JKF 捷克論壇

搜尋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8:58:13


  別理有點氣弱道:“我不是想著你明天有課嗎。”

  何況老讓一個大學老師跟著自己到處跑也不合適,而且算起來,他倆關系也沒有那麼親密,老話說上陣親兄弟,什麼時候聽說過上陣房東加房客的?

  這也太不拿靠山當外人了。

  靠山從別理臉上的訕笑看出了本質,於是冷冷淡淡的說:“早點睡。”

  別理看著他上樓,苦惱的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實在想不到文曲生氣的點在哪裡啊。

  難道是因為自己找雙雙幫忙,沒有找他?還是因為下午的時候說不想上學?

  別理消化了一陣,蹲在洗手間花了十分鍾的時間順帶想這個事,兩個都被她否定了。

  畢竟她跟文曲最多只能算是熟人,遠沒到因為這種事生氣的程度。

  想不明白就不想,別理搓了搓臉發出去了兩千字,又掛上請假條,超冷的評論區裡那條指責她抄襲的評論還掛在最上頭,不過下面也有小天使幫她說話了。

  這種子虛烏有的事,別理不太想回復,但是這麼掛著也不是事,不過她準備刪除的時候才發現負分評論竟然不能刪除!

  搞事情啊!

  別理沒回那個消息,自己給自己評論:聽說有人罵我抄襲,最好把證據甩上來再說話,造謠一時爽,辟謠跑斷腸。至於忘恩負義,請先把恩和義擺上來,咱們有什麼話明著說。

  第二天早上鬧鈴一響,別理就爬起來了,沒想到文曲比她更早。

  “洗手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別理的錯覺,文曲好像沒有昨天晚上那麼生氣了,還圍著圍裙在炸菜角。

  小米粥,炸菜角,小鹹菜,兩人兩鬼圍著桌子坐了一圈。

  別理咽下了嘴裡的東西,“我跟文曲出門兩天,你倆留守。”

  雙雙放開嘴裡的吸管,問她:“迷們要氣拉裡?”

  大胸姐斜了別理一眼,小勺子在碗裡攪了兩下,嗤笑了一聲:“你不是真的要去找那個鍾點工吧?”

  別理點頭,當然啊,現在剩下的線索就是這個鍾點工了,要她滿世界的去找賈成仁的社會關系也不現實,富二代的那個群體,她這身份根本進不去。

  大胸姐丟了筷子,感歎道:“哎呀,該說你老實呢還是說你傻?誰殺了人,誰怎麼死的,跟你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是衙門裡的人,操的哪門子心?”

  別理語塞,因為大胸姐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她跟賈成仁連面都沒見過,可就是不想這麼糊裡糊塗的讓這事過去。

  “反正都已經查到這兒了,半途而廢多不好啊。”別理笑嘻嘻的說:“你就當我是活雷鋒。”

  大胸姐輕哼了一聲,聲音特別勾人,“我記得雷鋒可沒活多少年。”

  姐姐,你這話可就紮心了啊。

  別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對一個即將面臨死劫的人說這種話,你不覺得你太冷酷太無情太無理取鬧了嗎?

  而且真的有點怕怕啊……

  “倫家也想氣——”

  雙雙不嘬吸管了,看著大胸姐眨眼賣萌,“倫家很久內有粗門惹……”

  別理腦仁疼,瞪眼看著雙雙,別人賣萌要親親,你賣萌這是要了命啊!

  不過大胸姐就是很吃她這套,溫柔又無奈的說:“你不能離家太遠,而且時間也長。”

  “哦。”

  雙雙眼皮子垂下來了,連長舌頭都不晃了。

  別理看的津津有味。

  大胸姐無奈,“你就這麼想去啊?”

  雙雙抖了抖舌頭,慢吞吞的說:“也不四特別想。”

  那就還是想,畢竟關在這個房子裡幾十年,以前習慣了還好說,現在來了一個天天跟猴子一樣的別理,心思一被勾起來,那就收不住了。

  別理從兜裡掏出來拘魂瓶,好奇的說:“要不把你裝這裡面?”

  之前那個活屍的命魂和七魄已經交給黑白無常了,弄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損傷。

  “這倒也是個好東西。”

  大胸姐點了頭,雙雙就眉開眼笑。

  別理哼哼唧唧,到底誰才是一家之主?

  吃過早飯,收拾妥當之後,大胸姐忽然表示她也要去。

  別理一臉狗糧吃多不舒服的表情,講真的,你們倆這樣特別像攪基的知道嗎?

  但是她不敢跟大胸姐說,只能退而求其次,“你有身份證嗎?買火車票要用身份證,居民身證份,你有嗎?”

  居民兩個字加重音,咬字特別清晰。

  大胸姐勾著嘴角,從小包包裡拿出來一張身份證。

  別理瞪大了眼珠子,懷疑這是什麼點石成金之類的把戲,然而身份證上沒有一處破綻,照片上的大胸姐比她本人看起來要稚嫩一些,有效日期竟然是從十年前開始的。

  別理冷冷的說:“辦假證違法。”

  大胸姐從她手裡把身份證抽走,不屑道:“當然是真的。”

  於是原本的一人行,現在變成了三人一鬼行。

  介於大胸姐有身份證,就先勉強把她算作人,但是……

  “你得穿厚一點啊!”別理崩潰,“現在才三月,三月好嗎?我們都還穿著大衣,你就穿個大開叉的旗袍算怎麼回事?”

  大胸姐鄙視了一番別理的品味,然後披了個貂。

  別理:……大姐你的品味我也是不懂。

  火車站人山人海,別理走在大胸姐身邊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窘迫的問文曲:“我是不是就像少奶奶的小丫鬟?”

  主要是少奶奶。

  文曲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想?”

  別理默默轉頭,目視前方,臥槽好尷尬,原本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

  走了兩步之後,文曲忽然扭頭對她說:“你也很漂亮,可愛。”

  他自己說,還自己紅了耳朵。

  別理懵了一下,回他:“對啊,我就是啊。”

  文曲:……

  別理:……

  大胸姐:……

  三個人集體沈默了,直到檢票進站,別理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文曲是在安慰她嗎?

  別理和文曲坐在一邊,大胸姐坐在對面,旁邊是一個年輕的小帥哥,小帥哥隔一會兒往旁邊偷偷瞟一眼,隔一會兒瞟一眼。

  瞟的別理心裡也跟著一緊一緊的,生怕這傻小子惹大胸姐不高興,當場撓他個滿面桃花。

  畢竟這可是管她爹叫那小子的女鬼。

  傻小子看了一會兒,鼓足勇氣說:“美女,能加個微信嗎?”

  別理緊張的瞪著他,好小子,夠膽!

  大胸姐酥酥一笑,“來,我掃碼加你。”

  別理按住胸口。

  接下來一路上,別理就光瞪著對面了,那愚蠢的凡人還一直癡癡的看著大胸姐,試圖搭話。

  火車剛一到站,別理就招呼,“大……好姐姐,趕緊走了走了。”

  出了站,大胸姐指尖捏在別理手臂上,雖然沒用力,但是冷氣嗖嗖的。

  別理哆嗦。

  她還笑:“大什麼?”

  別理討饒,直叫喚,“大,大姐啊,大姐,我是準備尊稱,尊稱。”

  大胸姐拿小拳拳錘了別理的胸口,“你好討厭哦,人家明明是小姐姐嘛——”

  路人強勢圍觀,別理捂住胸口,好好好,你厲害你說了算。

  “小姐姐,咱們該轉車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01:18


  李秀英家是真偏僻,從市裡轉大巴到縣裡,再從縣裡找小巴到鎮上。

  別理一臉菜色扶著路邊的電線桿子吐得昏天黑地。

  “我不行了,走不了了。”

  這還只到了清化鎮,李家村離這裡還不知道有多遠呢,可能十分鍾,也可能倆小時。

  別理準備往地上坐的時候,被文曲一把拉了起來,半扶著她她:“先找住的地方,明天再去。”

  大胸姐在旁邊倒是沒嫌棄這遍地灰塵,依然裹著她的小貂皮,四周看了一圈,說:“這地方八成沒有給你們住的地方。”

  小巴車已經開走了,街上亮著路燈,旁邊的小店面多數也沒關門,但是剪頭發的賣衣服的賣鞋的賣生肉的,中間隔著藥店和副食品批發,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旅館的樣子。

  三人一直往裡頭走,台階上有家飯店還開著門,文曲半攬著別理說:“先吃飯吧。”

  老板年看見有人進來挺吃驚,尤其是看到大胸姐之後,眼珠子都不怎麼轉了。

  “就只剩涼菜跟面了,要不然,家常菜給你們炒兩個?”

  別理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大胸姐熟練的笑答:“行,來三碗素面,炒個白菜就行,有麵湯嗎?先給我們一人來一碗。”

  老板娘應下就進了後廚。

  別理虛虛一笑,“沒想到啊,你適應的這麼好。”

  大胸姐斜著挑了她一眼,“現在這條件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你可知點足吧小姑娘。”

  別理這才發現,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沒有準備就匆忙出了門,光是路上就差點顛掉了她半條命,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個點了,竟然只能先喝一碗下麵湯。

  下麵湯端了出來,清冽冽的,不過涮了麵粉,半百中帶著麵香,還冒著熱氣。

  別理一口就喝下去了半碗。

  人家碗也大得很,有她在家用的兩倍大,白瓷碗邊上的小紅花粗糙,但可愛。

  面很快就出來了,手擀的,筷子粗細,上頭撒了點蔥花和香菜末。

  說素麵,這就真的是素麵。

  裡邊就燙了幾根青菜,不過分量是真不小。

  白菜端出來之後,大胸姐就招呼老板娘坐,沒聊幾句,就跟人家大姐大姐的叫上了。

  “我們就是出來玩的,瞎轉,長長見識唄。不來不知道,你們這邊空氣就是好。”

  別理哧溜著麵條,心想你什麼時候又重新使用呼吸系統了?

  別理饒了沒多久,老板娘說:“我們這邊小地方,窮山僻壤的,你們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家,就是條件可能簡陋點。”

  這正是主要問題,不過也不不可能真就這麼住進去,按人頭,給了人家二百塊錢,老板娘接錢還接的有點惴惴。

  “那你們就住在這裡,裡頭是我兒子的房間,他上學呢沒回來,你們就先將就住著。”

  大胸姐把人送到她臥室門口,“這有什麼將就不將就的,要沒有您這地方,我們現在沒準兒還在街上遊蕩呢。”

  這人深諳說話的哲學,沒多長時間,就把老板娘哄得服服帖帖了。

  趕了一路,別理是真困了,稍微簡單洗漱之後,沾著床板就睡著,大胸姐是鬼就算了,憑什麼文曲這文人小白臉看著都比她強?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01:35


  老板娘家房子有限,文曲睡了她兒子的房間,別理和大胸姐一個房間。

  “你們兩個女孩一起睡沒關系吧?”

  別理看著對方寬厚和藹的表情,特別想說有關系。

  都是姑娘不假,可從物種上就不一樣啊,母兔子和母老虎關在同一個籠子裡,你問問兔子它願意嗎?

  別理滿含深情,眼巴巴問:“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沒有了,別的房間都不能住,你們兩個小姑娘稍微擠擠也可以吧?”

  別理不敢看大胸姐的臉,雖然知道她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但還是好怕怕啊!

  “怎麼不行?”大胸姐微笑:“她就是沒出過門,沒事,不用理她。”

  別理差點眼淚汪汪,你胡說,我只是沒有出門和女鬼睡過一個房間,好怕QAQ

  老板娘聞言開開心心的走了,大胸姐睨了別理一眼,“你怕什麼呢?”

  別理強裝鎮定,“我沒怕啊。”

  大胸姐嗤笑,“沒怕你抖什麼抖?”

  被拉進房裡的時候,別理貼門站著咽口水。

  “怕我吃了你啊?”

  大胸姐斜靠在床上,緋紅的舌尖在唇上舔過,臉色有一瞬間青黑。

  別理敢拿自己的小金庫發誓,絕對不是她看花了眼!

  “過來啊。”

  大胸姐招招手。

  別理跟慫狗仔一樣挪過去,規規矩矩的站在床邊上。

  雖說一人一鬼已經相處了不少時間,而且在一個房子裡樓上樓下的,但是別理確實一直都有意的避開大胸姐的地盤,沒有特殊情況從來都不上樓,更不用說看見大胸姐躺在床上的畫面了。

  太刺激,小心髒受不了。

  “上來啊。”

  大胸姐在身邊床上拍了拍。

  別理小媳婦一樣蹭過去。

  大胸姐玩了她一會兒,笑道:“你又不是男的,我能對你做什麼?”

  別理都不敢深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奈何近兩年慣性思維被汙染的太厲害,幾乎是瞬間別理就知道大胸姐能對男的做什麼了。

  那她就放心了,畢竟她少個零件,操作不起來。

  身邊躺著大冰箱,別理神經又繃得緊,一晚上沒睡好,早上起來就有點病懨懨的,到樓下去吃早飯的時候還沒緩過來,看著文曲把房錢和飯前結了的時候,還頭疼的想他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多錢的。

  文曲在別理快撞上門的時候,把手墊在她額頭上。

  溫熱干燥的手掌貼在別理額頭上的一瞬間,別理一下子就驚醒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文曲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跟老板娘打聽李家村怎麼走。

  老板娘倒是不懷疑他們仨到農村來會有什麼不良企圖,不光十分熱心的說了位置,最後看他們一臉茫然的樣子,還一拍大腿說:“我去問問有沒有人往那邊去,把你們捎上。”

  別理趴在桌子上,文曲站在一邊問她:“你是不是不舒服?”

  “還行。”

  確實有點不舒服,但也不是什麼大毛病,估計歇一天睡一覺就好了,別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文曲接了杯熱水推過來。

  別理抱著暖了暖手。

  雙雙看這會兒沒人,趁機小聲說:“則裡也沒森麼意思,等回氣就好了。”

  她自己要出來,好奇的不行,到處看,弄的那符咒一直在蹦來蹦去的。

  幸虧沒人看見。

  老板娘很快就回來,剛好鎮上有人要過去,鄉親挺好說話,打個招呼就讓他們上車了。

  四輪,敞篷,前面的車頭和後面的車斗距離稍遠,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

  風刮著頭發根根筆直朝後飛。

  同樣坐在車斗裡的鄉親問:“你們去李家村找誰啊?”

  聲音被風吹走了一半,還有一半掩蓋在了拖拉機突突突突的轟鳴裡。

  別理扯著嗓子,“李秀英。”

  “誰?”

  “李秀英!”

  “李什麼英?”

  別理一張嘴,灌了一口冷風,咳嗽了半響,聽那人說:“啊,你說李秀英啊。”

  別理點頭,順手擼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全都往後擼,因為風刮過來掀到臉上有點疼。

  “你們找她干啥呀?”

  大胸姐好整以暇看了半天戲,這才接替了別理的活,說:“她在城裡打工的時候認識的,過來玩,順便看看她,也沒什麼正經事。”

  她也沒大聲喊,但是聲音字字句句全都清晰的很。

  鄉親頓時欽佩的看著她。

  拖拉機到了山路上走的就慢了,上下蹦起來能有半米高。

  別理雙手緊緊扒著車邊,屁股早就離開了小板凳,蹲著跟著車一晃一晃的。

  車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停下來,車斗裡的鄉親沈穩的就像站在平地上。

  “那家就是。”

  車上的人遙遙指了指村頭一棟房子。

  別理腳步虛浮下了車,站在地上感覺整個地球都在顛簸。

  於是又變成了文曲扶著她走。

  大胸姐在一邊說風涼話,“活雷鋒,感覺怎麼樣?”

  別理不想說話,感覺很快前面那個活字就可以去掉了。

  她正郁悶,瞇著眼睛四處亂瞟,忽然整個人就頓住了,渾身僵硬躲在文曲身後,“你你能看見那邊那個鬼嗎?”

  不遠處有一個穿了一身花紅柳綠的女的,長發亂糟糟的擋住臉,走路渾身僵硬,每走一步就抽搐一下,整個身體關節就像缺了機油,呆板生澀。

  “臥槽不會是又一個活屍吧?”

  別理顫抖著嗓子。

  那邊好像聽見她的聲音了,緩緩的抬起了頭,眼睛從糾纏的頭發後頭冷冷的看著他們,面無表情。

  別理反射性就想跑。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02:01


  簡直太可怕了!

  鄉村田野版貞子!

  貞子看了她一陣子,然後發出槓鈴般的笑聲。

  前仰後合,像簾子一樣掛在面前的頭發都讓她晃到後邊去了,露出來一張白淨的臉。

  如果她的臉沒有這麼扭曲的話,一定是個美女,可惜別理根本沒有心情欣賞她的外貌。

  別理一臉懵逼扭頭看著文曲問:“她是在笑我嗎?”

  被鬼笑了是個什麼情況?

  大胸姐也勾著嘴角,瞄了別理一眼說:“你現在比她更像鬼,人家都沒怕,你怕什麼?”

  別理挺直了腰。

  “你有能耐從文曲背後出來啊?”

  別理悻悻低頭,她沒能耐,她以前遇到的鬼都不是這樣的,都特別呆萌小可愛。

  “閻王是怎麼想的?”大胸姐好奇的對著她左看右看,“怎麼會挑到你啊?”

  這是個好問題,別理也想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要麼因為她能看到鬼,要麼就是因為每一個領導都有老眼昏花的時候。

  對面的女鬼笑夠了,也對別理失去了興趣,又恢復了之前陰沈沈的模樣,轉身從麥子地裡穿過去走了。

  別理長長的松了口氣。

  文曲說:“那不是鬼,也不是活屍。”

  別理:“難道除了鬼魂和活屍之外她們還有別的親戚?”

  “都不是。”文曲從別理身邊往外挪了一步,認真的說:“她只是精神受到刺激之後大腦化學物質發生改變,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別理:“……所以其實她不是活屍,只是個神經病?”

  文曲點了點頭。

  別理瞬間覺得有點難堪,自己剛才被嚇到腿抖,結果對方只是個神經病。

  “你怎麼不早點說啊?”

  文曲看著她,沒理會她的抱怨,而是非常嚴肅說道:“你膽子太小了。”

  別理:……

  講道理,知道我膽子小還這麼嚇唬我,很容易出事故的你知道嗎?

  別理有點生氣,氣文曲想通過這種方式幫她練膽量,也氣自己確實太膽小了,不利於工作。

  畢竟閻王前幾天良心發現,用微信給她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包。

  文曲看著她忽然又安靜下來了,心裡疑惑,這個方法雖然沖擊性比較大,但是成功率比較高,為什麼別理看起來會不高興?

  一直到村口那房子門口的時候,別理都沒吭聲。

  文曲也沒解釋。

  雙雙小聲問大胸姐他倆在做什麼?

  大胸姐淡漠道:“作死呢。”

  大鐵門被別理拍的轟轟響,好一會兒也沒人回應。

  “會不會不在家?”別理拍了一會兒,蹲在外面地上等。

  沒過多久,一個中年人拄著拐杖過來了,從兜裡掏出鑰匙來開門,看見別理忙問:“你們找誰?”

  別理趕緊站起來,“我們也沒找誰,就是在這附近春遊,實在找不到酒店跟賓館,你看能不能收留我們兩天,住宿費我們都給。”

  “不行,你往村裡去找找別家問問,我們家不方便。”

  他拒絕的十分干脆。

  別理詫異了一下,畢竟這人看年齡應該是李秀英的丈夫,殘疾沒有勞動力,現在李秀英應該也失業在家,只要有孩子,就不會不需要錢。

  這怎麼還把錢往外面趕呢?

  “等一下。哎。”

  別理爾康手對著已經關上的大門。

  看不到人,她這一趟跑的不久太不值了嗎?

  別理垂頭喪氣,李秀英家房子雖然算不上太好,應該是十幾年前蓋的了,外牆還是紅磚白泥,看面積,多兩個空房間應該沒有問題。

  她正郁悶呢,就聽見院子裡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門砰一聲打開了。

  中年人狼狽又焦急的靠著門問:“你們看見我閨女沒?長頭發,腦子有點,有點神經。”

  別理瞪大了眼睛,“是不是穿著綠上衣和牛仔褲?”

  “對!”中年人拄著拐棍用一條腿蹦了出來,“你在哪兒看見了?”

  還真是……緣分啊。

  別理指了指後面,“我來的時候在路上看見了,不過她後來從地裡穿過去往西走了。”

  中年人大驚失色,邊喊邊往外跑。

  一條腿和一根拐棍配合的非常默契,但是也非常心酸。

  別理也跟著跑了過去,聽著這人邊走邊喊“愛愛”。

  這名字跟那女孩沒神經的時候應該很相配。

  別理也跟著人從地理穿過去,一路往西邊跑。

  大胸姐遊刃有余的跟在她身邊,涼涼的問:“你又要多管閒事了?”

  她聲音小,別理咳了一聲,落在後面說:“我跟人一塊找找,說不定人家一感動,就讓我住進去了呢?”

  何況那可是個神經病,什麼都有可能干得出來。

  邊跑邊喊,人還沒找到,遠遠地就有個中年女人也加入進來了。

  隔得老遠,就扯著嗓子喊:“愛愛又不見了?”

  愛愛她爸氣的那拐棍在地上狠狠地戳了兩下,沒歎氣,但是陰沈著一張臉。

  “去水庫找了沒?”

  別理搖頭,“什麼水庫啊?”

  李秀英抬眼看了她一眼,心急火燎的說:“趕緊去水庫找找。你是誰啊?”

  別理頓了一下,也跟著著急,邊小跑著邊說:“我就是來這邊玩的,窮遊,想晚上到這叔叔家借住的,結果他閨女丟了,我剛好來的時候看到了,就跟著出來找找看。”

  “哦,麻煩你了,我是愛愛她媽,現在也不用這麼多人,你們先忙你們自己的去吧。”

  幾個人邊說邊往水庫那邊走,跟小跑其實也差不多了。

  別理義正言辭,“不麻煩,人多力量大,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事。”

  感覺脖子上的紅領巾更鮮艷了呢。

  大胸姐嗤了一聲,不過也沒說什麼。

  幾個人從人家的麥子地裡穿著跑,剛到水庫附近,就看見那消瘦的女孩縱身一躍,噗通入水。

  李秀英大喊了一聲,加快速度往那邊跑,連衣服都沒脫也跟著跳了下去。

  那中年人腿腳不便,被遠遠的落在後頭,這會兒還沒過來。

  岸邊站了別理文曲和大胸姐。

  水裡那瘋了的女孩大喊大叫,嗆了水不停地咳嗽,還一邊咳嗽一邊對救她的母親扯來打去,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

  那樣子兩人僵持不下。

  瘋子的力氣本來就要比正常人的大一點,何況李秀英四五十了,早就不是身強力壯的時候。

  水裡兩個人掙紮了一會兒,別理驚訝的發現李秀英好像已經放棄把人往岸邊帶了。

  她神色平靜,浮在李愛身邊,頭發被李愛揪在手裡也沒有反抗,甚至還閉了閉眼。

  這不對勁啊我去!

  別理懷疑自己想多了,扭頭去問文曲:“她這是不想活了啊?”

  文曲面無表情的點頭。

  別理忽然覺得心裡哇涼哇涼的,在文曲眼裡,一個人瘋子和她正常的母親很有可能馬上就死了,但這生死好像並不是什麼大事。

  根本牽動不了他的情緒。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

  就像他故意放任別理害怕一樣,害怕就害怕,沒什麼大不了。

  大胸姐本來是女鬼,別理看得出來她對人類沒有什麼感情,所以也不好奇她的冷漠。

  但是沒想到文曲也是這樣的。

  這些不平凡的大人物,腦子裡盛的想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別理脫了外套和鞋襪,把包扔在地上,二話沒說就跳了下去。

  不為別的,她不能看著有人死在她面前,而她無動於衷。

  別理跳下來的舉動驚的李秀英往這邊看了看,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別理繞到李愛背後,趁著她揪扯李秀英的時候,從背後用胳膊卡著她的脖子往回遊。

  已經放棄了的李秀英也跟著托著李愛的腿不讓她掙紮。

  兩人合力把人楱上岸,文曲在上面拉著李愛的胳膊把人拽了上去。

  三月的天,別理從水裡出來就哆嗦個不停,裡面毛衣濕了,外套穿上跟沒穿一個效果,只能黨風,不能阻寒。

  不到三分鍾她就開始打噴嚏流鼻涕了。

  大胸姐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難得她這次沒有冷嘲熱諷的。文曲看她抖得幾乎走不成路,先道了歉,接著就把人抱了起來。

  李秀英和李愛倆人身上就沒有一塊干的衣服,這邊仨人也沒有勻出去一件的意思。

  李秀英哆嗦著說:“謝謝。”

  別理哆嗦著回應,“客氣。今天能先住你家嗎?”

  “能。”

  這種天,人家都下水救人了,收留救命恩人一晚上,並不過分。

  李愛她爸爸半路上找來了人,拿繩子把李愛給綁上,路上幾個人輪換著把人背到家。

  李秀英一到家,就趕緊收拾了兩個房間出來,換了兩床新被子讓別理先躺下。

  渾然沒有自己也在冷水裡泡了很久的自覺。

  或者說,就算不舒服,她也不能倒下。

  家裡一個行動不便,另一個是傻子,她如果也倒下了,怎麼辦?

  別理困得很,眼睛一瞇一瞇的,中間灌了一大碗姜湯進去,又添了一床被子,睡到發了汗,渾身虛脫的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下午了。

  李秀英說話鼻子囔囔的,看來也是感冒了。

  “起來了啊,感覺怎麼樣了?”

  李秀英正在準備晚飯,扭頭看了別理一眼,就轉過身去炒菜。

  這種家的感覺,是別理一直沒有的。

  她愣了一會兒,才說:“挺好的,就是有點虛。”

  “剛發過汗,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別理沈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那個,阿姨,我想問一下,你女兒這去看過醫生嗎?”

  李秀英忽然頓住了,手上的鍋鏟也不再翻動,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現在醫學技術這麼發達,可以先去試試,萬一看好了呢?”

  別理安慰她。

  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來她在水裡抱著李愛的樣子了,沒有一點想活的欲望,分明是也想死在下面好了。

  “嗯。”李秀英慌亂的關了火,說:“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就隨便炒了點。”

  別理哦了一聲,“隨便就行,我們都不挑,你家裡有饅頭嗎?我覺得饅頭好吃,扛餓。”

  別理覺得自己可能中了邪。

  李秀英胖胖的腰身僵滯了幾秒,說:“有,一會兒熱幾個。”

  別理喉嚨裡干澀的厲害,咳嗽了兩聲就從廚房裡退出去了。

  大胸姐在外面好整以暇看著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

  別理回過神來,不明所以。

  “都會跳水救人了,不錯啊。”

  別理忽然之間沒了力氣,整個人就像疊加了無數的負面狀態,沒興趣跟大胸姐斗嘴,也沒精力回答這個問題。

  她曾經以為這是大多數人都會做的選擇,然而今天真正面臨了,才發現同行的人裡有這種想法的人只有她。

  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

  沒被反駁也沒看見別理跳腳,大胸姐挑了挑眉,看著別理拖著沈重的腳步往房間裡走。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別理搖頭。

  雙雙在大胸姐脖子上的符咒裡問:“你腫麼了?”

  別理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矯情的可怕。

  但她不想這麼說,所以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懷疑,當時在賈成仁房間裡的除了活屍,還有第二個人。”

  因為活屍不算人。

  “sei?”

  別理進了屋,進手機短信頁面編輯,打字寫給她看。

  “李秀英。”

  她只是克服不了心裡的疑惑和渴望,於是假裝不經意的說了那幾句話,但是李秀英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說正常也正常,說不正常也不正常。

  “而且,我有點好奇她女兒是怎麼瘋的了。”

  是什麼原因能把一個人逼成現在這樣?能讓一個母親在冰冷的水庫裡放棄求生的欲'望。

  “你不覺得太奇怪了嗎?一家人,女兒是神經病,丈夫是殘疾人。你看他家的房子,跟村裡別家的人比起來都差不多,證明他家以前跟別家經濟情況都差不多。但是你看現在,這屋裡的東西,多半都是好幾年了,這個轉折是為什麼?”

  大胸姐沈思了一下,一邊搖頭,一邊說:“沒看出來啊,你這不著調的,還能想這麼多?”

  這話就太紮心了好嗎?!

  別理瞪回去,“我很著調好嗎?”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02:20


    李愛被綁在房間裡,晚飯也是李秀英送過去的,別理跟著去看了看她。

    她蹲在房間的角落裡,嘴裡咕咕嚕嚕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看起來比下午的時候更嚇人。

    出來之後別理就不怎麼笑了。

    晚飯可能是李秀英家近段時間最豐盛的一次,但是席間幾乎沒人說話,李秀英的丈夫總是陰沈沈的吊著臉,粗略的感謝了別理幾句話之後就沒再吭聲。

    別理掂量了一下這感謝裡的誠心實意,大概不足一分。

    李秀英也不吭聲。

    低頭吃飯的時候額頭上的抬頭紋更加明顯了,可能皺眉皺習慣了,哪怕盡力憋出微笑的時候表情都顯得愁苦又嚴肅。

    別理扒了扒米飯,說:“石城有一家精神病醫院,據說治療效果還不錯,要不然把她帶去試試?”

    對面筷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別理嚇了一跳抬頭看。

    李愛的父親陰郁地看著她,神情竟然還有點憤恨。

    “不用試,她好不了了。”

    說完他撈起身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棍子在地上敲得吧嗒吧嗒的響。

    別理訥訥看向李秀英,“那個……我說錯什麼了嗎?”

    李秀英淡定的收了碗,像是習慣了一樣說:“沒有,去看過了,不行。”

    別理干巴巴笑了兩聲,一邊幫忙收拾,一邊問:“你也去過石城啊?我就是石城人,你覺得石成怎麼樣?”

    李秀英捏著碗的手忽然繃緊了。

    文曲皺眉,往這邊看了一眼。

    “還行。”

    別理被人從廚房推了出來。

    大胸姐早就回了房間,雙雙也不敢單獨和文曲待在一起,所以院子裡就只剩下文曲一個人。

    別理走出來的時候皺著臉,小聲嘀咕,“你有沒有覺得這家人怪怪的?”

    哦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她好像總是逮著人家的痛處戳哦。

    文曲點頭,“是有一點。”

    別理摸了摸下巴,正常人家,家裡的孩子就算精神不正常,父母會跟著擔心焦慮,但也不會像李秀英夫婦一樣吧?尤其是李秀英,剛才抓著碗感覺都快摔了。

    “你學遊泳多長時間?”

    “啊?”別理歪著頭,默默在心裡回想了一遍,“十幾年吧?怎麼了?”

    文曲面無表情,“技術怎麼樣?”

    “要說跟浪裡小白龍一樣那是誇張了一點,不過狗刨我還是相當純熟的。”

    別理昂首挺胸的自謙。

    怎麼樣?被我水下的身姿征服了吧?哈哈哈就是這麼帥。

    文曲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浪裡小白龍?你知道你跳進去抽筋死在裡面的概率有多大嗎?”

    別理懵了,這話說得,她不是平安上來了嗎?

    “把人撈出來了,你很開心?”

    別理明白了,文曲這是在責怪她。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別理還是想不通,有點難受。

    她反問文曲:“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下去救她們?”

    文曲冷漠的看著她,“生死有命。”

    “去他娘的生死有命!”別理蹦起來低聲罵了一句,怒火能從眼睛裡噴出來,“那今天剛好遇到的是我,剛好我跳下去救了,是不是證明她們命不該死?”

    文曲皺眉。

    別理冷哼了一聲,“反正我死劫快到了,今天就算也死在下邊,剛好也是生死有命,完美啊,沒毛病啊,你生的是什麼氣?”

    這種話,在別人家裡說不合適,別理氣的喘了兩口氣,“我就是多管閒事的聖母婊,看不慣你走啊。”

    轉身回房間的時候別理還胸口疼,她從沒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你可以默然,你可以高高在上,你可以看淡生死,但是看淡別人的生死算怎麼回事?

    誰的命不是只有一次啊?

    大胸姐看她摔門進來,瞟了一眼,“吃炸藥了?”

    “沒有!”

    別理趴在床上。

    “那你這跟竄天猴一樣是怎麼了?”

    別理蹭一下坐起來,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郁悶的又趴了下去。

    大胸姐撈著她的貂搭在身上,閒閒的問:“跟文曲吵架了?”

    別理郁悶,忍了又忍沒忍住,嘟著嘴說:“文曲怪我下水救人,我讓他看不慣趕緊走。”

    “多大點事兒呢。”大胸姐在貂皮上擼毛,“你就是見的死人太少,沒開竅。”

    “這種竅我也不想開。”別理嘟囔,“有人在你面前要死了,只是搭把手就能救人,你會裝作沒看見嗎?”

    大胸姐笑嘻嘻的說:“會啊。”

    別理覺得自己胸口更疼了,跟個鬼說救人,仿佛在搞笑。

    沈默了一會兒,大胸姐不發出動靜的時候,旁邊安靜的像是只有空氣。別理情緒也緩了,看著面前生了鐵銹的床頭,訥訥的說:“我聽一個律師說我是被我姑抱走扔了的,我聽我們院裡的阿姨說是大晚上在雪窩窩裡撿到我的,剛撿回去就肺炎,花了院裡一大筆錢。我們院裡的孩子,只有我還有另外兩個是正常人,其他的都有毛病,要麼是畸形,瞎子或者瘸子,剩下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多半有什麼遺傳病心髒病和腦癱智障的。”

    別理想了想那些和她一樣走出來的人,還有那些永遠都走不了的人,她扭頭看著大胸姐,平靜的說:“我覺得世上還是好人多的。”

    大胸姐嗤笑,“我覺得壞人多呢。”

    別理也笑,“那我就不給壞人的隊伍添磚加瓦啦。”

    她眼睛裡很亮,大胸姐看了一會兒笑道:“你真是個傻子。”

    別理撅了撅嘴,別搞笑了好嗎?她還從元永芳那裡訛出來了一萬五呢。

    別理趴了一會兒就起身往外溜達,這回大胸姐跟了出來,慢悠悠跟著她往村裡走。

    路邊半截土坯牆後頭亮著火光,別理挪過去笑著跟人打招呼。

    都是五六十的老頭老太太,笑呵呵的打完了招呼,才疑惑的問她:“你是哪家的?”

    別理笑呵呵的說:“我不是這村的,在這附近玩,借助在李愛家。”

    “李愛?”有個老太太跟著問旁邊的人,“誰是李愛?我怎麼聽著有點熟?”

    旁邊的人咳嗽了一聲,小聲嘀咕,“李秀英家那個。”

    然後就像碰到了什麼秘密邊緣一樣,所有人都不吭聲了。

    別理蹲在火堆旁邊,抓了一把玉米芯扔上去,“她是怎麼瘋的?我知道有專業的醫院,特別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去看。”

    幾個人干巴巴笑了幾聲,像是沒聽到她說了什麼一樣,都說哎呀要吃飯了該回家了,哎呀鍋裡的湯可能要溢出來了。

    不到三分鍾,人就走完了。

    別理霸占著一堆火。

    大胸姐依然魂魄隱身的狀態,“說你傻可真沒委屈你,你這麼問,誰跟你說啊?”

    別理抬頭,“啊?太直接了?”

    “都是街坊鄰居的,你一個外人問,當然沒人跟你說。”

    別理皺眉,論八卦的傳播速度,絕對是這個群體沒錯,可是沒想到她們保密工作做的也這麼好。

    大胸姐隱入黑暗中,“你回去等著。”

    別理小聲問:“干什麼啊?”

    雙雙大著舌頭的聲音縹緲空靈的傳過來,“氣玩。”

    把別理嚇得一哆嗦。

    她蹲在火邊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到她們身影,又怕看見本地土著鬼,兩項衡量,還是決定回去再說。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02:40


    別理趴在床上沒等多久,就聽見雙雙在外面喊:“太口憐了!咱們回氣吧!”

    兩只鬼沒都沒開門,直接穿牆就飄了進來,別理瞪著那牆看了一會兒,發現變成鬼真的比人可方便多了。

    雙雙從那符紙裡跳出來,氣哼哼的也不說話。

    “怎麼了?”

    別理湊過去揉頭,又點了三根香安慰她。

    “米資道李愛四怎麼僧的嗎?”

    別理搖頭,“你知道啊?”

    感情這兩只鬼剛才是跑去別人家裡聽牆角了,說不定聽來了不少的干貨。

    別理又給大胸姐點上香,又是揉肩膀又是捶背,一口一個好姐姐。

    雙雙晃了晃舌頭,鄙視她,“慘媚!”

    對這種程度的評價,別理一般都當做贊賞,於是嬉皮笑臉扭頭說:“過獎過獎。”

    大胸姐十分粗魯的朝她翻了一個白眼,然後才不疾不徐道:“我聽那些人說的都差不多,李愛前幾年去石城打工,回來就有點呆,沒多久發現竟然懷孕了,李三悄悄帶著李愛一起去了石城,這次回來的時候李愛孩子沒了,人也傻兮兮的,李三也被人打斷了一條腿。”

    這總體上聽著沒毛病,像是年輕小姑娘被城裡的繁華迷了眼,又被渣男玩弄了。

    這種事每天都在發生,可能李愛的遭遇更加悲慘一點,不光被渣男玩弄,最後還落得這種下場。

    別理盤腿坐在旁邊,有點想不通,“照這麼說,李愛確實挺可憐的,但是也沒不至於這樣就瘋了吧?”

    “不四。”雙雙享受完了她的香火,也湊過來搖頭,舌頭左搖右擺,“她們縮李愛四被強奸了。”

    別理看著雙雙黝黑的眼珠,心裡震了一下,“什麼?”

    “呵,這有什麼可驚訝的?”大胸姐瞇著眼,表情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一瞬間的扭曲,“有些男的不就是仗著自己長了三寸丁。要只是被人玩弄了感情,李三把這種事捂著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領著人去石城?”

    恐怕還想著去找個公道。

    越封閉的地方,思想就越陳舊,說她們保守也好,封建也好,反正對出了這種事的女孩兒多半都當做什麼骯髒的東西。

    哪怕同時也可憐她同情她。

    本來只是癡呆的李愛,在神志好轉一點之後還是沒能扛過去這種閒言碎語,最後跳了水庫,人是沒死,不過救過來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別理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好。

    雙雙忽然問:“你縮強奸李愛的辣個會不會就四賈層人?”

    別理手裡拿著手機,手指焦躁的在屏幕上劃來劃去。

    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她沒有證據,李愛已經瘋了,李三現在這樣子肯定什麼也不會說,至於李秀英……

    別理劃了幾下,打通了保安室的電話。

    那頭淳樸的帶著點方言味兒的聲音一響,別理面無表情,卻帶著笑說:“大哥,吃過了嗎?嗨呀,我在清化鎮這邊玩呢,沒想到竟然有人認識你,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那頭保安沈默了,過了幾秒才說:“是,是嗎?”

    “我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聽飯店老板娘說李家村那邊有個水庫,可大了,還能劃船……”

    別理聲音興致勃勃,仿佛馬上就準備動身出發。她把盤著的腿放平,準備等著看對方是什麼反應。

    門彭一下響了。

    大胸姐警惕地看著外面。

    別理用手捂著手機,問:“誰呀?”

    “是我。”李秀英略微沙啞的聲音隔著門板清晰地傳進來,“開門。”

    別理跳下床,慌張的穿上鞋冷靜了一下,才去開門。

    外面起了大風,四處席卷,又被樹枝和房屋瓦頂撕裂,發出尖嘯。李秀英扁平的臉隱在門外的黑暗裡,聲音冷肅,但又詭異的平靜。

    “他什麼都不知道。”李秀英抬頭看著別理,“你想問什麼就問我。”

    她自顧推開門,淡定的從別理身邊走了進去,看見大胸姐也沒驚訝,依然是一派冷靜。

    別理愣了一瞬,掩上門。

    李秀英坐在小凳子上,佝僂著背,她看起來是有點微胖的,但是這樣蜷縮在一起之後,別理才發現對方真的並不是很壯,兩條腿也不粗,只有腰背上有點肉。

    李秀英皺眉問她:“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不是太好回答,別理也從床腳拉了一把凳子過來,坐在李秀英對面,想了想,最後苦笑著說:“我叫別理,這事說來話長……”

    全都是因為她一時不慎花了三萬塊錢繼承了一棟鬧鬼的別墅,後面直接就神轉折一發不可收拾,到現在猶如脫肛的野狗,她從一個好好的門迎,變成了自由職業者,還叛變了人類大軍,成了地府公務員。

    說多了都是淚啊!

    別理歎了口氣,砸吧砸吧嘴說:“我是賈成仁的新鄰居,就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搬到他隔壁了,後來就變成了重點調查對象。”

    至於她大半夜被嚇得屁滾尿流這種小事,就可以不提了。

    李秀英哦了一聲,耷拉著眼皮,像是一點也不感興趣。

    “我在賈成仁床底下發現了饅頭渣。”別理深深的看著她,“我想一個人存在過就必然就她存在的痕跡,不管打掃的再怎麼干淨,只要有心找,肯定能發現,你說是嗎?”

    李秀英微笑,左右晃了一下,“就算有饅頭渣,跟我有什麼關系?”

    “是沒什麼關系,我也是猜的,我說,你聽,你看對不對。”別理身體前傾,看著李秀英說:“假設,你在給賈成仁做鍾點工的時候,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過,故意打碎了賈成仁的花瓶,然後直接消失不見,家政公司的人肯定會接到賈成仁的投訴電話,所有人都會認定你是害怕賠償所以跑了,然而其實並不是,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那個房子。”

    別理對著李秀英的眼睛,對方細微的變化在她眼裡都會放大。

    “你知道賈成仁不經常到這個房子裡住,所以你要提前埋伏好,帶上干糧,躲在賈成仁床下,這中間一般根本沒有人會到這個舊別墅裡去,你絕對安全。等到事發,警察想要掉看以前的監控,就會發現半個月前的監控已經沒有了,這是老別墅,裡面沒多少人,監控也沒必要留存很長時間,但是這一點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理彎腰,低聲說:“我從保安室裡打聽出來的,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李秀英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瞳孔一瞬間收縮又放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理微笑,貼近了李秀英的臉,輕聲說:“但是你是怎麼得手的呢?在原計劃裡,賈成仁只要回去肯定會帶女伴,你會趁他們完事睡熟,然後殺了賈成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還是把那個女的也殺了?現在案子已經結了,凶手已經逮捕歸案,我就是好奇,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秀英眉頭動了動。

    那天晚上……

    她除了上廁所就一直躺在床下,狹窄逼仄的床底下有點悶也有點嗆鼻,尤其是半夜床上有人躺下去的時候,動靜太大了,直接把床板上的灰塵震落了一層,嗆得她差點咳出來。

    床板吱呀了兩聲,賈成仁那畜生哼哼唧唧的叫喚,聽聲音八成是喝醉了,李秀英無聲的微笑,這樣才好。

    但是這次床板沒有再動,她旁邊站著一雙腳,平底鞋,露出來的腳面蒼白發青,上面還有幾個斑點。那腳一直在那站著,沒上床。

    寂靜的房間裡,李秀英屏住呼吸,只能聽到賈成仁粗重的喘息聲,然後房間裡詭異的響起了鈴鐺的聲音。

    清晰,細碎,叮鈴叮鈴。

    李秀英毛骨悚然,沒過一會兒就昏昏沈沈,幸好感覺不對便咬了自己舌頭,雖然沒咬破但也疼的清醒了。

    等她醒來,鈴鐺的聲音也沒了,站在她旁邊的那雙腳也不知所蹤,只有門口閃過去一道黑影,佝僂消瘦,手腕上金色一晃。

    李秀英松開了捂著嘴的手,等了一會兒發現床上賈成仁粗重的喘息聲沒了。

    她小心的從床底下爬出來,伸手探了探,賈成仁鼻尖上還溫熱著。

    “我不知道他死了沒有。”李秀英面容扭曲,扯著嘴角像是在笑,“我覺得沒有,禍害遺千年,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別理遍體生寒,然而想到文曲白天嫌她膽小的事情,她硬是扛著沒動一下。

    “你不是想知道嗎?”李秀英抬頭,怪異的一笑,一直如死灰一般的眼睛裡竟然發光,“我從家裡拿去了一把刀,剔骨割肉,剝皮放血,那豬玀的血竟然還是甜的,憑什麼?”

    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皺紋上下擁擠,牢牢的扯著松弛的皮膚,互相勾勒出一副扭曲的表情。

    別理駭然,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嚇到了?”李秀英充滿興奮度的聲音又降了下來,表情也恢復了正常,和緩的微笑道:“這你都相信啊?以前愛愛也老被我嚇到。”

    她又恢復了白天的樣子,沈默又平靜,好像剛才描述那一切的都不是她一樣。

    別理不相信那是假的,她伸手一把按住李秀英的肩膀,“鈴聲,你說有鈴聲?”

    李秀英勾著嘴角微笑,“什麼鈴聲?剛才我說的那些?我隨便說著逗你的,難道我還真的能跑去殺人啊?”

    別理心底不安,活屍被黑白無常帶走的時候可沒說過任何關於鈴鐺的事。

    但是當天晚上確實只有活屍、賈成仁和李秀英在。

    到底誰在說謊?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3:01


    李秀英站起來,脊背依然佝僂,飽經滄桑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看著別理說:“你想說什麼,我聽不懂。”

    別理捏了捏手指,想不到她已經把過程全都說出來了,現在又來裝糊塗。

    “你聽不懂沒關系,保安室那天晚上幫助你逃走的人應該能聽懂。”

    李秀英抬眼看她,瞥了瞥嘴角說:“他能聽懂什麼?半夜值班睡覺犯法?”

    監控器被人動了手腳,查到的人是那個活屍姚老板,值班的保安堅持當晚沒有再進去過任何人。

    沒有證據,床底下的饅頭渣也不能把這一切都指向李秀英,一切都只是推測和懷疑。

    別理繃著臉看著李秀英出門,風從外面呼嘯著卷進來,李秀英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我只後悔我沒有早點動手。”

    在她隱入黑暗中的時候,別理忽然說:“我不是警察,賈成仁怎麼死的我也不關心,在李愛身上發生過的事我也不深究,我只想知道你說的鈴聲,是不是真的。”

    她一直以為活屍取走別人的魂魄靠的是花上的陣法,但是那天晚上在賈成仁的房間裡,根本就沒有花,也沒有陣法存在過的痕跡,直到最後活屍也沒有說起過任何關於鈴鐺的事情。

    李秀英背對著門,面朝著外面無邊的黑暗,沈默了一瞬,說:“是鈴鐺,在那老頭手腕上綁著。”

    別理一愣,拔腿就追了上去,“怎麼會是老頭?”

    那天晚上活屍姚老板扮作女人進去,怎麼會是老頭?

    李秀英皺眉,想了想,那天晚上實在是太詭異,也有可能是她記錯了,“一開始和賈成仁一起進來的是個女人,穿著絲襪淺口鞋,站在我旁邊,但是鈴鐺響過之後我只看到一個老頭出去。”

    那個身形絕對不會有錯。

    別理還想問什麼,李秀英就說:“看在你今天跳水的份上,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你願意去告我你就去,能查到我,我也認罰。”

    別理木呆呆的看著李秀英穿過院子去了東邊屋裡,那房間裡李愛還在嗷嗷的叫喚。

    怎麼會這樣?

    “你傻了?”大胸姐把自己的貂扔在別理身上:“想把自己風成肉干?”

    貂是好貂,上身一會兒就暖了。

    別理回過神來,哭喪著臉進門,崩潰的在臉上搓了一把,“我還以為自己是福爾摩斯柯南狄仁傑,沒想到……”

    “沒想到你智商八十都不到?”大胸姐靠著小床上斜了她一眼,“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別理更沮喪了。

    一開始她以為凶手是活屍,後來發現不是,她又以為凶手是李秀英,結果現在中間很有可能還有另外一個人。

    人民公僕果然不是誰想當誰就能當的啊!

    別理掏出手機發微:求助黑白無常,兩位大哥,上次小弟送去的活屍你們給處理了嗎?

    發完之後別理就開始祈禱。

    可惜祈禱沒有用,黑無常秒回:他自己把自己處理了,魂飛魄散追求真愛去了。

    別理:……

    情情愛愛果然害人不淺!你說你一個鬼,你都回到自己的大本營了,就不能老老實實重新做鬼嗎?天涯何處無芳草,多在身邊找一找啊!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你們也太不小心了,現在攤上大事了你們知道嗎?

    黑無常:啥事兒?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那活屍根本就不是凶手!

    黑無常:……哦,是嗎?那你還找他干什麼?

    別理憤憤收了手機,要是能找別人,她早就去了好嗎?你們這群公務員這種工作態度吃棗藥丸!

    別理擼了一把毛,把貂又還給了大胸姐,自說自話的捋思路,“我們最早是找到了活屍,活屍當時說他只取了賈成仁一管心頭血,當時還有黑白無常在,他應該沒有說謊。”

    而且當時他那崩潰到一臉傻逼的樣子,實在不像是還能找到借口說謊。

    “現在又找到了李秀英,結果李秀英碎屍的時候賈成仁很有可能已經死了,在她之前和在活屍之後,中間多出來了一個帶鈴鐺的老頭。”

    別理一拍手,大胸姐挑眉看著她。

    “七八十的老頭,手腕上還帶鈴鐺!這人設一看就是變態,肯定是他!”

    雙雙懵懂的跟著點頭。

    “是個屁。”大胸姐瞅了她一眼,“你就這麼相信李秀英說的是實話?”

    別理發現最近這兩天,大胸姐越來越粗魯了,以前她不這樣的,總是優雅的用自帶波光的眼神掃她。

    現在動不動就翻白眼,還說“屁”這種字。

    雙雙是個牆頭草,一聽大胸姐質疑,立馬就又懷疑的看著別理了,不過看了兩秒之後,又小聲的對大胸姐說:“她好口憐……”

    “是吧。”別理瞪眼,“連雙雙都看出來我被耍的很可憐,你怎麼還這麼打擊我。”

    雙雙搖舌頭,“不四,我縮李秀英一家好口憐。”

    別理捂著胸口,有點疼。

    “你也是因為覺得她可憐才相信她的?”

    大胸姐似笑非笑看著別理。

    別理沒好氣的瞪她,“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智……慧樹,”別理看了一眼雙雙,千鈞一發之際改了口,然後說:“賈成仁可是魂魄消失了,李秀英要有這本事,還用得著又是鑽床底又是帶刀嗎?”

    李愛她爹也不會斷了腿成了廢人了。

    雙雙恍然大悟,“喔,有大理。”

    至於李秀英動手的時候賈成仁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別理想了想,這事她操心也沒啥用。

    不管是活的還是死了,這算一報還一報,沒毛病。

    警察能抓到她,也是李秀英一報還一報,抓不到,那就算時候不到好了。

    大胸姐本來對這些人的事不怎麼關心,倒是關於李秀英提起的鈴鐺她有點不放心。

    天蒙蒙亮的時候,幾個人就從李秀英家走了,在村頭等到太陽出來才攔到一個往鎮裡去的車。

    一路顛到神情恍惚,從車上下來,別理覺得自己差點就廢了。

    大胸姐抓著那符紙,小聲說:“今天回去之後就在家呆著,哪兒都不準去。”

    能收走魂魄的鈴鐺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克星。

    小巴車過度超載,人都擠成了罐頭,司機還在喊著往後面去。

    別理緊緊扣著別人的椅子靠背,旁邊站在文曲,好歹幫她擋了點。

    大胸姐剛上來,一捂胸口,就有人主動讓座。

    別理雙眼如炬,鄙視了一番這些“見色起義”的人類。

    路上走走停停,車裡的人慢慢變少,最後終於空出來了一個座位,文曲推了推別理。

    別理抱著包蹭一下挪過去就坐,一點也沒因為昨天吵架就跟人客氣。

    文曲微微皺眉,他昨天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在關心她,她還生氣了。

    每個人生下來就已經有了自己宿命,千百年來皆是如此,他也沒有漠視啊。

    別理早上起來還覺得和文曲相處有一點尷尬,但是後來想想也不用,她們就是觀點不同吵了一架而已,本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吵架不是很正常的嗎?哪怕文曲受不了自己走了也正常。

    但是沒想到他還沒走。

    等上了火車,空間終於寬松了,文曲坐在別理外邊,時不時扭頭去看窗外。

    順便看一眼別理。

    別理不像大胸姐,身上凝聚的目光從來就就沒有多過,不到半小時,她就受不了了。

    “咱倆換。”

    別理正要起身,被文曲拉了一把手腕,“別動。”

    別理崩潰又坐下,“你到底在看什麼?”

    別看了好不好?我有點慌啊!

    文曲沈默了一會兒,臉色怪怪的,最後才慢吞吞的問:“昨天的事我想過了,你說得對,既然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宿命,那麼或許你出現在那裡救了她們也是注定的。”

    別理翻了個白眼,以為他要說什麼呢。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平安渡過死劫。”

    別理歪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問:“我真是特別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看著年紀輕輕的,怎麼動不動就宿命論,碰她一下還要提前打招呼道歉,堅持男女授受不親……抓個鬼還要考慮這個鬼有沒有害過人。

    這種奇葩究竟是怎麼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染出來的?

    文曲抿了抿嘴唇沒回答。

    別理又問:“你家是哪兒的?”

    文曲目光飄飄看著外面,“很遠。”

    別理還想再問,對面的女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忽然叫了一聲就哭起來了。

    撕心裂肺的,一邊哭還一邊掙紮。

    周圍被驚醒的人都往這邊看,女人皺眉一臉不耐煩的搖了搖,可這小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一個勁的哭,怎麼哄都不管用。

    隔著過道的一個中年婦女問她:“你看看是不是尿了?”

    這女人才去扯小孩的尿片,手勁大得很,掰開小孩兩條腿就去看,什麼也沒有啊。

    別理看了幾眼,發現這女的穿的雖然都不是什麼名牌的衣服,但是一身算下來也不便宜,旁邊那個包是剛出的新款,她見大胸姐看過的。

    可這小孩身上的衣服卻破爛的很,袖口都脫線了,顏色也不鮮亮,一看就是洗過很多水的舊衣服。

    奇了,在自己身上小氣在孩子身上大方的母親見的多了,今天竟然遇到個完全相反的。

    “是不是餓了啊?該吃了吧?”

    “幾個月了?”

    對面的女的從包裡掏出一個小奶瓶,邊往小孩嘴邊塞邊說:“一歲。”

    “一歲看著怎麼這麼小啊?”有經驗的父女伸長了脖子看,“看著最多八個月吧?斷奶了?”

    對面女的不耐煩的嗯了一聲,看得出來自從小孩開始哭她就不高興了,嘴裡嘖了一聲,強硬的把奶壺塞到小孩嘴裡。

    奈何這小娃娃根本不配合,大哭了一聲開始搖頭蹬腿。

    就是不接那奶瓶。

    女人有點心煩,一手托著小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著奶瓶就塞進她嘴裡。

    小孩哼哼了兩聲,嘴裡還含著奶嘴就不動了。

    她還太小,又被女人包在了小毯子裡,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飽了。

    沒過一會兒,這女人就把小奶瓶拿出來了,繼續裝在包裡。

    兩個人不是在一個地方上的車,別理有點好奇,這人的奶瓶就裝在包裡,隨時拿出來就能喝?

    而且喝完小孩就安靜了。

    這怎麼看都有點奇怪啊。

    別理往文曲身邊挪了挪,拿手機給他發短信:你看那個孩子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她剛發出去,手機就震了一下,文曲回她:嗯。

    別理裝作起身上廁所,出來的時候絆到了文曲的腳,瞬間失去平衡,短促的叫了一聲,兩條胳膊輪的跟電扇葉子似的,一把就抓住了女人懷裡的毯子。

    毯子刷拉被她揪開了一半,露出裡面睡得深沈的小孩。

    臉小小的一團縮在帽子裡,可憐巴巴的皺著眉,連這麼大的動靜都沒讓她哭喊一聲,動都沒動一下。

    “你干什麼!”女人緊張的抱著小孩喊了一聲。

    別理趕緊站穩,彎腰把手上的毯子重新給小孩蓋上,還順手捏了一把小孩子的臉。

    就這樣她都沒醒。

    “對不起對不起。”別理重新站好,認真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女人戒備的瞪了她一眼,“小心點!”

    別理訕笑:“哎,這孩子挺皮實的啊,這樣都沒哭。”

    文曲往裡面挪了挪,別理坐在外邊和對面的女人單方面聊起來了。

    “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女人把小孩包的更嚴實了,別理哎哎叫了兩聲,“不能這麼包,這車裡本來就悶,看給憋壞了,稍微掀點縫給她透透氣。”

    扯了兩句,對面的女人都不怎麼理她,別理見好就收,上洗手間溜達了一圈,回來就老老實實坐著不動了。

    倒是文曲,拿著手機摸了好一會兒,又給別理發短信:那小孩身上有詛咒。

    別理一驚。

    她只懷疑那女的是人販子,沒想到竟然還牽扯著詛咒。

    聽起來就很可怕,而且她沒見過。

    除了畫個圈圈詛咒你之外,別理還真沒聽說過什麼正兒八經的詛咒。

    但是從文曲嘴裡說出來的詛咒,顯然並不是一般的東西。

    那小孩一路上都沒再醒過一次,疲勞也使得很多人都把這個存在感不強的小嬰兒忘記了。

    石城車站一到,車廂裡人頭躦動,下車的人都提前到過道裡排著隊。

    別理看著對面女人起身,又笑道:“哎呀真巧,你也到這裡下啊?”

    女人應了一聲,背上背著包,懷裡抱著小孩,順著人流往前走。

    別理跟在她後面。

    下車出站,每個人都急惶惶的,很難注意到身邊的人都是誰。

    別理從車上下來,看著前面的女人跑了兩步,在掉梯口等到了另外一個女人,懷裡同樣抱著一個沒什麼動靜的小孩。

    兩個人互相往四處看了看,之後就一同從電梯上下去,經過地道,又往上走的時候。

    別理忽然冒出來,驚喜的叫了一聲:“哎呀真巧嘿,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大胸姐在旁邊撇了撇嘴角,老土。

    另一個人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同伴懊惱的皺眉,並不想跟別理說話。

    別理臉皮厚,自來熟一點也不尷尬,和兩個女人一起往外走,邊走邊說:“你們是一起的啊?我還想著只有你一個人還抱著孩子不方便,一會兒好給你打個車呢。”

    女人匆匆走了兩步把別理撇開,“不用了,我男人來接。”

    “是嗎?”別理跟過去,“那就太好了,相逢即是有緣,你看剛好我沒車,能不能捎我一段?”

    女人扭頭警惕的瞅了她一眼,“你這人太有意思了,你知道你跟我一路不一路嗎,就來搭車?”

    別理笑嘻嘻湊過去,在檢票出去的地方擠擠挨挨的和女人貼在一起走。

    “掐指一算咱倆就一路,不信你說你要去哪兒?”

    女人沒理她。

    跟個臭流氓一樣。

    從車站檢票出來,外面來接人的不少,別理一直跟著人家沒話找話。

    車站建在最高處,要下去就要走挺長的台階,女人四處張望。

    別理也四處張望。

    結果張望了沒一會兒,就聽見警笛嗚嗚的叫著越來越響。

    兩個女人瞬間就像看見狼的兔子,抱著孩子就準備跑。

    別理早有準備,撲上去就從她懷裡把孩子搶走了。

    另外一個是文曲動的手,比別理速度快,動作還優雅。

    對方還在愣著,一看手裡就空了。

    大胸姐一個鬼就控制住了倆人,等到警車一路呼嘯開過來,張警官捏著手銬跑過來一看,頓時驚道:“怎麼又是你?”

    別理很冤枉,這麼說顯得自己是無惡不作的慣犯一樣。

    “同志,是我報的警啊。”別理抱著孩子很崩潰,“這孩子是我從她手裡搶來的,她才是人販子,我是好人啊!”

    張警官無奈讓人把倆女的先押上車,扭頭看著別理說:“我知道,你這麼大聲干什麼。”

    旁邊偷偷摸摸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別理才聳了聳鼻子說:“那什麼,我這不是證明清白嗎,你可不知道輿論的力量有多大!”

    張警官從她手裡把孩子接過去,納悶:“這樣了還沒醒?”

    別理一拍手,氣憤道:“我懷疑那女的給小孩下藥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沒醒過。”

    “你怎麼才說啊!”張警官崩潰,讓幾個同事先押著那倆還在哭喊的女人回警局,自己和別理一行人換了輛車直奔醫院。

    別理報警的時候沒想到這茬,頓時有點氣弱,但轉頭一想,又來了底氣,“你們警察辦案都掛著那小喇叭嗎?要不是有我在,那倆人早就聞聲跑了。”

    張警官也無奈,“我們也知道會有這種情況,但是火車站附近堵車堵的厲害,根本沒人看你是警車就讓你先走,你敢吆喝,就有人把你拍了放網上,到時候麻煩才更大。”

    別理咂咂嘴,同樣都是人民公僕,她忽然覺得自己待遇其實挺好了。

    到醫院做檢查,小孩胃裡果然有安眠藥,接下來要打吊瓶住院。

    別理轉身就跑。

    張警官叫住她,“我身上錢不夠,你,你看你能不能先幫我墊點兒?回去我再還你。”

    別理哭喪著臉轉身,萬萬沒想到自己救了人還得再破財。

    “我也沒錢啊。”

    張警官眉頭一皺,“你住在溧水區你會沒錢?”

    別理蹦起來,“我就不信你沒查過我!就那破房子要不是花了我所有的積蓄,我還不樂意住呢!”

    張警官窘迫的搓了搓手,“我回去就幫你打報告申請嘉獎怎麼樣?”

    別理苦著臉把錢掏了出來,她就是摳門,但摳門也是有原則的摳。

    不過把錢掏出去的時候,別理還是眼巴巴的又看了一眼,“行吧,你去交錢。”

    說完就做出一副不忍心再看的表情。

    張警官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你在這兒看著點。”

    等人走了,大胸姐在別理頭上拍了一把,“看你這窮酸樣。”

    別理給了她一個白眼,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病房裡兩張小床並排放著,倆孩子小小的一團縮在小被子裡,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一個明顯白胖,一個明顯消瘦。

    文曲扒拉了一下瘦小孩的衣服,胸口處赫然有一個黑指印,在白嫩微紅的皮膚上格外刺目。

    別理嚇了一跳,驚道:“我去!這是什麼?”

    “施術者留下的東西,算是標記。”大胸姐在一旁冷冷的說道:“這種詛咒在成年人身上會讓這人氣運耗盡,黴運纏身,喝口涼水都有可能會塞牙,嚴重的也有可能摔一跤就死了,放在這奶娃娃身上,沒要了她命都算是她命大的。”

    別理看的心驚,一個小娃娃能跟什麼人有什麼仇什麼怨?至於讓人這麼不擇手段的下咒?

    “這種詛咒怎麼解?”

    大胸姐搖頭,“解法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你要是能找到下咒的人,取他身上一滴血,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別理垂頭喪氣,這還不難?人海茫茫,她怎麼知道下咒的人是誰?

    張警官回來的時候看別理垂頭喪氣的樣子,忙說:“等我回去就把錢還給你。”

    別理歎了口氣,“不是這個,我是看這小孩挺可憐的,你回去審的時候,能不能好好問問這個瘦的是從哪兒弄來的?”

    張警官點頭應下來,隨後又說:“不過要找到她的家人應該也得些日子,拐賣人口這種非法活動,一般都是流竄作案,極少數會在當地買賣,從她上車的地方去查可能也要些時候。”

    畢竟兩地聯合辦案,他們人生地不熟過去也很難展開工作,全靠當地人的支持。

    可是這種沒長開的小嬰兒,很難認出誰是誰家的。

    別理再三叮囑找到的話一定要告訴她,惹得張警告好奇看她,“這麼關心這孩子?”

    別理哈哈笑,“啊,我就是看她挺可憐嘛,你看她瘦的。”

    走到門口,別理想想又扭頭回來,低聲跟張警官說:“咱倆認識也有段時間了,我也不想騙你,你看看那小孩胸口的黑手印,找不到按手印的人,她就死了。”

    張警官臉上布滿了寒氣,瞪著別理就要說話。

    別理無奈道:“我就知道我說了這話你得抓我,可我這真不是宣揚封建迷信,你自己看,正常人誰身上能有這種東西?”

    張警官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掀開那小姑娘的衣服,轉過頭來就警惕的看著別理。

    “別以為我沒見過胎記。說吧,你要干什麼?”

    別理一聽火就躥起來了,“你說我要干什麼?我連錢都給你了,你竟然懷疑我?”

    大胸姐一腦門黑線,扯了她一把。

    正經時間能不能超過三分鍾?

    別理抹了一把臉,生無可戀的說:“行吧,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但是你找到她家人以後一定得告訴我,我真沒跟你開玩笑,人命關天的事,你就先寧可信其有吧。”

    說完,別理就走了,留下張警官一個人站在病房裡懷疑人生,他還跑去看了看另外一個小孩,只有屁股上一塊青胎記,很多小孩身上都有的那種。

    像手印的烏黑的胎記,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別理剛出醫院,就又被張警官從後面追上來了。

    別理蹭一下往後蹦了一米,“有話好好說,不相信可以但你別動手。”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她自己根本解決不了,她是絕對不會冒著風險告訴警察的。

    畢竟被當成智障神棍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哪怕她真的是地府的公務員。

    哦,也有可能是臨時工。

    張警官一臉嚴肅,“你得去警局做個筆錄。”

    別理這才松了口氣,“做筆錄好說,但是你可不能像上回一樣關我一天了。”

    張警官訕訕,畢竟凶手已經找到了,確實跟別理沒關系,無妄之災,人家只是抱怨一句已經算是很通情達理了。

    做筆錄也沒用多長時間,別理還在警察局蹭到了一份盒飯,張警官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湊來的錢塞給她。

    “局裡申請批的慢,先把錢還給你。”

    別理跟人假客氣了兩句,最後還是收了。

    畢竟部門裡的同志等報告打上去就能去報銷,她可不能,這一千多塊錢現在基本就是她的本錢了。

    再多沒有。

    文曲和大胸姐比別理淡定得多,進了警察局跟進了自己家後花園一樣,該坐就坐,還去泡了茶喝。

    一個說我是她表姐,一個說我是她表哥。

    女警官看著文曲,翻著手裡的檔案,“上次別理怎麼說你是他男朋友?”

    文曲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的改話:“嗯,也是男朋友。”

    女警官像看變態一樣看著他,沒看出來啊,長得這麼帥竟然還有這癖好。

    做完筆錄出來,又是張警官來送。

    別理笑嘻嘻說:“你們這兒送人都派你啊?”

    張警官板著臉,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到門外,猶豫著沒走。

    一看就是憋著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別理歎了口氣,感覺就這兩天自己歎氣的數量都快趕得上苦情劇裡無奈的小媳婦了。

    “有話就說,憋壞了我不管賠。”

    張警官捏了捏袖口,小聲問她:“那上次那個姚生的事,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驗屍結果說他至少死了有一個月以上,但是街道監控上顯示他當天還出去過。”

    這個事在局裡成了謎案了,屍體存放的環境也不可能讓他短時間內就形成巨人觀,如果那個胎記不是胎記……

    別理看著他臉色越來越奇怪,蹦起來喊道:“那跟我是真沒關系!真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一正常人,過去十九年除了高中輟學和繼承了現在的遺產,我就沒干過什麼出格的事!”

    當然,自從繼承了現在的遺產之後,她就再也沒做過什麼平凡的正常事。

    忽然覺得好滄桑。

    張警官一臉不相信。

    別理十分崩潰,“不相信你就去看監控啊,我進去,他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才幾分鍾啊就變成了那……”

    一想到當時那攤爛肉,別理就想吐。

    干嘔了兩下才說:“再說我跟他無冤無仇的,在那以前我都不知道世上有他這號人,這個鍋我不背,我以我的財產發誓,真不是我干的,我摸都沒摸他一下!眼睜睜的看著他變成那個,我也很絕望啊!”

    那個場面,光回想一下,腦子都受不了。

    張警官臉色也很難看,但還是堅持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理目光沈痛看著他,互相傷害真的有意思嗎?別說你不想吐!

    “我進去買花,一個坐輪椅的女的在,說讓我們等等,結果等那活……老板剛一進來,沒說兩句話呢,那女的就死了,臥槽瞬間身上就全崩開了口子,血跟著就往外冒,我都嚇死了好嗎?拿手機還沒報警呢,那老板大叫了一聲就撲了過去,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就炸了!”

    張警官魁梧的肩膀抖了抖。

    別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炸了你知道嗎?一下子就膨脹了!我電話也沒打出去,結果跑出去就看見你們,不信你去看監控啊,從他進去,我們一共也沒處多長時間。”

    張警官眼神迷離,三觀碎了一地可能正在重組。

    別理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胳膊,“同志,還是要相信科學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等別理走遠了,大胸姐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你現在還相信科學?”

    別理深沈點頭,“為什麼不信?要不是相信科學,我早就崩潰了。”

    大胸姐納罕,“到這份上了你還相信科學?”

    “嗯。”別理在一次鄭重點頭,“科學也有未解之謎,這很正常,你們就屬於科學未解之謎,說不定再過幾十年幾百年的,科學發展就能讓所有人都看見鬼,到那個時候……”

    別理雙眼迷蒙,滿含期待。

    等了半天不見她說話,雙雙憋不住問她:“大辣個四候怎麼樣?”

    別理抹了一把臉,“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會有人把我當成開山祖師爺,哈哈哈一代傳奇!”

    大胸姐見怪不怪,仿佛已經習慣了別理的不要臉精神。

    反倒是文曲,竟然還點頭附和。

    一到家,雙雙就從瓶子裡跑出來撒歡,從客廳飄到樓上,從樓上飄到畫著聚魂陣的小屋。

    出來的時候容光煥發,一頭紮到電視機前,四處調台找那個霸道總裁灰姑娘。

    別理抱出了她的老爺機,幾天不用,更遲鈍了,排風扇轉起來的時候都能聽見零件卡拉卡拉的聲音。

    那網頁,好像跟瀏覽器和她的老爺機八字不合,那小藍圈圈轉啊轉,轉了八百年才把一個網頁給轉出來。

    別理呼了口氣,先跑去看評論。

    一如既往的冷。

    不過最新一條的評論很有意思,是懷疑她心虛跑掉了。

    別理冷哼一聲,直接回復:我的生活不像你,每天除了造謠汙蔑就無事可做,上次說的調色盤做好了沒有?做好了趕緊去舉報。

    可她這麼一說,那些跳腳罵她的人就又熄火了,只會車軲轆話的罵她。

    別理也懶得管,本來就是個靈異文,要不是評論區熱鬧點,顯得自己跟單機一樣,沒意思。

    不過抄襲這麼嚴重的話,別理還是更新的時候在作者有話說裡提了幾句,倒是大胸姐站在她背後看了一會兒,說:“這是有人要搞你。”

    別理一臉懵逼,講道理,她作收才剛剛三位數,零頭小於一的那種,誰閒著沒事要搞她?

    而且她這文還是靈異。

    題材冷到炸,感覺全世界看小說的人都變少了一樣,犯不著吧?

    不過因為大胸姐這話,別理也算是上了心,每天閒著沒事就去評論區看看,總有那麼個路人甲把汙蔑她抄襲的評論頂上來。

    別理摸了摸下巴,跑去收益裡看了看,比評論還少。

    這可不行啊,靠這個養家糊口,口都餓死了。

    奶茶店最近也沒有找新的員工代替她,等她一去就又上崗了。

    別理穿著工作服,擠出來的那一點小溝沒一會兒就淹沒在內襯裡了。

    老板坐在電腦後頭打遊戲,鍵盤敲得辟辟啪啪的響。

    都過了五天了,張警官那邊的消息竟然還沒到,別理有點心焦。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詛咒這種東西,有事沒事心裡就揣摩一會兒。

    等她又從奶茶店出來的時候,張警官開著車來接她了。

    一臉焦急的讓她上車,不等她問就說:“那小孩沒有家人來認領,五天就沒從醫院出來過。”

    一開始洗了胃,打了吊瓶看起來是好轉了,結果準備出院的時候病房裡跑進來一個小男孩不小心把她從病床上撞了下來,身上劃了一道口子當天就感染了。

    感染還沒好,在重症監護室沒出來就發燒,怎麼都退不下去直接成了肺炎。

    張警官一臉憔悴,“這孩子也太多災多難了。”

    病危通知能訂成演草本用了都。

    別理扭頭看著他,“那你找我干什麼?”

    張警官抽了一口煙,滄桑的說:“你就沒一點辦法?”

    別理無辜的搖頭,“找不到下咒的人,我是真沒辦法。”

    “我不知道什麼是下咒的人。”張警官抓了抓頭發,“拐賣她的人說是在街邊上撿到的,她是被自己的父母給遺棄了,到現在也沒人來認領。”

    別理也跟著歎氣,這就沒辦法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辦法用了,找不到人,天王老子也沒辦法。

    “那你找我沒用,你去找殯儀館吧,也不到人家接不接這麼小的孩子。”

    別理也欷歔,但是她也沒辦法。

    張警官一踩油門,車哄一下就沖了出去,“當地警方已經借助媒體,發了新聞說這孩子快不行了,如果她父母還有心,可能會來看她一眼。”

    別理一把抓住車窗邊,驚叫:“那你拉上我干什麼?”

    張警官沈聲道:“萬一她父母來看她,我們說不定就能知道那個手印是誰按上去的了。”

    別理慌張的一逼,說實話你可能不信,就算見到了她父母,我也不可能知道誰是下咒人啊!

    我是白脖你知道嗎?菜鳥你懂嗎?我才入行沒幾天啊!閻王他娘的就給了我一個小瓶瓶,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張警官沈著冷靜,“別慌,等到了那兒才是你發揮作用的時候。”

    別理也沈聲道:“我現在不慌,到了那兒我才真的慌!”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3:30


    別理很會掂量自己的斤兩,掂量完之後就一臉絕望的看著張警官,你說你這個人,性子怎麼這麼急呢?

    失去後援團的別理悲傷的像個兩百斤的孩子,最後只能無奈給文曲打電話。

    更悲劇的事情發生了,電話打不通。

    文曲關機。

    別理心如死灰和張警官一起從警車上下來,別理心跳加速,一把握住張警官的手說:“同志,咱們隊伍裡有沒有奇人異士?”

    張警官看著她,“有。”

    別理松了口氣,喜笑顏開,有就好,有就好啊,她打打醬油還是可以的。

    張警官信任的看著她,“就是你啊。”

    別理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的又問:“你說誰?”

    “你。”

    別理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眼裡溢滿了悲傷的淚水,這麼大的擔子,她消瘦的肩膀根本扛不起來啊。

    張警官雷厲風行,說走就走,一路帶著別理上了高速往隔壁省奔襲。

    別理苦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弱唧唧的說:“實不相瞞,你就是把那下咒的人放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來是不是他。”

    車已經上了高速,張警官愕然扭頭看了一眼別理,一看她這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她不是說謊。

    “那你怎麼知道那小孩身上中了詛咒?”

    別理訕訕,“是別人知道告訴我的,我就是轉述,真正厲害的人被你留在石城了。”

    這是一個悲傷的事實,別理默默地舉起手機,“我已經給他打電話了,但是,沒打通。”

    張警官略一沈吟,“沒關系,咱們先去,到那之後看情況,畢竟那小孩的父母去不去也不一定,只是做一個準備。”

    這麼說也有道理,已經下了狠心把孩子遺棄了,現在可能會回頭看一眼,也有可能咬著牙不承認。

    別理當然希望這小孩的詛咒能解,抱著一點僥幸的態度跟著張警官到了地方。

    一下車,就有人來接,是當地的同志,和張警官一邊握手一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別理在一邊全程保持微笑就可以。

    畢竟張警官也不好介紹她,大家也都把別理當做張警官帶來的小弟。

    接風宴簡單的很,路邊飯店一人點了一大份拌面。

    “咱們現在時間也不充足,等這事圓滿解決了再舉行一個慶功宴,哥哥別介意。”

    張警官連連擺手,“那小孩的家人還沒來?”

    “沒有,我看來的可能性也不大,這女娃一看就是被故意遺棄的,現在遺棄抓到也是犯法,多半是不會出現了。”

    別理挖了一勺辣油拌了拌,剛吃兩口,就見對面的人接了個電話,放下筷子呼啦一下站起來說:“來了來了。”

    別理一頭霧水跟著張警官上了車。

    到車上,當地民警才一臉興奮說:“有個女的偷偷跑到醫院去看,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住了,像是小孩的媽媽。”

    別理目瞪口呆,不是吧?來的這麼快?

    張警官看了她一邊,別理手忙腳亂的給文曲打電話,無法接通,從關機變成了不在服務區。

    又打給大胸姐,雙雙接到電話大著舌頭說大胸姐出門了。

    別理郁悶的掛了電話,沖張警官一攤手。

    “沒辦法了,還是我來吧。”

    別理吸了口氣,上了微信問黑無常詛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黑無常像個網癮少年一樣,總是能秒回她的消息:詛咒說白了就是用陰邪鬼物之氣干擾正常人周身磁場,讓中了詛咒的人不斷地倒黴,不過詛咒也分很多種,你問哪一種?

    門道還不少,別理聽都聽不懂,只好描述的更加詳細:是一個小孩,胸口上有一個黑指印,這幾天總是大災不斷,搞不好就快死了。

    黑無常提供的解決方法和大胸姐說的一樣,找到下咒的人,取下咒的人血作法可以消除詛咒。

    這我知道啊,關鍵是我怎麼能看出來誰是下咒的人?

    黑無常發了一串省略號,好像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來跟他描述,最後只說:反正你見到下咒人就知道了,能下這種詛咒的人身上陰氣很重。

    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差別?

    別理還想再問,但已經來不及了,當地警局已經到了,張警官帶著別理站在旁邊的觀察室。

    隔壁審訊室坐著一個衣著簡樸面容憔悴的女人,這會兒正不安的搓著手指頭,頭也不敢抬。

    審訊手段在她身上都沒用多少,這女的就崩潰地哭了起來,嗚咽的說不出話來。

    她的年齡看起來比外表要年輕得多,才十七歲,看起來像是二十多。

    “我叫馮春蘭,那個孩子是我的孩子,她……她現在咋樣了啊?”

    她說到這裡又驚慌的開始哭了。

    “你的孩子為什麼會到人販子手裡?”

    馮春蘭臉上掛著眼淚驚訝抬頭,“什麼人販子?沒有啊!我就是把她放到了路邊那椅子上……”

    她說到這裡大概也明白了,她看著一個穿的漂亮的女的把孩子抱走了,以為那女人是看孩子可憐所以抱回去撫養。

    “我沒想到她是人販子啊。”

    “你怎麼證明那個小孩是你的孩子?”

    馮春蘭踩了擦眼淚,哽咽的說:“我閨女胸口有一個黑手印。”

    說到這裡她又開始哭了,眼睛紅腫,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別理看的心焦,又給文曲發短信,希望他能一開機就看到短信。

    “我對不起她啊,嗚嗚,我自己的閨女,我能不心疼嗎?”馮春蘭哭的差點噎氣兒,邊哭邊控訴:“都是我婆婆,聽人說我閨女是災星,逼著我把她扔了。”

    別理從她嘴裡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個不足一歲的小孩會顛肺流離從這裡到石城了。

    從兩年前開始,馮秀蘭家的村裡來了一個半仙,半仙算什麼都很準,說誰家生的是兒子,誰家生的果然就是兒子,說誰家馬上有血光之災,第二天那人就磕破了腦袋。

    這麼時間長了,誰家娶媳婦看日子,把房子蓋房子,死人紮墳地都去找他,那人也從來都沒出過錯。

    馮秀蘭哭著說:“我們村裡窮,都想生個男孩力氣大好干活,將來以後結了婚好開枝散葉,可是我們村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邪,回回誰家媳婦懷孕生了都是閨女,生得多了就養不活,有人就偷偷給賣了出去,但也有人家就那麼窮養著。”

    屋裡負責記錄的小女警官咬了咬牙,沒吭聲,就是筆在桌子上壓的很用勁。

    馮春蘭摸了一把眼淚,偷偷抬眼看了看面前警察的臉色,又怯怯的低下了頭。

    “繼續說。”

    年長的警察呼了口氣。

    馮春蘭舔了舔嘴唇,小聲說:“後來……後來那半仙就說我們村風水不好,所以才會連著光生女兒。”

    這種話竟然也有人會相信,別理咬著嘴唇,實在想象不到在這裡女人該活成什麼樣子。

    馮春蘭兩只手不停地在一起摩挲,一邊摳指頭,一邊結結巴巴的說:“半仙說這些生下來的女娃子留著不吉利,一開始還有人不相信,但是那些人家裡跟著就出事了,死了人的,破了財的,時間長了,這些人就把家裡的女兒偷偷扔了。”

    別理緊緊捏著拳頭,面色鐵青。

    張警官扭頭看著她,“這些都是詛咒?”

    別理緩緩搖頭,沈聲說:“不可能,你要相信科學。”

    張警官:“……”

    是誰讓我開始不相信科學的?

    這些半仙天橋底下多得是,公園裡頭也有一批戰友,但是最多也就是騙騙錢,別理自己還去騙過元永芳的,深知有些人因為恐懼和無知什麼都干的出來。

    但是扔了自己的孩子這種事,還是讓她有點接受不了。

    別理憤憤的說:“那半仙說的要是真的,我就把頭摘了讓你當球踢!”

    張警官眉毛跳了跳,趕緊說:“別了,我沒這癖好。”

    有了兩年時間的打底,馮春蘭生下來孩子一看是個女兒,當時就崩潰了,但畢竟是頭一胎,她不捨得就這樣把孩子送出去扔了,深山老林,扔了的孩子多半是活不了的。

    但是村裡頭誰家生了孩子都是敞開了的事,第二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馮春蘭生了個女兒。

    就像生了個瘟疫。

    “我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是男的是女的那也是我的啊。”馮春蘭聲音顫抖,臉上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都逼我讓我扔了,憑啥呀?我是親媽我都不怕報應,我不怕啊!”

    她激動的晃動,椅子呼呼啦啦的響。

    “坐好。”

    女警官喝了一聲,但也不怎麼嚴厲,喉嚨裡也哽著。

    馮春蘭滿臉淚水,失魂落魄的呢喃:“你說他們怕什麼?我閨女那麼點大,雪團兒一樣的,能對他們做什麼?家裡失火賴我閨女,生病賴我閨女,走路摔一跤也怨我閨女,我生的是女娃怎麼了?我對不起誰了?她才生下來她對不起誰了?”

    “你冷靜點。”

    馮春蘭雙手捂著臉,嗚咽聲哀怨又無助,四處飄,無處落。

    聳動的肩膀像是深秋從枝杈上落下來的殘葉。

    “我受不了,我真的,我受不了。”馮春蘭鼻音濃重,“我能吃苦,誰說我啥我都能忍著,可我閨女咋辦呢?我強養著她,讓她受盡白眼,長大了也跟我一樣嗎?”

    “從她身上長出來一個胎記,我更害怕了,我一刻都不敢離開她,天天綁在身上,害怕我一個沒注意她就讓人害了,我跟瘋了一樣。”馮春蘭渾身顫抖,那段時間簡直就像噩夢,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心有余悸。

    別理往前走了一步,瞪著屋裡的馮春蘭,身上怎麼會忽然長出胎記?

    從觀察室出來,別理看著已經快落下去的太陽,橘紅艷麗,魁麗非常。

    張警官怕了拍她的肩膀,“想開點。”

    他掏出煙盒抽出來兩根,手僵在半空中又塞回去一根。

    時間長了,容易忽視這人的性別。

    別理長歎一口氣,“你說這些渣渣活著除了拉我們祖國爸爸的後腿,還能干什麼?”

    張警官抽了口煙,沒回答這個問題。

    從職業角度上看他沒法說。

    別理長籲一口氣,冷靜沈著說:“炸了吧!”

    張警官沈默的抽了一根煙,問她準備怎麼辦。

    別理掏出手機又給文曲打了個電話,不在服務區。

    這都什麼年代了?什麼服務區沒信號?

    張警官又掏出來一支煙咬著,“我準備明天去那村裡看看,是個什麼樣的神人有這種本事。”

    別理張了張嘴,心一橫,最後咬牙說:“明天叫上我。”

    張警官詫異問:“你要去?”

    別理翻了個白眼,把被風吹散的頭發綁在頭頂迎風招展,“不要攔著我建功立業,我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唉,別理在心裡惆悵的安慰自己慫的瑟瑟發抖的心,那還能怎麼辦呢?好歹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在地府還有那麼點後台。

    就馮春蘭說的那半仙,她還真有點不放心。

    聽起來已經脫離天橋底下賣藝的范圍了,至少是個邪教。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3:56


    四處雲遮霧繞,中間畫棟雕梁巧奪天工,連院子裡種的樹都枝繁葉茂,粗壯的樹干旁邊有一個小竹筐,竹筐裡是一卷一卷的紅絲繩,繩頭在樹邊那人手裡捏著。

    文曲坐在一邊,一身休閒裝原本該與周圍景色格格不入,硬是讓他一身渾然天成的氣質給壓了下去。

    攆動著紅繩的老頭笑著回應他:“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文曲皺眉,他回來把自己書庫裡的資料又給翻了一遍,還是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哄得別理跟他親近一點。

    他又不傻,能感覺的出來別理最近的刻意疏遠,並不是漠視,平時也有說話,但是互相之間的感覺再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文曲皺著眉,一臉不高興,“你牽了那麼多的紅線,竟然不知道?”

    月老抬眼瞅他,“我牽的紅線,是給有緣人,你這麼問我,難不成你對你那小鳥……”

    “沒有。”

    文曲板著臉。

    當年還是小鳥的時候多好,從來就不會生分。

    現在到了人間,不知道都學會了些什麼東西。

    月老彎彎眼,笑問他:“怎麼連頭發都剪了?”

    文曲起身就走,臨走時還從他那筐裡撈出來一根紅線,不怎麼情願的說:“別理的紅線你先別動。”

    那紅線沾了他的手,服服帖帖的打了個彎垂了下去,和白皙修長的手指相映,顯得越發好看。

    月老在他身後朗聲笑道:“我想動也動不了啊。”

    紅線總要隨著心動才會動,他又不能平白無故的把兩個人給拴上。

    文曲剛一回去,手機就叮呤光啷的響個不停,打開一看全都是別理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數數都有十幾個。

    有點想開心。

    文曲壓下了翹起的嘴角,先看了短信,看完嘴角就拉了下來。

    就上去了這麼一會兒,按人間的時間算最多也不到一天的時間,小鳥竟然就飛了!

    飛了的別理剛進村,村民看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來小兵張嘎裡面村民看見日本兵的時候。

    簡直一模一樣。

    別理干咳了一聲,拽住張警官的衣服下擺扥了扥,“就咱倆是不是不行啊?”

    張警官一臉浩然正氣,取笑她:“你昨天不是還說要建功立業嗎?這大好的機會,不要退縮。”

    別理縮了縮脖子,來之前覺得不會退縮,來了之後覺得腿肚子有點轉筋。

    這村裡的人看人怎麼都有點不正常啊。

    倆人順著坡邊的小路下去,一棵大槐樹底下掛著銅鑼,旁邊是用繩子綁著掛在樹上的小錘子。

    別理看的稀奇,跑去研究了研究,那小錘子把手珵光瓦亮。

    看來這村大會小會的也沒少開。

    旁邊的房子就是村長家的。

    老村長抽著旱煙,一看見張警官和別理過來就趕緊小跑著來打招呼,“領導怎麼來了?”

    張警官客氣的跟人家握手寒暄,“您別開玩笑,什麼領導,我們也就是跑跑腿,上面又開始人口普查了,這不是來登記信息的嘛,這麻煩您領著我們轉轉?”

    別理手上拿著小本本,跟著張警官從村頭轉到村尾,門口到處跑的小豆丁只有兩三個,全都是男孩。

    只要一想到馮春蘭說的家裡有女兒的都偷偷把女兒給扔了,別理就受不了。

    “柱子,趕緊出來。”

    屋裡跑出來一個矮壯的男人,手上還有木屑,順手在身上拍了拍,拘謹的看了看張警官。

    “這是上頭下來人口普查的同志,春蘭呢?”

    別理心裡一跳,看著這個叫柱子的人。

    柱子眼神閃躲了一下,說:“去鎮上了,我這兩天有點不舒服,讓她去給我買點藥。”

    “不舒服啊?”村長順口說:“去找先生看了沒有啊?”

    柱子側過臉就看了看張警官。

    村長也愣了一瞬,趕緊說:“先生是姓楊的,前幾年剛來我們村,是個大夫,我們村的人有什麼毛病都會去找他看。”

    張警官笑道:“是嗎,他原籍是哪兒的?”

    “哎喲,這我可不知道。”村長一臉不好意思的說:“人家落到咱村裡了,平時誰再去打聽他老家在哪兒啊對不對?”

    別理攤開筆記本,煞有介事的問人家姓名和身份證號,還要拿戶口本出來看。

    果然是馮春蘭的丈夫,上面還有兩個父母,子女寫著無。

    馮春蘭才十七,柱子就已經三十了。

    從柱子家出來,幾家輪流登記完,差不多天色都快黑了。

    村長客氣的挽留他倆,“這麼晚了,今天就先不回了吧,就在我家裡住著,吃的用的全都有,也方便。”

    別理心裡有點慌。

    這可不在計劃范圍之內,原計劃就只是來看看這個村裡的情況,之後等文曲來了再說。

    畢竟別理也拿不準馮春蘭說的那個仿佛跟邪教一樣的半仙究竟是不是給小孩子下咒的人。

    如果是的話,那她恐怕會打草驚蛇。

    別理不停地給張警官使眼色。

    張警官成功的接收,並且點頭說:“行啊,那就麻煩你了。”

    村長喜滋滋說:“不麻煩不麻煩。”

    別理如喪考妣,手裡捧著本子進門,特別想把張警官打一頓。

    懂不懂什麼叫做按計劃行事?

    村長家的兒子女兒都在外面,家裡就剩他跟他老伴兒了。

    選中他當村長也不是因為他能力有多出彩,主要還是因為這老頭人緣好,跟誰都和和氣氣的,大家投票選村長的時候都願意投他一票。

    村長家的房子算是村裡頭最好的了,紅磚牆,屋裡地上也鋪了地磚。

    村長走的小心翼翼,還抱怨:“我看著地就沒水泥地好,太滑了。”

    吃飯的時候,別理問他:“咱們村裡的人都在哪兒上學啊?”

    “在隔壁村,人家村大,附近這三個大隊的人都往他那兒送,原本咱村裡也有小學……”

    後來怎麼樣他就沒說了。

    別理猜著是因為後來這村裡基本就沒什麼小孩了。

    全被大人作踐死了。

    村長老婆收拾了兩個房間,他們這裡天一黑就沒什麼娛樂活動了,過了八點基本就睡覺。

    何況村長這樣的老人,對電視劇根本就不感興趣。

    別理跑了一天,也困得很,剛倒在床上就睡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睡的正香的時候,就聽見外面的銅鑼當一聲響,別理瞬間就清醒了。

    眼前是一片黑夜,窗外的月光靜謐的照進來,除了能聽見隔壁村長打呼的聲音之外,什麼都沒有。

    別理有點心慌,揪著被子往裡頭鑽了鑽。

    但是睡意一被嚇走,就很難再重新找回來。

    別理數了三十只羊之後就開始懷自己剛才數的到底對不對,有沒有漏掉一兩個。

    約數越清醒。

    別理翻了個身,對著窗戶睜開眼。

    窗外玻璃上趴著一團黑影。

    別理心裡一緊,腦子一激靈,整個人都醒了。

    那可能是樹。

    有科學證明的,晚上有些樹的影子投影在窗戶前會被人誤以為是傳說中的鬼怪。

    其實全都是想象力的鍋!

    別理眨了眨眼,整個人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真的不是她看錯了,那團小小的影子動了,剛才是蹲著的,現在好像站起來了,下面還有細細的兩條腿。

    別理緊緊的盯著窗戶,背後發毛。

    因為恐懼和多疑,她開始懷疑自己背後會不會也有一個這種東西,正在咧著嘴笑。

    別理神經質的身後往身後摸了一把,什麼也沒有。

    她這才松了口氣。

    月光從上到下溫柔的灑滿了整個房間,別理半張臉躲在被子裡面,露出來的眼睛瞇著,看見了那黑影臉上血紅的兩個圓。

    看不到眼珠也看不到眼白,就是血紅的兩個洞。

    別理差點叫出聲來,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才鎮定。

    這難道就是某個被拋棄的孩子?

    別理兩股戰戰,有點想尿。

    站在窗台上那小孩看起來也就三十公分高,細腳伶仃的,一直盯著別理看,看了一會兒還咧開嘴笑,尖銳的咯咯聲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

    嘴一張開,就露出一片猩紅。

    別理閉了閉眼又睜開,借著朦朧的月光瞪著窗外那團影子使勁的看,才發現那並不是純黑色的,那影子的顏色像是烏青的,身上偶爾有那麼一小塊的地方慘白,猙獰的交錯著。

    門外的銅鑼又響了一聲,悠長的回聲在山風裡飄蕩。

    別理沒敢出聲,眼睛瞇了一條縫看著那小東西從窗台上跳了下去,之後又重新變成一片安靜。

    剛才的一切就像一場幻覺。

    別理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直咧嘴。

    除非這是夢裡套夢,別理一邊抖一邊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在被窩裡,平躺著貼著床板,又懷疑自己的躺姿有點像死屍,於是默默蜷起右腿抵在左腿的膝蓋底下。

    不過這下子她是徹底睡不著了,心跳也剛剛才收回來控制住。

    別理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剛才神經崩的差點哭出來。

    比遇見雙雙那晚上更可怕。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淩晨兩點,發給文曲的那些短信還沒有一條回復的。

    電話也沒有回過來。

    難道文曲終於受不了,準備換地方住了?

    別理簡直想偷偷給自己一巴掌。

    保命要緊啊智障,有這樣的大佬在,不緊緊抱大腿竟然還在乎什麼三觀一致不一致。

    這不是智障是什麼?

    別理有點害怕那小鬼去而復返,把手機燈打開,起身去把房間裡的燈也給打開。

    還琢磨著要不要給張警官打一個騷擾電話,給他背一遍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電話拿起來還沒開始實施,外面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過來一聲刺耳的尖叫。

    比指甲刮在黑板上,鐵掀硌在沙子上還要尖銳。

    別理雙手抓著被子,抖了抖,最後還是起來把衣服穿好。

    不到兩分鍾,張警官就敲響了她的門。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別理點頭。

    我不光聽見了,還看見了。

    張警官驚訝的說:“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別理已經很用力的控制著不讓自己發抖了,但是聽到張警官問這個話,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剛準備說話,瞳孔猛的收縮,臉上的肌肉詭異的抽了一下。

    “你怎麼了?”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4:20


    別理嘴唇抖了抖,看著張警官背後不遠的院子裡趴著的小娃娃,可能是之前趴在她窗戶上的那個。

    正詭異的瞇著眼睛看著別理,緩緩的往這邊爬動。

    別理一慌,拽住張警官一把就把人拉到自己身後,反手把門一關從裡面插上,她發誓自己從來都沒有鎖門鎖的這麼快過。

    “怎麼回事?”

    張警官掏出手槍,渾身肌肉繃緊,戒備的看著四周。

    雖然別理一向不怎麼著調,也有點慫,但是她從來都沒有這麼驚慌過,肯定有什麼事。

    張警官盯著門,問:“你聽見叫聲了沒有?”

    別理深呼吸了兩下,說:“聽見了,這裡不……”

    她正準備說這裡不干淨,就看見窗戶上又貼過來一個小娃娃,渾身血紅,砰一聲砸在窗戶上,震得玻璃抖了抖。

    別理扭頭就和那小娃娃的臉對上了。

    說那是臉,也不對,那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團,嘴巴的位置張的大大的,看起來竟然是在笑。

    “嘻嘻。”

    那鬼娃一邊笑,一邊把臉貼在玻璃上往裡面看。

    別理渾身發毛,但是看站在旁邊的張警官已經嚇愣住了,知道現在身邊已經沒有人能幫忙,別理吸了口氣,急惶惶的四處環顧。

    她沒辦法,手上沒有大胸姐的符紙,也沒有文曲那種高深莫測的功力,只能緊靠著牆四處找趁手的武器。

    張警官抖著聲音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別理慌了神,摸了摸裝在口袋裡的手機,知道現在再找黑白無常求助已經來不及了。

    “你小心點,”別理叮囑沒見過世面的張警官,“最好別讓這種東西近身。”

    但是窗戶口的那小鬼不停地砸著窗戶,血跡在玻璃上緩緩地往下流,小鬼隔著血紅的水幕朝屋裡齜牙。

    看樣子,只要進不來就沒事。

    別理剛這麼想了一下,身後的門也響了。

    彭——彭!

    別理沒防備,一下子蹦了起來。

    前有狼後有虎,難道今天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玻璃卡嚓一聲。

    血紅的小娃娃貼在玻璃窗上,烏黑的舌頭伸出來在玻璃上添了一下。

    血漬被它舔走了一塊。

    這一下就像舔在別理心上一樣。

    只要那玻璃被撞開,她們就是籠子裡的鳥,根本沒可能飛出去。

    可這房間實在是簡陋的很,根本沒有遮擋的東西,除了一張床就只剩下放在床邊的一把高凳子。

    別理看了一眼那板凳,拎起來往地上一砸。

    媽的完好無損!

    根本沒有像電視裡的那樣碎開變成趁手的武器!

    天要亡我!

    別理橫下心,拖著凳子就往窗戶邊跑。

    張警官手一慢沒能拉住她,但緊跟著也跑了過去。

    “你不要命了?”

    張警官去奪她手裡武器,別理快了一秒,掄起那板凳就砸在窗戶上。

    彭一聲,窗戶跨擦就碎了,飛射出去的玻璃碎片紮在正撞窗戶的小鬼身上,腦門正中央紮進去了一片。

    血順著眉心往下流了它一臉,小鬼頓了一下,跟著一聲尖嘯就朝著別理飛撲而來。

    別理來不及反應,手上的板凳第二次掄圓了砸出去,一把將那小鬼輪飛了幾米。

    到了這時候,張警官也沒再多問,轉身看了一眼還在晃動的門。

    別理扔下那板凳,抬腿就上了窗台。

    “快走。”

    她總覺得外面不止有這兩只小鬼。

    但是夜晚才剛剛開始,守著一個房間談何容易。

    別的不說,萬一來一個更強大一點的,像雙雙,可以直接穿牆。

    到時候甕中捉鱉,除了自殺沒有更享受的死亡方法了。

    倆人從窗戶上跳下來就往外面跑,張警官開來的車就停在外面那大槐樹底下。

    拍門的那個小鬼迅速趕過來,和渾身玻璃片的那只尖叫著追。

    別理從牆邊順了一把鐵掀,邊跑邊打。

    張警官取門栓開門,別理就在後面掄圓了斷後。

    門吱呀一聲,別理推著張警官就沖了出去。

    車還在大槐樹下停著。

    張警官往前跑,被別理一把拽了回來。

    “拽我干什麼?趕緊跑啊!”

    張警官臉色難看。

    別理更是恐懼,哆嗦著問,“你沒看見嗎?”

    “看見什麼?”

    別理終於受不了了,“車上站那麼大個人你沒看見嗎?!”

    張警官一愣,又抬頭去看,月光皎潔,白色的車頂上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別理咬住舌頭,不敢往前,但是屋裡那兩只小鬼已經追了出來。

    同時村裡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別理腦子裡一團亂麻,車上那個一身黑色斗篷遮的嚴嚴實實,但是張警官竟然說什麼也沒有。

    除了鬼,沒有別的可能。

    兩邊夾擊,別理扭頭要跑,張警官開了槍,砰的一聲。

    別理嚇了一跳,扭頭就看見滿身玻璃的那小鬼已經爬上了她的背,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上依然帶著詭異的笑。

    兩顆尖牙貼近了她的脖頸。

    槍聲響過,別理耳朵裡嗡嗡只響,只能看見那小鬼眉心處的玻璃被打碎,子彈鑽了進去。

    掛在大槐樹上的銅鑼又響了兩聲。

    別理什麼也沒聽見,只看見那穿著黑袍子的鬼從車頂上站起來。

    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細碎的鈴鐺聲。

    叮鈴——叮鈴——

    別理頭昏腦漲,使勁晃了晃頭,但是並沒有什麼用,身上好像掛滿了那些小鬼一樣,沈重的站不住。

    倒在地上之前,別理還能聽見那細碎的鈴鐺聲。

    她迷蒙著雙眼,好像看到了一顆金色的鈴鐺。

    但又像是幻覺。

    雞叫了幾遍,太陽接替了月亮的職位,從東邊冉冉升起,光亮驅散了黑暗。

    別理皺著眉睜開眼,眼前是有些發黃的,帶著汙漬的房頂,一條電線吊著一個溜圓的燈泡。

    腦子裡一陣鈍疼,別理坐起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有點發懵。

    門當當響了兩聲,張警官在外面問:“起了沒有?”

    別理剛準備下床,一手撐著額頭,張警官?昨天晚上不是……

    別理大駭,轉身跑到床邊扒著窗戶看了看。

    明淨透亮的玻璃。

    沒有碎,也沒有血漬。

    張警官還在外面敲門,“別理,趕緊開門。”

    別理應了一聲,把鞋穿好開了門。

    張警官進來二話不說跑到窗戶邊,做了和別理剛才一樣的動作。

    別理猶豫了一瞬,“昨天晚上……你記不記得有什麼不一樣的?”

    張警官皺著眉,困在自己的謎團裡,“哪裡都不一樣!我聽到叫聲,起來來找你……”

    別理緊跟著說:“有兩個小鬼,咱倆砸碎了玻璃跑出去的。”

    可是玻璃呢?

    玻璃完好無損。

    別理還記得昨天晚上紮在那小鬼眉心的玻璃碎片。

    張警官沈默了很久,最後說:“那為什麼我醒過來在我的房間裡?”

    如果昨天晚上是真的發生了那些事,他倆最後應該都昏倒在門口路上,而不是在屋裡的床上。

    別理撈起床邊的凳子,上面干干淨淨,也沒有血,沒有缺一點零件。

    別理掄起來就砸在地上,板凳反彈起來又落下去,中間支撐的橫木直接就摔斷了,一邊一半。

    老村長聽到動靜往這邊走:“怎麼了?”

    別理神情恍惚,在人進來之後才說:“我……不小心踢倒了凳子。”

    她說著趕緊把凳子扶起來,但是已經歪歪扭扭的不能用了。

    老村長呵呵一笑,說:“不打緊,這凳子一二十年了,壞了就壞了,出來吃飯吧?”

    別理和張警官跟著出來,村長的老伴正在院子那石桌上擺筷子。

    別理腳步遲疑,狐疑的四處看了看,一點都沒亂,鐵掀還在牆邊上靠著,地面上也很干淨。

    老兩口一邊叫別理和張警官拿饅頭,一邊說:“昨天晚上做噩夢了吧?”

    別理嘴裡苦澀,胡亂點頭。

    可是如果那些真的是夢,為什麼這村長會知道?

    村長高深莫測的歎了口氣,說道:“南邊三娃家生了個閨女啊。”

    別理一頭霧水,這跟生了個閨女有什麼關系?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張警官手裡拿著筷子,也沒動,只說:“生閨女是好事啊,閨女貼心。”

    “別胡說!”村長的老伴瞪了他一眼,趕緊擺手,壓低了音量說:“生閨女是災星。”

    別理心頭堵得慌,扯著嘴角問為什麼。

    “你們昨天晚上都做噩夢了吧?我跟你說,不光你們倆,我們全村人都一樣,只要誰家生了個閨女,我們都會做噩夢。”

    別理震驚,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幾口,就叫上張警官準備走。

    大槐樹底下的車還是原來的樣子,破舊的不行,但是根本沒有穿著黑斗篷的鬼。

    倆人還沒上車,就有人邊跑邊喊,“叔!三娃家死人了!”

    別理一早上腦子都沒捋清楚,聽見這話條件反射的就往來人那邊看。

    那人急忙忙的跑過來,叫上村長就準備走。

    “誰死啦?”

    “三娃媳婦,半夜生了個娃,剛才一看,人沒氣兒了,都快涼了!”

    張警官手從車門上收了回來,問他:“誰發現的?報警了沒有?”

    那人躲躲閃閃,“三娃發現的,一叫人都過去了,這還用報警啊?”

    張警官面容冷肅,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幾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別理叫了他一聲,這地方邪門的很,還是趕緊走才是最要緊的。

    張警官看著她,伸手把兜裡的鑰匙扔過來,“你先回去。”

    別理看了看鑰匙,咬牙揣到兜裡,“不行,我跟你一起,去看完了再走。”

    情況不明,兩個人落了單,對誰都沒好處。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4:46


    太陽很烈,溫度也不低,幾個人匆匆往村南邊嶺上跑的時候幾乎都出了一層薄汗,但別理還是覺得有點冷。

    這冷應該是從骨頭裡鑽出來的,可能是因為神經繃得太緊,人總對未知的東西充滿恐懼,就像半夜聽到來自黑暗中的腳步聲,總要疑神疑鬼。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能一直這麼被動,被人牽著鼻子走。晚上耍一通,白天再繼續,搞不好今天白天走不了的話,晚上還要再來一遍。

    別理拽了張警官一把,小聲問他,“你槍裡的子彈有沒有少一顆?”

    張警官微愣,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別理一看就懂了,八成這警察一早起來就檢查過子彈了,怕嚇到她所以才沒說。

    窗戶,板凳,院子裡的血跡,扔在路上的鐵掀,這些都能作假,但是張警官的子彈不能。

    “你先走。”

    別理退到人群之後,左右小心看了看,拿出手機來聯系黑白無常。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好兄弟,我這兒攤上大事了,有很多小鬼,還有一個很厲害的鬼魂,已經死了不少人了,你們再不來,搞不好我也要死了。

    白無常:不巧,我們最近出差,抽不出時間,我讓牛頭過去。

    大哥來不了,雖然派來了小弟,但是別理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畢竟她可是死劫快到的人,嘴上說的再好聽,在好好活著和到地府到地府當公務員之間,她還是想好好活著。

    前十幾年的苦都吃了,為的不就是好好活著嗎?

    別理打字的手都在哆嗦:你能交我點管用的方法嗎?就算不能迎難而上,我也得能撤退啊。

    就跟昨天晚上一樣,虧得她膽子練得差不多,不然別說掄著凳子上,跑都不一定能跑了。

    手機叮叮一陣響,白無常傳給她了幾張照片和口訣,別理連忙點開圖片,結果那圈圈怎麼都轉不完,圖片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

    操了!

    別理找了個線條最少的圖來看,邊看邊在心裡描。

    圖有了,可朱砂狗血黃符紙這些東西她是一樣都沒有。

    白無常發完了,跟她說:這些東西你一朝一夕是學不會的,不然道士現在也不會變的這麼少,如果有信仰之力,倒還有幾分成功的可能,不過現在真正信鬼神的人太少了。

    那你不早點說?!

    別理告訴自己不要慌,但是收效甚微。

    白無常:你身邊有沒有桃木?

    別理四處尋摸,還真讓她發現了一株桃樹,就在旁邊路口那家門前,長得還不小,枝干歪歪扭扭,上面結的花苞還是個小結,離開花尚有一段距離。

    別理三步並兩步跑過去,蹦起來就抓到了一根樹枝。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出來就問:“干什麼呢你?”

    別理整個人吊在樹上,尷尬的笑,“嬸啊,我看你這樹長得好,能不能給我截根枝,我想回去也接一棵桃樹。”

    “哦。”女人瞥了她兩眼,“你趕緊下來,截根樹枝你早點說啊,還用往上爬?”

    別理訕訕。

    大嬸看她臉都快紅了,才放過她,回家取了一把修樹的剪刀,出來問別理:“想要哪個?”

    別理指著頭頂最粗的那根。

    “嫁接用這種的不行,得找嫩的。”大嬸二話不說,卡卡剪了三根樹枝遞給她。

    別理看著手裡比筷子長點有限的樹枝,感覺人生一片黑暗,這種武器,拿出去都是對對手的侮辱。

    可那粗的,人家是肯定不願意給她砍掉的。

    別理拿著手裡的幾根長筷子,討好的說:“這幾根我拿回去不好跟我同事分啊。”

    大嬸想了想,又爬樹上卡卡剪了一把遞給她,“夠不夠?”

    別理趕緊接住,彎腰感謝,“夠夠夠,謝謝您啊。”

    等她抱著一把桃樹枝追過去的時候,那幾個人都已經走到三娃家門口了。

    張警官看了看她手裡的東西,可能是猜到了什麼,也沒多問。

    三娃家死了人,他一家的兄弟們都在院子裡商量之後怎麼辦,別理聽了一耳朵,多半是說趕緊埋了,請半仙來做一場法事。

    至於生下來的那個孩子,沒人提,不過看樣子也是默認了要扔。

    反正這麼晦氣,肯定是不能留了。

    別理跟著張警官去屋裡見了那三娃的老婆,面色浮腫,表情猙獰,連眼都沒閉上。

    她身上還纏著紅繩,從臉上繞過去,有一截塞在她嘴裡。

    裡面可能噙了一枚銅錢。

    別理什麼都沒顧上,光看著她的臉心裡就有點發楚,緊緊地抱著懷裡的桃木枝還覺得心裡慌慌的。

    那張臉實在是太恐怖了,尤其是眼睛,因為瞪的太過用力,眼球上蹦出來了血絲在她死後成了血點,嘴巴張著,像是在吶喊嘶吼。

    從面上實在看不出來她究竟是為什麼死的。

    昨天晚上尖叫的人難道是她?別理把手裡的桃木枝往她身邊放了三根,雖然知道應該沒什麼用,但是,求個心安吧。

    三娃在一邊沈悶的抽煙。

    別理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他家剛出生的女嬰,直到扒著西院放雜貨的棚子看了看,才看見裡頭的小孩。

    臉色發白,也不哭叫,像只瘦猴子似的只是癟著嘴。

    這棚子四處漏風,裡面灰塵大厚,竟然把剛出生的小嬰兒放在這裡?

    別理推開門就進去把小孩包了包,抱著轉身要出來的時候才想起來,這裡的人是根本不在乎一個小女嬰的死活的。

    本來就是重男輕女的地方,現在女嬰身上又被人打下了災難的烙印。

    就算她把孩子抱出去,也只能在院子裡吹風,這家人任何一個房間她都進不去。

    想到這裡,別理又把孩子放下了,四處找了幾個箱子,堆堆疊疊,把小孩放進去。

    從棚子裡出來,別理憋著氣,找三娃要被子。

    三娃失魂落魄的抱了一床被子給她,到了手裡之後才問:“要被子干什麼?”

    別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去給你閨女蓋蓋,要不然一會兒她就死了。”

    原本沒精打采的三娃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沈著臉瞪著她吼,“就是讓她去死!”

    別理也怒了,“你說什麼?”

    “我說,叫她去死!”

    三娃額頭上青筋暴起,肩膀緊繃著,手握成拳頭像是要打過來。

    別理心裡不好受,又見這孩子親生父親原來是這麼個樣子,心裡像是燒了一把火,這把火讓她硬挺著往前走了一步。

    “那他媽的是你閨女!你叫你閨女去死?你還是個人嗎?”

    三娃抬手就要去打,別理一腳先踹上去,“你還敢襲警?!”

    張警官聽到動靜從放著屍體的那屋走出來,緊走幾步檔在別理身前,沈聲問:“你想干什麼?”

    村長也上來拉人。

    三娃像一頭瘋牛一樣喘著粗氣,激烈的喊:“那就是個惡魔,惡鬼,沒她啥事都沒有。”

    別理吸了口氣,想罵人。

    但是周圍十幾個村民的態度都在她眼裡,這些人都不覺得三娃說的有什麼錯,要不是這個社會殺人犯法,這些人說不定還準備把那小孩放上火架燒死。

    別理牙齒都是涼的,口舌之爭現在對她沒好處,她後退了一步,沒再吭聲,抱著被子去棚子裡把那快凍死的小孩給包上了。

    出來門她就看見一群人仇視的眼神,只有一個不一樣,沈默又閃躲。

    別理記得,那矮矮壯壯的男的是馮春蘭的丈夫,柱子。

    從三娃家出來,別理手裡多了一個孩子,她堅持要把人帶走。

    村民和三娃巴不得趕緊扔了,於是迅速達成協議。

    身為人民警察的張警官一直繃著臉,自從到了這地方,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臉上硬生生擠出了皺紋。

    別理把孩子教給他,偷偷去攔住了回家的柱子,“你老婆在我們那兒,現在挺好的,沒事。”

    柱子感激的笑笑,然後欲言又止。

    別理歎了口氣,又說:“你女兒現在在醫院,有人照顧她,暫時,也沒什麼問題。”

    柱子連連點頭,小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然後像是才想起對面的人是個警察,又拘謹又羞愧的說:“你也看見了……真不是我們不養那孩子,這……”

    雖說人只要想干什麼總能想到辦法,別理一直都堅定不移的相信,沒有什麼邁步過去的坎。

    上次見到馮春蘭,她還想這些人簡直太愚昧了。

    剛剛在三娃家發生的事,才讓她清晰的認識到,這些人,不光愚昧,差不多已經瘋了。

    別理咬著嘴唇想了想,問他:“我聽你們村裡的人都說有個半仙,算命算的特別準,我來這兒也沒見到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柱子瞪著眼,一瞬間僵硬在原地,遲疑了很久,最後四處看了看,鬼鬼祟祟的把聲音壓低到差不多只有口型。

    “別去找他。”

    別理微愣,“為什麼?”

    柱子有點著急,也不搖頭,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樣,生怕別人看出破綻,他只能小聲又快速的說:“反正別去找他,也別跟別人提,別說我不讓你去。”

    說完他就匆匆的走了。

    像是怕被人發現什麼一樣。

    別理裝了滿腔的疑惑,轉身上了車。

    張警官把懷裡的孩子又遞給她,問:“你跟他說什麼了?把他嚇成那樣?”

    別理皺著眉,把剛才柱子的話說了。

    “不讓你去找那個半仙?”

    別理點頭,“他好像對那個半仙挺害怕的,什麼也不敢說。”

    那種害怕不是表面的害怕,以至於他只能把聲音憋在喉嚨裡,連同村的人也不敢說。

    搞不好連他父母都不知道。

    或許知道的人,只有他老婆馮春蘭。

    這可能也是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裡,馮春蘭和柱子還能頂著壓力一直到最後實在沒辦法才把孩子送到市裡去的原因。

    車已經開出了村,在一片高低起伏的麥田和秋地裡,被柱子攔了下來。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奶瓶和一大瓶子熱水,還有一個塑料袋。

    從車窗塞進來之後,柱子說:“這些奶粉也不是啥好東西,先給她喂點兒,你們就別再來了。”

    這是他回去之後想了又想的,幾番考慮之後,才準備說給別理的話。

    “跟春蘭說,也別讓她回來了。”

    就這麼一句話,說完他就掉頭匆匆往村子裡跑。

    車子重新發動,上下顛簸著離開了這裡。

    在他們背後,一個佝僂著的老頭忽然對身邊的空氣點了點頭,聲帶像是劃破了一樣,嘶啞著說:“將死之人?可她魂魄不好取……”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立刻彎腰點頭,嘴裡應承著:“是,可是上仙的魂魄恐怕……”

    “怕什麼?既然下了凡,仙人又如何?”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5:14


    剛到縣裡,別理就跑去超市買了不少嬰兒用的東西。

    在張警官猶豫要不要帶別理再過去的時候,別理已經跑出去到處找著買朱砂和符紙了。

    這東西她不是太了解,每次去看的時候都要拍幾張照片放到群裡,不過問了四五次之後,別理心裡就有數了。

    現在朱砂也不是太常用,別理跑了好些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才尋摸到了那麼幾塊。

    店老板是個挺年輕的人,看見別理進來就笑,“買點什麼?我這裡東西比外頭可全多了,黃符、桃木劍、黑驢蹄子、辟邪的寶珠,八卦鏡和羅盤什麼都有。”

    牆上確實掛著不少東西,兩邊的木架上也擺著不少他說的八卦鏡和羅盤,還有些不知真假的玉石,據他說是請高僧開過光的。

    別理真想問問他高僧在哪裡,她想去請高僧給自己開開光。

    “你這裡有沒有朱砂?”

    “有有有,這東西現在不怎麼有人要,您看看,品質都上好。”

    取出來的朱砂石確實艷紅,托在手裡掂掂也不輕。

    別理從邊緣處敲下來一小塊,斷口處也是紅的。

    老板喜形於色,驕傲的說:“怎麼樣?我們賣的是品質,是情懷,都是正經東西。”

    那一小塊朱砂在玻璃板上壓碎之後,裡面也都是紅的,握在手裡有些溫。

    幾塊朱砂石和店裡的朱砂粉末都被別理包圓了,店老板熱情的推薦:“黑驢蹄子要不要?現在對付粽子都用這個,效果一等一的好。”

    別理嘴角抽了抽,趕緊澄清,“我可不去盜墓啊。”

    老板一臉你懂我懂的表情,點頭,“是是是,我們都是守法公民,這不是情懷嗎。我說的是情懷。”

    聽你胡扯。

    別理指著掛在牆上的一把桃木劍問:“你這個是真桃木嗎?”

    老板眼一瞪,小心翼翼的取下來說:“肯定是真的啊,你看這紋路,聞聞這味道。”

    紋路別理看不懂,味道別理也聞不出來,孤兒院裡的阿姨沒教過她這些,中小學的老師們恐怕也不知道怎麼區分不同的木頭。

    別理把桃木劍拿在手裡揮了揮,別的不說,比自己那一把桃樹枝可真有氣勢多了。

    店老板一臉驕傲,“我這桃木劍可是大師親自給開過光的。”

    別理揮了兩下,問他:“能見血不?”

    老板一愣,趕著盜墓熱開了這家店以來,可從來都沒人問過這種問題,多數人都問,帥不帥?

    “這個就是辟邪用的,誰還能用桃木劍把人打出血來啊?”

    別理買了一堆朱砂和黃符,拿著桃木劍,回招待所的時候被人很是圍觀了一下子。

    這次別理自己去見了馮春蘭,她看起來很緊張。

    別理扒了扒頭發坐在她旁邊,歎氣說:“你丈夫讓我給你帶句話,叫你別回去了。”

    馮春蘭嗚嗚咽咽的就要哭。

    別理腦仁也疼,摟住她肩膀安慰道:“妹妹,這人活著總會有各種各樣的苦難,你再往前走走看就會發現這點苦,呃,你確實很苦……”

    馮春蘭哭的更大聲了。

    別理沒怎麼安慰過人,但要她厚著臉皮說這些都不算什麼,她還真的說不出口,一個還沒有真正成年的女人,這些事早就夠壓垮她的了。

    “你先別哭,想想你女兒,搞不好她就快死了。”

    別理被憤怒的女警大姐拽出回去,自己在屋裡給馮春蘭灌了一碗又一碗的心靈雞湯。

    出來的時候還瞪了一眼別理,“你說話稍微委婉一點,她現在受著刺激呢。”

    別理又進去的時候被馮春蘭兩個腫眼泡刺激了,倆人相顧無言,最後,別理說:“我再說的委婉一點啊,你女兒,她現在很倒黴,可能比我還倒黴……”

    別理一邊說一看看著馮春蘭泫然欲泣的表情,生怕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到位,再把人刺激哭了。

    “我是說,為母則強嘛,你想想你女兒,還得好好活著是不是?”

    別理發現自己安慰人的方式好像有點不對路,原本還想告訴馮春蘭她女兒胸口的指印是詛咒,然後再問她關於那半仙的事。

    現在看來不得不另外找一個開頭了。

    別理默默歎氣。

    馮春蘭啞著嗓子弱弱的說:“有什麼要問的,你問吧。”

    別理吸了口氣,看著她說:“柱子告訴我,不讓我去找那個半仙,你知道為什麼嗎?”

    馮春蘭眼神閃躲,左右飄忽,手指抓著身下的床單囁嚅道:“我,不知道。”

    這兩口子,看起來都在隱瞞一個秘密,雖然他們愧疚,但是他們不敢說。

    看來得下一劑猛藥了。

    別理忽然改口問:“那你知道你女兒胸口上有一個黑指印嗎?”

    馮春蘭臉色煞白,點了點頭。

    “那不是胎記。”

    馮春蘭咬著嘴唇,顯然自己也知道。

    別理說:“知道為什麼我剛才說你女兒快死了嗎?”

    馮春蘭抬頭急惶惶的看著她。

    別理歎氣,“因為那個黑指印,其實是詛咒,我得找到下咒的人,才能救她。”

    馮春蘭瞪大了眼睛,“什麼詛咒?”

    別理趕緊說:“別慌別慌,不是你們村裡說的那種,你女兒不是災星,也不是惡魔,是別人,別人在她身上下的詛咒,你聽懂了嗎?”

    馮春蘭驚慌道:“怎麼會?詛咒……詛咒,你怎麼知道的?你會解?”

    別理裝逼點頭,哄騙她,“那個半仙……”

    馮春蘭咬牙切齒的說:“肯定就是那半仙下的!”

    “你怎麼知道?”別理反問她,“你以前都不知道那是詛咒,怎麼知道那是半仙下的?”

    “肯定是他!我們村裡會變成現在這樣,全都是他搞的鬼!”馮春蘭又是恨又是怕,想到女兒胸口那指印又心疼,索性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前些年,我們村裡雖然也重男輕女,但是女娃也不是說生下來就扔了的,那會兒也沒這麼多邪門的事,就是因為來了那個半仙,他說他叫楊柏柳,看了我們村的風水又說風水不好。”

    別理拉過來一個凳子坐著,風水不好就風水不好,往那些剛出生的小孩身上扯什麼?

    馮春蘭冷笑了一聲,說:“最開始,是村長的大侄子家,他老婆生了四個閨女,懷上了第五個去找楊半仙算命,楊半仙說第五個還是個閨女,全都怪這村陰盛陽衰,只生女不生男。”

    別理真的特別想告訴她,生男生女主要看的是成功的小蝌蚪自帶什麼屬性……

    但是她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換了句話說:“然後呢?”

    “然後那半仙做了一場法事,說他家女孩太多,陰氣過盛,日後怕是生不出來兒子了,沒兒子咋能行?他求到村長頭上,村長領著村裡的人去照著那半仙說的改風水,改不改,反正我也沒看出來啥,就是改完了還不行,說他家有那麼多閨女在引著,多半還是生不出來兒子。”

    這些人把兒子看的重,沒有兒子就不能繼承香火,清明上墳也沒人添把土,以後不能傳宗接代,根上就讓他斷族了。

    總的來說,就是太把自己當成一根蔥,祖宗都投胎八百回變成別人家的後代了,自己還覺得自己擔負家族重任。

    別理忍不住問她:“那幾個女兒……”

    “扔的扔,賣的賣。”

    別理一身冷汗。

    從那以後,誰家生了女兒就照著前面的例子,往後山林子一扔算了了。

    別理緊了緊手指,簡直無法想象。

    她曾經被元永芳扔掉,幸好是在人多的地方,也幸好孤兒院的人撿走。

    要不然……她就跟那山上死去的數不清的小孩一樣了。

    別理冷靜了一下,“就這些?這都是你們村裡人自己做出來的事,這楊柏柳最多也只是煽風點火,為什麼你跟柱子回這麼怕他?”

    “哪有這麼簡單?”馮春蘭苦笑了一聲,臉皺成了一團,還哆嗦了一下。

    “有一回我跟柱子去山上挖何首烏,回來的時候半夜了,剛好要從他們扔小孩那林子裡過,我心裡害怕,拉著柱子要繞路,那天晚上天特別黑,聽到裡頭有動靜我倆都嚇慘了,躲在草坡底下往上看,誰知道剛好看見楊半仙從那林子裡出來,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孩。”

    “你確定那是楊柏柳?那麼黑,你確定?”

    馮春蘭肯定的點頭,“我確定,就是他!他手上有一串鈴鐺,我們村裡別人誰都沒有!”

    別理噌一下站起來,震驚的看著馮春蘭,“鈴鐺?!”

    “對,楊柏柳手上有一串鈴鐺,可能是裡頭沒珠子,那鈴鐺不會響。”

    不對!別理渾身炸毛,不對!那鈴鐺會響,她聽見過的!

    就是那天晚上,她聽見過!昏迷的時候,聽到過鈴鐺的聲音,跟李秀英說的一模一樣的鈴聲!

    殺死賈成仁的人!

    老頭,手上有金色的鈴鐺。

    別理坐不下去了,“你說那楊半仙抱走了孩子,是真的?”

    馮春蘭低頭,“我覺得是真的,我跟柱子都看見了。第二天我倆還偷偷跑去那林子裡看過,裡頭干干淨淨,村裡扔過去的女娃那麼多,山裡頭也沒啥厲害的動物,你說不是他抱走了還有誰?”

    先殺了賈成仁,取走了賈成仁的魂魄,現在又弄走了這麼多的女孩,他究竟要做什麼?

    還有那個穿著斗篷的鬼,他跟楊半仙是什麼關系?

    馮春蘭還在說,“村裡所有人都去找過楊半仙,他那房子裡,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小孩,可是晚上抱走了孩子,他能把孩子藏到哪兒?他從來沒有買過奶粉,沒有尿片……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偷偷地去找村長……可我看見村長給了楊柏柳很多錢,很多很多錢,我也不敢去找他,可是村裡別的人根本不會相信我,哪怕他們都去那林子裡看看,也沒人覺得楊半仙哪裡不對,他們都相信楊半仙,相信自己生出來的閨女是災星,是來索命的惡鬼。”

    如果一開始馮春蘭就發現了楊柏柳的這些詭異的行為,早早的和那些村民商量,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察覺不對,但是經過兩年的時間,什麼都來不及了。

    有些思想種下去,已經發了芽,現在來除,恐怕要廢很大一番功夫。

    馮春蘭不知道楊半仙把那些孩子弄到哪兒去了,但是她開始害怕,尤其是在她懷孕之後。

    她每天都祈禱自己生下來的是個男孩。

    婆婆公公和自己娘家父母,幾乎每天都要盯著她的肚子,不停地跟她說要爭氣,萬一生個災星一家人都別活了。

    之後更是三天兩頭的拿著東西往楊半仙那裡跑。

    馮春蘭心裡憋著事,見兩邊父母都是這樣,更是不敢開口,每日裡戰戰兢兢,到鎮上衛生院生了孩子一看是女孩,她當場就想抱著孩子逃走。

    世界天寬地廣,不會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可是沒等她起身,接生的醫生和護士就先一步宣布——是個千金。

    婆婆公公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剛出生的孫女連看一眼都不看,勒令柱子抱著,領著馮春蘭回家找楊半仙。

    “生下來這麼個東西,你是想讓我們老陳家斷子絕孫啊!”

    馮春蘭臉色一白,被強壓了回去。

    商議的結果依舊是把孩子扔到後山林子裡。

    馮春蘭拼死不願意,幾個人圍著也沒能搶走一個奶娃。

    她的擔憂變成了現實,後山林子裡消失的那些孩子,至今她也不知道被楊半仙弄哪兒了。

    馮春蘭瘋了,“要真是災星,要克誰要害死誰,我是她親媽!她會找我的!我不死,你們誰都不準動她一下!”

    馮春蘭在寒冬裡守著她的女兒,守到了來年,兩邊互相都拿對方沒有辦法。

    但是柱子爹娘開始相繼生了病,不大不小的感冒,之後家裡的豬圈著了火,柱子爹摔跤摔骨折。

    厄運接二連三。

    流言蜚語紛至沓來。

    村民對楊半仙的信任和敬畏更深,但是只有馮春蘭和柱子心裡卻越來越害怕。

    兩個人越想越覺得這說不定就是楊半仙干的,為的就是讓她把孩子扔到林子裡去。

    尤其是有一天,馮春蘭發現女兒胸前多了一個黑色的指印,被她婆婆當眾扒開,差點伸手掐死孩子的時候。

    馮春蘭忽然就想明白了,這個地方,不是她想不想、能不能把孩子留下,而是,她捨不捨得。

    村裡人都說馮春蘭生了一個惡鬼,惡鬼胸口有一個黑手印!楊半仙是真神仙!

    馮春蘭和柱子想了幾天,最後柱子假裝生病,倆人一道抱著孩子上市裡去,把那孩子放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人抱走了痛哭了一場。

    “我本來不想再回去了,但是柱子是獨苗,他不能自己走了把他爹娘留下,我一下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就又跟著他回去了。”

    馮春蘭畢竟才十七,哪怕已經結婚生子,到底年紀小,不經事,在這樣的環境裡早就被嚇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

    她充滿希冀的看著別理,“你,你能解我閨女的詛咒嗎?”

    別理還沒張嘴,馮春蘭撲通就給別理跪下了,嚇得別理趕緊去拉她。

    “我求你了,我,我砸鍋賣鐵報答你。”

    別理一把把人提了起來按在床上,手底下幾乎能清晰的摸到馮春蘭的骨頭。

    “別了,現在鐵可不值錢了。”

    主要是那楊柏柳,一聽就不是她能干的過的啊,那天晚上斗篷鬼都沒有出手,光兩只小鬼和楊柏柳的鈴聲就把她撂翻了。

    別理歎了口氣,“我先回去準備準備。”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5:40


  這地方偏僻又遠,文曲還有工作,就算他能為了一個房東和能勉強稱之為朋友的人再請一次假過來,可他們學校,也不會總這麼善解人意的批了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看到了短信,往這邊趕也要點時間。
  
  接了閻王工作的人是她,不是文曲,別理默默歎氣,總不能仗著自己弱,就讓別人無止境的幫自己吧?
  
  非親非故的,不合適。
  
  別理剛出去,就碰見張警官在她門口堵門。
  
  地上扔了兩三個煙蒂,看起來等了有一會兒了。
  
  別理開門讓人進來,問:“怎麼了?”
  
  張警官吭吭哧哧,“你的朋友……現在方便嗎?”
  
  別理剛開始被張警官帶上車的時候,就坦白過,自己只是傳話的,真正厲害的是別人。
  
  現在張警官也察覺這事應該會非常棘手,起碼一個掄凳子和小鬼干架的菜鳥,應該解決不了。
  
  別理幽幽歎氣,要不怎麼說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呢,就是因為活干不好,還容易把自己搭進去。
  
  “不方便。”別理也沒辦法,文曲電話不在服務區,大胸姐那個樣子更不適合來這裡了。
  
  楊柏柳那鈴鐺說不定就是大胸姐和雙雙的克星。
  
  自己搭進去就算了,墊背的還是別拉自己人了。
  
  這點節操別理還是有的。
  
  “你就別操心這個了。”別理吸了口氣站起來蹦了蹦,又重新恢復了活力,“來干活。”
  
  她把兜裡的朱砂石全都弄出來,小心的擺在桌子上,交給張警官一個小錘。
  
  “把這些都弄成粉,我得用。對了,我還沒弄到黑狗血,你問問你的同志們,哪裡能弄到黑狗血。”
  
  張警官捏著小錘,遲疑了一下。
  
  “趕緊的啊。”別理匆匆抽出一根毛筆,“時間就是生命,快去吧皮卡丘。”
  
  張警官:“……”
  
  都到這個時候,這人怎麼還沒一點正行呢?
  
  陽光從別理身後投進來,使她正面微暗,周身卻像渡起了一層金邊。
  
  她拿毛筆沾著水在地上畫,一只手裡還拿著手機,邊畫邊念念有詞。
  
  張警官愣了愣,問她:“你真的還要去?”
  
  別理頭也沒抬,撅著屁股一點形象都沒有的說:“我的好同志,現在人民需要你的黑狗血,想誇我就等完事了以後,我給你寫一個三千字不帶重樣的讓你照著念。”
  
  張警官無語,“你就不害怕?”
  
  別理接連被打斷思路,整個人頻臨炸毛,“我一直不否認我慫,但你這麼問可就紮心了啊,我已經快怕死了好嗎?你看看我,我要是不怕我還能在這學畫符?”
  
  她說完,還抱怨:“我去這也太難了,什麼玩意兒啊!”
  
  雖然焦躁,但是她還是繼續拿起了筆,看著手機往下繼續描。
  
  “不要崇拜哥。”別理在張警官轉身的時候說:“哥要是明天沒學會,打死我都不會進那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根本就不是她的為人風格,尤其在她知道自己死在那村裡的可能性很大的時候。
  
  她沒捏過毛筆,上了手發現哪哪不對勁。
  
  地上水漬干了又濕,別理一直彎著腰在地上描,一開始還磕磕絆絆,中間總是斷線頭,到後來勉強能慢慢的連續的一筆畫完。
  
  她站起來伸了伸胳膊,扭了扭屁股,又繼續趴下練。
  
  沒熟練之前,她是不捨得沾著朱砂往黃符上畫的,這可都是她的裝備。
  
  聽說過磨刀不誤砍柴工的,誰聽說過磨刀把刀磨沒的?
  
  等張警官裝了幾瓶子黑狗血回來,發現別理還在那地上趴著畫,比他走的時候確實熟練了不少。
  
  起碼可以不看手機了。
  
  中午飯是張警官到樓下去買來的盒飯,別理右手吃飯,左手在桌子上描。
  
  白無常說這東西沒個幾年學不會,別理看見圖片的時候還不相信,自己上了手發現還真的是。
  
  有些地方下筆生澀的很,怎麼都轉不過來,就像凝滯住了。
  
  真的畫在符紙上,這張符應該就廢了。
  
  又把幾張符都描了幾遍之後,別理拿出手機發微信:你們誰知道一種鈴鐺,金色的,平時不會響,但是響起來之後人就會昏迷,醒過來之後也記不太清楚,那是什麼玩意兒?
  
  孟婆:你說的像是噬魂鈴?但是噬魂鈴響過之後人的三魂七魄皆出,該不會醒來才是。
  
  這麼牛逼?別理微愣,嘴裡的米飯忘了嚼就咽了下去。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這有什麼克制的東西嗎?我懷疑我遇到了一個噬魂鈴。
  
  孟婆:哪有這麼簡單,噬魂鈴世間少有,地府倒是有一個……
  
  判官:地府的那個丟了。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我隱約知道了什麼。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你說!你們找我是不是就專門給你們擦屁股的!
  
  群裡一度十分尷尬。
  
  因為她說對了。
  
  別理咬牙切齒,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鑒於工作難度,我要求漲工資,一個月五千,用紅包給我發過來。
  
  判官:……這,財務上可能有點困難。
  
  別理冷哼一聲,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那我不干了,專心賣我的奶茶我還能活的逍遙快活呢,我現在懷疑我會有死劫,完全就是因為當初受了你們誘惑,接了這個光桿司令的工作,現在,我要辭職。
  
  判官:這個真的不是,你的死劫完全是因為你自己……因為你出生之後魂魄受損,熬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你這個工作,雖然現在工資不高,但是你想想以後……
  
  麻痺的,居然敢威脅我!別理扔了筷子,回復: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你聽說過沒有?人生下來就肯定是要死的,早晚都不是問題。是時候辭職了,都不用勸我,反悔我就管你叫爸爸!
  
  閻王:工資給你漲到五千五。
  
  別理:……
  
  你看早這樣不就好了,非要弄得這麼難看。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爸爸 /害羞
  
  地府的同志們都沒眼看,萬萬想不到這才過去了多長時間,當初日天日地的鳥崽子竟然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判官偷偷看了一眼閻王的臉色,太黑了,啥也沒看出來。
  
  別理重新撿起筷子,飛快的往嘴裡扒飯。
  
  不是她摳門小氣,哦就是,她就是摳門小氣。
  
  可關鍵是她原本的一千多塊錢的老婆本,買完了這些裝備現在只剩下八十。
  
  開玩笑,這個社會八十夠干什麼?買一碗麻辣燙之後的房都開不起!
  
  馬不停蹄的吃完飯之後,別理深吸了兩口氣,換了一只新毛筆,用黑狗血把朱砂粉活了活。
  
  張警官在旁邊屏氣凝神的看著,艷麗的紅在那黃符上一鼓作氣揮灑開來,從頭到尾,中間一點都沒斷。
  
  別理和張警官喜笑顏開,隨後她就拍了一張照片發到群裡問:怎麼樣?
  
  黑無常:/摳鼻不怎麼樣,廢了。
  
  為什麼啊?別理又看了一遍自己畫出來的,跟白無常發給她的差不多啊,怎麼就廢了?
  
  白無常:沒有靈性。
  
  啥?別理傻眼,你要說我畫的姿勢不對,或者手勢不對,要麼咒語念的快慢不對,我都改。
  
  靈性是啥?
  
  這種東西別人是沒有辦法講明白的,必須要自己悟。
  
  別理沈下心,恭恭敬敬的重新上香,行禮,在心裡默默的祈禱:
  
  祖師爺爸爸,我要去干大事了,除魔衛道你知道吧?這種事可千萬不不能失敗,失敗了你就要少一個徒子徒孫,畫這個符特別重要,一定要保佑我馬到功成啊。
  
  張警官站在旁邊,只看得出來她嘴裡念念有詞,聽起來還挺長。
  
  祈禱完了,別理重新拿起筆,深呼吸,左手掐指,右手跟著作符,配上口訣,或長或短,或急或緩,一鼓作氣,收筆時干脆利落。
  
  畫完這一張,別理就感覺自己特別累,好像屏氣凝神的時間太長了,有些缺氧一樣。
  
  不過這一張看起來就比上一張好得多了,沒有那麼刻板,流暢又有韻味。
  
  別理呼了一口氣,拍了照片發到群裡。
  
  駐人間辦事處主任:看看這張怎麼樣?
  
  黑無常:喲霍!
  
  孟婆:不錯不錯,這張可用。
  
  別理這才算放了心,珍重又小心的把這張符咒放在一邊。
  
  原本以為畫出來一張可以的,後面會稍微好一點,但是沒想到半個小時畫了十五張,中間只有八張能用。
  
  成功率勉強一半。
  
  但就這樣,別理也滿意了,畢竟靈性這種東西,真的玄之又玄,不能一直有啊。
  
  越畫,手上越順,筆下不用刻意引帶就能滑下去,整個符咒畫出來渾然天成。
  
  別理一刻也不敢停歇,直畫到晚上,符紙都用完了才停下來。
  
  中間不停還好,這一放松,頓時頭昏目眩,渾身虛弱,直接就倒在了椅子上。
  
  嚇得張警官又是叫人又是掐人中。
  
  別理幽幽轉醒,疼的吸了口氣。
  
  “醒了。”
  
  圍著她的人噓寒問暖。
  
  別理喘了喘,“給我一杯水喝。”
  
  她看起來還是很疲憊,不過臉色倒是紅潤了,眼睛炯炯有神。
  
  就是神情有點不太對。
  
  “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別理皺著臉,“餓。”
  
  眾人四散開來,覺得自己的擔心簡直就是白扔了。
  
  別理嘿笑,心滿意足的吃了個夜宵。
  
  她確實是餓了,坐下之後那一陣疲憊虛脫很快就過去了,感覺頭腦好像比以前更清醒了,精力充沛到蹦起來就能上房揭瓦。
  
  就是餓得慌。
  
  張警官沈著臉,“你可嚇死我了。”
  
  別理嘿嘿笑,滿足的把桌子上的符咒分門別類的收好,分了一半給張警官:“這說不定就是保命的東西,收好。”
  
  別理自己的那一份,衣服兜裡塞得到處都是,包裡也塞了幾張,脫了鞋往鞋底也塞了幾張。
  
  “你這是做什麼?”
  
  別理重新穿上鞋,“有備無患你懂不懂?”
  
  雞蛋不能放進同一個籃子裡。
  
  “妥了。”別理把手機插上充電,扭頭跟張警官說:“趕緊去睡覺,明天一早咱就走,這事能在白天解決,就別趕到晚上。”
  
  晚上陽氣弱。
  
  而且嚇人。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6:04


  七點半,天色已經大亮了。
  
  別理抬頭看了看天,悲傷地扭頭對張警官說:“真晦氣啊。”
  
  昨天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晴,今天出了門,才發現是多雲。
  
  時不時還陰一下。
  
  太陽跟兩三歲的寂寞小孩一樣,過一會兒探出頭來看看,看完就又躲了回去。
  
  張警官強行打氣,別理樂觀回應,倆人在車上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來。
  
  可惜,車子剛進村,村長顛顛的跑過來迎他倆下車,車門關上的一瞬間,別理和張警官就被人圍上了。
  
  “你們想干什麼?”
  
  張警官沈著臉,冷聲一喝,十分有威嚴。
  
  別理也跟著瞪眼。
  
  然而村民們並不把他倆放在眼裡,剛死了老婆的三娃沖在最前面,像是終於抓到了倆人的把柄一樣,沈聲問:“你們包裡裝的是什麼?”
  
  幾個人虎視眈眈看著別理的包。
  
  別理反手一捂,冷笑道:“怎麼?我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想審警察的,你們想干什麼?”
  
  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畢竟對上警察,他們就算是人多,可也不占理,到時候被抓進去吃幾年牢飯就不劃算了。
  
  別理又看著村長,“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你帶頭?”
  
  村長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和藹了,板著臉沒回應,只問她:“你們昨天不是已經人口普查過了,今天又來干什麼?”
  
  張警官粗略數了數,圍著他倆的全都是年輕力壯的男的,有二三十個之多,想必這村裡能來的都來的差不多了。
  
  他沒怎麼下過基層,頭一次跟這些人打交道,心裡轉了幾個彎,笑著說:“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昨天的人口普查是結束了,表我們都交上去了,這不是剛好遇到村裡有鄉親出了意外,想著好歹昨天也見過面,今天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不需要!”
  
  張警官話音剛落,又被人懟了回來,他也不生氣,依舊好聲好氣的說:“咱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有話說開了嘛,我看大家今天都挺閒的啊,地裡沒活?”
  
  別理躲在張警官身後,仔細看了一遍這些人,每一個好像都帶著怨氣,看著她倆的表情簡直就像看著階級敵人一樣。
  
  才過了一天,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見有人說:“別裝了,來幫忙手上拿著桃木劍是什麼意思?”
  
  別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長一尺,寬兩寸,造型完美。
  
  看來還真是桃木的。
  
  別理哈哈一笑,抬手說:“原來是因為這個啊,這可真的是誤會了。昨天我看你們說的那嫂子死的好像有點玄乎,這不是看你們可能會需要,專門去買的嘛,別的我也不知道送點啥合適,昨天我還往那嫂子床上隔了幾根桃樹枝呢,我這人,就是稍微有點迷信。”
  
  不知道哪句話說到這些人心裡了,圍著他倆的人有松散的趨勢,別理看勢緊跟著說:“我也不怎麼會買,光聽那老板說這劍是專門找大師開過光的,也不知道靈不靈驗,要不你們先拿去試試?”
  
  她剛一伸手,就被三娃強硬的接了過去。
  
  手勁特別大。
  
  眼看要過關,站在前面的老村長忽然說:“我聽你們的口音,不太像我們這裡的人啊。”
  
  別理心裡一驚,立刻說:“普通話說出來都是這樣的,哪能聽出來是哪裡的啊,我們是市裡剛派下來的,協助工作,工作結束我們就走了,這不是最後一天了嘛。”
  
  越說別理就越虛。
  
  因為那村長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和善,那小三角眼擠的跟毒舌似的。
  
  “我看你們恐怕是冒充的假警察!把他們抓起來!”
  
  張警官喊了兩聲,這些人都仿佛沒聽見。
  
  倆人對上十幾倍的人,動起手來根本就不夠看的,不到五分鍾就被綁了。
  
  別理冷著臉,心裡害怕,但是面上又不敢表現出來,現在拼的就是裝,看能不能裝到位了。
  
  張警官衣服都歪了,也怒了,“你們想干什麼?!”
  
  “想干什麼?”村長干枯得跟樹皮一樣的手在他倆兜裡一摸,掏出來一摞黃符紙,“這是什麼?!”
  
  別理胳膊被人反綁在身後,聳了聳肩膀說:“黃符啊,還能是什麼?我桃木劍都拿來了,買點黃符怎麼了?我還打算買點錫箔紙疊金元寶呢,怎麼了?你們是鬼嗎這麼怕這些東西?”
  
  村長臉色變了變,被他帶來的人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一時都扭頭看著村長。
  
  張警官挺了挺胸,“你要是懷疑我的身份,證件就在我這口袋裡,你自己拿出來看,不相信找到派出所問也一樣,可是你們今天不光襲警,還把我倆綁起來,這是想干什麼?你們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懂法律的嗎?”
  
  有人去搜別理的身,別理跳起來就一腳踹了過去,冷聲說:“你他媽的再摸我一下試試?”
  
  被踹的人沒防備,一腳正中紅心,這會兒彎腰夾著腿,疼的說不出話來。
  
  村民也怕出了事,不敢再動她,只管她要工作證,別理頭一梗,氣性特別大的冷哼,“沒帶怎麼了?我們今天就不是來出任務的,這是私事,私事你們懂嗎?你上親戚家串個門還把你的身份證掛在脖子上啊?我看你們今天是中了邪!好心好意來看你們,這是什麼態度!”
  
  有人不服,想跟別理吵。
  
  別理白眼一翻,問他:“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派出所下來的民警可以圍,但要是人家後台硬,誰還敢動一下?都怕有權有勢的,有權有勢的人報復起來可不是他們這些農民能扛得住的。
  
  這麼一想,從她倆前天進村之後,明面上看起來是前面這男的是頭頭,但是後面在三娃家院子裡的時候,幾個人都看出來了,這男警察明顯看這女的臉色,當時還不相信。
  
  別理昂著頭,十分不爽的嘁了一聲,“真以為我想當警察啊?來啊,弄死我啊。”
  
  幾個村民心裡千回百轉。
  
  村長走在前頭,轉身瞪了他們一眼,警告之後,才說:“妖言惑眾,先把人關在我家,出事還有我頂著。”
  
  別理嘖了一聲,被人押著往前走的時候,不屑的說:“你算哪門子蔥啊?出事你頂,我要真出了事,我告訴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局裡的人可都知道我倆今天下鄉幫忙來了。”
  
  後果她沒說,但是光最後哼的一聲,簡直氣勢十足。
  
  別理想了想,模仿著文曲的樣子,面無表情,抬手挺胸,對身邊的人好似根本看不見一樣,自顧自的往前走。
  
  根本不用別人押。
  
  四方步邁的板正。
  
  抿著嘴也不說話,誰也不看,就目視前方,把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學了個五成。
  
  連張警官都被唬住了。
  
  但是管事的人是村長,這老頭是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根本不管別理說什麼,就直接把人往那屋裡一關,別理豎著耳朵聽著外頭落了鎖,卡噠一聲。
  
  倆人身上的黃符都被搜走了,別理包裡裝著的朱砂狗血也跟桃木劍一起被搶走了。
  
  別理踮著腳尖靠著牆往下滑,生怕動作大了,把自己墊在鞋裡的黃符蹭壞。
  
  張警官一臉迷之表情的看著別理。
  
  別理咧嘴苦笑,這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沒想到連楊半仙的面都沒見著,倆人就先落在了這幫人民群眾手裡頭。
  
  別理扭頭問張警官,“你知道你服務的人民大眾是這個樣子,心情怎麼樣?”
  
  張警官沈著臉,轉過頭去,“都這個時候了,別開玩笑,接下來怎麼辦?”
  
  涼拌。
  
  別理身後的手四下轉都沒摸到繩結在哪兒,只好安慰他說:“說不定這幾個人去查了你的編號,發現你果然是警察,然後就把我們放了呢?”
  
  張警官換換搖頭,“不可能。”
  
  唉,別理歎氣,你說這人,都這情況了,也不允許別人做個白日夢咋的?
  
  於是她只能說了實話,“主事的是那村長,我看那老頭不是個好東西,說不定跟那楊柏柳就是一夥的,被楊柏柳指派綁了咱倆。”
  
  “如果真的想對咱倆做什麼的話,前天晚上為什麼不動手?”
  
  前天晚上是最好的時機,倆人都昏在外面,如果楊柏柳直接下手,昨天他們根本就回不去。
  
  別理苦惱的皺眉。
  
  “這我怎麼知道?也許是因為前天晚上他腦子犯渾,昨天一想,後悔了,剛好今天咱倆自投羅網。”
  
  別理不停地扭著,試圖把身上的繩子擰開。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對,不管她怎麼動,那繩子都牢牢地綁在她身上。
  
  最後實在是沒力氣了,才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不動了。
  
  這房間還是那天晚上別理睡的房間,床還是那張床,凳子還是那把凳子,中間斷了的橫木連修都沒修。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別理無語凝噎,撅著屁股貓腰挪到窗戶口,頭還沒往下探,就看見底下忽然彈上來一個人頭。
  
  “干什麼?”
  
  別理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簡直太犯規了好嗎?
  
  看守的人又重新坐了下去。
  
  別理轉過身去沖張警官搖了搖頭。
  
  這樣下去根本不行,前面的門鎖死了,外面窗戶也有人守著,除非他倆會飛天遁地,否則就要一直困在這裡。
  
  到中午的時候,別理待不住了,趴在窗戶上跟人聊天,“你們老大是讓你看著我們,沒說要把我倆餓死吧?”
  
  窗下的人壓根不回應。
  
  不管別理說什麼,人家都不理她,反正只要看著窗戶不讓開就行了。
  
  要完吃的,別理就開始蹦躂著要上廁所,憋不住要尿褲子了。
  
  這也不全是騙人的,她從早上出門的時候上了個廁所,到現在都沒有解決過。
  
  這可是人生大事,根本容不得含糊。
  
  可惜外面的人一點也不通情達理,不能體會別理的心情。
  
  兩小時之後,別理蔫了,全靠意志力在憋尿。
  
  張警官也不說話了。
  
  別理弱弱的靠著窗戶說:“你現在讓我上廁所,我馬上就叛變行不行?”
  
  天氣不好,太陽早早地就收工了,這會兒才六點,外面灰蒙蒙的,像是要天黑。
  
  別理渾身緊繃,憋到靈魂都升華了。
  
  窗戶響了一下,別理扭頭就看見有個人背對著窗戶,輕輕地搖手。
  
  是柱子。
  
  別理一下子來了精神,用嘴咬著把窗戶扣打開,剛開了一條縫,就聽見柱子小聲的說:“車在村裡,你們快點。”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6:22


  別理背過身去,柱子在外面幫她把繩子解開,等她跳下來之後,張警官也跟著從窗戶上蹦下來。
  
  他在前面往外走,別理在他身後給他解繩子。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出了院門。
  
  別理問:“楊柏柳住在哪兒?”
  
  柱子慌張的四處張望,“你去找他干什麼?村長已經去找楊半仙了,再不走,你倆就走不了了。”
  
  別理心裡憋氣,而且還憋尿,但是情況緊迫,只能忍著被張警官硬生生拖著往村外邊跑。
  
  車子被人挪到了村裡,去找車肯定有危險,更何況,車鑰匙也已經被人搜走了。
  
  跑到村外的山地裡,別理忍不住了,轉身找了個小土坡去解決人生大事。
  
  順便把藏在鞋底和內褲小兜兜裡的符紙都拿出來。
  
  等她出來的時候,張警官顯然也是剛辦完事,不太自在的看著別理,然後就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你還有這麼多?”
  
  別理擺了擺手,幾張符咒胡亂疊著,各種作用的都混在一起,被她塞進口袋裡。
  
  “先回去。”張警官發現自己可能低估了情況的惡劣程度,有點尷尬,但是很強硬的說:“是我沒考慮到,咱們先回去,等做好了準備多叫點人過來。”
  
  別理悶不吭聲。
  
  天色昏暗之後,漸漸地竟然起了一層蒙蒙的白霧。
  
  別理站在原地,戒備的看著四周,身後的村子已經看不見了,隱約只能看到一點燈火。
  
  張警官嗅了嗅,“不是煙。”
  
  沒有嗆鼻的味道。
  
  但是從來也沒見過到晚上才起的霧。
  
  就算是霧霾那也太巧了點。
  
  別理渾身緊繃著往前走,沈著臉說:“小心點。”
  
  山路本來就難走,何況有起了霧,別理拿出手機來照著,也只能看到前面幾十公分的距離。
  
  霧氣越來越重,別理一轉身,身後村莊的影子已經沒有了,只能看見張警官也小心翼翼的在她身邊。
  
  別理心裡一跳,往張警官身邊靠近了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處寂靜的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有很多次,別理都覺得自己仿佛聽見身後傳來有腳步聲,但是每一次她轉頭,身後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兩人緩慢的挪動著,連呼吸聲都盡量壓了下來,身後嗖嗖作響。
  
  別理猛地一回頭,霧氣蒙蒙中一片黑暗。
  
  手機的燈光根本穿不透。
  
  她有點心慌,咽了咽口水,急走了兩步,跟著就跑了起來。
  
  但是這山裡的路兩人都不認識,只順著腳下的跑,粗喘著,心跳如雷。
  
  下山的大路就這一條,但是越跑越累,越跑越費勁,別理彎著腰,氣喘籲籲的說:“咱倆可能迷路了,我怎麼感覺這是上山的路。”
  
  手機的亮光在四處轉了一圈,什麼都看不到,屏幕晃了晃,信號還是空的。
  
  別理坐在地上,擦了一把汗,她剛從兜裡把符咒掏出來,就聽見有清脆的笑聲。
  
  “咯咯——咯咯--”
  
  別理身上的汗毛瞬間起立。
  
  四周彌漫著黑暗,那聲音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在右邊,過了沒多久,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小孩子的笑聲。
  
  那笑聲越來越清晰,在黑暗裡此起彼伏。
  
  別理手裡緊緊地捏著符咒,從後腰上掏出來一根比筷子長些的桃樹枝。
  
  萬萬沒想到,買了一把桃木劍,最後用上的依然還是這桃樹枝。
  
  簡直LOW炸了。
  
  這會兒別理根本顧不上這些,扭頭匆匆看了張警官一眼,問:“我給你的符咒你還有沒有?”
  
  “沒了。”
  
  別理緊了緊手上的東西,小聲說:“那就跟著我。”
  
  黑暗中,像是有風吹過,呼的一下。
  
  別理瞬間轉身,但是什麼也沒有。
  
  血腥腐爛的味道仿佛擦著她的鼻子掃了過去。
  
  別理一慌,手上的桃木枝掃了出去,破空咻一聲。
  
  “咯咯--”
  
  張警官緊緊的貼著別理,“這是不是鬼打牆?”
  
  別理屏氣凝神,打個狗屁的牆,這是鬼打人。
  
  別理瞪大了眼睛,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別理瞅準甩了過去,桃木枝啪的一聲。
  
  有東西尖叫,撕破了黑暗也撕破了別理面前暫時和平的對峙,直沖著別理面門而來。
  
  血腥氣沖到別理鼻子裡,熏得她差點干嘔。
  
  她手上僅剩的幾張符咒根本不敢隨便用,只能靠手上的桃樹枝,上下包圓了甩。
  
  忽然,她左手臂上一涼,一個小東西貼了上來。
  
  別理低頭就對上那小東西的笑臉。
  
  是真的笑臉。
  
  蒼白的臉像刷了一層白灰,死氣沈沈,臉上分明僵硬著,看見別理低下頭竟然咧開了嘴。
  
  “咯咯。”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6:43


  手機就在她左手裡,燈光自下而上照著那小鬼的臉,刷白中像是帶著點幽綠。
  
  那白森森的尖牙裡泛著腐臭的血腥氣,噴在別理的手臂上。
  
  隔著衣服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別理心跳仿佛都停了,右手掄著柳條就抽了下去。
  
  啪!
  
  那小鬼刷白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條縫,裡面烏黑的血淌了下來。
  
  它尖叫著,黑色的眼球怨恨的盯著別理,低頭就咬了下去。
  
  牙齒冰冷尖利,刮破了別理的衣袖和裡面的毛衣,幾乎貼到她皮膚上。
  
  別理慌亂從兜裡掏出來一張黃符,看也不看就猛地拍到那小鬼腦門上,騰地起了一小股煙霧。
  
  只聽雷聲陣陣,閃電撕破了黑暗,像一把利刃直直的劈了下來。
  
  雷聲蓋住了耳邊那小鬼尖利的叫聲,別理這下是真著了慌,蹦起來就開始甩胳膊,跟得了羊癲瘋一樣,邊甩邊抖。
  
  張警官都嚇愣了,從地上撿起她扔的柳條,眉毛皺成了八字,“你在干什麼?”
  
  別理掄起了王八拳,右手直接掐上去企圖把緊扒著自己左臂的小鬼扯下去。
  
  不到一分鍾,張警官就明白了別理在發什麼瘋了。
  
  刺目的閃電驚雷奔騰而至,精確地落在那小鬼身上,只是一瞬間,別理就僵在了原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閃電劈過那小鬼落在她胳膊上,從別理身上穿了過去。
  
  渾身扭曲著趴在地上的別理翻著白眼抽了抽,半天回不過神來。
  
  情急之下摸出來一張符就去貼,她根本就沒顧得上去看那是個什麼符,而且那些符咒雖然說是她畫的,但是威力她根本就沒有見過,聽到雷聲的時候才想起來,可能拿住了引雷符。
  
  這不是在搞事情嗎?!
  
  那小鬼直接被劈成了沫,別理手臂上泛著烤肉味,黑乎乎的全是小點,衣服都炸了。
  
  張警官被鎮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趕緊上前把別理拽了起來。
  
  “你沒事吧?”
  
  別理哆嗦了兩下,渾身發軟的站起來,神情恍惚,宛若智障。
  
  張警官問了她兩遍,別理才魂魄歸位,崩潰的哭道:“我有事啊!”
  
  嚇死爸爸了!
  
  但由於剛才那驚雷,圍繞在她們身邊的一群小鬼忌憚的不敢再往跟前湊。
  
  隔著霧氣,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小影子,一圈一圈的繞著她們四處跑。
  
  別理半邊身子都發麻,幾乎不能動,只能哆嗦著挪。
  
  “你的符咒還有幾張?”
  
  別理懵兮兮的哆嗦著手指把兜裡的符咒都掏了出來,粗略數數還有十來張的樣子。
  
  別理臉上僵硬,張了幾次嘴,最後才發出了一點聲,“太黑,看不清。”
  
  剛才就算不慌張,她也根本就沒有時間把符咒掏出來放在手機燈光底下好好看看,全是一模一樣的黃紙,一模一樣的朱砂,現在看起來只有圖案不同。
  
  沒有光線,這些她根本辨別不出。
  
  張警官心裡一緊,一邊警惕的看著四周,一邊問:“那怎麼辦?”
  
  涼拌!
  
  張警官半扶著別理,和四周的東西無聲的對峙。
  
  打不過,跑不了。
  
  難道今晚就要以這種方式死在這裡嗎?
  
  別理吸了兩口氣,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一只手抄在兜裡緊緊地捏著符紙,一邊靠著張警官說:“這就要看命了。”
  
  別理掏出一張符咒,迅速跑向黑暗,啪一聲貼在一只小鬼身上。
  
  可這回卻沒有雷聲了。
  
  那小鬼直愣愣的站著,腦門上的黃符蓋了多半張臉。
  
  齜牙咧嘴的表情直接定格。
  
  “臥槽!”
  
  別理崩潰的大喊一聲,一腳踹飛了一個撲上來的鬼娃娃,扭頭拉著身後的張警官就跑。
  
  這就是命啊!
  
  這次希望是引雷符,結果是個定身符!
  
  這麼多小東西,定身符管什麼用?
  
  黑影重重,別理慌不擇路的胡跑一氣,耳邊總是有小鬼的嬉笑和尖叫的聲音,似乎總是在追趕她,時不時在她背後騷擾一下。
  
  冰涼的小爪子每次搭在別理肩膀上都會讓她發瘋一樣尖叫。
  
  叫的比那些小鬼還大聲。
  
  邊叫邊哭,腳上還提速。
  
  但是沒跑多遠,別理就沒勁了,渾身虛脫發麻,腦子裡嗡嗡直響。
  
  一直默不作聲在她身邊的張警官帶著她跑。
  
  別理有點眩暈,跑了一會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嘔了幾聲,虛脫的說:“你先走吧。”
  
  張警官說:“不行。”
  
  別理渾身發麻,眼冒金星,耳朵裡都嗡嗡的。
  
  “我跑不動了。”
  
  她像一灘爛泥一樣,根本站不起來,說句話都要喘幾口。
  
  張警官不為所動,彎腰準備去拉她。
  
  別理就地一滾,離開了張警官的手,掙紮著站起來又問:“你的槍呢?拿來我用用。”
  
  她戒備的看著眼前這個跟張警官一樣的“人”,身高,臉,衣服全都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特別鎮定,手裡沒有那根柳條,跟著別理跑了幾十分鍾也沒問她接下來怎麼辦,這漆黑的山路裡,他跑起來居然沒有喘!
  
  “張警官”面無表情的看著別理,“被你發現了啊。”
  
  別理心裡一緊,慌張的握緊了口袋裡剩下的符咒,冷聲問:“張警官呢?”
  
  那個和張警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瞬間變了,一身黑斗篷從上到下嚴絲合縫的把他全身都給遮了起來。
  
  別理瞪大了眼睛,“是你!”
  
  藏在寬大的斗篷中的手,根根白骨,像剝干淨皮的樹枝,一把朝別理抓了過來。
  
  別理瞬間掏出手裡的符咒,和對方的手硬生生的拍上。
  
  那白骨從手心處變黑,蔓延著到了指尖。
  
  “找死!”
  
  別理心裡咯登一下,沒想到這些符咒對這個鬼的傷害力只有這麼一點,她想也不想,提了一口氣,轉身一頭紮進黑暗裡。
  
  身後溫度仿佛結了冰,風聲呼嘯而來。
  
  別理心跳在嗓子口,難道死劫要到了嗎?
  
  這念頭不到一秒,腳下忽然一空,整個人連翻帶滾的就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剛滾了兩圈,還沒落到底,半邊身體一暖就被人裹在懷裡。
  
  別理受了驚,踢打著尖叫。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她頭頂說:“別動。”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7:09


  黑暗濃郁的像有了實質,緊緊裹在四周,連山風都被阻擋在外頭,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快的是她,慢的是文曲。
  
  別理放下踢起來的腿,尷尬落地,上半身還在文曲懷裡貼著對方的胸口。
  
  別理舔了舔嘴唇,看見大救星實在是太激動了,激動到這個事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傷著了沒有?”
  
  文曲溫熱的手掌還貼著她後背。
  
  別理連連搖頭,竹筒倒豆子一樣說:“我沒有,張警官不見了!那個斗篷鬼裝成張警官的樣子來騙我,他還有一個同夥叫楊柏柳,咱們趕緊找到張警官跑吧。”
  
  從被困山霧開始,別理就知道自己這花架子根本不夠看,尤其是剛才受了小鬼的驚嚇,渾身發抖。
  
  文曲松開手,別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等我回去叫黑白無常過來,這就是個鬼窩,讓地府接手去。”
  
  胸口一空,文曲斂目,捏了捏手指。
  
  別理吸了口氣,明明應該很緊張,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
  
  文曲聲音冷了下來,“張警官跟你一起?”
  
  “是啊。”別理一點不覺得有問題,搓了搓手臂說:“張警官帶我來的,剛才我們倆還在一起呢,我就跳出去貼了張符,回頭他就不見了。”
  
  想到自己還拉著斗篷鬼跑,別理就一陣心驚。
  
  文曲低頭盯著別理的手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紅繩,這才放下心。
  
  “咱們快走吧。”
  
  別理剛轉身,手上一暖,文曲握了過來。
  
  文曲冷靜道:“太黑。”
  
  “哦。”別理連連點頭,對對對,還是拉著好,萬一再一轉眼文曲也不見了,她哭都來不及。
  
  於是她緊扣著文曲的手指。
  
  順便取暖。
  
  文曲瞥了一眼黑暗裡的東西,嗚嗚的鬼哭聲瞬間消散。
  
  別理朝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厲害!”
  
  高人果然是高人!啥都沒做,就把那些東西嚇跑了。
  
  這種奉承話,文曲根本不回應,拉著別理在黑暗中七拐八拐的走,對腳下的山路熟的跟自家院子裡似的。
  
  別理使勁瞅也沒瞅出來啥不一樣的,黑漆漆的,就是山路。
  
  或許這中間有什麼陣法她不明白?
  
  別理正想著事,就聽見文曲問:“你跟張警官很熟?”
  
  他怎麼不知道的?
  
  別理歎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跟在文曲身邊,深沈道:“這可能就是孽緣啊。”
  
  除了孽緣,沒啥能形容了,進了三回警局,都是張警官帶進去,張警官送出來的,這不是孽緣還能是啥?
  
  “要不然就是他暗戀我。”
  
  文曲手掌一緊,繃著臉說:“你們不合適。”
  
  別理沒看見他的臉,訕笑,“嗨,我說著玩的,別當真啊。”
  
  黑暗中,文曲板著臉,十分不高興。
  
  別理什麼也沒感覺到,還好奇,“你來過這裡嗎?你怎麼知道路怎麼走的?”
  
  文曲冷聲道:“陣法。”
  
  好像有點不對勁?
  
  別理歪頭偷偷地看他,生氣了?
  
  以為她是在轉移話題的文曲心裡簡直是紛亂如麻,還說是說著玩的?話題轉的太生硬!
  
  別理縮在他身邊安靜如雞,並不知道哪裡出了錯。
  
  文曲運了會兒氣,手指一搓,指尖上跳出來一簇火,圍在身邊的黑暗像受到了驚嚇一樣往四處退開了點。
  
  終於變亮堂了,別理松了口氣。
  
  就聽見文曲說:“張警官工作很忙,平時不會有時間陪你,他太嚴肅,跟你性格也不合適,而且工資不高,也不能保護你。找伴侶要慎重,不要著急。”
  
  畢竟是他從小養大的鳥,就算現在變成了人,他也要負責,一定要認認真真挑一個好夫婿。
  
  這番話來的簡直猝不及防,別理都懵了,最後哭笑不得的強調,“我就是滿嘴跑火車,胡說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呀,我要說我暗戀你,你還真信啊?”
  
  文曲心裡一跳,握著別理的手都差點松開。
  
  文曲半天沒吭聲,別理心都要跳出來了,趕緊解釋,“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君子端方嘛,這種話我以後不說了行不?別生氣啦。”
  
  文曲哼了一聲。
  
  別理頻頻扭頭往後看,把她從山坡上下掉下來的那斗篷鬼竟然沒有跟過來。
  
  原本圍著別理的小鬼恐懼的看著渾身發光的文曲,嘶吼著往後退,等到看不見人之後,小鬼貪婪的看向身邊的同類,猩紅的咧到耳朵上的嘴大張著,互相撲了過去。
  
  吞噬,是它們的本能。
  
  別理聽著那又起來的恐怖的叫聲,緊緊地握著文曲的手問:“你知道張警官在哪兒嗎?”
  
  “不知道。”
  
  別理有點慌張,“我不能把張警官扔到這裡,自己回去。”
  
  就算不說這幾天相處的感情了,她一個人回去,隔天張警官暴屍荒野被發現,她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文曲心裡有點不舒服,還說不喜歡張警官?張嘴閉嘴都惦記著人呢。
  
  身後忽然撲過來一陣陰風,別理叫了一聲,抬腿就跑,被文曲拽住了手。
  
  “跑啊!”
  
  別理頭都沒回。
  
  這是她被鬼追了一晚上的條件反射。
  
  可惜手上有束縛,她還拽著文曲的手。
  
  別理咬牙扭頭,就看見那斗篷鬼寬大的袖子像是被什麼灼燒了一樣,少了一截,裡面空蕩蕩的。
  
  文曲冷著臉站在原地,半邊身子都快被別理拽歪了。
  
  發現自己扯了隊友後腿的別理迅速撒手,掏出拘魂瓶備用。
  
  斗篷鬼吃了虧,完好的白骨手探進身後的黑暗裡抓了一只小鬼就往嘴裡塞。
  
  那嬰靈啼哭的聲音震得別理腦子裡嗡嗡響。
  
  嬰靈化作漆黑一團,被斗篷下的骷髏吞吃了,骷髏眼眶裡的鬼火綠油油的,貪婪的盯著別理。
  
  別理攥緊了手裡的小瓶瓶,感覺自己就像金角大王……手下抬羊脂玉淨瓶的小妖,空有寶物。
  
  斗篷鬼衣袖一招,翻身飛起,瞬息就落在旁邊的樹梢上,白骨手從樹上墜下,一掌蓋在地上。
  
  別理只聽見轟隆一聲,溫度瞬間就降了下來,凍的她直哆嗦。
  
  文曲飛身上前,別理站在後面,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就看見文曲身邊忽然多了數十道黑影,被文曲手上火光照到的時候,別理看見了那些東西,青面獠牙。
  
  纏斗中,只要那些東西一碰到文曲手上的火,就立刻消散了。
  
  問題是那些東西像是源源不斷的從地下爬出來一樣,一會兒工夫,文曲就被圍起來了。
  
  別理狠心咬破了舌尖,鐵銹味糊了一嘴,疼的她直哆嗦,眼淚跟著就下來了。
  
  不敢猶豫,別理食指在嘴裡沾了血,迅速在左手掌上畫起來。
  
  “五方天神,三界至尊,除穢伐惡,伏鬼降魂,真符所至,驅邪滅形,急急如律令!”
  
  別理舌尖抵著牙,讓血往外滲,抬頭沖著朝她撲過來的惡鬼吐過去,像是炭火落在皮肉傷,滋啦一聲。
  
  樹梢上的斗篷鬼張開袖子,飛掠過來。
  
  別理抬手扣在那骷髏頭上,掌下冰冷,手心灼痛。
  
  白生生的指骨緊扣在別理胳膊上,斗篷鬼哀嚎一聲,帶著別理就走。
  
  別理含了一嘴血,噴了對方一臉,沒用。
  
  幽綠的鬼火眼瞪著別理。
  
  別理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大佬!”
  
  文曲從黑影中抽身而出,急速追上來,一掌拍在斗篷鬼背後,掌風掃過別理的頭發,如微風拂面。
  
  別理一愣,心想:我去這麼溫柔是要擁抱嗎?
  
  卡嚓!
  
  別理回神,低頭看著圈在自己胳膊上的骨節,在那細微響過一聲之後,竟然嗶嗶啵啵的節節寸斷,直接碾碎成粉,差點順著風撲別理一臉。
  
  這就沒了?!
  
  別理一臉不可置信,握了握被斗篷鬼抓過的右手,完全、沒毛病。
  
  “傷了哪兒?”
  
  文曲收回手掌,和別理中間還隔著一只鬼的距離。
  
  “沒,嘶,木有。”別理把舌尖收回去,放在嘴巴中間,崇拜的看著文曲,這就是大佬啊!
  
  揮一揮衣袖就搞死了反派。
  
  簡直可以晉級男神!
  
  男神咳了一聲,咽了嘴裡的血。
  
  神仙下凡都有壓制,何況近些年來供奉和信仰力越來越少,修為難以精進,剛才轉身看見別理被那惡鬼擄走時,文曲強行破了禁制,這會兒損傷也不小。
  
  別理沒看出來,只當那血腥味是自己嘴裡的。
  
  她手掌上的符咒印在了斗篷鬼的骷髏頭上,現在只剩下一點點血跡,趁著嘴裡還有貨,別理趕緊又抹了一手血,跟老鷹捉小雞一樣,張著膀子就沖到那些青面獠牙的低級幽魂裡,一抓一個準,全都塞進拘魂瓶。
  
  這些被引出來的幽魂,剛被文曲掌風裡逸散的氣息震過,嚇得跟雞崽子一樣,呆的不得了。
  
  得手回來,別理渾身乏力,仔細收好了瓶子,說:“咱們去找張警官走吧,那個楊柏柳有攝魂鈴,我都被晃暈過。”
  
  文曲皺眉看著她。
  
  別理齜牙咧嘴,“當時我跟張警官都被晃暈了,醒過來之後在村裡,天一亮我倆就跑了。說來也怪,當時要別裝神弄鬼,直接把我倆弄暈了扛回去,現在可能都已經見著孟婆了。”
  
  為什麼還多此一舉,先把她倆放走,現在又要抓呢?
  
  這事恐怕還得找到楊柏柳才知道,但是別理可不想跟楊柏柳正面剛。
  
  文曲抓著她的手說:“先出去。”
  
  他指尖上的火已經滅了,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只是霧氣沒有一開始那麼重了。
  
  別理跟著他走走停停,換了幾個方向,最後一步踏出去的時候,寒風撲面而來,頭頂上星辰浩瀚。
  
  三月山風吹干了別理的一身汗。
  
  文曲脫了外套披在別理肩上,臉朝著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就是特別認真的樣子。
  
  “穿上。”
  
  別理看了看文曲身上的毛衣,也沒客氣,就是胳膊鑽進去之後,發現這外套穿的簡直比大衣還大,下面蓋到大腿上。
  
  還帶著文曲身上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味,就是挺好聞。
  
  別理嗅了嗅,感覺自己有點變態。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9:28


    山風嗚嗚,像鬼哭一樣,雖然星辰微弱的亮光驅散了黑暗,但是別理還是有點慌張,忍不住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跟在文曲身後,生怕在自己面前或者背後忽然竄出來一只鬼。

    別理看了一眼連綿起伏的山,發現現實比想象要殘酷的多,她根本就不知道張警官被那斗篷鬼藏到哪兒了,這荒山野嶺的,藏個把人根本就不是事兒。

    “咱往哪兒走?”

    從迷霧裡繞出來,已經徹底找不見原來的路了,別理迷茫地看著文曲,大佬,全靠你了。

    別理主動承擔起小弟的角色,特別狗腿。

    文曲不動聲色的瞥了她一眼,“以後還敢這麼冒失的跟人走嗎?”

    別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說:“不不不,不敢了。”

    天外有天,鬼外有鬼,她不能就因為雙雙好說話,大胸姐不跟她計較,就對別的鬼有偏見。

    “我錯了。”別理頹喪的苦楚著臉,文曲寬大的外套把她襯的可憐巴巴的。

    還拿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文曲,眼睛裡是漫天星河,和他。

    文曲心裡一動,更說不出什麼了,只是回頭回的略顯慌亂。

    “你能算出來張警官在哪嗎?”別理小心看著腳下,余光在黑暗山影裡看了一圈,沒一點頭緒。

    文曲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見她老說張警官,自己心裡好像有一點不舒服,干巴巴的說,“不能。”

    別理也沒有多想,亦步亦趨的跟在文曲身邊,泫然欲泣,弄丟了一個警察,她攤上大事兒了。

    文曲目光落在別理身上,看著她糾結的樣子,“別怕。”

    別理臉上一僵,誰怕了?

    不過確實是因為自己太冒失了,別理羞愧低頭,雖然一開始是被張警官拉來當壯丁,但是後來的事幾乎全都是她主動的,她錯誤的估計了形勢,導致最後和張警官一起被困在山裡。

    “要不是你趕過來,今天晚上我的死劫可能就到了。”別理拽了拽衣袖,坦誠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要不……等閻王給我發工資,我分給你一多半吧?”

    談錢有點俗氣,但是對別理來說,錢是除了命之外最重要的東西。

    文曲聞言低頭看了別理一眼,還以為她會說以身相許的……忽然有點失落……

    別理都不知道這句話哪裡說錯了,反正在她說完之後,文曲非常冷淡的拒絕了,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拒絕就拒絕,你瞅我干什麼?

    難道是大佬品性高潔不喜歡錢這種俗物?覺得她是在拿錢侮辱他了?

    文曲抿唇,擔心她死劫要到,看她沒有準備就下水氣得差點和她吵架,疏離幾天他就受不了去找月老,還拿走了月老的紅線,回來看到電話和短信就放心不下連夜趕過來,見不得她張嘴閉嘴都是張警官,現在,聽她說用錢來報答,竟然有點失落……

    文曲越想,腦子裡的念頭就越清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是沒嘗試過情愛,但也不代表就是個傻子,這分明是,分明是他對曾經的小鳥崽子有了……

    文曲低頭偷偷看了一眼別理,別理眼珠子亂飄,一臉的惴惴不安,真可愛。

    這個突然的發現,讓他心裡甜絲絲的,就像守著蜂巢的大熊,追著蝴蝶的貓,滿心滿眼都是她。文曲沒有絲毫猶豫的確定了自己的心思,長得帥,有時間陪她,有錢,有實力,能幫她抓鬼,能保護她,完美,給自己打滿分。

    “那啥,你要是不想要錢,也行的。”別理喘著氣小跑著跟著文曲的速度,呼哧帶喘的說:“你別誤會,像我這樣的俗人,就把錢看的重。”

    文曲緊繃著臉,降低了速度慢慢走,心都涼了一截,別理不喜歡他。

    別理叉著腰吸了兩口氣,冷冽的空氣一下子就讓人清醒了,“咱們怎麼走?”

    這都到了深山老林裡了,地上荒草到小腿,旁邊都是歪歪扭扭的樹,被風吹的左搖右擺。

    沒路了。

    文曲低聲說:“跟著我。”

    別理乖乖巧巧的應了一聲,跟在文曲身後。

    “西邊陰氣最重,我們往西邊去看看。”

    陰氣最重?難道是墳地?這大半夜的,墳裡的屍體會不會蹦出來?都爛了吧?走路一蹦一蹦?別理差點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嚇哭。

    她掏出手機看了看,現在是淩晨三點,信號也有了兩格,別理抬眼看了看文曲,猶豫了一會兒,點開了微信,手指飛快地戳著給白無常發信息:大哥,說好的讓牛頭過來的,再不來,你們地府就要失去我這個優秀又卓越的公務員了!

    白無常:不好意思,這就到了,地府往人間去的通道,現在不太好打開。

    別理噴了一口氣翻白眼,胡說八道,剛剛從地下冒出來的一股一股的青面獠牙的惡鬼,難道不是從地府出來的?這幫人也太消極怠工了。

    別理道:“哥哥哎,讓他快點。”

    出了這片林子又翻了一個坡,別理瞪大了眼睛看著下面,從上往下看,黑暗中,村裡的房子和樹影就像一片墳堆,這就是文曲說的陰氣很重的地方?

    她剛從這村子裡逃出來,這村裡都是活人呀!

    別理心驚肉跳的看著文曲說:“這,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石窪村。”

    文曲皺著眉,“這是養屍地。”

    這是啥?別理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養屍地?!

    “我聽村裡的人說,楊柏柳來了之後,鼓動著村民修風水……我去我遇到的村民不會都是鬼吧!”別理後怕,渾身炸毛。

    “應該不是。”

    兩人順著小路下去,夜裡的石窪村沒有一點亮光,也沒有人聲,連狗都安安靜靜的,充滿了死寂的味道,別理心跳的很快,甚至還踩到了文曲的腳後跟。

    她慌亂地說:“我也不知道楊柏柳住在哪裡,咱們去後山看看吧!”

    馮春蘭說過,在後山的林子裡見過楊柏柳,他為了隱藏自己去抱小孩的行蹤,一定住得離那裡非常近。

    從村後頭上了坡,文曲忽然一把抓住了別理,“這裡不對勁。”

    別理覺得有些陰冷,尤其是那一大片的槐樹林子,枝干扭曲掙紮,跟剛才從地下鑽出來的青面獠牙有點像。

    兩人穿過槐樹林往裡走,竟然真的有一個房子,外表看起來和村裡的房子沒有什麼不一樣,紅磚木門小門樓,都是新的,但是給人的感覺格外的陰森。

    房子裡嗚嗚的叫聲傳出來,別理悚然,以為又是一大群的小鬼,結果再仔細一聽,有點像是張警官的聲音。

    “就是這裡。”

    別理盯著緊閉的房門,這紅磚院子,活像一個幽靈,裡頭也不知道藏了多少東西。

    大門從裡頭鎖著,別理剛準備翻牆,就被文曲拉住了胳膊。

    “怎麼了?”

    文曲冷聲道:“你再看看。”

    話音剛落,別理再抬頭,就見原本空蕩蕩的牆頭上忽然冒出來幾個小腦袋,嘻嘻笑著看著她。

    別理冷不防差點被嚇坐在地上,這楊柏柳到底養了多少小鬼?

    文曲冷眼瞪過去,牆頭上那些笑嘻嘻的小鬼像是被嚇到了一般,立刻縮了下去。

    “我聽見張警官的聲音了,就在這屋裡。”

    別理白著臉,沒注意到文曲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

    文曲掐了手印,一掌拍在門上,仙力外洩,離門口近的兩只小鬼尖叫一聲,瞬間就被旁邊的同類撲上來吞吃了。

    門應聲破開。

    別理跟在文曲身後進了門,這院子,跟村裡的院子並沒有太多區別,只是牆邊沒有放農具,反而在院子中間擺了一個挺大的香爐,裡頭香灰很厚,牆角裡還縮著不少嬰靈,貪婪又恐懼的看著他倆。

    屋裡的張警官聽到聲音後叫聲更大了,不過像是被人拖著一樣,有點越來越遠。

    “快走。”

    別理跟在文曲後面沖進房子,剛一踏過門檻,就覺得頭暈目眩,耳邊又響起了叮鈴的聲音。

    又是這個鈴聲!

    別理咬了一下舌頭,原來的傷口又被撕裂,疼的直吸氣,滿嘴的血腥味也沒能讓她清醒。

    只覺得好像唇上有些軟,有些暖,有什麼東西流進自己嘴裡。

    文曲咬破了指尖,貼在別理唇上,沒想到她死死咬著舌頭根本不松。

    攝魂鈴一聲接一聲的響,文曲拇指和食指捏著別理的兩腮,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湊過去。

    楊柏柳臉上的汗水順著皺紋往下流,他養的小鬼死的太多,反噬也越來越嚴重,鈴鐺裡的魂魄他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那兩個人的魂魄卻還沒有被引過來。

    他一咬牙,“走!”

    旁邊被嚇得已經癱軟在地的村長顫巍巍的站起來,一手扶著他,一手拖著地上的已經昏死過去的張警官。

    耳朵裡終於沒有了轟鳴聲,別理從失重的感覺裡醒過神兒來,愣了一會兒,慌張的問:“人呢?”

    文曲耳尖有點紅,咳了一聲,“剛跑。”

    “快追啊!”

    別理蹦起來準備跑,看了一眼文曲,又站著沒動。

    文曲抄手,“怎麼了?”

    別理訕笑,“我這戰五渣,還是不拖後腿了。”

    她可是吃夠了教訓。

    這房子在往裡面走,才發現別有洞天,堂屋後面有一個小門,出去之後一條小路,順著路追過去,別理跟著文曲繞了一會兒,看見前面兩個老頭拖著張警官站在一個坑旁邊。

    “別過來。”

    楊柏柳臉色扭曲,像是受了重傷一樣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鈴鐺。

    他陰狠地看著別理,踢了一腳地上的張警官。

    “再過來,我就把他推下去。”

    別理掂著腳,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個坑,裡面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竟然還在冒著泡,腥臭味順著山風呼了她一臉。

    站在旁邊的村長腿肚子直轉,直接躺在地上,臉色煞白。

    別理咽了咽唾液,偷偷看了文曲一眼,緊張的說:“我跟他換怎麼樣?我身上的肉比他可嫩多了。”

    文曲胸口疼,神色不虞,但也沒說什麼。

    別理墊著腳尖往前移了兩步,楊柏柳緊盯著她,也沒吭聲。

    地上的張警官也不知是死是活,口袋裡的手槍露出來了半截,別理喵了一眼,趕緊移開目光。

    張警官要是出了事,她肯定跑不了,到時候搞不好還會連累文曲,別理捏了捏手,邊走邊說:“其實我挺好奇的,前兩天你已經用那鈴鐺把我和張警官都弄暈了,為啥不當時就把我倆弄走呢?那天晚上根本就不是噩夢吧,我都看出來了。第二天我倆醒過來,誰的魂魄都沒有少,你這鈴鐺是不是時靈時不靈的?不會是個壞的吧?”

    楊柏柳盯著她一聲不吭,根本就沒有搭話的意思。

    村長躺在地上還在哆嗦,褲子都濕了半截,腥臊的很。

    “你把這村裡的女嬰都騙過來,還搞這麼大一個血池,是想干什麼?想修你那個鈴鐺?說起這個鈴鐺,我聽說地府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不過地府的那個壞了,碰巧也丟了。該不會就是這個吧?你好大的膽子,閻王的東西都敢動!”

    別理說著已經靠近了張警官。

    “過來!”

    楊柏柳喝了一聲,其實已經被別理的話嚇破了膽,修煉鬼術的人,自然對地府和閻王深信不疑,而且這攝魂鈴,是那骷髏鬼交給他的。

    別理弱柳扶風一樣哎喲了一聲,尾音拖著抖成了綿羊嗓,斜著歪倒在張警官身上。

    文曲黑了臉。

    別理被自己誇張的演技驚艷,這是她從雙雙看那電視劇裡學來的,女配叫的比她還婉轉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19:48


    張警官的槍剛好咯在別理肋骨底下,她剛動了動手,眼角余光就掃到一雙小巧的慘白的腳,就站在她胳膊旁邊。

    “別刷花樣,過來!”

    別理那只手僵在半空,拐了個彎伸進外套裡捂住胸口,皺著眉嗔怪:“人家很疼的嘛,跑了一晚上已經走不動了。”

    楊柏柳冷眼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斗篷鬼出事,他可能真的會起點別的心思,但是現在生死存亡關頭,他更謹慎了,甚至咬牙放出了自己煉制在攝魂鈴裡的小鬼。

    “再磨蹭就都留下!”

    別理知道楊柏柳是忌憚文曲,但是事實上,這兩個人並沒有正面交過手啊,楊柏柳怎麼對文曲害怕到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心,聽見動靜就跑呢?

    她嘟囔道:“好好好,急什麼啊。”

    別理一只手從外套裡面隔著衣服捏住張警官的手槍,緩慢的邊轉了方向邊站起來。

    沒等她站穩的時候,別理手一松,槍往下落,另一只手飛快的接住,抬手就沖著楊柏柳扣動扳機,她就不相信了,楊柏柳不是鬼,還能不怕物理攻擊?

    然而不到一秒,別理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她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壓不下來!

    這他媽的不是搞事情嗎?!

    電影裡都不敢這麼演!

    但她很快就鎮定了,拿槍指著楊柏柳說:“後退!不然打爆你的頭!”

    楊柏柳看著她拿出手槍就慌了,身體一晃,厲聲喊道:“招娣!”

    一只小手貼在別理手背上,那手白的幾乎要透明,指甲黑紫帶著勾,明明整只手只有別理半只手大,但是一下子就握住了她。

    別理腿肚子直轉你,小聲呢喃道:“招娣,你還記得來娣嗎?”

    耳邊忽然陰風大作,別理半邊身子都好像要被凍木了。

    楊柏柳緊握著手裡的鈴鐺,目露凶光盯著那小女孩,威脅地晃了晃,鈴鐺沒發出一點聲音。

    招娣血紅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忽然側頭朝著文曲的方向頓了一下,她放開了別理的手,大力把她向前推去。

    別理踉蹌著被推出去,差點一頭紮進楊柏柳懷裡,趕緊腳後跟蹬地剎住了車。

    離得近了,楊柏柳瞇眼瞪眼一看,冷笑道:“拿一把沒上膛的槍糊弄我,活膩歪了。”

    別理一驚,才知道為什麼自己手裡的槍扣不動扳機,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楊柏柳長臂一撈,拽著別理就拖了過來,轉身反手就要把她往那血池裡推。

    別理一手還握著那沒用的槍,屈膝頂上楊柏柳臍下三寸,背後腥臭撲鼻,像是帶著滾燙的熱度一樣,撲在她背上。

    爭斗中,文曲那寬大的外套有一半已經落在地上了,別理舌尖頂著上牙膛,憋著一口氣抱著楊柏柳的腿往後一扯。

    楊柏柳修法又不修身,年過半百,被這麼一拽,□□又疼的很,哪裡還能站得住,往後一出溜就躺在地上。

    村長已經跟個鵪鶉一樣躲在旁邊只會發抖了,只剩下招娣呆呆的站在原地,清秀的小臉木愣愣的,兩只血紅的眼珠子盯著地上的楊柏柳,什麼情緒都沒有。

    楊柏柳被盯得背後起了一層寒氣,更是不敢叫她一聲,他養的那些小鬼傷亡慘重,現在已經所剩無幾還都在那迷陣裡頭,這些東西都是他用自己的血肉和秘法養的,小鬼死的太多,反噬得他心脈損傷嚴重。

    這會兒更是不敢招惹招娣,只能自己掙紮,一只腳往別理身上踹,卻踩了別理身上的衣服。

    楊柏柳剛起身要撞過來,別理拿外套兜住了楊柏柳的腳,自己累得直挺挺趴在地上。

    楊柏柳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絆地往前一栽,只聽撲通一聲,池裡的血珠子濺出來落在別理身上。

    溫度果然是滾燙的,別理怕這血裡有毒,手忙腳亂地去脫衣服。

    楊柏柳忽然在下面撲騰著大叫了一聲,別理跌跌撞撞地往旁邊挪了兩米,那叫聲太慘了,她剛要抬頭去看,文曲就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怎麼回事?”

    文曲咳了一聲,“那個小女鬼反噬了。”

    別理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說:“你還是讓我看吧,光聽這個聲音腦補,我自己都把自己嚇死了。”

    文曲猶豫著放開了手。

    別理瞪大了眼睛,不到一秒就主動閉上了。

    氣息奄奄的說:“你應該堅持一下的。”

    血池裡的東西別理都沒看見,但是她看見招娣手上的一大塊血粼粼的肉,肉上還帶著一片楊柏柳的衣服片。

    她尖銳的紫黑色長指甲緊緊地扣在碎肉裡,嘴唇上的血還在往下流。

    楊柏柳叫聲漸弱,一會兒就沒了聲息,張警官身上被攝魂鈴弄走的那一魄也飄了回來,他到底年輕力壯,沒一會兒就睜開了眼。

    不過看見血池和招娣的時候大叫了一聲,餓虎撲食一般從地上呢撿起自己的槍,十分警惕。

    別理翻了個白眼,“張警官,你搶沒上膛。”

    招娣從血池裡飄上來,看了文曲一眼。

    和文曲站在一起的別理差點被這一眼看得腿軟,她身上沒血,干干淨淨的,連眼珠子都不紅了,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身挺漂亮但是款式老舊的小裙子,手上還拿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小洋娃娃。

    除了嘴上的血沒弄干淨之外,她只是陰森森的,跟一般的小孩子也沒太多差別。

    別理強忍著沒抖,看了她兩眼,忽然說:“一會兒地府的牛頭就來了,你跟它走,到了陰間多跟判官說點好話,你本來就是枉死……要是沒做過太多惡,說不定還能早早地去投胎換個好家。”

    招娣眼珠子轉過來看著她,好一會兒,她說:“……不。”

    別理歎氣,但是也沒有再勸。

    招娣轉身看著已經快嚇暈過去的村長,還沒動作,村長就哭求到別理身邊:“這不關我的事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楊半仙騙了啊!”

    別理拉著文曲往後退了一步,冷著臉說:“這種鬼話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只是不知道那楊柏柳究竟許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鬼迷了心竅,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霍霍自己的左鄰右捨。

    “真的,前天晚上要不是我攔著,楊半仙早就把你跟這個警官弄過來了,就看在這份上,救我一命,救我一命啊。”

    老村長哭的臉上的褶子裡都是淚,別理義正言辭道:“人在做,天在看,這是你的報應。”

    她可不相信前天晚上她跟張警官逃過一劫是因為這村長,多半還是那楊柏柳和斗篷鬼有別的謀劃。

    “是真的,是我力保……”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多的那一絲血腥味在這地方都不顯眼。

    別理看了一眼他胸口碗大的窟窿,心裡淚流滿面,麻麻幸好剛才沒有說錯話。

    招娣扔了那塊肉,滴著血的長指甲擦也不擦,沖著別理一點頭就朝著村裡的地方飛過去。

    別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攔。

    張警官一臉懵逼狀站在旁邊,還舉槍對著招娣呢。

    但是招娣只是掏了村長的心髒就走了。

    別理歎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外套,渾身酸軟的邊走邊說:“剛才這個小女鬼就是招娣,她是……她是村長侄子的三閨女……”

    這段聽來的往事,別理看著風光霽月的文曲,根本說不出來。

    走遠了,離開了那血池,別理癱坐在地上,看著不遠的村裡一片火光,火光跳躍在她臉上,橘紅的,那些人惶恐的尖叫和呼喚讓她閉上了眼。

    “楊柏柳剛來的時候,也沒人相信他是什麼半仙,是村長——就剛才那老頭,可能是拿了好處,明裡暗裡的成了楊柏柳的代言人,招娣是村長大侄子馮民家的三女兒,馮民想要兒子,就聽信了謠言把家裡的四個女兒賣了,最小的那個扔了,我猜也被楊柏柳撿走煉成小鬼,屍體可能早就融化在那血池裡了。”

    張警官冷著臉,憤憤地在地上捶了一拳,罵了句髒話。

    招娣為什麼到了楊柏柳手上,為什麼會變成鬼,為什麼會這麼恨村長和村裡煽風點火的那些人,這都有了解釋。

    和招娣一樣被融進攝魂鈴裡的那些女嬰的魂魄成了她的飼料,最後成功的只有招娣,很難說她還是不是招娣了。

    她是去給自己報仇,也是去給那些剛剛到了這個世上卻還沒來得長大的女嬰報仇。

    別理睜開眼看著文曲,她說:“我攔不住,也不想攔。”

    文曲皺了皺眉,最後卻說:“嗯。”

    嗯是啥意思?別理懵了一會兒,按照正常的發展,這會兒不應該是文曲對她進行批判教育嗎?

    別理打量著文曲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說:“我猜楊柏柳弄得那個血池肯定是只要女的,所以才自作主張去換人,你不生氣吧?”

    文曲瞥了她一眼,“我生氣有用嗎?”

    別理砸吧砸吧嘴,氣弱道:“我不是看你當時好像也受傷了嘛……嚴重不嚴重?我又拖累你……”

    她心裡不舒服,躺在草地上,東邊已經有些灰蒙蒙的亮光,跑了一晚上別理已經身心俱疲,渾身酸疼的不行,腳上都磨起了水泡。

    躺下這會兒腦子終於有了空閒,別理想起那只斗篷鬼。

    骨頭架子比她高一點,瘦,而且它扮作張警官的時候跟她說了一句話,竟然有點熟悉。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19 19:20:13


    還沒等她想明白那熟悉感是從哪裡來的,一片陰影遮住了別理的臉。

    “主任好,我是牛頭,路上出了點事,來晚了。”

    別理呼一下坐起來,扯得腰上酸疼的肌肉跟拿鈍刀劃拉了三天一樣,嗷了一嗓子又碰到了舌尖,最後面無血色的捂住嘴,淚眼朦朧。

    甕聲甕氣的牛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這……”

    別理眼裡閃著淚花,口吃不甚清晰地說:“你們這些人腫麼都是事都接解決了才出現的?”

    比馬後炮都討厭。

    牛頭尷尬的低下了頭,兩只牛耳朵折了過去。

    別理見他這尷尬樣子,也不欺負老實人了,從懷裡掏出拘魂瓶來,“這裡面的東西你拿走,瓶子得給我留下。”

    牛頭沒接,凝眉眺望著山坡下的村子,一臉嚴肅凝重。

    別理嘖了一聲,“要不你先下去看看?你能把那小鬼帶走嗎?”

    牛頭從腰上取下來一條鏈子,這鏈子別理見黑無常拿過,看來大哥雖然沒來,不過把家當都給了小弟了。

    別理沒吭聲,看著牛頭沖下山坡進了村。

    張警官在旁邊端端正正的坐著,等牛頭走了才問:“這是……”

    別理嘴一扯,“這是你的隔界同事,牛頭。”

    這倆一個人差,一個鬼差,其實都差不多一個意思。

    招娣在村裡應該已經霍霍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妨礙公務反抗執法,手上腳上都拴著那鏈子就跟過來了。

    別理看了她一眼,跟牛頭笑道:“還有個事,也得麻煩您處理一下。”

    那血池子,雖然她不知道是用來干什麼的,不過留在這兒讓誰看見了,難免影響不好。

    別理又領著牛頭去了那血池,剛到地方,牛頭就滿是警惕,最後慶幸的告訴別理:“幸好差一點,否則這陣一成,山下那村裡的人都活不了。”

    別理一聽,也是後怕,“那你看留下來的這東西,怎麼辦?”

    牛頭為難的看了看那池子,“這個我處理不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鬼差,這個……”

    別理垂頭喪氣,從村長身上搜出來自己的那些被沒收的家夥事和張警官的車鑰匙之後,幽幽歎道:“不如把它填平了吧。”

    但是裡頭的血和碎肉肯定不會憑空填沒。

    牛頭搖頭,“不可,汙穢之氣太過濃郁,這填土也不是辦法。”

    別理瞪他,這不是辦法,那你不會,你說咋辦?

    牛頭偷偷瞥了一眼文曲,小聲說:“得除了這地方的陰晦……”

    天色已經有些亮了,牛頭看了一眼東邊的魚肚白,抬手作揖道:“那我這便走了。”

    別理一把拽住他,勾肩搭背的往旁邊去了,笑著埋怨道:“怎麼來的時候不見你著急,走的這麼迫切呢?”

    牛頭訕訕,“實在是天色……”

    別理松開了手,悄聲說道:“別瞎扯了,我就問你個事,昨天晚上那鬼一身骷髏架子,穿著一件黑斗篷,劈手就能從地下弄出來那麼多青面獠牙的幽魂,你就不知道這鬼是誰?”

    牛頭欲哭無淚,“這小的哪裡知道……”

    別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不相信,你們地府裡頭跑出來這麼厲害的東西,你們會不知道?不是說地府到人間的通道現在很難開嗎?我看怎麼挺好開?”

    牛頭哼哼唧唧,慚愧的摸臉,“這事……這也需待我回去向閻王殿下稟報,才能查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別理笑瞇瞇點頭,摸了摸牛頭的大耳朵,“好吧,看你們也挺不容易的,咱們就互相體諒,你說這地下要是源源不斷的往上冒,到時候我可是一拳難敵四手,人間要是因為這個被霍霍得很了……地府不是也不落好嗎?”

    別理從那堆找回來的家夥事裡把紙錢都翻出來,點著了沖扭頭拜了拜,“時候不早,您路上小心。”

    牛頭收了錢,沖別理還了禮,高高興興的扯著鎖鏈走了。

    別理頭疼的轉身回來,耷拉著肩膀,連善後都得自己上,地府這群老鬼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做什麼。

    她從把那些畫好的符咒在地上排成一排,把所有的驅邪符先挑出來,除去汙穢,用驅邪符就可以,引雷符也來兩張。

    別理招呼文曲和張警官躲遠點,隔空將引雷符打過去,雷鳴閃電跟著下來,直直的往那血池子裡打。

    血肉碎塊噗噗的濺出來,別理護著腦袋就跑,等雷聲落了,再跑回來,那池子已經被劈的焦黑了,泡也不冒了,就是更難聞。

    別理捂著嘴差點吐出來,屏氣凝神把驅邪符在四角裡都使了一遍,轉頭又用翻出來的朱砂在地上畫了一個祈雨符,不成,又畫,直到把頭都轉懵了,天色陰沈沈的,涼風吹得她打了倆噴嚏,文曲拽住她說:“我來吧。”

    他連那符咒都沒看,接過別理手上的桃木劍信手就畫,比別理不知道流暢多少倍。

    最後剛收手,別理摸了摸臉,有一滴雨。

    “哇塞神了!”

    春雨淅淅瀝瀝的,順帶澆滅了山下村裡的火。

    三個人走的也不快,別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咱車還在村裡。”

    這地方,別理第一次來的時候沒覺得怎麼樣,只是被這些人的愚昧氣昏了頭,第二次來才發覺這裡的可怕之處,如今再下來,只覺得心裡發緊。

    那些還在冒著煙的房子,四處可見的哭哭啼啼的人,這些人更加堅定不移的相信女娃果然是惡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已經把她們嚇破了膽,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這會兒已經呆滯了。

    誰叫也不應,目光直愣愣的。

    可把這些迷信的人嚇慘了。

    別理一進村就被人攔住了,這些剛剛失去了家的人凶神惡煞,帶著股瘋狂的味道,“滾!滾出去!”

    文曲擋在她身前,“取了車我們就走。”

    別理扒拉著從文曲身後蹦出來,破口大罵:“你們這樣怨誰?怨我嗎?傻逼!不識好歹!你們怎麼不去後邊山上看看那血池?怎麼不去找找你們扔了的小孩現在在哪兒?死也得有個全屍吧?楊柏柳騙你們的!騙你們的孩子弄去練鬼養他的攝魂鈴!你們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智障啊!昨天晚上怕不怕?那是被你們扔掉的孩子的靈魂回來了!她們不是惡鬼,你們才是!”

    別理渾身哆嗦,她從一開始憋著的怒氣終於爆發了,把人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誰上來就打誰,連撕帶咬的。

    純熟發洩。

    張警官和文曲這種一直都在規則內活著的人都動了手,最後大家都筋疲力盡,張警官拔槍朝天開了一槍之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就在後山上,你們自己去看,願意相信就信,不願意相信就不信。”

    被折騰過的村民們沈默了,沒有人問一句山上是什麼情況,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扔過小孩的這些人不會,也不願意去相信真相了。

    他們懷疑,他們沈默,他們避而不談。

    別理心裡哇涼,和張警官一起去取了車,出來的時候遇到柱子,柱子看起來倒是沒怎麼樣,只是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半,剛好把那老太太砸了進去,雖然沒死,不過到了這個歲數,後半生基本也就這樣了。

    柱子神情復雜的看著他們,別理張了張嘴,又閉上。

    確實是她沒打算攔著招娣,這點她推脫不了。

    柱子攔在她車前,別理把車窗搖下來,“怎麼了?”

    柱子舉起來一個小瓶子,裡面的血晃了晃。

    別理覺得自己可能從今以後要暈血了,可怕,說不定還暈紅。

    “昨天晚上,招娣放在我家的。”

    他認得招娣,都是一個村的,街坊四鄰基本上都要沾點親帶點故,馮民一家對這四個姑娘都不怎麼好,馮民老婆的衣服拿來改改就給老大穿,老大穿完輪給老二,姊妹掄著穿,到了老三身上基本就沒法看了,倒不是因為窮,女孩將來都是被人家的,在她們身上花錢不值當。

    馮春蘭比招娣大十歲,算起來也是招娣的姐姐,前幾年出門打工回來的時候,幾塊錢從地攤上給招娣買了件小裙子,不好看,但是該擋的地方都能擋住。

    別理一拍腦門,趕緊把那瓶子接過來。

    “招娣這是在救你閨女的命呢!清明給她燒點紙錢吧。”

    別理歎了口氣,她沒死在楊柏柳身上都是僥幸,更別說從楊柏柳身上弄出點血了。

    沒想到最後是招娣留了楊柏柳的血。

    “得了,你別擔心了,等我回去把你女兒身上的詛咒解了就讓你去接她。”

    柱子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哎了兩聲,訥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別理一揮手,“你還是趕緊回去忙著吧。”

    車順著他們來時的路出去,別理渾身酸疼癱坐著,身上披著文曲的外套。

    一路顛婆,她的頭歪到了文曲肩上。

    文曲正襟危坐,斜眼看著別理,兩手放在膝蓋上擺的端端正正。

    車子下坡,別理腦袋咕嚕一下,身體一倒趴在文曲腿上。

    就這樣她都沒醒,還小小的打起了鼾。

    張警官在前面說:“她都連著三天沒怎麼睡了,太累。”

    文曲低頭看了一眼別理蒼白的臉,心疼的摸了摸。

    不過這為什麼還要張警官跟他說?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