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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6:13


愛到天翻地覆(地獄三王子之三)作者:岳盈

莫名其妙被閃電劈下,跌得兩眼直冒金星
尚撞M醒即被滿身玫瑰香氣的少女抱個滿懷
「偉大的天主,感謝您……謝謝您呀!」
這是什麼胡言亂語!聽得他雞皮疙瘩掉滿地
原來是她錯把閃電當神蹟,把惡魔當成天使
以為上帝同情她沒戀愛過,派他來圓她的夢
蒼白有如雛菊的她,動不動就雙眼含著淚珠
眼巴巴露出一副唯天可謝、搖尾乞憐的模樣
唉!她若真要找人謝,就去謝謝撒旦好了
沒事把他生成這麼引人垂涎的「聖天使」樣
讓他這魔界最聰明的金童落在凡間任人譏笑
多虧薔薇女孩對他是魔是神的身分全不在意
真心真意待他,為他排解所有的蜚言蜚語
使他數千年來未曾撼動的心不禁為之傾動
如此情境令他頓悟,面對情關是不分人魔的
該傷腦筋的是,人魔殊途,如何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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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7:26


  「情形有多嚴重?」灰髮老人嚴厲的抿緊唇,狹長的鷹眼精光閃閃的注視坐在對面的中年男子。

  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被老人銳利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在那張提花織緞面的沙發椅上欠了欠身,戴著金邊眼鏡的方正臉孔透露出溫文爾雅的氣質。他扶了扶鏡框,以專業人士的口吻道:「右冠狀動脈硬化的程度,已到了必須立即開刀的地步。藥物治療不再能控制」

  「我問的不是我!」老人懊惱地打斷他。

  中年男子華克醫生是英國頗富盛名的心臟科權威,對老人的懊惱回以蹙眉、不以為然的表情。

  他擔任漢姆萊伯爵的主治大夫已經二十年,早就習慣老人的固執與跋扈。他知道伯爵最關心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

  「小姐的情況比閣下好。」

  「可是今年她已經發病兩次了。」漢姆萊伯爵憂心忡忡道。

  現在還只是夏天而已,到了秋冬伯爵的白眉緊蹙,心情憂鬱。

  「我跟您說過,像這種先天性心臟病只有開刀一途。」

  「她兩歲的時候已經開過一次了。」伯爵抿緊唇,怒氣騰騰的提醒醫生。

  「我知道。」華克歎了口氣。他當然曉得,當時就是他負責開刀的。

  「那並沒有改善多少。小薇依然病奄奄的,比尋常女孩嬌弱。去年她發病了三次,今年則是第二次,唇部和四肢都泛著那天殺的紫色。每次都喘不過氣來、心痛難當,我」

  「爵爺,那正是法洛氏四重症的特徵。如果您能答應讓薔薇小姐待在醫院里長期療養,會有助於病勢的控制。」

  「我天殺的才會答應!」伯爵嚥下心中的傷懷,惱怒地喊。「你明明曉得小薇有多不喜歡醫院裡的藥水味。她放不下家裡的玫瑰,只有在玫瑰園裡,她才能適意地展開歡顏。這孩子已經被上天剝奪太多了,難道連她臉上的笑容也要抹去?」

  「爵爺,我不是這個意思。」華克無奈地道。「不過您也曉得小姐患的這種心臟病,非常難以治療。雖然早期做過心室中隔關閉手術,但並不能根絕這種心臟不正常的合併。若是想讓小姐像一般人健康,除了再動一次手術外,別無他法。」

  「我天殺的才會讓你們替她動手術!」伯爵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華克醫生為難的僵在當場,挺擔心老伯爵會心臟病發。「手術成功的機會只有百分之六十,你也想叫我同意開刀?當年我便是聽了你的話,讓我的德克進了開刀房,結果怎樣了?德克才三十五歲,就被你們害死在開刀房裡!」

  華克醫生聽了很不是滋味,雙手緊握成拳,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當年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德克是他的好友,難道他會故意不救他嗎?老伯爵的話未免太過分了!

  「德克當時車禍受傷,在那種情況下不開刀也會死,我們只是在盡人事而已。伯爵閣下,我希望您能明白,對於德克的死,我並不比您好過。」華克冷靜地說。

  「反正,我就是不答應讓小薇開刀。」伯爵固執地道。

  「那您呢?您的心臟不能再拖了。」

  「還不到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就想叫我開刀?」伯爵不悅地叫嚷,「萬一我有什麼事,誰來照顧我的小薇?」

  說來說去,伯爵就是放心不下孫女薔薇。華克醫生很明白伯爵疼愛薔薇的心情,但更為伯爵的身體狀況擔心。

  「不是還有明頓少爺嗎?再說,您若是再拖下去的話,只怕到了年底就照顧不了薔薇小姐了。」華克實事求是地說。

  伯爵再度攏緊眉,懊惱地瞪視和他同樣執拗的醫生,知道華克不是在誆他。他眼神黯了下來,開始認真思考醫生的話。

  「明頓那小子不知跑哪去了。」漢姆萊伯爵頹喪地歎了口氣。他的孫子明頓就和他一樣固執,從今年初兩人鬧得不歡而散後,明頓就離開英國不知去向。

  「我聽薔薇小姐說,明頓少爺好像到台灣去了。」

  「啊?」伯爵詫異地看了醫生一眼,沒料到華克的消息會比他靈通。其實他也毋需訝異,明頓不管跑到哪裡,都會跟薔薇聯絡。

  而薔薇那樣天真的少女,只要你開口問她,她是一點心事也藏不住。若不是她心性開朗,怕也活不到現在吧?伯爵感歎著。

  但是台灣?

  明頓去那裡做什麼?

  伯爵腦筋一轉,立刻明白明頓跑去台灣的原因。

  明頓的母親白玫瑰,便是生長在那塊土地上。明頓一定是跑到他外公那裡去了。

  「爵爺只要將明頓少爺找回來,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開刀。」

  「別說了。」伯爵歎著氣搖頭。

  有些事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更何況向自個兒的孫子低頭?他再度搖了搖頭,僵直的背靠進沙發內。

  「小姐,你在做什麼?」漢姆萊伯爵府的管家法蘭克身軀微彎,好奇地對正貼緊書房橡木門的少女低聲問道。

  薔薇嚇了一跳,皺著精緻無瑕的小臉,輕拍著胸脯。

  雖然法蘭克的聲音很柔和,但正在偷聽的她,還是免不了作賊心虛的被嚇著。

  「噓!」她將鮮嫩如玉筍般的纖指放在唇中間,緩緩站直身,等到頭部不感到暈眩後,才拉著高大的法蘭克離開書房外的走廊,來到一間小客廳。

  「我剛才在偷聽爺爺和華克伯伯的談話。」清靈有如清晨還沾著露水含苞玫瑰的小臉神色嚴肅。粉嫩的唇瓣有些憂鬱的微微噘起,紫水晶般的圓眼不安地轉著。

  法蘭克慎重其事地點點頭,愛憐地注視面前嬌貴如最稀有玫瑰的少女。

  她穿了一件金黃色玫瑰圖案的合身洋裝,俏麗的模樣好似一個好心的精靈,臉頰微顯蒼白、瘦削,但一雙美眸仍晶瑩璀璨似夜空中的星子。

  「小姐聽到什麼?」他以共謀者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問。

  「華克伯伯說爺爺的心臟必須立刻開刀。」薔薇咬著唇說,眼睛似飄上兩朵烏雲黯淡了下來。

  「可是爵爺很固執。」法蘭克不樂觀地道。他服侍漢姆萊伯爵將近三十年,深知主人的脾氣。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薔薇輕歎著氣附和。「我相信哥哥一定能說服爺爺的。」

  「是啊。」法蘭克點頭表示贊同。「可惜明頓少爺還在跟爵爺鬧彆扭。」

  「如果我打電話告訴哥哥爺爺的狀況,你說他會不會回來?」

  「不一定。」法蘭克搖搖頭。「爵爺的身體看來仍十分健壯,尤其是在明頓少爺面前。說不定明頓少爺還會以為我們騙他而不予理會。」

  「可是哥哥知道我不會說謊啊。」薔薇不服氣地道。「他也真是的,竟狠得下心來不理會爺爺跟我。這一去就是半年,也不回來看看我們。」

  「也許是有什麼事擔誤了。」

  「有什麼事比爺爺跟我還重要?」薔薇埋怨著。「他說過要帶我環遊世界的,結果自己跑去玩,把我留在這裡。難道他不曉得我也好想看看媽媽的家鄉嗎?」

  精緻的小臉染上一層愁緒,紫色的瞳仁裡閃爍著無比的渴望。傍晚的微風自半開的窗戶吹進室內,拂著她柔亮的烏髮上下飄動,那張嬌俏的臉愈發顯得楚楚動人,教人心生憐惜。

  「小姐」法蘭克瞭解她的心情。只要一回想起德克主人夫婦雙雙因車禍身亡時,薔薇小姐茫然、困惑地四處尋找父母的表情,他便感到噬心的疼。

  當年薔薇小姐才幾歲?

  不過四歲左右吧,明頓少爺也才十歲而已。

  「明頓少爺會回來的。」他輕聲安慰嬌弱的小主人。

  薔薇轉向法蘭克,綻出甜美的笑容回應,但柳眉間的輕愁,卻洩漏出她憂鬱的心情。

  法蘭克怔怔地目送薔薇纖瘦的嬌軀離開,許久之後,才籲出心中的鬱悶,跟著走出小客廳。

  「這是倫敦的一個特色一片霧茫茫。」狄更斯的這句名言充分道出了倫敦多霧的氣候。

  今夜,便是薄霧輕籠的天氣,雖然還沒嚴重到伸手不見五指,但一層淡淡的霧氣飄散在天地間,模糊了週遭的景物,也遮掩了星光。

  連星星都看不見,大概也看不到流星吧。

  薔薇披了件羊毛薄外套,失望地凝視天空。

  她原本還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見到流星好許願。

  不能許願了,怎麼辦?

  她哀傷的揪緊羊毛外套,呆呆地瞪視著霧茫茫的夜空。

  她今年十八歲,由於罹患先天性心臟病的關係,身段一點也不及歐美女孩十八歲時該有的成熟,相反地,卻是瘦瘦小小,像個發育不良的小男孩。

  薔薇並沒有因為體弱的關係而自卑。

  一來是她很少有同年齡的玩伴,除了華克的女兒祖兒這位閨中密友外,薔薇沒有其他親近的同年齡朋友。她從小就在祖父的特別保護下,接受私人教育,從沒上過正規的學校。

  二來薔薇自幼受到百般呵護,眾人只顧得憐惜她的體弱嬌貴,哪還有閒給她氣受。再加上她的個性開朗活潑,終日守著亡母生前最愛的玫瑰花園,像花精靈般無憂無慮。

  但今夜是特別的。

  在傍晚時分偷聽了祖父和華克醫生在書房裡的談話後,薔薇再也開朗不起來。

  她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對祖父的心臟疾病感到憂心。

  怎麼辦呢?

  她是一個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掌握的女孩,照理是沒資格管別人的,但這個別人是她的祖父,她的守護神,漢姆萊家族的大家長啊。

  祖父一旦病倒,她孱弱的身軀如何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怎麼辦?

  真希望明頓在這裡,而不是遙遠的台灣。她想聯絡明頓,叫他回來,但她知道這個唯一的兄長就跟祖父一樣固執,他或許不相信從小違逆到大的老頑固祖父,也會有病倒的一天。

  祖父看起來是很健壯的。

  就連薔薇自己也很難相信原來祖父病得這麼嚴重。祖父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呢?

  薔薇蹙起秀眉,心裡的無助惶恐讓她的眼眶盈滿淚水。她虔誠地跪倒在地,合起雙掌。

  雖然,今夜沒有流星可以許願;雖然,她很少上教堂,飯前的禱告又做得很馬虎,但她仍希望慈祥又寬大的上帝能答應她的祈求。她以後一定會做個乖寶寶的,她保證。

  薔薇淚盈盈地凝視白霧蒼茫的天空,看不出來有任何神跡即將宣示。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除了祈求上帝幫忙外,她單純的小腦袋再也沒有其他主張。

  「上帝、耶穌,無論是哪一個,求求你幫幫可憐的薔薇。叫哥哥快點回來,說服爺爺同意讓華克伯伯替他開刀要保證他平安無事哦,千萬不要把我爺爺召到天堂去。爺爺很固執、脾氣又不好呃,那是指除了在薔薇面前外。他在我面前是很慈祥的,就像上帝一樣慈祥。所以,如果你把他一個人召了去,爺爺會因為沒有薔薇在身邊而大發脾氣,這樣你明白了嗎?一定不能召他去天堂,就把他留在這裡陪薔薇好不好?」

  薔薇抽抽噎噎的自言自語,沒有獲得任何回應。她失望地跪坐在地上,濕氣正濃的空氣中,飄蕩著甘甜柔和的玫瑰花香氣,令她精神一振。或許,她離神還不夠近。

  薔薇皺了皺小臉,儘管她正位於漢姆萊家在倫敦市郊的華廈頂樓,但跟倫敦市區的摩天大廈相比,當然是相形見絀了。

  也許,她明天該求爺爺讓她到哥哥明頓位於倫敦市區大廈頂樓的住處,說不定上帝便能聽見她的禱告了。

  如果他再聽不見呢?

  薔薇秀麗的臉龐垮了下來,單純的腦袋因這些複雜的思緒而顯得有些混亂。如果可能的話,她會建議上帝裝支電話算了,這樣她就不用這麼傷腦筋了。但前提是,她必須先見到上帝才能做建議啊。

  「為什麼我都沒有守護天使呢?」薔薇嘟著嘴抱怨。

  她記得電影裡有守護天使,故事書裡也有寫,為何她沒看到她的守護天使?她仰首向天,喃喃埋怨著。突然,在灰濛濛的天際,一道強烈的光閃現,薔薇立刻興奮了起來,管不得是流星還是神跡,小嘴猛張個不停。

  「請成全薔薇的心願。讓哥哥回家,讓爺爺康復,還有」她見到強光仍閃個不停,埋藏在心裡的渴望如翻江倒海般湧上。趁這時候向神多要求幾個願望不過分吧?這可是機會難得哦。「我從來沒談過戀愛,我希望戀愛!」她大聲喊出從好友祖兒十五歲時透露她有男朋友後,心中便興起的憧憬。

  成全我吧,上帝。薔薇在心裡祈求著。她多麼希望能在脆弱如嬌蘭般的生命消失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讓她平凡的生命能夠燦爛燃燒過一回。只要一次就行,哪怕只是酸澀的戀曲,她也甘之如飴。

  轟隆隆的雷聲爆響在平靜的夜空,薔薇膽小的摀住耳朵,心悸不已。她感到失望,原來是閃電打雷,不是神跡,也不是流星,她剛才許下的心願都白費了。

  她好傷心,覺得被天欺騙,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

  在視線模糊之際,一道影子就像閃電般突破蒼茫的霧氣下降。

  說下降或許不甚妥當,如果說是「掉下來」,就比較貼切了。

  所有的動作都在眨眼間完成,薔薇甚至還沒擺好目瞪口呆的表情,便聽見「碰」地一聲,一個黑色不明物體摔落在她身前五公尺左右的地方。

  是隻鳥嗎?薔薇納悶著,幾乎可以感覺到「它」墜落時,週遭所湧現的氣流波動。如果是隻鳥,一定是只大老鷹。

  她大著膽子,排開霧氣走向不明落體,突然的一聲呻吟令她停下腳步。她瞪大眼注視距離不到一公尺的物體,只見「它」費力地爬起身,一手抵在地面,撐著身體;一手扶住頭,搖了搖他那頭燦爛的金髮。

  薔薇全身一震,腳步不由自主地朝對方大步邁過去。她蹲在他身邊,雙手顫抖地扶向他。

  一雙她生平所見最美麗的藍眸正定定地望著她。

  她屏住呼吸,幾乎無法移動,紫色的瞳仁愛慕地注視眼前俊美如天使的少年。

  「天使!」她興奮地道。「我的守護天使。」

  她一把抱住他。

  善惡呆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被閃電劈中,神經錯亂了?

  當然,最最不可能的是他在作噩夢。

  天殺的,他從來沒作過夢,更遑論是噩夢了。他便是人們的噩夢,所有宇宙生物的夢魘。如今,他卻陷在一場他完全無法掌握的噩夢中。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天使,守護天使」一雙閃著興奮和淚光的紫羅蘭眸子幾近瘋狂、癡迷地定在他臉上,粉嫩的小嘴漾出一朵像玫瑰花般嬌艷的笑容。

  善惡有一剎那的失神,居然不自禁地想彎起唇角。他悚然一驚,以看洪水猛獸的表情瞪視眼前嬌美如花的弱女子。

  她瘦如纖弱花枝的嬌軀正緊抵著他,若有似無的少女體香自她溫熱的身軀催發出來,玉臂緊緊摟住他的上半身,將他的頭顱按壓在那彷彿隨時都會垮下來的肩上。

  善惡感到喘不過氣來。

  除了母親潔蓮外,眼前的少女是頭一個擁抱他的女性,而他竟然還覺得陶醉?

  善惡全身雞皮疙瘩直起。

  他想到兄長和安琪的戀愛,更是毛骨悚然。

  不不不,他是不可能、也不會愛上任何女性的。他是永遠的地獄頑童,才不會陷入情關中呢!

  「偉大的天主,感謝你。你終究是聽到了薔薇的祈求,才派遣薔薇的守護天使下凡來,對不對?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謝謝你啊,上帝」

  她在胡言亂語什麼?

  善惡聽得頭痛不已,連帶先前被閃電劈下、跌得眼盲金星的痛楚也發作起來。他覺得頭暈腦脹,難以理智的思考。

  這一定是場噩夢!

  他堂堂的地獄二王子,跟上帝有什麼關係?

  能差遣他的,就只有他父親地獄之王撒旦!上帝算哪根蔥?

  「只是沒想到我的守護天使會這麼俊」薔薇的聲音低了下來,秀美的臉龐輕靠著善惡的頭。善惡可以感覺到她溫暖的呼吸正吐在他耳邊,耳根不由得微微發熱。

  「難道」薔薇欲語還羞,吞吞吐吐了半天,才以低微得幾不可問的聲音怯怯地吐露心意。「你連薔薇的最後一個心願也照拂到了?」她羞澀地嬌笑了聲,如鹿兒亂撞的心跳顯示出她此刻的激動。

  突然,她劇烈地喘了起來,善惡反射性地抬起手輕撫著她瘦削的柔背。這麼一拂,比什麼仙丹靈藥都要教薔薇通體舒暢。她的臉頰泛熱,更加肯定懷裡的男子正是上帝同情她而賜下的守護天使。

  「謝謝你!」她微抬螓首,十分虔敬地向天祝謝。這讓善惡頗為不悅,心裡直嘀咕她謝錯人了。

  「喂,你還要抱多久啊?」他惱怒地喝問。

  「啊?」薔薇顯然沒料到懷裡的天使會有這麼一問,臉頰燒紅得更厲害。她這才想起自己除了親人外,從未向任何男子投懷送抱過,剛才主動擁抱這位俊美男子的行為,不由羞得她芳心顫動,胸口火熱。

  可是,他是天使,應該沒啥關係吧?

  但他也是上帝派遣來陪她談戀愛的對象啊!

  這麼一想,薔薇簡直是羞得無地自容,猛力推開懷中的男子。

  善惡沒料到她會這麼用力推開他,猝不及防下,差點又「咚」的一聲撞上水泥地面。他雙手及時撐在身後,冒凶光的藍眸和那雙嬌柔羞怯的紫眸互瞪。

  「我跟你有仇啊?這麼用力推我!」他不高興地說。

  「對不起,弄疼你了嗎?」

  「若是你被閃電打下來,摔得七葷八素,又被個莫名其妙的瘋女人緊摟著又哭又笑,再被她狠心推開,你說會不會痛?」善惡譏諷道。

  薔薇聽到他罵她「莫名其妙的瘋女人」,不由得難堪起來。她從小到大都沒讓人罵過,頓時覺得十分委屈。

  「我不是莫名其妙的瘋女人。」她為自己辯白。「我是太高興看到你了嘛!」

  「有什麼好高興的?」善惡沒好氣地問。

  「你!」薔薇扁了扁嘴,含著屈辱眼淚的杏眸瞟了他一眼。這一看,愈發覺得他俊美可愛,心跳再度失了規律。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比他俊俏的男子,好萊塢的各色男星、英國男模特兒,跟他相比全成俗人莽漢。

  她再一次為上帝的恩賜感到雀躍不已。

  她只想談場戀愛,卻沒妄想要個如此美麗的男人當愛人,上帝實在太厚待她了。

  「別又露出那副對上蒼感激涕零的表情,好不好?」善惡嫌惡地撇撇嘴。這小女人像朵蒼白的雛菊般,動不動就含著眼淚,還露出那副唯天可謝的搖尾乞憐模樣,瞧得他一肚子火。

  如果她真要感謝的話,那就謝謝他的父親撒旦王吧!沒事把他生得這麼引人垂涎幹嘛?瞧這小女人看他的表情,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肚似的。

  善惡嘲弄地勾起嘴角,綻出冷淡的笑意。

  這一笑,又教薔薇看呆了。

  她不是沒見過男人的笑容,但像他這麼美麗、性感的,卻絕對是頭一回。那雙湛藍似晴朗天空的眼眸裡,有兩簇緊攫住人心的調皮焰芒,吸引她像飛蛾般直撲過去。

  而他那頭在幽暗的霧夜中仍顯得十分耀眼的金髮,更像黃金般令人渴望觸摸。他真是太美麗了,美得就像天使般。

  他當然是天使啦,薔薇為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除了天使外,他不可能是別的了,而且他一定是上帝座下最俊美的使者。她想像不出會有比他更美麗的天使。

  只是他的翅膀呢?他不是該有雙美麗無比的白色羽翅嗎?而且,他不是該穿象徵天使純潔的白袍嗎?為什麼反而一身黑衣?

  薔薇狐疑地打量他,當他促狹地朝她眨眼時,她彷彿看到他背後有對黑翼在揮動。她揉了揉眼,黑翼便消失不見了。

  「你怎麼會被閃電打下來?」她想到他先前的那句話,困惑地問。

  正心不在焉地欣賞她為他癡迷表情的善惡,被她的這句話給點醒了。他蹙了蹙眉,彷彿跟她同樣疑惑。

  他乃堂堂的地獄二王子,縱橫數千年無敵手的魔界金童,怎麼可能會被小小的閃電給擊中,更遑論是打下來呢?這要是傳入群魔耳中,非給當成一句屁話嗤笑不可。但是,他真的是被閃電打下來的。

  而且若不是個天生的護體魔力發揮作用,他就不只是灰頭土臉的全身酸疼,搞不好會摔得粉身碎骨。

  一個想法閃過心頭,善惡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眉頭攏得更緊。

  莫非,安琪的水晶十字架對他造成的傷害比他估計得還要嚴重?他原本以為只是小傷而已,所以連調養的功夫也省略了,一心打算返回地獄,找長老們商討對付安琪天使靈力的方法,卻沒想到被一道莫名其妙出現的閃電給擊中,就這樣從空中掉落下來。

  掉下來也就算了,偏偏那股炙人的電力震得他全身麻痺,一點法力也使不出來。即便是現在,他發現他體內的法力居然虛弱得可憐,簡直到了若有似無的地步。

  善噁心裡興起從未有過的恐慌。還好面前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小女人,若是遇上不懷好意的孔武有力大漢,他這個地獄二王子就只有待宰的份了!

  薔薇見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頹喪的發呆,心裡不由得有些慼然。她的天使一定是初次下凡,才會不小心給閃電劈中。她愈想愈心疼,溫柔的俏臉綻出笑顏,柔白的小手充滿愛憐地撫向他垮下來的俊容。

  「你做什麼?」善惡萬分驚恐地朝後退去。薔薇被他聲音中的畏懼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地眨眨眼,笑容裡滿是真誠。

  「別害怕,我只是要安慰你而已。放心好了,我不會笑你的。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當守護天使,所以才會不小心給閃電劈中對不對?你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她這番話令善惡啼笑皆非。他沒料到自己居然會被這個小女孩當成初出任務便栽跟頭的菜鳥天使。看來,她一點也不明瞭他的身份。她若知道他是個魔鬼,怕就不會這般和藹可親的對待他了。

  「你是我的天使,只屬於我的守護天使。」那雙盈滿笑意的紫眸熱烈地閃爍著,瘦長的纖臂再度不顧他意願地纏繞住他,淡淡的幽香緊跟著撲鼻而至。善惡被她摟在懷裡,竟感到十分的安全、適意。

  或許,他可以在這副女性懷抱待上一陣子。他疲憊地想。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人推翻。隨著逼近樓頂的腳步聲,是緊張兮兮的呼喊。

  善惡聽見少女朝對方甜蜜地喊道:「法蘭克,我在這裡。」

  糟糕!

  善惡的心急速下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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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8:08


  「左三圈,右三圈來做運動」

  渾沌的腦子裡,突然遭到前所未有的噪音侵擾。這不知打哪來的中文童歌,不間斷地灌進善惡的耳朵裡,害得他只能扶著額角,無助地在枕頭上呻吟。

  他不情願地張開眼睛,整齊的劍眉因從頭到腳泛著的酸疼而朝眉心擠攏,茫然的眼光無意識地瞪著天花板上的美麗圖畫。

  各種姿勢的金髮天使,張著一雙雙美麗的羽翼,或抱著豎琴,或拿著花朵,在玫瑰花園裡嬉耍。

  善惡突然覺得這幅圖畫很礙眼,猛然從床上坐起,昨夜那個他寧願視之為荒唐夢境的現實記憶如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他頹然傾倒床上,知道那一切不是噩夢,是真實的。而更糟糕的是,他逸失的法力好像一去不返似的,他休息了一整夜,仍提不起半點勁。

  難道他真要困在這裡?善惡愁眉不展地歎氣。

  不是他太愛挑剔,只要回想起昨晚薔薇興高采烈對那位威嚴的老頭子的宣示,他便覺得心驚膽戰,如墜噩夢。

  在那位雄壯威武的老管家將他抱下頂樓後,遵照薔薇的命令,他被送進與她隔鄰的客房,然後便有個拄著枴杖、道貌岸然的老人進來看他。

  那時候薔薇正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熱奶茶,一見到老人進來,她立刻像只小鳥般飛進老人懷裡,親親熱熱的摟著對方。

  而當老人精銳的紫眸投向他時,薔薇又下意識地護在他身前,愛嬌地對老人說:「爺爺,他是我的守護天使。上帝派他來保護我、跟我談戀愛的。」

  善惡記得當時老人的表情同他一般驚愕,但對方張開的嘴巴比他先一步合起來。在打量他一會兒之後,復以無比寵溺的眼光迎向孫女閃著興奮火花的笑臉。

  「是真的,爺爺。我剛才跟上帝祈求的。」薔薇羞澀地依偎在老人懷中說道。

  「你跟上帝祈求?」老人很努力地想搞清楚孫女的意思。

  「嗯。」薔薇臉頰通紅地埋進老人懷裡,不好意思抬頭迎向祖父眼中的探詢。「我本來只祈求哥哥早些回家,爺爺身體健康,但突然閃現的電光讓我以為是神跡或是流星,所以便提出了這個願望。」

  「什麼願望?」老人瞇著眼,滿臉問號。事實上,善惡同他一般困惑。

  「就是」薔薇羞怯地支吾著。「談戀愛的願望嘛!」

  老人凝視著孫女兒紅暈滿佈的俏臉,恍然大悟。

  薔薇十八歲了,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卻因身罹頑疾,阻礙了正常的交友機會。別說是男友了,平常連見個年輕男孩的機會都鮮少。也難怪她會向上帝祈求這個願望了。

  瞭解孫女的想法後,老人再度以銳利的鷹眼斜睨向善惡震驚的俊美臉蛋,表情莫測高深。

  「爺爺,我說的都是真的。」薔薇仰著小臉,紫眸裡熱切閃爍的焰光,直教老人為之心疼。

  薔薇向來乖巧,從來沒向他要求過什麼,這回只不過要他相信眼前俊美的少年就是她口中的天使,他理當成全她小小的心願。

  「爺爺知道。」老人慈祥地撫著孫女的秀髮。

  「那他可以留下來了!」薔薇歡呼著,盈滿柔情的眼眸羞怯地轉向目瞪口呆的善惡。

  瘋了,這家子全都瘋了!而且瘋得無可救藥。

  當時善惡的腦子裡只有這個想法。

  薔薇一定是看多了羅曼史,中毒太深,才會相信上帝會派個天使跟她談戀愛。

  老天爺,如果上帝連人家的戀愛事也要管的話,那他未免太忙了吧!這種事連地獄都不屑插手。

  但話說回來,前不久他父親撒旦,還不是派他們兄弟以愛情迷惑那個由天使轉世為人的安琪嗎?好在他大哥魔魅將這任務攬在身上,否則現在陪安琪談戀愛的就是他了!

  可是他依然在劫難逃,竟被個異想天開的平凡少女給纏住了。而更可惱的是,那個看起來十分嚴肅、正常的老頭子,居然和他的孫女一起胡鬧,真把他當成被上帝遣下凡陪薔薇談戀愛的天使!

  善惡頭疼了一整晚,直到鮮少侵襲他的瞌睡蟲找上門來,他才昏然墜入睡夢之中。

  精力、法力的損耗使他睡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那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擾人怪異歌曲,他只怕還要多睡上一會兒呢。

  輕快的腳步聲隨著歌聲飄向床上的善惡。

  他的眼光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穿著背心衫、緊身運動短褲的嬌俏女孩,正笑容燦爛地撲向他。

  「你醒了啊。」她賴在他身上,吐氣如蘭。

  善惡發現自己不討厭她的重量,反而被壓得十分舒服。他懶洋洋地揚了揚綿密的睫羽,湛藍的眼珠細細地審視她嬌美的臉蛋。

  她的皮膚不錯,像新生兒般嬌嫩有光澤。深刻的輪廓襯得她精緻的五官更加立體,紫色的眸子有若水晶般清澈,反映出他俊逸的倒影。

  「我早些時候有來看過你,可是你睡得很沈,所以沒吵你。」兩片宛似粉紅玫瑰花瓣的嘴唇一張一合,善惡看得有些失神。「後來我想快十一點了,你應該醒了,所以我又跑來看你,你果然醒了。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哦。」薔薇伸出手輕撫他誘人的俊容,有些意亂情迷。

  善惡被她這麼一摸,竟覺得臉頰有些燥熱、酥麻。他詫異地瞪視她,深沈的眸光裡閃著兩簇怪異的火焰。

  薔薇雙頰泛著熱度,被他灼人的目光瞧有些不自在。和他隔著薄被相抵的敏感肌膚,彷彿可以感應到屬於善惡的熾熱體溫。而飄進鼻端的清爽男性氣息,更令她心神俱醉,神思恍惚。

  「剛才吵醒我的是什麼歌曲?」為了降下在兩人之間升起的怪異熱度,善惡隨便找了個話題。

  「呃,那個啊。」薔薇嫣然一笑,離開他的胸膛。突然減輕的重量,令善惡微感失望。

  「那是我大哥明頓從台灣寄給我的CD喔。」她活潑地答道。「大哥還說這張專輯很受當地的人歡迎呢。而且唱歌的女孩只比我年長些,長得跟我一樣可愛。」

  「可愛?」善惡坐起身,打趣地凝視她。

  「是啊,你不覺得嗎?」她眨著眼,熱切地問道。「就跟我一樣天真可愛。大哥還說,我們都清純得有如開天闢地以來最純淨無汙染的一滴水。」

  多奇怪的比喻啊。善惡想著。

  他以另一個角度打量薔薇,發現她幾乎就像安琪一般無邪。他注意到從她頭上冒出一股純淨透明的靈光,料想她應該是新生的靈魂。第一次降臨世間的生命,沒有前世包袱,怪不得會這般清純乾淨。

  他嗅了嗅,除了她身上清淨的味道外,還有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他很快尋到那縷馥郁香氣的來源;玫瑰木雕花式樣的床頭櫃上放了一隻透明的水晶杯,裡面供養了一枝近乎藍色的玫瑰花。

  薔薇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驀地臉一紅。她含情脈脈地瞅著善惡的俊臉,羞澀地道:「這種玫瑰叫歐迪納,花色接近藍色。我清早起來時特別去園裡摘來的。」

  「哦。」善惡隨意應了一聲,眼光回到薔薇身上時,發現她略顯失望地咬著下唇。

  善惡的心一緊,訝異自己竟為她的失意感到難過。他幹嘛理會她高不高興啊?可是心裡總隱隱有根刺在作怪,讓他無法忽略不管。

  他集中精神在她略顯黯淡的小臉上,無法猜測出造成她情緒突然低落的原因。這實在不像他,往常他都可以一眼窺出人們的心思。是不是法力消退後,他連這點與生俱來的能力也失去了?

  他感到意志消沈。

  「這玫瑰花有特別的意義嗎?」他意興闌珊地勉強問道。

  「嗯。」薔薇像被清水滋潤復活的萎靡花朵般,立時振奮起來,小臉泛著淡淡的紅暈,紫眸閃閃生光。「玫瑰代表愛情。」

  善惡張了張嘴,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再度合上。他下意識地想避開薔薇熱烈的凝視,隱約猜出她對他的好感,已經超出情竇初開少女的一時著迷。她把他當成戀愛對象了,他著惱地想。

  「你你知道有一則關於玫瑰的神話故事嗎?」薔薇見他沈默下來,再度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道。

  「什麼神話故事?」善惡裝作不感興趣地開口。

  薔薇聽見他答話,心裡漾滿愉悅,嫣然微笑解釋,「根據希臘神話,有一天海神和陸神比賽,看誰能創造出世上最美麗的東西。海神創造的維納斯乘著貝殼隨海水的泡沫浮出水面,而陸神所創造的美麗傑作玫瑰則從天而降。從此以後,玫瑰便成了愛情的象徵,情人們互表心意的花朵。西元前六世紀的希臘女詩人莎芙還讚美它是花之女王,並歌頌她的芳香如情人的氣息。」

  善惡見她小嘴動個不停,兩片美麗的唇瓣時而互相親吻,時而分開綻出雪白的貝齒,模樣有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心跳不由加快,竟覺得有些動心。

  糟糕。

  他懊惱地發現隨著法力的暫失,他的魔心居然變得跟人類一般脆弱。數千年來未曾撼動的惡魔之心,卻在這時候對個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有傾動的現象。

  他心慌意亂地揮開這個思緒,半合著眼瞼靠在身後鬆軟的枕頭上。

  「薔薇跟玫瑰是同一種花朵嗎?」他不經意地問。

  「嗯。」薔薇似乎很容易被取悅,善惡隨便一個話題都能讓她笑得像蜜一般甜。「薔薇,別名玫瑰。事實上,薔薇就是玫瑰,玫瑰就是薔薇。」

  「那你為什麼叫薔薇,而不是玫瑰?」他被勾起好奇心了。

  「因為我母親叫玫瑰啊。」薔薇的眼裡升起孺慕之情,清亮的美眸染上一層霧氣。「我母親叫白玫瑰,她出生在一個叫台灣的美麗島嶼。外公家是種花的,當園裡的第一朵玫瑰綻放時,白家誕生了最年幼的孩子,所以母親便被取名為玫瑰。在她二十歲那年,跟外婆到香港遊玩,在那裡認識了我父親。」

  一個台灣花農的女兒,結識了英國的豪門公子?

  這有點像是童話故事。善惡單從昨夜被抱下頂樓到客房的短暫旅程,看出薔薇家非富即貴。而昨天那個派頭十足的老頭子,更展現出尊榮、傲慢的貴族氣質。

  「你們家是做什麼的?」他進一步確認。

  「做什麼?」薔薇顯得有些困惑。

  「我是說以什麼營生,靠什麼過活。就是賺錢的意思。」善惡耐心地解釋半天,薔薇才恍然大悟。

  「我不太清楚。」薔薇不好意思地說。「漢姆萊家族發跡於都鐸王朝時期,在世界各地都有事業。爸爸在世時,好像有經營幾家公司吧,但後來爺爺為了照顧我跟哥哥,就把公司交給別人經營,只保留股東的身份。但是哥哥從劍橋大學拿到博士學位後,又和朋友合開律師事務所,和一家船運公司。」

  「這麼說,你家是靠你哥哥賺錢的?」

  「不是啦。」薔薇的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哥哥賺的錢自己花,爺爺的錢大家花。」

  善惡對她的回答感到好笑。他瞇著眼注視薔薇天真的笑顏,發現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花精靈,對物質世界的瞭解懵懵懂懂。而她也絕對有這樣的本錢。

  「你呢?」薔薇托著腮看他。

  善惡嘲弄地彎起唇角,並不答話。

  「我倒忘了,你是天使。不過我想知道你成為天使前的事。」她偏了偏頭,好奇地說。

  善惡懶得浪費口水更正她小腦袋瓜裡先入為主的觀念,只疑惑地挑了挑眉,淡漠地道:「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是天使?」

  薔薇咯咯笑了起來,善惡不解地瞪她。

  她抿了抿唇,收斂臉上猖狂的笑意。

  「你看看天花板的天使畫像。你除了少對翅膀外,是不是比他們更像天使?」她的紫瞳裡反映出調皮和慧黠。「更別說你是在我向上帝禱告祈願時,從天上落下來的。」

  「那說不定只是巧合。」善惡嘟著唇不悅地反駁。「也許我是超人,不巧被雷電打中摔下來。」

  「超人?」這下子薔薇再也顧不得淑女身份,笑得直打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彎成月牙兒的眼眸上下打量他。「那你的國旗緊身衣呢?」說完,她又捧著肚子狂笑。

  善惡又好氣又好笑地喚出聲,等到她哀哀叫的揉著平坦的小腹止住笑後,他才坐起身,俊臉靠過去,伸出修長的手指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實在是太單純了。」他沙啞地道。一雙碧藍、深沈如大海般的眼瞳向她放電,蠱惑著她。「你到底天殺的向上帝祈什麼願?」

  「呃?」薔薇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他俊俏又有些邪氣的影像,和他低啞、迷人的嗓音。她緊張地舔了舔唇,雙瞳因他呼出的熱氣而漾著羞澀。「我跟上帝說,我希望戀愛。」她喘息地道。

  「那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嗎?」深邃的藍眸勾魂攝魄地逼近她,而那兩片形狀完美的唇瓣正勾引她嘗試危險的愛情遊戲。

  「不,就是你,我的天使愛人。」她攀上他的頸後,喜悅地發現手下濃密金髮的觸感跟想像中一樣美好。彷彿再也受不了四片唇之間稀薄、燥熱的空氣,她猛然迎向他,和那兩片集天下美艷的男性嘴唇密密實實地貼合。

  四瓣未曾嘗過情慾的紅唇乍然相遇,如陰極碰觸陽極,瞬間通起電來。酥麻的感覺若烈火燎原般通過密合的四片唇分別傳至各自的大腦裡,再蔓延向這對初吻男女的四肢百骸,連帶著兩顆從未沾染情愛的心也深深陷落。

  短短幾秒鐘的熱辣辣接觸,被一聲傳自房門口的惱怒輕咳所打擾。善惡不愧是地獄的二王子,很快從情慾的迷霧裡清醒過來。即使那甜蜜的感覺雋永得像個他不願醒來的美夢,他仍勉強移開唇,將注意力投向門口。

  漢姆萊家族的大家長薔薇的祖父,正臉色陰沈地狠瞪著他。

  有一個賣牛仔褲的電視廣告是這樣的:男主角偷拐農場主人的女兒到穀倉裡親熱,結果被農場主人逮個正著,當場就拿著獵槍追殺。子彈無情地射向熱情如火的血性青年,偷情的男主角仗著身下的牛仔褲彈性十足,健步如飛地越過農場的圍欄,及時闖過火車疾駛而來的鐵道,僥倖逃過一劫。

  善惡忘了是在哪裡看過這個廣告的,但依稀記得農場主人見到女兒被人輕薄時恨得牙癢癢的表情。而眼前抿唇蹙眉、眼光冷峻的老人,彷彿正吶喊著和農場主人相同的仇恨。

  儘管善惡並不是主動接吻的人,但愛孫心切的老人可管不了這許多。譴責的眼光對準善惡,好像他是專門淩辱純潔少女的大色狼似的。

  善惡嘲弄地勾起一抹冷笑,鄙夷人類護短的劣根性。他才是受害者呢,這個老頭知不知道?

  那個臉蛋紅通通,也不知道是被羞澀還是激情渲染出紅霞的少女,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但她只是愛嬌地在祖父懷裡磨蹭了一下下,便將所有罪嫌轉嫁給他,讓他成了替罪羔羊。

  他有些不甘心地目送熱情如紅玫瑰、清純如白玫瑰的薔薇被她祖父隨便找個借口打發離去。如果老頭子在這時候拿出獵槍來對付他,他也不意外,而且還只能傻傻地坐在原處等著挨子彈。一來,他可沒穿什麼彈性十足的牛仔褲;二來,儘管休息了一夜,他體內的法力依然虛弱似無。否則他哪會任那小妮子輕薄?

  他屈辱地輕哼著。

  只是不曉得這副臭皮囊是否真耐得住子彈的攻擊。如果他真的死了,魂魄是否能飛回地獄向他老爸撒旦報到?還是會魂飛魄散,從此消失在宇宙深處?

  非常有趣的問題,他好笑地想。

  「嗯哼!」漢姆萊伯爵清了清喉嚨,企圖拉回善惡不知道神遊到何處的注意力。他不悅地抿緊唇,心裡直咕噥著現代的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禮貌,跟老人家說話還這般漫不經心。

  善惡挑了挑眉,清澈的藍眸閃著洞悉世情的瞭然,較世俗凡人俊美的外貌流露出睥睨一切的尊貴氣質,還真有幾分天使真摯無邪的浩然正氣,漢姆萊伯爵暗暗訝異。

  這小子該不會真是天使吧?

  饒是伯爵這般現實、理智又對神鬼之說不怎麼相信的人,也感到有些疑惑。

  「你真的是天使嗎?」他納悶地問道。

  「你說呢?」善惡咧嘴一笑,表情無辜地將問題丟回給伯爵。

  漢姆萊伯爵嚴肅地端起管家剛送過來的茶,透過自繪著金黃色玫瑰圖案的瓷杯口冒上來的霧氣打量善惡。

  若這世間真有天使的話,這個俊俏不似凡人的傢夥絕對吻合。可是他喬治.漢姆萊根本不信什麼上帝、天使的。如果真有這些神祇的話,他那對良善得連踩死只螞蟻都會傷心難過半天的兒子、媳婦,也不會正值盛年便出車禍死亡。而他純真可愛的小孫女薔薇,更不可能身罹先天性心臟病受苦至今。

  所以這世間是沒有上帝的,他這麼認為。

  「不,我認為不是。」伯爵肯定地道,銳利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凝視善惡諱莫如深的俊臉。

  「哦?」善惡感興趣地微瞇著眼,充滿笑意的藍眸閃爍著比上等藍寶石還要璀璨迷人的光彩。

  「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伯爵不受迷惑地問。

  「薔薇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善惡打起太極拳。

  「你以為我會相信?」伯爵警告的眼神,彷彿在暗示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好別拿他當傻瓜。

  「你連自己孫女的話都不信?」善惡無辜地聳聳肩。

  漢姆萊伯爵再度抿緊唇,冷冽的眼光威脅著要殺人。善惡不受恫喝地端起茶杯就唇,將奶香味十足的茶液送進喉中。

  自從昨夜被閃電打下來,法力如石沈大海般「音訊全無」後,他就變得像人類一樣容易肚子餓,不得不依賴凡人的食物補充體力。

  這奶茶的味道還不錯。善惡愉快地品味著溫熱的茶液從食道一路滑進胃部的感覺。說真的,跟這老傢夥的一番對談,讓他的精神振奮許多。

  「你不要都推到薔薇身上。」伯爵嚴峻地說。

  善惡歎了口氣,以理性的眼神凝視著即便是白髮蒼蒼、滿臉皺紋卻依然目朗神清、具有十足威嚇力量的老人家,然後以感性的聲音說道:「漢姆萊先生」

  伯爵的臉色僵了一下,深受冒犯的矍然眼光瞪得善惡一頭霧水。

  「請叫我漢姆萊伯爵。」他隱含不悅的聲音傲慢地更正。

  善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據他所知,這些貴族皆死愛面子。都什麼時代了,還關在家裡當大爺。這讓他想起不久前遇見的吸血族王子泰勒,他好像也有勞什子的伯爵頭銜。

  「好吧,漢姆萊伯爵。」他諷刺地加重語氣。「我說伯爵大人,以閣下的英明睿智,對區區在下我出現在貴府的頂樓上,能提出比尊貴的令孫女更好的解釋嗎?」

  伯爵冷哼一聲,不屑地挑了挑眉。

  「你有可能是小偷。」

  「從天而降的小偷?」善惡深受屈辱地冷笑。他堂堂的地獄二王子,竟被這糟老頭當作小偷?他俊朗、貴氣的模樣像是猥瑣的小偷嗎?

  這老頭也未免太侮辱人了。

  「你有可能是用滑翔翼,或是降落傘。」伯爵冷靜地分析。

  「在陰沈沈的霧夜裡?」善惡好笑地說。

  他之前還以為漢姆萊家族只有那朵熱情的薔薇花想像力過於豐富呢,沒想到連她爺爺也一樣。這老頭該不會好萊塢電影看太多了吧?

  「這種天氣不適合玩滑翔翼,也不適合直升機飛行吧?」他輕佻地揚眉挑釁。「你乾脆說我是閒來無事亂逛的超人遠比較合理。」

  「你開什麼玩笑?」

  活到這把年紀,漢姆萊伯爵從沒受到這麼無禮的頂撞。就算他推測錯誤,這個年輕人也不該用這麼吊兒郎當的語氣跟他說話。

  「超人你還不夠格!」他極盡侮辱地掃了一眼套著孫子明頓睡衣的精瘦身軀。比起明頓來,善惡足足小了一號。儘管身材頎長,但身體的發育上明顯仍停留在青少年階段。「再說你昨晚穿的是黑袍,可不是國旗內衣。」他幽默地說。

  戲而不謔的言辭化解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善惡不禁莞爾,回應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饒是伯爵這閱人無數的長者,也被善惡美麗若天使的笑容給迷惑了。他的理智不由得有些搖擺不定,薔薇的話或許也道理哦。

  「我不管你是打哪來的」伯爵皺了皺眉,對自己突然的妥協有些惱火。但他很快地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孫女薔薇,只要她高興,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既然薔薇喜歡你,我就不追究你的來歷,以及闖進本宅的目的。你好好留在這裡陪薔薇,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要我留下來陪薔薇?」善惡再難保持俊臉上的平靜,張口結舌,「你該不會真要我陪她談戀愛吧?」

  「有何不可?」伯爵拄著枴杖站起身,表示談話已然結束。「你換套正式的衣服,等一下我會派人帶你下樓午餐。」

  善惡瞪著伯爵離去的僵直背影,仍處在極度的震驚之中。他記得曾看過一部電影,好像是個有錢人雇了個黑人當兒子的玩具。當時他只覺得這些人類真是異想天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沒想到類似的事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顯然的,伯爵執意要寵壞他的孫女,甚至不惜留下來歷不明的危險人物,陪伴孫女談戀愛。

  不過話說回來,薔薇容貌姣美,家世又如此顯赫,雖然外表纖弱,也不至於乏人問津到用這種方法交男友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8:38


  善惡換上黑色絲絨襯衫及同色長褲,將及肩的金髮用一條黑色髮帶綁在腦後。

  這所有的行頭全是那個叫法蘭克的管事親自送來,據他說都是薔薇從她哥哥明頓的衣櫃裡翻揀出來的。

  顯然明頓的身材要比他壯碩些,善惡挑剔地打量鏡子裡的影像想道。不過也還好,衣服穿在他身上是有些寬鬆,但還不至於像布袋。他自嘲地朝鏡中人咧咧嘴。

  兩聲敲門聲響起,法蘭克推門進來說:「您準備好了嗎?爵爺和小姐正等您下去用餐。」

  善惡朝法蘭克點頭,順從地跟在他身後。

  漢姆萊家的這棟華宅稱得上佔地廣闊。從善惡所居的五樓客房到一樓的餐廳,如果走樓梯的話,必須到長廊盡頭才能找到樓梯下樓。但法蘭克沒帶他走這條迂迴曲折又浪費時間的路,而是帶他搭乘電梯直達一樓大廳。

  一路上,管家的嘴巴像拉上拉煉般,善惡也因為沈浸在自己的煩惱中,而無心開口。

  兩人很快來到漢姆萊伯爵和薔薇最常使用的小餐廳。

  說是小餐廳,其實也不小,只是比起宴客用的餐廳小了許多。約可容納六人的圓桌安排是采自薔薇已故的母親玫瑰的建議,她覺得長方形桌位太過疏離,不如中國人慣常使用的圓桌來得親密。

  薔薇換了套飄逸的白色褲裝坐在祖父身邊,一看到善惡挺拔的身影,立刻眼睛一亮,整個人散發著如同在陽光下綻放的玫瑰般嬌艷的光彩。

  善惡的眸光停留在她V字領的雪紡紗上衣,她像朵白玫瑰般令人驚艷。半透明的寬大長袖垂到手腕上方,襯得端莊地放在膝上的皓臂宛如霜雪。他眼光繼續下移,瞟了一眼她長及足踝的同質料褲稱,以及玉足下的金色涼鞋,然後才回到她滿是歡迎愉悅的俏臉上。

  原本綁在腦後的秀髮,現在正如黑色的瀑布般披洩在肩上,引誘人伸手撫摸。

  善惡走近她,接受她仰首以眼光膜拜他比太陽神阿波羅更俊美、震撼人心的身影。

  「我來了。」他熠熠生輝的藍眸裡閃動著頑童似的狡黠光芒,唇角嘲弄地彎起。

  「啊。」薔薇下意識地起身歡迎他,漢姆萊伯爵則不悅地蹙起眉。

  法蘭克幫善惡拉出椅子,善惡回頭說了聲謝謝,輕扶住薔薇的小手坐下,玩笑地在她手背輕吻一記後才放開。

  「很榮幸跟小姐共餐。」他以獨特迷人的嗓音咧嘴笑道。薔薇被他逗得雙頰緋紅,紫眸裡閃爍著興奮和愉悅。但坐在孫女身旁的伯爵,卻是一臉陰沈。

  不是這老傢夥要他陪薔薇談戀愛的嗎?善惡打趣地想。有些人就是口是心非,令人搞不懂他真正的心意。

  他譏諷地朝伯爵揚眉挑釁,眼光慢吞吞地尋到室內一股幽香的來源。窗台上放了一籃以橘色玫瑰為主的花束,妝點出典雅浪漫的氣氛。

  「月牙形插法是英國傳統的插花法之一。」薔薇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熱心地解釋道。

  「哦?」善惡眼裡流露出一抹興趣。他的母親潔蓮雖然酷愛蓮花,但也不排斥其他花種。她沒事時最喜歡插花了,也許他可以帶幾種插花法回去孝敬母親。

  薔薇見到他有興趣,立刻熱絡地繼續說:「所謂的月牙形插花法就是要表現上弦月優美的線條。以這盆為例,先揀幾枝玫瑰來決定上弦月的外形,再插入檸檬葉加強,然後用盛開的玫瑰填滿空間,最後插入福祿桐來點綴。」

  「你好像格外喜愛玫瑰?」善惡不經心地問。

  「不只是我,所有英國人都喜歡吧。玫瑰可是我們英國的國花呢。」

  「我倒忘了。」善惡淡淡一笑。

  兩人說說笑笑時,僕人將生菜沙拉先行端上,之後再送上湯和主菜。

  善惡吃得津津有味,伯爵見了連連冷笑。

  「天使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伯爵高傲地以鼻音輕哼。

  善惡沒理他,繼續朝香烤雞腿進攻。伯爵明明早認定他不是什麼天使,還故意用這種話來諷刺他,真是低級、沒水準。他堂堂的撒旦之子,沒必要紆尊降貴地跟個老頭子計較。

  但他不計較,可有人代他計較哩。

  「爺爺」薔薇微噘著櫻唇,譴責地望向祖父。「人家從來沒聽過這種說法。所有的生物都需要補充能量,天使自然也不例外。」

  「薔薇,你說得雖然有道理,但爺爺從來沒聽過天使是靠食物補充能量的。」伯爵對孫女的抗辯不以為忤,向來嚴厲的表情在薔薇面前卻轉變成寵溺。

  「那他們是靠什麼補充能量?」薔薇好奇地問。

  「那就得問你的天使囉。」伯爵似笑非笑地睇向埋在食物堆裡的善惡。

  善惡拿起餐巾輕拭唇角,溫吞吞地喝了一口水晶高腳杯裡的檸檬礦泉水後,才將眼光轉向正望著他的薔薇。

  「好吃嗎?」她溫柔地對他微笑。「希望你不會覺得口味太淡。因為我和爺爺都有心臟病,所以華克伯伯吩咐我們必須吃清淡的食物。我們只吃白肉和蔬菜。你知道什麼是白肉嗎?就是魚和雞肉。」

  「嗯。」善惡隨口應了聲,揚了揚唇角算是回應薔薇的好意。人類的食物對他來說向來沒什麼誘惑力,這次要不是失去法力,他也不需要靠這些食物補充體能,更不需被那個自以為是的頑固老頭嘲笑。

  真是魔失法力遭人欺啊。

  「哼!」伯爵突然冷哼一聲,想引起善惡的注意力,白眉下的紫色眸子沒溫度地瞪著善惡,頗有幾分凜然威風。

  善惡無辜地反瞪回去,心裡其實已罵慘他了。

  所謂的老賊,八成是指這種故意找碴的老人。瞧他靈台處的生命光焰,雖然還亮著,卻搖得滿嚴重,隨時有熄滅的可能。薔薇說老頭子有心臟病,八成可靠。可是薔薇說她自己也有他蹙起眉來,仔細凝視她的生命光焰。

  純白幾近透明的光焰,燒得並不旺盛,且在焰心處隱泛著病人才會有的灰氣。善惡的心裡興起一陣淡淡的憐意,她還這麼年輕啊。

  「是先天性心臟病嗎?」他問她。

  「嗯。」薔薇的笑容裡有認命的意味,想必是被病魔折磨過不少回。善惡的心更疼了。

  「沒救了嗎?」他試探道。

  「呸呸呸!」伯爵火大地拍著桌子,臉紅脖子粗的咆哮,「你少咒我孫女!」

  「有心臟病的人最好冷靜一點。」善惡好意提出警告,卻讓伯爵更加地生氣。

  他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若不是看在薔薇的份上

  「爺爺!」薔薇移向祖父,小手輕扯著他的手臂。「您別生氣嘛!人家是一片好心,又沒惡意。」

  「請問這個咒罵我們祖孫倆早死早好的人家指的是誰?」伯爵氣呼呼地問道。

  這時候薔薇才發現她一直都沒問過她的天使尊姓大名,不覺有些失禮。

  「哎呀,我都忘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守護天使,卻沒問你是不是有名字。」薔薇歉然地道。

  伯爵沒等善惡開口,再度冷冷地嘲弄著,「只怕這個天使是低微得沒有名字的那一種。」

  「爺爺,您別胡說。」薔薇嬌嗔地斥責,轉回善惡俊臉上的眼光又變回柔情似水。「你一定有名字的。」

  薔薇的一味護衛令善惡感到如沐春風,他發覺自己難以抗拒那張溫柔的悄顏,很自然地揚著一抹笑意回應。

  「我叫善惡。」

  「善惡?」這名字有點古怪。「是你自己取的嗎?」

  「不,是我母親。」善惡眸中現出孺慕之情。「她說,寧願我是善良的惡,也不願我是邪惡的善。」

  雖然母親有這樣的想法,但身為地獄的二王子,他還是免不了成為絕對邪惡的魔鬼,只有外表仍保留著天使般清純的氣質。這是從母親的天使血統承繼而來的,一般的下級天使和無知的人類,往往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而誤以為他是天使一族的成員,就像現在的薔薇一樣。他以同情愚蠢者的眼光凝視女孩。

  「你的母親很特別。」薔薇喃喃道,清澈的紫瞳深處反映著善惡的倒影,令他有自慚形穢的錯愕。

  他是怎麼了?他向來以自己的魔鬼血液為傲,以整人為樂的,為什麼現在卻為欺騙這個純真少女而感到羞愧?況且,他根本沒騙她什麼!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的想法。

  「善良的惡也可以當天使嗎?」伯爵懷疑地打量他,善惡仍以一貫無辜的表情回應。

  「別聽我爺爺的,他只是開玩笑。」薔薇甜甜地說。「對了,天使也是要吃東西的吧?」

  善惡不想欺騙她,迷人地微笑道:「天使並不需要靠食物來維持生命,而是依靠天堂的靈氣。這種靈氣的來源,就是人們行善的心。」

  「那你怎麼像餓了不知道多少天似的大嚼特嚼?」伯爵存心找碴。

  「爺爺」薔薇懊惱地橫了祖父一眼,伯爵只好悻悻然地收斂住氣焰。

  善惡似笑非笑地瞅著伯爵回答,「天使當然也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只要他喜歡,也沒什麼不可以的。至於為什麼會落到依靠人類的食物來補充能量,這就說來話長了。」他苦澀地歎了口氣,才慢吞吞地往下道:「如果他也像我一樣被一陣莫名的閃電給擊中,法力全失,或許就得跟我一樣依靠你們的食物活命了。」

  「原來你是被閃電擊中才失去法力的。」薔薇同情地道。雖不中,亦不遠啦。善惡在心裡偷笑。

  「若不是那陣閃電,我也不會掉到貴府的頂樓。」他可憐兮兮地說。

  「說得跟真的一樣。」伯爵低聲咕噥著,但兩個年輕人都沒多加理會。

  「我還以為你是上帝派下來的」薔薇失望地低喃。

  看到那張小臉黯淡下來,善惡的心不由得微微生疼。他還來不及思索,安慰的話已逸出唇外。「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不然也不會有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閃電。」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可愛的小臉立刻又充滿希望,「一定是這樣的。」

  「大概是吧。」善惡順著她的話,無所謂地聳聳肩。

  如果這麼想會讓她高興些,他實在沒理由阻止她。況且,在他法力未恢復之前,留在漢姆萊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愉悅的眼光回到紫眸裡滿是愛意的少女身上。被人喜愛的感覺並不討厭,雖然有個惹人煩的祖父在一旁殺風景,但只要可愛的孫女繼續愛慕他,這種情況仍可以忍受。

  他凝視著薔薇嬌艷的粉唇,突然想起先前兩人在客房裡的初吻。

  那種陌生、怪異的熱辣辣感覺,他好想再體驗一次。

  善惡眼中陡生的熾熱光芒,令薔薇不自覺的雙頰緋紅,一雙紫眸癡癡地沈溺進那碧藍如海水的瞳眸中。

  午餐過後,薔薇本來要帶善惡到花園參觀,卻被伯爵以正午的陽光過烈為由,往後延遲。

  她彈奏了一會兒豎琴取悅祖父,然後趁著他到書房裡接電話時,拉著善惡在屋裡四處參觀。

  繞了一圈後,善惡對他極有可能要待上幾天的地方有了初步的瞭解。如果他的法力再不恢復的話,他說不定得在這裡了此殘生哩。他鬱悶地想。

  好在身邊的佳人如解語花般善體人意,時光在談笑中飛逝。雖然沒機會再親嘴,但手拉手的溫馨感覺也挺不錯的。

  到了下午三點多,薔薇要法蘭克在花園裡準備下午茶。伯爵因為還在午睡,所以沒有參加。

  漢姆萊家的花園自然整理得十分美麗,在夏天的陽光照耀下,奼紫嫣紅一片。其中玫瑰花佔了最大宗。

  善惡和薔薇坐在花園的涼棚裡,好奇地打量著攀爬在格子狀木架涼棚上的攀緣性紅玫瑰,和不遠處人工溪流旁在岩石間綻放的白色野薔薇,鼻中則充滿著茶杯裡冒出來的玫瑰茶蒸氣和週遭玫瑰花散發出之清香混合成的甘甜氣味。

  「我對玫瑰花的印象只停留在瓶中供養上,沒想到它有這麼多品種。」善惡對眼前的植物感到驚奇,並對數千年來專注在誘人作惡,而忽略週遭的大自然美景略感遺憾。

  「事實上玫瑰花的品種研發至今已經有二千種了,是由原來的八個基本品種雜交繁殖而成的。」

  「你似乎對玫瑰懂得很多。」薔薇對玫瑰的博學多聞的確令善惡刮目相看。

  「也許是受母親影響吧,我從小就喜歡玫瑰。因為生病的關係,我沒上過正規學校,爺爺為了讓我高興,請了園藝專家來教我。」她恬淡地笑道。

  善惡放下手中的茶杯,托著腮看進薔薇眼中的驕傲。當她提到玫瑰時,紫色的水眸裡便泛著深刻的瞭解和喜悅,讓她似玫瑰花瓣般嬌嫩的玉顏更加的動人心弦。他猜想薔薇必然對眼前這一大片玫瑰園投注過一番心力。

  「這些玫瑰都是你種的嗎?」他突然好想知道她的一切,藍眸裡不自覺的流露出一份渴望。

  薔薇為他的眼光著迷,回應著一抹嬌笑。「不全然是。這座玫瑰園是從我祖母時代開始種植的,然後是我母親,最後才交到我手上。你知道我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爺爺禁止我親自動手,請了兩個園丁來幫我。不過我會趁爺爺不注意時,自己替玫瑰施肥。」紫眸裡閃動的淘氣光芒令善惡失笑。

  「你或許沒有親自栽植這片玫瑰園,但我確定,你比任何人都要瞭解玫瑰。」他伸出手越過桌面,輕拂開她落到臉上的髮絲。

  薔薇的芳心為他的舉動而顫動不已。

  她從來沒談過戀愛,對戀愛的所知所覺都是從愛情小說和祖兒口中得來的。而這一切的資訊,全比不上此刻親身經歷來得撼動人心。

  從她第一眼見到這個俊美超凡的天使,如詩的少女心便不自禁的為之傾倒。在今早之前,她不敢奢望這個天使會愛她,只想傾盡一生柔情來對他,她便心滿意足。但在領略了兩人接吻的美妙,又被他這般溫柔的對待後,脆弱的芳心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祈求上蒼能讓她得到善惡的一點點真心。

  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她合上眼禱告。

  善惡對她突然閉上眼雙手合十的模樣感到有趣,他湊上前,在她眼瞼上輕輕吹氣,嚇得薔薇張開眼,但一見到他超大的俊男臉,立刻雙頰紅似火地往後傾倒。

  善惡及時趕到她身後扶住,她才沒連椅帶人地跌倒在地。

  落在心所傾慕的男人懷裡,薔薇只能羞愧的往他懷裡鑽。善惡像惡作劇得逞的頑童般哈哈大笑,逗得她更加無地自容。

  「都是你害人家的,你還笑!」她委屈地在他懷裡嬌嗔,一滴晶瑩的淚珠掛在頰上,善惡止住笑,傻愣愣地瞪著。

  「討厭啦,別看人家。」她破涕為笑地以手掩住他的眼,「人家好醜的。」

  「胡說,薔薇最美了。」他撥開她嫩白的小手,仔細端詳她猶掛著淚珠的笑臉,愈發覺得她嬌美可愛,忍不住低下頭在那滴淚的位置上吻了一記。

  薔薇被他的吻電得全身酥麻,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只見他唇角噙著一抹壞壞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你哭的樣子好美,我喜歡。」

  「你!」薔薇燒紅臉不知如何回答,耳邊聽見他悅耳的笑聲,嬌軟的身軀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身。

  「我覺得挺奇怪的,有幾種玫瑰的模樣並不像我以為的玫瑰,為什麼它們都叫玫瑰呢?」善惡突然改變話題,令薔薇如墜五里霧,愣了片刻才心領神會。

  她拉著他的手走出花棚,繞到人工溪流附近,指著攀爬在岩石間的野薔薇道:「我之前說過目前的二千種玫瑰都是由玫瑰的八個基本品種交配而成。玫瑰是屬於薔薇科薔薇屬,常綠或落葉灌木,直立或攀緣性的品種都有。原生薔薇為單瓣花,花小,五瓣。但目前的品種大多是復瓣或重瓣,花朵也比基本型為大。那邊的野薔薇,便是基本品種之一,它的花瓣正是五片。」

  善惡注視著白色的花朵,興奮的發現果然如薔薇所言。「你好有學問哦。」他愛慕地道。

  「沒有啦,都是胡亂學來的。」她欣喜於心,嘴上仍十分謙虛。「來,我再帶你看其他的品種。」

  她握住善惡有力的大手,在他笑意盈盈的眸光裡,暈陶陶地走回鵝卵石小徑。

  「這個又不同,雖然屬於基本品種之一,卻是重瓣。它叫月季,原產地在中國。歐洲的原生玫瑰原本只在夏季開花,但到了十九世紀,有人拿月季花和歐洲的原生玫瑰交配,才培養出四季開花的玫瑰品種。」

  「中國的玫瑰?」善惡的低喃像柔和的春風般拂過薔薇的頰邊,她輕輕顫抖著。

  「它因為四季開花,又名長春花。」火辣辣的嫣紅沿著垂下的螓首往頸間雪白的肌膚蔓延。薔薇的聲音帶著喘息,抖動得厲害,但仍強自振作,以幾個深呼吸平復體內莫名的焦躁,在情慾瀰漫的渾沌腦子裡尋找著詞句。「它有很多顏色,形狀也十分美麗,有個中國詩人叫蘇軾的,還作了首詩稱讚它:長春如稚女,飄搖倚輕掉;卯酒暈玉顏,紅綃卷生衣。」

  她似黃鶯啼鳴的悅耳吟哦,以及酡紅的頰、飄飛的衣袂,無不令善噁心蕩神馳。他靠近她,微一用力將她緊摟在身前,藍色的眼眸閃爍著動情地挑逗,在她耳邊吹著氣,「薔薇也很美麗,有人為你作詩嗎?」

  薔薇只覺得身心俱醉,體內已被喚醒的灼熱慾望如烈火狂飆。她像只戀火的飛蛾般,鼓著殉身的勇氣迎向他熱情的凝視。

  「那我將為你作詩。」他的唇拂過她柔嫩的唇瓣,讓她像風中的玫瑰般顫抖。

  薔薇昏眩又喘息地依靠在他懷裡,天真的美眸裡閃動著全然的信任,赤裸裸的愛意表露無遺。善惡的眼中燃燒著想吞噬她的慾望,卻意外地因那閃著真誠愛慕的楚楚動人臉龐而心軟退卻。

  她是那麼嬌、那麼美、又這般的柔弱。

  遊戲人間的魔鬼心腸,頭一次產生憐惜的情緒。藍眸閃爍著破碎的鑽影,悸動的心因為對少女的愛而猶疑不定。

  薔薇如白玫瑰般天真、無邪,讓他不忍侵犯。這少女的芳心就像她先天有缺陷的心臟一般脆弱。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天使。」他忍不住警告。

  「你是的。」她深情地說。

  他略顯氣餒地繼續點醒她,「愛情並不是你這種小女孩該玩的遊戲。你會為愛心碎、為愛憔悴神傷。」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她吟著中文老師教導過的詞句,表明心中對愛情無怨無悔的心情,並在善噁心神為之震盪時,攀緊他的頸子,拉近四片唇瓣的距離,再度主動的親吻他。

  她就像天真、熱情的月季花,勇往直前的追求所愛,義無反顧地以飛蛾之勢撲向熊熊燃燒的愛情烈焰中。就算明知情焰會燒痛她真誠的心,烙傷她生命的羽翼,她亦甘心無悔。寧願為愛殉身,亦不願無愛苟活。

  就連善惡這樣的魔鬼,也禁不住為她的真誠所撼動。芳美的唇以生澀的技巧夾帶著誘人的天真和熱情,挑逗他向來不為女性傾動的無情心腸。他發現自己居然為之著迷,兩片紅唇在她的哄誘之下徐徐啟開,強健的臂膀用力摟住懷裡順從的嬌軀。

  當怯怯的丁香舌乍遇被熱情挑動如猛虎出柙的掠奪之舌時,只能任其吞噬、引導,酥軟在愛人懷抱裡嬌吟。在善惡接管一切後,所有生澀純真全都轉化為肉慾的狂歡。薔薇頓時覺得全身熱血沸騰,躍動的心跳動得比任何時候還要急,卻沒有以往心痛的痙攣,有的只是隨著兩人舌頭糾纏得更加狂野而漸次升高的激情。

  就在薔薇喘不過氣來時,善惡略微移開他的唇,轉而攻擊她如嬰兒般柔嫩的臉蛋。他的一隻手仍扶在她腰上,另一隻卻從背後移上她的腦後,探索濃密秀髮的觸感。他的鼻子深深吸入薔薇肌膚上泛出的幽香,甜甜的清香和玫瑰如出一轍。在這一刻,他恍惚的認為薔薇並不是凡間的女子,而是來自玫瑰國度的仙靈。不然,她泛著玫瑰香澤的肌膚,為何如此令他流連,難以捨棄?

  這樣的想法,令他原本還稍微約制的情慾,若脫韁的野馬奔騰。他逸出男性的呻吟,更加狂野的向她馴服的嬌軀索求熱情。

  這已經不是一對初嘗愛情香甜情酒的少男少女該有的純純戀曲,而是男人和女人對慾望的渴求,熱情一旦爆發,便難以收拾。

  薔薇覺得有如處在正滾動熱流的火山邊緣,全身燒灼、血脈賁張,難言的飢渴在體內竄燒。她的心慌亂到極點,一切都超出了她之前的想像。她不知道心中的不安是為即將到來的極樂而悸動,還是為不可確定的未來而戰慄。

  她只知道她愛他啊!一見傾心,再難回頭。

  她抱緊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在他熱情的撫觸下輕吟顫動。

  彷彿感受到懷裡可人兒的心甘情願,善惡以男人的本能愈發熱烈的索求她的回應。就在他們激動的擁抱時,重心一個不穩,兩人竟倒向鵝卵石道旁的月季灌木叢裡。

  善惡及時以身體護衛住薔薇嬌貴的胴體,但自己的一身皮肉卻不免被花刺刺傷。

  「啊!」一聲痛呼逸出他端麗的紅唇。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9:11


  生平的第一滴血,自黑絲絨襯衫右邊袖口露出的腕部肌膚冒出來。

  善惡擰眉注視紮進肌膚裡的花刺,紅色的血珠往上湧出,噬心的疼痛仍持續進行。

  他第一次流血,而且血液是紅色的。

  薔薇狼狽的自地上爬起,將他斜倚在灌木叢的上半身扶正。善惡輕哼出聲,再度肯定他身體裡的痛覺神經真的有發揮作用。

  「天啊!」薔薇檢視著他受傷的程度,紫羅蘭般的眼眸因心中的疼惜而濡濕了起來。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已是一片狼籍,更遑論包裹在襯衫裡的手臂和背部。

  她慌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只能焦急地探問,「痛不痛?」

  開玩笑,哪有不痛的!

  善惡回她一個齜牙咧嘴的苦笑,瞧得薔薇眼淚直落下來。那淚,無端的牽動善噁心靈深處比肉體之痛更深刻的情緒,他連忙扮出個笑臉安慰佳人。

  「我沒事的。」

  「還說沒事。」薔薇氣惱地道,既怪他,更怪自己。若不是她被熱情沖昏了頭,沒考慮到地點,也不會害他跌落月季灌木叢裡。

  「別哭了。」他被她的眼淚攪得心亂,只得以沒受傷的左臂安撫她。

  「對不起」她哽咽地說,「都是我害你的。」

  「不干你的事。」善惡不樂意她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攬。「一點小傷而已。」

  「不是小傷。」她著急地喊,拖著他沒受傷的左手往華麗的屋舍走。「我們去找法蘭克,讓他叫醫生過來看看。」

  「我不看醫生。」善惡彆扭地道。

  數千年來,他未曾受過傷,更別說看醫生了。現在更不可能為這點皮肉之傷,而讓人類活整。那些醫生說有多可怕便有多可怕,萬一被他們發現他非人類的身份,他可慘了。

  「不看醫生不行!」薔薇使勁的拉他。「萬一感染病菌怎麼辦?」

  「你不是認定我是天使嗎?既然是天使,就不怕細菌感染。」

  「可是你流血了啊。」

  「只是幾滴血」

  「才不止呢!」薔薇氣急敗壞地吼道。

  「噓!沒事的。」善惡伸展左臂用力將她收攏入懷,任她汪汪的淚水盡情揮灑在那件昂貴的襯衫上。「真的只是小傷而已。還好我穿了長袖襯衫,所以除了手腕受傷外,其他地方應該沒事。」

  他輕柔的嗓音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薔薇在他懷中默默流完淚,調整紛亂的情緒後,才抬起頭尋求他的保證。「真的?」

  「真的。」善惡忍著傷口的疼痛,綻出像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沒事。或許擦一下藥吧。」

  「好,那我們去擦藥。」她安心了一下下,仍焦急地拖著他往屋子走。

  「我們」善惡遲疑著,「你家有後門吧?我這樣子進屋不太妥當。」

  考慮到自己的一身狼狽,善惡不願從正門進去,免得遇到伯爵,還要遭到一番盤查。若是對那老頭實言相告,說他是和薔薇親熱時不慎摔到灌木叢裡,他懷疑那個老傢夥可能會當場閹了他。

  還是別冒這個險比較好。

  薔薇倒沒想這麼多,只是認為既然善惡不想從正門進去,從側門也沒什麼不好。她順從地拉著他繞到屋後,從廚房閃進屋裡。

  午後的漢姆萊大宅顯得相當寧靜,所有的人都在休息,廚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當兩人通過安靜的現代化主廚房,準備一口氣奔到電梯時,卻在廚房通向廊道的門口處聽到爭執聲,兩人的腳步放緩下來。

  「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隨著河東獅吼而來的是一聲掌擊。薔薇嚇了一跳,探頭往走道方向看去,發現紅髮女僕吉娜正凶狠地面向他們。而在吉娜面前有個捂著臉頰的少女,委屈地縮在牆邊。

  「你不講理」從嗚咽的哭聲中,薔薇認出是另一個女僕珊蒂。

  奇怪,她們倆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嗎?以前她常看到兩個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怎麼今天卻怒言相向?

  「你還有話說?分明是你勾引吉姆的!」吉娜得理不饒人的一把揪住珊蒂的黑髮,珊蒂為了自衛,不得已和她扭打在一塊。

  善惡從薔薇身後探出頭,他感受到怒氣充斥於週遭。他深深呼吸著,將那股罪惡的氣息收納入體內,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手臂上的傷口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他隨即瞭然於心。怪不得他和伯爵對峙時,會覺得較有體力,原來是這個緣故。

  他先前被安琪的水晶十字架所傷,卻自以為無大礙,沒經過調養便倉卒趕回地獄,又在路上被閃電擊中,切斷了和地獄的聯繫,沒能及時補充罪惡氣息調養受傷的魔軀,落得形同凡人的下場。

  好在人間到處有惡氣,他的魔體能夠吸收周圍的罪惡氣息,以修補體內失去的法力。想通了恢復法力的方法後,善惡暗喜在心,恨不得眼前的兩名女子鬧得更凶,製造出更多的罪惡氣息供他享用。

  「天啊!」天真純良的薔薇當然不明白善惡此刻的邪惡念頭。她從小到大,除了在電視、電影上看過人打架外,這還是頭一遭見到現場演出,不由得雙手掩在小嘴上,輕呼出聲。

  正當她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忽然聽見吉娜痛呼出聲,用力甩開珊蒂。

  原來珊蒂在處於挨打的局面之下,咬了一口吉娜的手臂,暫時擺脫了劣勢。

  「你這個潑婦,竟敢咬我!」這下吉娜更生氣了,追打著不斷後退的珊蒂。

  「是你逼我的呀,吉娜。」珊蒂哭叫道,「吉姆不愛你,根本不關我的事,你拿我出氣沒道理。」

  「什麼不關你的事?若不是你這只騷狐狸去勾引他,他也不會不理我!」吉娜如同瘋婦般不理會珊蒂的解釋,一逕咆哮著。

  「是你自作多情,吉姆從來沒喜歡過你。」饒是泥人也有土性子,珊蒂忍不住反駁。

  「我自作多情?」吉娜氣得兩眼發紅。「那他幹嘛跟我上床?」

  「你們上床了?」珊蒂的臉色變得蒼白。

  「你少裝蒜!我跟吉姆的事你一清二楚,我什麼都告訴你了。」

  「不,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你明知道我喜歡吉姆,還故意跟我搶他。也不想想這些年來我是怎麼照應你的!有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好的工作,我都拉著你,沒想到你卻這樣報答我!」

  「吉娜,我真的不知道」

  「我才不相信呢!」吉娜瘋也似的捶打珊蒂,而珊蒂卻只是悲苦地承受著。

  薔薇再也看不下去,從廚房閃了出來,朝兩人大聲呼喝。

  「全都給我住手!」

  一開始吉娜像是沒聽見這聲嬌喝,仍繼續打著珊蒂,直到薔薇喊了第二聲,將珊蒂從她手中搶走,她才看到薔薇纖弱的身影。

  「小姐」珊蒂躲在薔薇身後哀哀切切的哭著,吉娜則是漲紅臉,雙拳緊握地立在兩人身前。

  「有話好說,不準再動手動腳了。」薔薇板著臉,一本正經地道。

  善惡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薔薇端起主人的架子。終究是出自貴族門第的千金小姐,自有一股不怒而成的架式。

  「是什麼事讓你們這對好姊妹打了起來?」她的語氣和緩下來,以眼神催促兩人解釋。

  「薔薇小姐,是珊蒂搶了我的男朋友!」吉娜惡人先告狀,一雙已經紅了的眼睛撲簌簌地流下淚來,頓時從潑婦變成怨婦。

  「我不是故意的,薔薇小姐。」被指責的珊蒂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含屈帶辱的水眸也不甘示弱地施以淚水攻勢。

  善惡好心情地在一邊坐視薔薇被兩人的眼淚淹沒,他很想知道天真無比的薔薇會如何裁決這連清官都難斷的三角戀情。

  「好了,你們別哭了。」薔薇被她們哭得心情混亂,一邊還記掛著替善惡上藥的事,決意將此事速戰速決。「珊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跟吉娜向來情同姊妹,怎麼可以搶她的男朋友呢?」

  這番話聽得吉娜感激涕零,佩服小姐處事公正明斷。而一旁的珊蒂卻更瑟縮了,只能抖著唇,蒼白臉道:「小姐」

  「怎麼,你有話說?」薔薇故意傲慢地揚起小臉鄙視她。

  珊蒂咬白了唇,愈發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心一橫便把實情說了出來。「是吉姆說他一點也不喜歡吉娜,百般求我跟他交往的。」

  「你騙人!」古娜氣得胸脯急速起伏,雙手想越過薔薇抓向珊蒂。

  「吉娜,你別吵。我會好好問個清楚,還你公道的。」薔薇趕緊制止她,才讓她不甘不願地安靜下來。

  「珊蒂,」薔薇再度轉向黑髮女孩,清澈的紫眸清晰地反映出女孩淒楚的面容。「可是你事先已經知道吉娜跟吉姆在交往,為什麼你不先問吉娜一聲,再接受吉姆呢?」

  「我」珊蒂支吾良久,才慚愧地垂下頭,掩著臉哭泣。「我實在是太喜歡吉姆了所以,當他開口向我求愛時,我根本無法拒絕。」

  「可是你這麼做卻傷害了吉娜啊。」薔薇輕歎口氣。她見過那個叫吉姆的男人,他是長得挺討女人歡心的,也難怪珊蒂會傻傻的迷上他。「珊蒂,你因為自私而違背了吉娜對你的友誼,在這種情況下,你跟吉姆在一起會快樂嗎?」

  「嗚我我也很痛苦啊!一直很怕吉娜知道」珊蒂痛哭失聲。

  吉娜在一邊也不是滋味的咬緊下唇。薔薇轉向她,眼中充滿同情。「吉娜,雖然珊蒂不該背叛你們之間的友誼,但你和吉姆終究沒有婚約關係,珊蒂跟他交往並不違法。我知道你還是很生氣,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縱然珊蒂有錯,吉姆的錯卻比珊蒂還大。他一方面跟你交往,一方面又追求珊蒂。我認為你與其一味責怪珊蒂,倒不如跟吉姆面對面講個清楚。」

  「跟吉姆面對面?」吉娜結巴的說,眼中充滿慌張。

  「嗯。」薔薇肯定地點著頭。「你該問問吉姆他到底是喜歡你還是珊蒂。」

  「可是如果他」吉娜吞吞吐吐地,眼中有著害怕失去愛情的惶恐。

  薔薇同情地搖搖頭說:「吉娜,不管吉姆的回答是什麼,都比你和珊蒂繼續痛苦下去要好。我不知道吉姆在想什麼,只是認為他能背著你跟珊蒂交往,自然也能背著你和珊蒂跟另一個女人交往。如果你和珊蒂都不在乎,情願這樣痛苦下去,那我也沒什麼話說了。但如果你們無法忍受跟別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的話,最好早點讓自己解脫,不要再繼續欺騙自己了。」

  「小姐」吉娜掩臉哭泣,薔薇拉過珊蒂的手來安慰她,讓這對情同姊妹的情敵相擁而泣。

  「你們兩個好好想想,不要再吵架了。」薔薇說完後,便拉著倚在牆邊、表情深思的善惡離開。

  當兩人回到善惡所住的客房,薔薇小心翼翼地幫他解著絲絨襯衫的鈕扣時,善惡一直在觀察眼前溫柔的小女人。

  他無法將在他懷中的多情少女,跟剛才在一樓走道上,為兩個比她年長的女孩解開愛情三角習題的冷靜女子想在一塊。

  他覺得薔薇挺有當守護天使的本錢。一番言語便讓兩名為愛互相傷害的好朋友重修舊好,把她們從地獄的邊緣,拉嚮往天堂的光明道路。

  這唯有智者和天使才能辦到的事,這個天真可愛的少女是怎麼辦到的?

  他好納悶,真想鑽進她腦子裡查探個清楚。

  尖銳的吸氣聲打斷了善惡的冥想,他狐疑的凝視那張桃紅的俏臉,發現那雙紫羅蘭般的水眸正瞪著他健實的胸膛發呆。他覺得有趣,湊近她的小臉吹了一口氣。

  薔薇的俏頰愈發地漲紅,趕緊避開他促狹的眼光,將他的襯衫褪下,轉而探視他寬闊的背。

  正如他所說的,在衣服的阻隔下,那些花刺並沒有對他造成傷害。她伸出手撫摸他光潔的男性肌膚,發覺就像絲絨般好摸。

  她忍不住靠近他,將燥熱的臉蛋貼在他冰涼的背脊上。

  「怎麼樣?」善惡悶笑著問道。「在你的熱敷下,是不是全然痊癒了?」

  薔薇知道他正在取笑她,連忙移開臉,以手拍了拍自己的頰後,才繞回他身前檢視他右腕上的傷口。

  她呆住了。

  先前在花園時,她分明看見花刺深深刺進他的皮膚內,而且還流了血,可是現在花刺卻不知去向,而他的右腕也像他的背部般光潔完美,連一個小傷口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她無法置信地翻轉著他的手腕檢查,接著又不甘心地抓著左腕看了一遍,仍然找不到傷口和玫瑰花刺。

  「我都說沒事的。」善惡吊兒郎當的笑道。

  吉娜和珊蒂的怨氣盡被他所吸收,並被用來修補他身體所遭受的外傷。

  「你的傷口不見了!」薔薇以驚奇的語氣向他尋求答案。善惡但笑不語,藍眼裡諱莫如深。

  不過就算他不說話,薔薇也能自行推衍出答案。

  「我忘了你是天使。」她如釋重負,紫眸中再次充盈著對他的信任和敬慕。「倒是衣服弄髒了。」她拍拍他的長褲,為他拍掉灰塵,但手下感受到的彈性十足的肌肉卻令她心跳失速。

  一小簇火焰在她芳心裡燃燒,她想起兩人在花園裡的熱烈纏綿,不由得唇乾舌燥。為了掩飾心底的渴望,她低下頭,故作不經意地背轉過身,走向浴室。

  「我去放水讓你洗澡。」她沙啞地說完,忽地停住了步伐,因為小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我有事問你,薔薇。」善惡輕柔的聲音,微風似地拂過她敏感的嬌軀,令她更加的心醉神迷。

  薔薇順從地被他拉回,靠著他挺拔的身軀,眼中所見儘是他赤裸的男性胸膛。她慌得閉上眼,卻再也甩不掉深深刻印進腦海裡的完美影像。

  火焰在血液裡靜幫她燃燒,她忍受著被情慾烘烤的滋味,那帶著刺的甜美感覺,像玫瑰般誘人。

  善惡凝視著那低垂的螓首,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她細巧的下巴。垂閉的鬈曲睫毛在眼瞼上不安的抖動,酡紅的粉頰、微噘著等人親吻的紅唇,組合成驚人的嫵媚。

  他突然忘卻想問的問題,俯下臉以唇逗惹著那甘甜的唇瓣,探舌進入她迫不及待開啟的芳唇,如蝴蝶親吻花蜜。

  薔薇嚶嚀出聲,灼燙的小手抵著他冰涼的胸膛。善惡回過神來,撤開嘴,有些惱怒地瞪視她依然情迷的嫣紅臉蛋。

  他發覺自己又被她引誘了。像薔薇這般純真、美麗的少女,對他這種未識情滋味的魔鬼而言,可說是最誘人的餐點,同時也是最嚴苛的考驗。他可以被她引誘,玩弄她的真情,接受她心甘情願奉獻的火熱胴體,然後再甩掉她,不管她的死活。

  他是可以這麼做的。善惡湊向她,性感的嘴唇勾著一抹邪惡的笑,藍眸裡閃爍著獵食者貪婪的光芒。薔薇在這時候抬起睫羽,兩湖似清水潔淨的瞪眸裡,反映出心靈深處最無邪、純真的摯情,像冰冷的湖水般,澆熄了他心頭的色慾。

  他突兀地保持住和她臉貼臉的姿勢,鼻端聞到她身上泛出的幽香,眼睛對著那雙清澈如明鏡的眼眸,清楚地看見她紫色的瞳仁裡自己的倒影。他感到訝異不已,那深情款款的男子是他嗎?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情,除了父母和兄弟以外,宇宙的萬事萬物都無法影響他無情的魔鬼之心。而這個小女人竟能在短短不到一天的相處時間裡,打動他的心,讓他想要憐惜她,深情對待。她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薔薇輕喘著,為兩人這麼貼近而感到害羞。她嬌怯地往後退了一步,楚楚動人的臉龐羞澀地朝他綻出一抹燦笑。

  「你想問我什麼?」她溫柔地問。

  善惡愣了一下,才從紛亂的思緒中抓回先前的話題。

  「呃,」他清了清喉嚨,探究的眼光直直看進她眼裡。「我想問的是,如果你處在吉娜或是珊蒂的立場,你也會像你所說的那樣處理感情嗎?你的心中是否會有怨、有恨?你真能原諒情敵,回復先前的友誼嗎?」

  薔薇張了張嘴,睫羽像蝴蝶的翅膀般急速拍打。她沒想到善惡會問她這種問題。

  「你不會。」她甜甜的一笑。

  「什麼?」善惡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說你不是那種人,不可能腳踏兩條船。」她的紫眸中盈滿對他的敬慕。

  善惡突然好想狠狠揉碎她眸裡似星光燦爛的純真,她對他是這麼信任,完全想像不到他可以多麼惡劣地對待她。

  「那倒不一定,你沒見過我最惡劣的一面。」他冷冷地道,故意以邪惡的眼光無禮地掃視一遍她纖瘦的身軀,還刻意在她曲線優美的胸脯多停留了一會兒,看得她雙頰紅似火燒,紫眸裡閃動著少有的憤慨。

  他莞爾,露出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再說,也不一定是我啊。如果某個男人真的對你這麼做」

  「某個男人?」她困惑地瞪他。

  「嗯。」他蹙眉回應,想到這假設的男人時,不知為什麼竟讓他心情變壞。讓另一個男人來吻薔薇那芳美甘甜的嘴唇,而薔薇也會用對他相同的熱情來回應那個男人

  的確是個不太令人愉快的想法。善惡的眼光以不必要的凶狠,虎視眈眈地等待薔薇的回答。

  「不可能的。」她堅決地搖著頭,「除了你,我不會喜歡別人。」

  這回答令善惡放鬆下來,俊臉愉悅地散發著迷人的光彩。

  「這麼肯定?」他輕快地揚著眉,伸出食指輕佻地摩挲她柔嫩的小臉蛋。「如果我離開你,你也不會愛上別人嗎?」

  這假設性的問題令薔薇臉色變白,心口微疼。她一直不讓自己想到離別。她只向上帝要求戀愛,卻沒說這段戀情要持續多久。像善惡這樣俊美的天使,不可能永遠守候她。如果上帝召他回去,要他陪另一個渴望愛情的女子談戀愛,她該怎麼辦?

  這個想法令她花容失色,心臟劇烈的緊縮,嬌軀不穩地搖擺。善惡眼尖地扶住她,抱她到角落的貴妃椅上坐下。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關切地問。

  薔薇顫著手捧住他俊美的臉蛋,一寸一寸地審視著。才跟他相處不到一天,她已經捨不得跟他分開。老天,她實在無法想像失去他後的處境。

  可是他終究要離開她。

  紫眸裡氤氳著霧氣,閃動的眸光裡儘是心碎。

  當她祈求戀愛時,她認為自己可以承受那份酸澀的情緒,現在才發現愛情跟她想像的不同。愛情,遠比她以為的還要強烈萬倍。愛上善惡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愉悅,但一旦失去他,想必也是她此生最大的痛。這種交錯著甜美和苦澀的情感,是她孱弱的痛軀可以承受的嗎?

  淚無聲地流下,傾訴著她心底的傷心情緒。

  「別哭啊。」善惡慌了,早知道會讓她這麼難過,他就不問了。不過是個傻問題而已,她哭個什麼勁?

  善惡覺得自己愈來愈不瞭解女人了,他低下頭,以舌頭舐著她的淚,嘗起來苦苦澀澀的。

  「我不問了,好嗎?」他將她的臉摟靠在肩上,溫柔地說。

  「不」薔薇破碎的聲音裡隱含著一股堅決。她感激善惡提出這個問題,讓她能及時認清她和善惡在一起的時間是那麼短促、珍貴。她必須把握跟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她不曉得上帝什麼時候會召走他。

  她抬起綴滿淚珠的小臉,強擠出來的笑容看起來淒惻無比。「就算你離開我,我依然愛你。我會將你我相處時所有的記憶都緊鎖在心裡,陪我度過殘餘生命的秒秒分分。」

  「你是說你永遠都不會愛別人,只除了我?」他驚訝萬分地質問。

  「嗯。」淒然的笑臉裡有著堅硬如鑽石的意志。

  善惡的藍眸嚴肅的瞇起,「哪怕我讓你傷心,你也不讓任何人取代我,佔住你的心?」

  「對。」

  是嗎?善惡仍然無法置信薔薇會那麼傻、那麼癡。人類是最善變、心性最狹窄的動物,她真能對他無怨無悔,愛到天長地久?

  「就算你有一天發現我根本不是天使,而是專門竊取純真少女心的魔鬼,你對我的感情仍然不變,也不會怨恨我、遺忘我?」

  「別傻了,你不是的。」她天真地道。

  「如果我是呢?」原本乾淨如雨水洗過的藍眸,此時轉變成暴風雨來襲前的灰藍,凝重的雲層沈沈的直壓向薔薇的心口,逼得她不得不往心靈深處探究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我也像吉姆那樣玩弄你和你的好友,你對我的感情依然不變嗎?」他進一步刺激她,提醒她可能會面對的傷害。

  「我不知道。」她猶豫了一會兒,選擇坦白。「我真的不知道,善惡。」

  她喚他名字的方式,令他心神震動。

  「我的心告訴我你不會這麼做,你絕對不忍心傷害我。當然,我知道有一天你終會離開我,回到上帝身邊,但是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故意傷害我。如果你不愛我,你會選擇對我坦白,而不會欺瞞我。我很肯定這一點。」

  「你堅信我絕不會傷害你?」善惡乾澀地問,不明白連自己也不能確定的事,薔薇為何會這麼肯定。

  「至少不是故意的。」她微笑著,溫柔地輕撫他表情僵硬的臉。「人的情緒太脆弱了,很容易在不經意中受到傷害。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在我決定戀愛,對你一見傾心時,我已經知道愛情會帶來心碎。我已準備好為你心碎,獨飲愛情苦澀的酒。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

  善惡苦笑,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該擔心她還是擔心自己。薔薇這番掏心掏肺的真情表白,把他向來平靜不沾塵的心攪成一團渾濁。他沒有理由被她的話影響,數千年來看盡塵世悲歡離合,癡男怨女的情感糾纏,他早該麻木、不為所動。但面對薔薇那雙像有無數星星在閃爍的紫眸時,他就是該死的被她的情意所打動,不忍拒絕。

  「不,我不擔心你,我擔心的是自己。」他苦澀地封住蜜般甜美的櫻唇。在享受激情的愉悅時,更深深體認到他被這份愛困住了。

  愛令人憂鬱,他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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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09:42


  傍晚的時候,善惡洗了一個充滿玫瑰芬芳的香浴澡。

  雖然玫瑰存在地球已有七十萬年的歷史了,但他這個年齡跟玫瑰相比宛如嬰兒的魔鬼之子,卻還是頭一次嘗試拿它泡澡。

  這當然是薔薇的主意。

  她說玫瑰是上好的美膚聖品,連埃及艷後都用玫瑰來保養她的雪肌玉膚。這一點他是相信的。他親眼見過埃及艷後的寢宮裡鋪滿玫瑰花瓣,還用提煉好的玫瑰露和玫瑰油來寶貝她那身吹彈可破的皮肉。

  不過話說回來,他都不曾為埃及艷後這個大美人心動過,怎麼會拜倒在薔薇這朵蒼白的英國玫瑰裙下?

  太不可思議了。

  他滴了幾滴薔薇硬塞給他的玫瑰油,抹在皮膚上。

  據說這麼做有收斂毛孔、保濕的作用,而且還可以防止斑點和皺紋的出現。

  在他法力未完全恢復前,他只得學人類以人工保養品來維持青春。希望有效。

  他朝鏡中人扮個鬼臉,自從失去法力後,他發覺自己愈來愈像人類了。以前他從不在意美貌的,現在卻學人類保養起來。這還不算什麼,最墮落的是,他竟然讓感情淩駕於理智之上,成了標準的情緒性動物。

  似乎只要有薔薇這個小東西在身邊,他就會變得不像群魔景仰的地獄二王子,而被情緒所主宰。

  善惡輕歎了口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俊臉如今卻覆上淡淡的憂愁。在法力未恢復之前,他還是留在漢姆萊伯爵府吧。和薔薇的事,就等到法力恢復之後再來傷腦筋。

  有了這樣的體認後,他推開房門逕行下樓。

  下午薔薇帶他參觀宏偉大宅的記憶仍深深刻印在腦中,他決定在晚飯前來個小小的探險,看看能不能多吸收些邪惡的氣息充實空虛的魔體。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顯然地,伯爵府裡除了吉娜和珊蒂為情所困產生的仇恨情緒外,其他僕人全是樂天知命、篤信上帝的傢夥,連工作時都是和樂融融,教善惡想吸口邪惡氣息的願望都難以達成。

  接下來的兩天,善惡在這種和樂安詳的氣氛中,悶得險些發瘋。好在薔薇及時向伯爵請求出外逛街,讓他暫時脫離這座漲滿親密和悅氣氛的快樂囚牢。

  位於倫敦市區西北方麗品公園內的瑪莉皇后玫瑰園,每個角落都瀰漫著賞花者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愉悅感,令善惡深刻的領悟到愛花的人不會變壞的道理。

  他險些悶死在飄浮著玫瑰甘甜香氣的花園中,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玫瑰花香熏死的魔鬼。

  他微嘟著唇,臉上明白地寫著「我不快樂」。在薔薇保證下一個地方會更好的勸誘下,他不情願的坐進漢姆萊家豪華的加長型勞斯萊斯轎車內。

  沿著河濱大道朝市中心前進,商業氣息濃厚的摩天大樓櫛比鱗次地倒退成窗外的風景,善惡的心情漸漸轉好。憑著敏銳的魔鬼之鼻,他可以嗅出邪惡的氣息愈來愈濃厚,他們正往罪惡的淵藪接近。

  倫敦,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正和地球上的其他大都市一樣,凡人口愈密集之區,道德也愈低落,犯罪事件自然增多。尤其是在濃霧瀰漫的夜間,一股涼人背脊的恐怖氣氛籠罩住這個城市,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件佔據在想像力豐富、喜歡自虐和虐待人的文人腦中,發酵成以倫敦為背景的諸多偵探、兇殺小說。

  柯南.道爾在這裡創造了大偵探福爾摩斯,而P。D。詹姆斯卻以同樣的背景塑造了可怕的開膛手傑克。膽小的異鄉人,在霧夜裡會被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嚇破膽,或是被好惡作劇的魔鬼整得魂飛魄散。善惡想起一百年前他曾在倫敦的一場大霧中充當過嚇人的魔鬼,像幽靈般跟蹤潛行於霧中的罪犯,在他們意欲犯事時,突然現身扮出猙獰的面孔嚇死他們。

  如今想起來,那情景仍能取悅他。他綻出像嬰兒般的純然愉悅,笑容裡有著一抹嗜血的冷酷,看得身旁靜靜凝視他的薔薇腳底升起涼意。

  可惜現在不是霧夜。善惡瞄了一眼車窗外蔚藍晴朗的天空,遺憾地想。

  所謂惡人無膽,而無膽之人,最容易被攝取魂魄。

  善惡明白,如果他要依靠人類的小奸小惡氣息來補足失去的法力,不知道要累積到何年何月。如果能攝取邪惡之人的魂魄,他便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足夠和地獄取得聯繫的法力。

  礙於王子的自尊心,他並不願意讓地獄群魔發現他失去法力的事,最好連父親撒旦王都能瞞住。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復以前的水準。

  在善惡陷入自己的思緒裡時,豪華轎車在熱鬧的商店街道旁停了下來。薔薇靠近他,淡雅的女性幽香喚回他飄遠的思緒,那雙若有情似無意的冰藍眼眸不經意地睇視向她。薔薇輕輕喘息,再度為他俊美的容顏深深迷醉。

  「什麼事?」藍眸中流露出純男性的驕傲。對於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吸引住眼前純真少女的魅力,善惡感到無比的歡悅。以前他並不在意女性對他的著迷,但對像一旦換成薔薇,卻讓他像只得到異性欣賞的雄鳥般,趾高氣揚地展示光亮的羽翅。

  「呃」薔薇突然忘了要說什麼,她傻笑了一會兒,直到司機替兩人開門才回過神來。「這裡是市區內有名的商店街,我好久沒逛街了。」

  紫眸中的渴望,是任何人都難以拒絕的,何況善惡又被此地積聚的邪惡氣息深深吸引,自然樂於順從她的願望。他回她一個充滿寵溺、愛憐的笑容,率先下車,深吸了一口迥異於玫瑰花香的邪惡腐敗氣息後,才心滿意足地將嬌弱的人兒扶出車外。

  善惡可以聽見熱鬧的街道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時髦人士互相比評的嫉妒、羨慕心聲。在他法力未失之前,他甚至可以將微不足道的嫉妒煽動成一樁殺人事件,而現在的他卻只能貪婪地吸收那些微小的邪惡意念,填充他幾乎沒有底的魔鬼胃口。

  他扶著薔薇走進人潮洶湧的百貨公司。

  薔薇顯然對女性飾品沒什麼興趣,拉著他到樓上的男性服飾精品店。

  衣著華貴的兩人,一進去立刻吸引了店員的注意。善惡看見穿著高雅套裝,身材婀娜、容貌姣好的女郎迎了過來,明眸中充襯著對英俊男性的渴望,直勾勾地向他投來,好似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去似的。

  他莞爾一笑,溜了一眼身旁毫無所覺的無邪少女。

  「家兄以前常來這裡買衣服,我們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款式可以挑選。」薔薇對美貌的店員和顏悅色地說。

  「這位是令兄?」該名店員輕揚秀眉,愉悅的笑容中夾雜著一抹困惑。「像令兄這麼出色的男士,如果來過本店,我不可能不記得。」

  「他不是我哥哥。」薔薇的粉頰泛上一層羞赧的紅暈,善惡饒富興味地欣賞著。「我哥哥是明頓.漢姆萊。」她清了清喉嚨道。

  「哦。」店員恍然大悟,拋向善惡的挑逗眼光並沒有因此而收斂些。「漢姆萊爵爺是我們最好的顧客之一哩。」她想起英俊的明頓,語氣也輕快起來。「我叫雅琳,很樂意為小姐服務。」

  「你好,雅琳。那就麻煩你了。」

  薔薇和善惡被這個名叫雅琳的店員帶進貴賓室裡,一件件襯衫、長褲、外套被店員們陸續送進來。雅琳十分熱心地在善惡身上比量,纖纖玉指沒有必要地停留在那副碩長的身軀上,看得薔薇大蹙其眉。

  她技巧地介入兩人之間,挑了數套衣服,要善惡進更衣室,然後微笑地向雅琳下命令:「你們這裡也有睡衣、睡袍吧?麻煩拿幾套適合我男友的。」

  她強調著「男友」的口氣雖然不含火氣,卻隱隱傳達著不容人忽略的佔有慾。善惡在更衣室內微笑,捕捉到一絲屬於薔薇的不好意念。原來這個純真少女也會嫉妒、吃醋哩。

  當然,屬於雅琳的妒意又比薔薇來得強烈。那位美艷的店員顯然認為像薔薇這般稚嫩的小女孩配不上他這個俊美如古代希臘神祇的美男子,而有意將他勾搭上手。善惡對於這個意念感到頗有意思,他以前鮮少在意女性對他的看法,現在才發現他本身便是個引人犯罪的誘餌。

  在從前,他自然是不屑拿自己為餌,然今非昔比,為了盡快恢復法力,他必須利用每一項可以用得上的資源。

  他從更衣室走出,穿著人造絲針織馬球衫、白色棉質長褲的挺拔身影,令人眼睛一亮。舉手投足間,都充滿炫惑人心的男性魅力。

  薔薇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他,在雅琳似要噴出火來的妒嫉眼光下,愛嬌地摟住他瘦削的腰身,和他一同面對穿衣鏡。

  「怎麼樣?」他熱熱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臉,薔薇抬起紅暈滿佈的俏臉愛慕地迎向他。善惡露出壞壞的笑容,低下頭吻著她香軟的粉頰。

  雖是這般輕柔的接觸,卻已足夠令人銷魂。薔薇的頰更熱了,緋紅的色澤一路蔓延向她穿著淡紫色洋裝的領口內。

  「你穿什麼都好看。」她柔聲輕喃。

  善惡仰起頭猖狂地哈哈大笑,橫了一眼在旁邊嫉妒得要發狂的雅琳,邪邪地勾起一抹笑容。

  「我以為你會覺得」他熱切的眼光停駐在薔薇朱紅的唇瓣上,充滿曖昧的男性沙啞聲音可疑地低了下來。「我什麼都沒穿時更好看。」

  果然,薔薇如他意料的羞赧地埋在他懷裡,雅琳豎起的耳朵在捕捉到這句充滿性暗示的話後,也臉泛桃紅,豐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善惡朝雅琳挑挑眉,輕輕推開懷裡的薔薇,走回更衣室試穿另一套衣服。

  在薔薇掏出信用卡付帳時,雅琳的妒意已被挑逗到最高點。善惡貪婪地吸取她恨不得除掉薔薇將他佔為己有的邪惡意念,並窺見她腦子裡在乍然發現薔薇是付錢的人時升起的大問號。

  她顯然以為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這個想法讓她在鄙視他之餘,又升起一股極其色慾的渴望。

  女人!

  善惡嫌惡地瞥了她一眼,在薔薇交代店員將所購的服飾送到漢姆萊大宅時,穿著他新購買的藍白相間針織套衫和白色寬管長褲,在一旁不耐煩的用腳打著拍子。

  好不容易終於離開了。善惡發現他並不喜歡用這種方式得到想擁有的法力。但是又何奈呢?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運用這項男人本錢。

  他們又隨意逛了幾家店,善惡向薔薇提議買些她自己的飾品,不用再張羅他的衣服了。

  「我的衣服很多了。」薔薇不在意地聳肩答道。「每次換季時爺爺都會叫服飾公司拿目錄讓我挑選。」

  善惡翻了翻白眼,有錢人家的生活果然是極其奢侈的。薔薇剛才替他買的衣服,簡直可以開一家小型服飾店了,而她付帳時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是我不想買衣服了,我們去逛逛你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會有興趣的東西。」

  「我不是小女孩了!」薔薇抗議著,但在他引人側目的親密吻下,順從地答應,兩人轉而走向文具飾品區。薔薇對一些卡通造形的文具用品極感興趣。

  就在薔薇愛不釋手地抱著一個兔寶寶存錢筒時,一群打扮入時的少女也正走到這個專櫃,只聽見其中一名金髮女孩興奮的喊道:「薔薇,你怎麼會在這裡?」

  薔薇和善惡聽到聲音後立即抬頭望向聲音來源,猛烈吸氣的聲音在週遭響起,數雙呈現癡迷的眼眸集中在善惡俊美的臉容上。

  「祖兒」薔薇突然覺得喉嚨發乾,祖兒看善惡的表情只能用「花癡」二字來形容。她想起善惡幾天前問過她的話。如果她處在吉娜或珊蒂的立場,她會怎麼做?

  她最好的朋友祖兒,萬一也對善惡有了好感,她該怎麼辦?

  慌亂的心頭打了一個大問號,薔薇只覺腦子裡轟隆作響,無法思考。

  經過一場可比擬偶像明星被迷姊迷妹在路上圍堵住的混亂場面後,善惡和薔薇在祖兒一行人的力邀下,來到一家佈置優雅的餐廳喝下午茶。

  鋪著藍色格子桌巾的六人座餐桌上,放滿英國傳統的茶點。善惡取了一塊薄片黃瓜三明治送進嘴裡,耳邊聽見數聲尖銳抽氣的讚歎聲。他俊眉微揚,性感的嘴唇揚起令人難以捉摸的嘲弄笑容。

  在場的五個女孩,除了他身邊的薔薇黛眉微蹙、一副滿懷心事的模樣外,其他的四名少女仍保持在百貨公司和他們巧遇時的驚艷表情。

  善惡記得當她們看見他時,四雙眼睛發出的亮度幾乎可以照明一棟百貨大樓。祖兒最先恢復應變能力,飛也似地朝他和薔薇大步走來。嘴上雖然是跟薔薇說話,但那雙晶亮的藍眸卻是對準了他。

  老實說,以世人的審美觀點來看,祖兒無論是身材或是臉蛋都要勝過薔薇一籌。她是個金髮、藍眼的漂亮寶貝,雖然和薔薇同齡,但那副婀娜有致的身材,絕對可以讓男人眼睛一亮。

  這也難怪她在初見善惡的那一刻,會興起要將他從好友薔薇手中搶走的念頭。因為她覺得自己除了家世以外,所有的條件都勝過薔薇,並認為像善惡這般器宇不凡、俊美絕倫的男子,跟薔薇這樣蒼白、不出色的女孩在一起,實在是委屈極了。

  只有她祖兒.華克才能配得上善惡。她野心勃勃地想。

  不過,這只是她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其他人可不敢苟同。

  另外三位少女,同樣是出自名門、相當有自信的美女,也認為自己才是眼前這位美男子的最佳女伴。

  一場勾心鬥角的龍爭虎鬥於焉展開,身為眾女愛情角力的戰利品,善惡仍維持一貫的漠然,冷眼旁觀著這幾個互稱對方為朋友的女人如何爾虞我詐一番。

  難道真如某人所言,友情在愛情的考驗之下會變得脆弱不堪?他睨了一眼薔薇的愁容,可以感覺到她的困惑和不安。

  他的心為她揪緊,好想當著眾人的面將她緊摟在懷裡以甜蜜的吻安撫她。但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挑起眼前四個女孩爭奪他的野心,以吸收她們為搶奪他而興起的邪惡氣息。

  他必須盡快擺脫這形如凡人的弱勢地位,恢復他不可一世的地獄王子威勢。

  「善惡」嬌媚得令人冒出雞皮疙瘩的呼喚出自祖兒口中。

  薔薇訝異地看了好友一眼,她還是頭一次聽到祖兒用這麼嗲的聲音說話。

  「你跟薔薇是怎麼認識的啊?」祖兒眨著她水汪汪的藍眸,笑靨如花。她抬起塗著銀色蔻丹的美麗纖指,從桌上拿了個奶油果醬圓餅,極其優雅的送到善惡嘴邊。

  善惡瞪著她銀色的指甲,決定不碰那塊圓餅。

  「你自己吃。」他淡漠地說,不理會祖兒突然僵住的臉,逕自喝了一口伯爵奶茶。

  祖兒的三個朋友幸災樂禍地吃吃笑著,祖兒惱怒地橫了她們一眼,轉向善惡的嬌容隨即又恢復成溫柔可人。她將那塊圓餅送進自己性感的紅唇裡,十分淑女地輕咬了一口,咀嚼了一會兒後,以舌尖誇張地來回舔著上唇和下唇的唇緣,像電影裡刻意挑逗男主角的浪女般。

  薔薇吃驚地瞪著她,無法相信向來端莊有禮的好友會做出這種舉動。祖兒是她最好的朋友呢,竟然當著她的面勾引她的男朋友。

  難道祖兒不知道這麼做會傷害她,令她難堪嗎?

  薔薇感到眼睛灼熱、濕潤,心中漲滿屈辱和傷痛。

  善惡厭煩了祖兒的表演,眼角的餘光又剛好捕捉到薔薇咬緊嘴唇、黯然神傷的模樣,心頭微微作疼。他把手伸到桌下尋到薔薇放在膝上抖動的小手,緊緊握住。

  薔薇抬眼看他,被他藍眼裡閃動的溫暖燒熱冰冷的心田。她微笑地望進他眼裡,在那雙水藍眼眸的深處,找到她嚮往已久的愛情天堂,暫時將所有的人和一切的不愉快都忘掉。

  兩人的真情凝視,令其他四女頗不是滋味,尤其是挑逗了善惡半天的祖兒,更覺得心頭像是長滿荊棘般難受。她惱怒地蹙著精心描畫過的秀眉,生平第一次受到男人的漠視,這般的侮辱豈是她這個向來被男人捧在掌心呵護的嬌嬌女所受得了的?

  這股怨氣她才吞不下去呢!

  「善惡」祖兒不愁反笑,以更柔媚的聲音吸引他的注意力。果然,那雙藍眸如她所料地移到她身上,眼裡那抹嘲弄意味濃厚的頑皮笑意緊攫住她的心。她先前的怒氣全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心裡只剩下對他的渴望。「你還沒告訴人家你和薔薇認識的經過哩。」她愛嬌地湊向他,溫暖的氣息輕呵在他耳旁,纖纖玉指戳著他的胸。

  善惡蹙著眉,發覺自己並不喜歡祖兒的味道,他朝薔薇的方向挪近,又聞到屬於薔薇的清新香味。他朝薔薇擠擠眼,逗得她嫣然嬌笑,然後才回答祖兒的話。

  「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他莫測高深地說。

  「上帝的安排?」祖兒和三名友人面面相覷,最後像是想通什麼似地嬌嗔道:「難道你和薔薇是在教堂裡認識的?」

  善惡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更讓祖兒四人扼腕歎息。

  祖兒知道薔薇並不是每週都上教堂的人,怎麼會那麼好狗運在教堂裡認識這樣的美男子!她實在不甘心,她自認上教堂的次數遠比薔薇頻繁。

  「上帝真是不公平。」她嘟著唇抗議。「人家可是常常上教堂的,為什麼都沒遇見你這樣的美男子?」

  「薔薇說,我是她的守護天使。」善惡開玩笑道。

  「人家不依啦,像你這樣的天使,不該只屬於薔薇。」祖兒大膽地拉著他的手撒嬌。

  善惡揚揚眉,不予置評。

  對於祖兒的一再忽略她,薔薇不免有了惱意。她冷冷一笑,握緊和善惡在桌下交疊的手,引得他朝她揚眉探詢。

  她綻出勝利者的笑容。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她優雅地說。

  「別這樣嘛,薔薇。」祖兒雖是跟薔薇說話,但充滿挑逗意味的眼光卻盯著善惡不放。「你也難得出來,不如跟我一塊去跳舞。」

  「你知道我跳不來時下流行的熱門舞蹈。」薔薇提醒她。

  「那沒關係,你可以坐在一邊看啊。」祖兒嫌惡地朝薔薇揮揮手,眼睛仍看著善惡,嬌憨地朝他仰著頭,艷麗的芳唇誘惑地噘著。「我想,或許善惡對跳舞有興趣。我們可以到PUB去坐一坐。」

  什麼態度嘛!

  薔薇氣得臉色發青,怒瞪祖兒幾乎黏靠在善惡身上的胸脯。太目中無人了!她圈緊和善惡交握的手,心臟急遽地跳動,胸口悶得慌,只能捧著心蹙眉。

  「我沒興趣。」善惡一發現薔薇痛苦的表情,想到PUB去吸取罪惡氣息的意念立刻打消。他推開貼著他的祖兒,將薔薇摟入懷中。

  「不舒服嗎?」善惡輕柔地撫著她的背,薔薇發現那痛徹脊骨的難受感隨著他大手按摩過後,漸漸緩和。

  她疲憊地倚進他懷中,閉著眼。

  「薔薇不太舒服,我們先走了。」善惡神情自若地摟著薔薇起身。

  「她沒事的,只是小毛病而已。」祖兒趕緊攔住他。

  「華克小姐,」善惡冷冽的眼光掃向她,緊繃的俊容充分顯示出不悅。「你應該是薔薇的朋友不是嗎?」

  「我」祖兒在他鄙視的眼光下退一步,目送他一把抱起薔薇離開。突生在心底的愧疚沒有持續多久,她握緊拳頭,暗自發誓一定要把善惡弄到手。

  薔薇倒在善惡的懷抱裡,一路睡回漢姆萊大宅。

  她在稍做梳洗後,陪伴祖父用晚餐。善惡一直觀察著她,發現薔薇除了臉色較為蒼白外,跟平常沒有兩樣。

  晚飯過後,她依例拂了一會兒琴,隨即以疲累為由,回房休息,而沒像往常般陪伴善惡到花園散步,或是在客廳看電視。

  少了薔薇的陪伴,善惡全然沒有興趣再和伯爵應酬,也藉機開溜。

  他到花園散步,一個人。

  陰柔的銀色月光流瀉在茂密的枝葉上,玫瑰在月下吐盡芬芳,週遭一片寂靜。

  這是典型的倫敦市郊夜晚,距離漢姆萊大宅最近的一座莊院,是約五十公尺外的另一豪宅。兩宅之間種有金合歡,繁茂的綠樹吸引了各式的鳥兒在此築巢。

  這裡是植物和鳥類的世界,人氣少了許多,這也是善惡鮮少在此吸收到邪惡氣息的緣由。安居在附近宅邸的人,都被這種自然環境給同化了,閒適的生活磨得他們火氣全消,毋需勾心鬥角。

  善惡走到玫瑰花園,抬頭仰視面對花園的薔薇寢室。一縷柔和的光線從被微風輕吹起的窗簾一角溜出。他知道薔薇還沒睡,只是刻意避著他,一個人想心事。

  這是她頭一次沒有纏住他,令他有些悵然。

  週遭的玫瑰花香提醒了善惡,他和薔薇曾有過的歡樂時光。他們沈醉在兩情繾綣的歡愉中,忘情接吻的快樂,在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放映著,甜蜜的潮流淹沒了他的心。他驀然領悟到和薔薇相處的短短幾日,竟是他一生中最快樂、充實的日子。

  數千年的生命彷彿在他腦中淡化成一聲歎息,沒有可以留戀的。他想起前不久和他分手的大哥魔魅,那個絕對冷酷、無情的地獄大王子,一旦遇見愛情時,卻變成甘願為愛犧牲一切的傻瓜。他為了得到安琪的愛,連命都願意捨棄。善惡懷疑,魔魅根本不會將安琪帶回地獄,比較有可能留在人間繼續發展兩人的感情。

  這個想法令他蹙眉。

  如果愛情可以改變魔魅這樣的魔鬼,那對於他這種遊戲人間的魔鬼又會發生何等的影響力?

  他知道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對薔薇投注過多的關心,她比任何事物都讓他為之迷惑。

  雖然她不是最美、最特別的女人,卻以她最單純、真誠的心打動了他。她的一顰一笑在無形中牽動著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攻佔了他的心房。

  譬如今天下午,他明明想跟著祖兒去胡鬧一番,卻為了顧念薔薇的心情而得罪祖兒,跟她一同回家。

  他知道跟祖兒去PUB,可以得到更多的罪惡氣息,而跟薔薇回家,卻只有這滿園的玫瑰芬芳可以聞,但他卻沒有任何懊悔的意念。對他來說,薔薇似乎比恢復法力還重要。

  他懊惱地歎了口氣,不明白薔薇憑什麼能在他心裡佔到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向來不好女色,而薔薇,甚至談不上什麼美色。當然她也不醜,但絕不是什麼天仙美女,或是絕代尤物。她只是個少女而已,一心憧憬愛情的平凡小女孩。

  也或許,他只是被她的熱情感動,畢竟她是第一個親吻他的女性。從來沒有女人會像她這麼大膽地侵犯他,以這點來說,薔薇是特別的。

  他會為了這個小理由而放不下她嗎?

  善惡迷惘地搖搖頭。他曾被譽為魔界最聰明、狡黠的金童,沒想到面對情關時,也跟人類一樣陷在虛無的執迷中。

  他隨意扯了片黃色的玫瑰花瓣,指尖不意被莖上的棘刺刺傷,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善惡蹙眉,他原也是有血有肉的,何能逃過愛情?

  他想到父親在得到母親後,仍然戀上小弟月光的母親;而不曾有愛的大哥魔魅,也在遇見安琪後,陷入情網。愛情的魔力令人難以逃脫,而逃,向來不是他善惡的作風。

  他聳聳肩,抬頭再覷了一眼薔薇的臥室。仍有燈光呢。他輕哼著,快步往屋裡走,決心要搞清楚他和薔薇之間到底是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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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0:14


  當善惡走到薔薇的房門口時,他聽見從門內隱約傳出的歌聲。他覺得這聲音滿熟悉的,貼到門上傾聽,發現和那個唱「左三圈,右三圈」的甜美音調頗為近似。

  他嘲弄地揚揚眉,知道薔薇之所以特別喜歡這首曲子,是因為這張CD是她大哥明頓從台灣寄給她的。

  不過現在放的這首曲子,又跟那首「健康操」的曲風不同,乍聽之下還挺哀怨的哩。是首關於眼淚的歌。

  隔著門,他感受到薔薇內心的悲哀,正如甜美歌聲所唱的:「愛上你是最快樂的事,卻也換來最痛苦的悲」

  他心一擰,彷彿看到薔薇雙手交錯抱著曲起的腿,靜靜地流淚,獨自品嚐著「心痛的滋味」,回味著「苦澀交錯愛的甜美」。

  心疼似噬肉的蛆咬嚙著他的心,他無法忍受那種將他逼得慌亂、瘋狂的感覺。猛力推開門,他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尋找薔薇,然而房裡空無一人。他跟隨著歌聲,繞過一張繪著玫瑰花的中式大屏風,進入薔薇的睡房。她正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曲著腿,臉埋在膝蓋上。

  靠窗的位置,有一盞半人高的立燈,投射出昏黃光華。而她身旁的床頭櫃上,燃著一個手拉坯的熏香爐,玫瑰的甜香充斥房內。

  薔薇孤單坐在地上的單薄身影在這種靜謐的氣氛下,更顯得楚楚可憐。善惡看著她披散在肩上的亂髮,心情悸動。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握緊拳頭,落在地毯上的腳步輕悄無聲息,走到她身邊蹲下,抓住那抖動的柔肩按壓在自己的胸懷。

  薔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抬起綴滿淚珠的小臉,倉皇受驚的紫眸對上一雙燃燒著地獄烈焰的藍眸。

  室內迴盪著甜美的歌聲,她望著善惡那雙像星星閃亮的眼,伸手撫摸他柔和的臉頰,還有那比什麼都甜蜜的嘴唇。

  噢,她是那麼愛他

  心痛的感覺啃噬著她被自卑、自憐和妒意佔住的心,所有的理智都已遠離。什麼不怨、不恨,準備好承受心碎都是假的,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個心胸狹窄、愛猜疑、自卑的蠢女孩。

  不她不要失去他,哪怕是上帝親口向她要回他,她也不答應。他是她的,她不準許任何人奪走他。

  薔薇用力埋進善惡懷裡,緊緊抓牢他。她的眼淚滲入善惡的衣服,冰涼的感覺刺激著他滾燙的心更加灼熱。

  善惡伸手握住她脆弱的下巴想抬起她的頭,但薔薇一逕地埋在他懷中搖頭。他納悶地以唇抵著她精緻如貝殼般的小耳朵,還順帶輕咬她的耳珠一記。「為什麼不肯面對我?」他沙啞地問,情慾已然催動,悸動的心再難恢復平靜。

  薔薇在他懷中啜泣著,口齒不清地道:「我沒臉見你」

  這回答令善惡訝異極了,難道她哭得臉都模糊了嗎?什麼叫作沒臉見他?

  這次他很固執,不斷以吻逗弄她,搔癢她頸部的敏感肌膚,好不容易讓她忘記羞愧,抬起頭熱情地迎向他的吻,他卻在蜻蜓點水般吻了她香軟的紅唇一下後,不顧她的抗議,捧著她淚漣漣、滿佈著紅暈的小臉,微笑地端詳著。

  「別這樣看我。」她結結巴巴地道,害羞地垂下仍沾著淚珠的長睫。

  真像朵清晨帶著露水的玫瑰哩。

  善惡的心裡充滿愛憐,藍眸浮上頑皮的笑意。

  「為什麼不讓我看你?你剛才說沒臉見我,但我瞧你的臉還在啊!」他哈哈大笑,將多愁善感的情緒從心中趕離。

  「人家不是那個意思啦。」薔薇羞得無地自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拿他取笑的俊容無可奈何。

  「那是什麼意思?」他湊近她水嫩的臉蛋,肆無忌憚地伸出舌頭舔著她頰上的殘淚。

  薔薇噗哧一笑,將臉藏在他頸窩處,害羞地道:「又不是小狗小貓,這樣舔人家。」

  「誰說只有小狗小貓才能舔人?」他更加張狂地輕吮著她的耳垂,薔薇覺得全身都燒紅了,只能窩在他懷裡輕輕打顫。

  「會冷嗎?」他在她耳邊吹氣調笑,讓她更縮進他的懷中。兩人相貼的部位泛著陣陣灼熱,隨即蔓延到他們體內的每一處。善惡不情願地略微抽開身,讓從窗外吹進的清涼夜風,冷卻兩人之間的熱情。

  他和薔薇並肩靠在床沿,等到樂聲終於停歇,他才拉著薔薇的手,目光焚焚地對她說:「為什麼一個人躲在房裡傷心?」

  薔薇一愣,羞窘地垂下頭。

  「難道你不再視我為你的守護天使了嗎?」他開玩笑地道:「不把所有讓你傷心的秘密傾訴給我知道,教我這個守護天使如何幫你?」

  「哎呀,人家」她咬了咬粉唇,彆扭著。「我怕你輕視我。」

  「我怎麼會輕視你呢?你不是說我既是你的天使,又是你的愛人嗎?憑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愛你、惜你都來不及,又怎會輕視你?」

  「你愛我?」她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可是我沒有祖兒那樣漂亮,而且」

  「噓」他以食指輕點著她的唇,湛藍的眼眸蒙上一抹氣惱。「你以前不是挺有信心的,怎麼才出去見了幾個人,就變得自卑起來?」

  「我」薔薇咬著唇,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發現自己並不真的那麼心胸寬大。每當有女性愛慕的眼光投注在你身上,我就會懊惱、生氣,對她們生出敵意,以為別人會來搶你。」

  「你沒想錯。」善惡幽默地說。「如果你知道她們心裡想什麼,就不會責怪自己產生那種情緒了。」

  「你是說我想得沒錯?」她猶豫地間道。

  「嗯。」

  「祖兒真的對你有意思?不是我杞人憂天?」

  「沒錯。」善惡歎了口氣。

  「那你為什麼不拒絕她?」她有些著惱。

  善惡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沒有拒絕她?那你把我陪你回家、沒答應她去PUB狂歡的高貴舉動稱為什麼?」

  「那」薔薇張大眼,紫眸裡盈滿歉意和羞愧。「對不起,是我被嫉妒沖糊塗了。」

  「沒關係。那表示你很在意我,不是嗎?」他溫柔地碰了碰她的唇。

  薔薇嫣然一笑,然後又像想到什麼似地斂起笑容,秀眉微蹙。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在善惡不肯放鬆的注視下,只好苦笑著回答:「祖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我。」

  「或許這是你認清什麼叫好朋友的時機。」他壞心眼地道,魔鬼的挑撥本能自然發揮。「想想吉娜和珊蒂的例子。一旦愛情介入,友誼便變得不可靠。祖兒根本沒將你放在心上,她當著你的面挑逗我,完全不顧你的感受。」

  善惡的話句句打中她心中的痛處,薔薇攏著眉,心情更加鬱悶。

  「我現在才能完全瞭解吉娜的心情。珊蒂和吉姆對她的傷害是雙重的背叛。我連祖兒對你的態度都無法忍受,有什麼資格幫吉娜和珊蒂調解?我當時真的太不自量力了!」

  「薔薇,你別這麼說。你不過是好意而已」

  「不。」她搖著頭,表情淒苦。「只是我真的不明白,我跟祖兒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姊妹,她為什麼這樣對我?追她的人一籮筐,她明知道我從不曾交過男朋友,還跟我搶你。」她含淚低泣,心裡湧滿不平和委屈。

  善惡拍著她的肩安慰,「不用理她。」

  「十幾年的感情,就為了一個男人」她茫然地說,聽在善惡耳中頗不受用。

  「喂,我可不是尋常的男人。如果你那麼看重你們的友誼,那把我讓給她好了!」他賭氣地道。

  「不!」薔薇不假思索地大喊,雙頰漲紅,紫眸裡燃著強烈的佔有慾。「不,我絕不會放棄你。」

  善惡聽得心中大樂,將她拉入懷中熱吻,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才放開。

  「睡吧。」他將她抱到床上,藍眼中有著壓抑不了的熱情。「我們最好各自上床,否則就會一起上床了。」

  薔薇紅了臉,卻不願意放開他。

  「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她羞赧地道。

  「明天再說吧。」他親了親她的額,替她蓋上被子後才離開。

  薔薇擁著身上的薄被,甜蜜地笑了。明天,多美麗的名詞啊!想到和善惡共同擁有的無數明天,她的心情就像夏天裡開放的玫瑰般燦爛。

  早餐過後,善惡陪伴薔薇到花園散步。

  金色的陽光照耀著玫瑰園裡的各色玫瑰,在枝葉的水珠上投射出彩虹般的瑰麗色彩。

  兩人走在有濃蔭遮蔽的小徑上,薔薇的眼光追著在花間翻飛的彩蝶,柔白的頰染上一層興奮的紅暈。

  所謂的幸福,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粉唇不自覺地飄忽著溫婉、滿足的笑,緊偎著身邊堅實、溫暖的男性軀體。

  她仰首注視著陽光從樹葉的縫隙灑向善惡的金髮,宛如在他頭頂周圍圈上光環,心頭升起的崇敬愛慕更形高張。她的天使!她敬畏地想。上帝待她是何其恩厚,將座下最俊美的使者派遣到她身邊。

  她滿足地合上眼瞼,歎了口氣。

  看到薔薇那副表情,善惡也想歎氣。想必這小妮子又在向上帝感謝他的大恩大德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謝錯人了。她該感謝的是地獄之王撒旦,畢竟是撒旦把他生下來的,不是嗎?

  善惡困惱地搔搔頭,若是薔薇發現他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天使,而是地獄的王子時,她會繼續愛他,還是會討厭他、唾棄他,再也不理他?

  後者的可能性令他感到格外懊惱。他蹙起眉停下腳步,噬人的疼侵襲著他的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薔薇融入了他的靈魂中,操縱了他的悲哀和歡笑,再也甩不開、忘不了。

  他無法想像將來分手時,他如何重回他最原始的寂寞,當一個無情冷酷的魔鬼。怕是再也找不回昔日的無牽無掛了吧!

  這朵清純的薔薇花,將在他的心中生根茁壯,她美麗的蓓蕾、她莖上的利刺,都將盤據住他的心,讓他為她歡喜、為她痛苦。

  他握緊拳頭,彷彿預見到一把叫寂寞的煉獄之火將永遠焚燒著他。在火光中,他將不斷看到他和薔薇曾有過的甜蜜記憶,讓失去她的痛苦一再重複地折磨他,直到地老天荒。

  不,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他是地獄的王子,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如果他想永遠擁有薔薇,他就一定能辦到。

  他想起父親撒旦王在小弟月光的母親艾晴死後,仍將由艾晴轉世的蘭花帶回地獄,得以朝夕相伴。但他不要一株蘭花,他將追隨薔薇的每一生每一世,得到她活色生香的愛戀,成為她永恆的情人。

  他霸道地決定了!

  「善惡」薔薇困惑地注視他一會兒揪眉,一會兒開朗微笑的俊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又揮,才喚回他的注意力。

  「什麼事?」他眨眨眼,眼光堅定地投注在身邊全然不知已被魔鬼鎖定為永世愛人的小天真,唇邊飄忽著勢在必得的篤定笑意。

  薔薇見他很開心,也跟著笑了。

  「你剛才發呆了半天。」她取笑道。

  「是啊,我在想心事。」他坦然承認,挽著薔薇的玉臂,朝涼亭走去。「我有事告訴你。」

  「什麼事?」

  善惡神秘地一笑,直到兩人走到涼亭裡,他將薔薇拉坐在懷中,才輕聲開口,「薔薇,你愛我嗎?」

  薔薇俏頰飛紅,似嗔似怨地瞟了他一眼,彷彿在嗔怪他多此一問。善惡莞爾,眼光卻不放鬆地催促她給予答案。

  「說嘛!」

  「嗯。」她羞怯地點頭。

  「嗯是什麼意思?」他埋怨著。「我記得幾天前你沒這麼害羞的,怎麼現在卻羞於承認?」

  「討厭啦!」薔薇握起粉拳捶了他一下以示抗議,抬頭迎視他藍眸中靜靜燃燒著的溫柔情焰。柔情在她的心海洶湧激盪,數不盡的纏綿愛意漲滿胸懷,直溢向喉頭。

  是的,她愛他。她怎能不愛他呢?

  她喉頭哽咽,發出細碎的喘息,纖手爬上他俊美的容顏,不忍離去。

  「我愛你,再問我一千次、一萬次,我仍是同樣的回答。」柔情蜜意盡在水盈盈的紫眸深處,善惡動情地咬住她放在他唇上的玉指,輕輕地吸吮。

  薔薇嚶嚀一聲,迷失在他熱情的挑逗下。

  「薔薇」他歎息著,手指爬梳過她觸感細膩的秀髮。藏在心底的那個疑問,宛如眼裡的一粒沙般令人不舒服。他斟酌著用語,以最不經意的語氣開口問道:「如果我不是天使,你也同樣愛我嗎?」

  「傻瓜。」薔薇輕笑道,眼光朦朦朧朧的,似乎沒有焦點。「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是天使。雖然你是我向神祈禱時從天而降的,除了天使外,我想不出你可能是哪種生物。」她調皮地笑了笑,眸光重新凝聚在他俊美的臉龐,表情更柔了。「但如果你不是,我也不會在意。事實上,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否也愛我,願意一生一世的陪伴我。」

  「我要的不只是一生一世。」善惡低啞地喊道,「我要的是永恆,你願意給我嗎?」

  永恆?薔薇心中一動。這個字眼對她而言是那麼地難以想像。然而那顆單純而容易滿足的心,卻被善惡熾熱藍眸裡的深情勾起更強烈的企圖心。如果有永恆,她當然願意交付給他。

  她綻出如花嬌艷的淺笑。

  「如果有永恆,我也願意屬於你。」

  善惡深深看進薔薇眼裡,從她紫羅蘭般的瞳仁裡,欣悅地找到她真誠的許諾。他十分虔敬他握起她那如羊脂白玉般的纖手,在左右手心各印下一吻,然後像完成某種儀式的封緘般,覆上她芳香的柔唇。

  你是我的了!他在心裡喊著。在陽光、在滿園玫瑰的見證下,薔薇成為他的妻子,他永恆的伴侶。

  芬郁的空氣中震盪著某種扣人心弦的分子,當四片唇緊密貼合,甜蜜的淨液在兩人唇齒間交換,兩顆真心融合成一顆。薔薇的眼眶濕潤,那是因感動而湧冒出來的珍貴淚水。她攀緊他的頸子,覺得自己像是在進行某種嚴肅的儀式,在植物精靈的見證下,與他結為永恆的伴侶。

  不止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是生生世世斷不了的情緣糾纏。

  哪怕是上天堂,或是下地獄,兩人都將永遠在一起。

  只要能和善惡永不分離,即使在地獄,也是天堂吧。

  「就算我是魔鬼,你也依然愛我?」善惡鬆開唇,在她頰邊喘息。薔薇為他的話感到好笑,天使般的他怎會是魔鬼?好吧,就算是魔,也是她最喜愛的魔。

  「如果你是魔,我就跟你一道當魔。」她嫣然一笑,滿足地偎在他懷中。

  善惡唇邊噙著滿意至極的笑容,修長的手指愛撫她溫順的背脊。

  「不過如果你是魔鬼,那就糟了。」她開玩笑地說。

  「為什麼?」他有些不悅地勾起她的下巴逼問。

  「因為我向上帝許了心願。如果你是魔鬼,誰來幫我完成心願?」她歪著頭朝他擠擠眼,善惡被她可愛的表情逗笑了。

  「你是說談戀愛的心願?」他閃著明亮的眼眸好心情地問。

  「不是這個啦。」她羞紅了臉,心裡甜絲絲地。關於這個心願,他已替她達成了呀。「我是指大哥回家,還有爺爺心臟需要開刀的事。」

  「我明白了。」善惡想起他到漢姆萊家的第一夜,薔薇曾向她祖父解釋過的話。「你不是早知道令兄在台灣嗎?難道一直沒聯絡上?」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到他台北的公寓,卻只有電話答錄機的聲音。」

  「他會不會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其他地方?」薔薇微攏秀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隨即眼睛一亮。「我倒忘了外公那裡。謝謝你提醒我。」

  「不謝。」善惡淡淡一笑。「至於你爺爺的痛」

  「等到哥哥回來,我會請他說服爺爺的。」薔薇開朗地說。「哥哥跟爺爺同樣固執,只有他才能讓爺爺答應開刀。對了,法蘭克告訴我今晚華克醫生會來家裡吃飯,到時候我會找機會問清楚爺爺的心臟病到底有多嚴重。」

  「華克?」善惡揚眉詢問,他記得昨天認識的祖兒好像就是這個姓氏。

  「他是祖兒的父親。」薔薇苦笑地解開他的疑惑。「往常祖兒都會跟她父母一起到家裡吃飯。」

  想到祖兒對他的野心,善惡頗能體會此刻薔薇心裡湧上的複雜情緒。祖兒是個被寵壞的嬌嬌女,怕不會對他輕易放手。

  「不必擔心。」他吻了吻她的頰,以真心向她保證。「我的心只屬於你,誰也搶不走。」

  「謝謝你,善惡。」懸在胸口的不安終於沈澱下來,薔薇綻出沈浸在幸福中的歡悅笑容,享受著和他耳鬢廝磨的快樂。

  直到一聲尖銳的驚呼破壞了這對鴛鴦的熱烈擁抱,兩人才匆忙分開。四隻仍氤氨著熾熱情霧的眼眸懊惱地瞪視小徑上目瞪口呆、表情慍怒的金髮女郎。

  善惡雖然不想讓薔薇和祖兒獨處,但更忍受不了祖兒像八爪章魚般纏住他的舉動。他很不客氣地拒絕她邀請他乘遊艇出海的提議,又推開她緊貼著他的婀娜嬌軀,以肚子痛為理由逃出花園。

  薔薇目送善惡離去的背影,心裡羨慕無比。她真想傚法他逃跑的舉動,但祖兒是她的朋友,她不能這麼做。多麼不幸啊!她歎氣。

  「我不知道他住在你家。」祖兒只要一想起她在花園找到薔薇時,所看到那火熱激情的一幕,心頭便燃起妒焰。她實在沒想到青澀的薔薇,居然能贏得善惡這美男子的青睞。實在沒道理嘛!

  「他是住這裡沒錯。」薔薇淡淡答道,這是頭一次她不曉得該如何跟祖兒交談。背叛是一叢擋住友誼之路的荊棘,在荊棘除去之前,兩人只能各自守在己端喊話,搞不好還得以謊言虛與委蛇。

  但她不喜歡說謊。薔薇蹙攏眉頭。

  「漢姆萊伯爵的家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開通了!」祖兒譏諷著,冰藍的眼眸迸射出寒光。

  薔薇的秀眉蹙攏得更緊,心頭生出煩悶的情緒。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瞭解眼前這個女孩,十多年的交情在她眼裡遠比不上一個美男子,而這名男子還是她好友的男朋友!祖兒是怎麼回事,怎麼變得這樣墮落?她認識的祖兒不該是這樣見色忘友的傢夥啊!

  「怎麼,沒話可說了嗎?」祖兒見薔薇默然無語,氣焰更形高張。

  薔薇冷淡地瞄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薔薇臉上端靜、清純的神態令祖兒更加憤慨。她指著薔薇,多年來積聚心頭的不滿全然爆發。「你少來這套!一副聖母的純潔樣,騙得大家都以為你是多清純的貞潔淑女,其實你浪得很。搞不好還學聖母來個處女懷孕哩!」

  薔薇震驚地瞪視祖兒惡毒的嘴臉,眼前這個出口成「髒」、眼冒凶光的潑婦,是那個她結識多年的好友嗎?太可怕了,她所認識的祖兒是個心地善良、有話直說的熱情少女,怎麼會變成一個刁蠻的潑婦?

  「祖兒,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你的口中說出來。」她痛心極了。

  「別再用那種悲天憫人的口吻對我說話。」祖兒嫌惡地道。「我受夠了你這種紆尊降貴的態度。你只不過是個過了氣的伯爵千金而已,憑什麼以為自己就高人一等?你有什麼了不起?現在是二十世紀末,一個瘦得像個小男孩的貴族千金,還不是同樣乏人問津!要不是爸爸要我跟你做朋友,教我學習你的溫柔、善良、高雅的氣質,我才懶得理你呢!」

  「你!」這番殘酷的言語,直將薔薇打擊得退後數步。她沒想到自己唯一的摯交,居然如此看待兩人之間的友誼。太可怕了!

  「怎麼樣?」祖兒無所謂的聳聳肩,厭惡的瞪視薔薇眼中的震驚。她最討厭她那種不識俗世險惡的天真,家個城堡裡的睡美人,以玫瑰的荊棘守護住她的清純甜美。

  「祖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會變得這麼可怕?」薔薇困惑地瞅著她。

  「可怕?」祖兒乾澀地仰天大笑,藍眸裡滿佈著空洞的寒意。「我才覺得你可怕呢!比白癡還乾淨的小腦袋,完全不通曉世事,一味在祖父的庇護下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同情你嗎?」她一步步朝她進逼,薔薇倒退到涼亭角落,背部抵著亭柱。「我同情你的無知,同情你自以為是的純真!更同情你不論我說什麼,都張著那雙清純的紫眸看我,看得我自慚形穢、全身不自在!」

  「我沒有」薔薇拚命搖頭。

  「你有!」祖兒冷酷地抿緊唇逼近她。「你的眼睛總是那麼清楚的反映出我的醜惡。我在你的瞳仁裡,看到了我失去的純真在嘲弄我。我恨你為什麼仍是那樣該死的純真,那麼容易快樂。上帝對你太好了,在別的女孩為男朋友煩惱、追求流行時,你卻只是擔心你的玫瑰花!我更恨像你這麼平凡,終日鎖在象牙塔內的女孩,居然也能受到全世界最俊帥的男孩!我不明白善惡是看上你哪一點,你根本配不上他,連給他提鞋都不」

  「啪!」的一聲,一掌落在祖兒粉嫩的左頰上。

  薔薇滿眼是淚,白嫩的玉掌在半空中抖動,祖兒則是張著嘴,眼中充滿不敢置信。

  「你打我?」她訝異的低喃,藍瞳深處逐漸積聚起風暴。

  「是的,我打了你。」薔薇勇敢的承認,有些歉然地望著祖兒臉上的紅掌印,「我很抱歉打了你,但是你說的話太過分了。我是不是配得上善惡,只有他才能決定,你沒資格做任何評論。而且你前面講的話都不公平,你只看到我快樂的一面,卻沒想到我生病時的痛苦。我隨時都在生存與死亡之間掙紮,而你卻能蹦蹦跳跳地健康生活著。當我在病床上痛苦呻吟時,你只不過是捧束花來探望我而已,隨即又回去過你青春、夢幻的少女生涯。我承認上帝並沒有苛待我,但他對你更是厚待。你有健康的身體、美麗的外貌,以及寵愛你的父母。可是我呢?我父母在我小時候便過世了,我又身罹先天性心臟病,隨時面臨死亡。我的景況比你不幸,你根本沒有理由嫉妒我!」

  「誰嫉妒你了!」祖兒漲紅臉,不敢看薔薇。「你有什麼好嫉妒的!」她懊惱地嚷道。「除了有個美男子男友外,你根本就是乏善可陳。真不知道那個傢夥是被什麼迷了心竅,硬是看上你。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就會搶走他。」

  「你搶不走的。」薔薇搖搖頭。

  「你說什麼?」祖兒不滿地瞪視那兩湖平靜、篤定的紫色深潭,薔薇眼裡的那抹自信令她有些畏怯,但她很快地將那種感覺排拒於心外。「我會搶不過你?」

  「我毋需跟你搶,善惡愛我。」

  「愛你?」祖兒從齒縫中迸出這兩個字,心中交織著妒意和不滿。「他怎麼可能愛你?你隨時都會死!薔薇,你最好不要把他的同情當愛情,否則將來一定會後悔莫及。」

  「你不懂的,祖兒。」薔薇同情地望著祖兒。「我們約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這是善惡的要求,也是他給我的承諾。」

  「什麼?」這番話氣得祖兒理智全失。薔薇不但要佔據善惡的今生,還要奪取他的生生世世,實在太可惡了!她惱怒地撲向薔薇,掐向她脆弱的頸項。

  薔薇的驚恐持續不到一秒鐘,因為善惡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把推開祖兒。

  「滾!」如岩石般冷峻的嘴唇,吐出萬年冰層般溫度的字眼。

  祖兒在善惡冰冷的瞪視下,覺得自己像塊砧板上的死肉。她無助地瑟瑟發抖,拖著疲軟的四肢連滾帶爬地消失在花園外。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0:46


  憤怒和恐懼的浪潮在善惡體內洶湧,他差一點就失去薔薇了!他緊按住懷裡睏倦的俏佳人,祖兒撲向薔薇的那一幕在他腦中一再播放。

  若不是他放心不下薔薇,又折回花園,盛怒之下的祖兒極有可能錯手傷害她。想起薔薇被他抱回屋裡,摀住胸懷、痛苦地直冒冷汗的慘白模樣,善惡的情緒如墜死亡谷底。險些失去她的恐懼一再刺激著他,令他只能緊擁住失而復得的心愛女人,恨不得將全身的精力都灌輸進她孱弱的身體。

  還好法蘭克及時讓薔薇服下藥,受驚的情緒也在他的安撫下完全平復,現在她正疲累地陷入昏睡狀態。

  善惡知道他應該將她放回床上,但先前受到的驚嚇仍強烈地影響著他。或許,他永遠都不能克服這種恐懼。

  他突然覺得喉嚨乾澀得像被灌進沙似的。

  以他超脫凡世的不死之身,他不該為死亡的陰影所困擾。就算薔薇的軀殼死去,他亦可以追尋她的靈魂,將她帶回地獄,抑或是找到她的來世,再次喚醒她曾為他顛狂的心,讓她愛上他。可是,為什麼見她掙紮在死亡邊緣的柔弱模樣,仍讓他像要被撕扯成碎片般痛苦?

  如果她的每一次死亡,都會令他心碎,他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面對重生的她遺忘他的難堪?

  不,就算她死了,他也不允許她忘記他!

  善惡將薔薇抱得更緊,緊得彷彿要將她揉入體內。他是那麼愛她,數千年來的寂寞結合著一個男人的激情,在她最純粹的愛戀下,終於觸發成奔放燃燒的情焰,再難回頭。他不能沒有她,在領會過愛情的美好後,他無法回頭再當個無情的魔鬼。他的生命因為有她而充實,失去她,他也將失去生命的意義。

  薔薇,你是我的一切,我唯一的愛。

  他激動的吻住薔薇光潔的額頭,而其軀體緊密地貼合著。從薔薇身上泛出的暖郁女人香,嚴重考驗著他的自制力。慾望在他體內沸騰,他比任何時刻都要敏銳地感覺到他是個男人,而薔薇是個女人的事實。

  天啊,他想要她。

  彷彿感應到在善惡體內騷動的情慾,薔薇在他臂彎裡嚶嚀出聲。她睜開睏倦的眼眸,被他藍色眼眸裡燃燒的激情烈焰嚇了一跳,女性的自覺讓她很快領會到他抱住她的姿勢十分曖昧。她漲紅了臉,但心裡一點也不害怕地深情迎視他。

  她是那麼信任他,明白他絕不會傷害她。

  「善惡」她柔柔地喚著他,當那兩片熾熱無比的男性嘴唇覆住她的唇時,笑容蕩漾在她臉上。先前受到的驚嚇和病痛的折磨,在這一瞬間全變得微不足道,只剩下她和善惡的愛,以及他在她身上所製造出來的甜蜜悸動。

  這就是愛情,她心滿意足地微笑,甚至沒為善惡拉開她胸前拉煉的舉動而困擾,也沒注意到他盤據在她胸脯上恣意挑弄的手。她只是很自然地沈浮在他所創造的情慾河流中,心醉神迷地領受他的每一個撫觸。

  他的唇沿著她的頸項向下滑動,一股不曾有過的熱潮在她體內翻騰。它先是在她的小腹處集中,然後又猛然退去,留下空洞被乾燒般的空虛。

  她唇乾舌燥地磨蹭著善惡,渴望他能填滿她,讓她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他的愛。

  善惡將她放倒在床上,藍眸深處灼燒著因她而起,只有她才能稍稍緩和的情焰。他輕柔的愛撫她,低喃的情話似一篇最甜美、動人的浪漫樂章。她舔了舔唇,雙手伸向他。

  眼看著那鮮嫩的玉臂,就要將他帶進最熾熱情愛的核心,薔薇寢居的門外卻傳來幾聲急促的敲門聲,似一大桶冰水當頭澆下。善惡懊惱地離開薔薇,坐在床上爬梳著一頭燦爛的金髮。

  薔薇也回過神來,很快整理好半褪的衣棠,不敢看向善惡。

  敲門聲仍不死心地持續著,善惡起身走到起居室,瞪著那扇門的眼光似要殺人。

  「誰?」肅殺之氣充分反映在善惡的聲音上,房門外的人像是被駭著,隔了許久才囁嚅地開口。

  「薔薇小姐」法蘭克不敢直接跟這個正想殺人的傢夥說話,圓滑地拿他最溫和、好心的小姐當擋箭牌。「薔薇小姐醒了嗎?爵爺正等著她用午餐。我不知道該不該把小姐不舒服的事告訴爵爺。」

  「不,不要。」薔薇正好走到起居室聽見,連忙對房門外的法蘭克交代。「我一會兒就下去。法蘭克,麻煩你請爺爺再等一下。」

  法蘭克領命離去後,薔薇到浴室梳洗一下,出來時看見善惡正站在窗口。她從身後擁住他,善惡轉過身親熱地擁住她一會兒後,兩人才相偕下樓。

  午飯過後,薔薇回房打電話到台灣的外公家。外公只說明頓陪三表嫂的表妹到日本去,卻不清楚他們何時回來,但是他答應會幫她打聽消息。

  薔薇對三表嫂的表妹和哥哥之間的事全無所知,小臉露出困擾之色。

  「別擔心,你外公既然答應幫你打探令兄的消息,說不定很快就會跟你聯絡。」善惡安慰她。

  「但願如此。」她輕歎一聲,窩進善惡的懷抱。唯有這溫暖的胸懷是她唯一的依靠。

  「別煩心了。」善惡溫柔地吻著她的髮,她緩緩抬起頭讓他的唇拂過她的額、鼻,降臨到她的唇上。紫眸和藍眸相對,一股溫暖的情緒在彼此眼眉間流轉,訴說著超越肉體慾望的男女之愛。

  薔薇舉起雙臂擁住他,讓兩人的吻加深,但也僅止於唇齒的纏綿。

  善惡挪開唇,注視薔薇顯得有些困乏的眼,體貼地道:「去睡一下,你累壞了。」

  她順從地點頭,看進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激情在彼此的視線交會時,赤裸裸地映照在對方的眼眸裡。薔薇明白,兩人完全互屬的那一刻,將很快來臨。

  華克醫生將近八點才到,他為自己的遲到而頻頻致歉。

  他含笑地打量著伯爵剛替他引見過的善惡,為善惡俊美的容貌、高貴純淨的氣質而暗暗稱奇。

  接過法蘭克端上來的餐前酒,華克醫生對眾人說:「倫巴底街發生爆炸案,歹徒幾乎洗劫了那條街的所有銀行,警方封鎖周邊道路追緝搶犯,市區的交通因而瀕臨癱瘓。」

  「搶案?」伯爵訝異地蹙起眉。「人抓到了嗎?」

  「沒有,至少在我下車前還沒有。」華克醫生搖頭。「聽廣播說是愛爾蘭的恐怖分子幹的,他們擁有強大的火力,連警察都要畏懼三分。」

  「倫敦的治安真是愈來愈可怕了。」伯爵搖頭,說完後眼光納悶地看向華克。「華克太太和祖兒怎麼沒跟你一塊來?」

  「祖兒不太舒服,所以內人留下來陪她。」

  「咦,我聽法蘭克說早上她來找薔薇時還好好的啊。」

  「她早上有來貴府拜訪?」華克醫生十分意外,和善地瞟向薔薇不自在的表情,聳聳肩。「我沒聽她說。」

  「既然祖兒不舒服,你這個醫生老爸怎麼沒有留在家裡照顧她?」伯爵開玩笑道。

  「我看她沒什麼毛病,八成是為幾天前我不讓她跟那群朋友去歐陸的事生我的氣。小孩子就是這樣,不用理她。何況我早就跟您約好了,那件事您考慮了好幾天,也沒有給我答覆。」華克醫生喃喃埋怨。

  坐在善惡身邊的薔薇想起數天前在祖父書房外偷聽到的話,臉現憂容。

  「華克伯伯,爺爺的病是不是很嚴重?」

  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警告地瞪了醫生一眼,轉向孫女說:「薔薇,爺爺沒事。你瞧,爺爺身強體壯,什麼毛病都沒有。」

  「爺爺別騙我了,薔薇什麼都知道了。」她憂鬱地回答。

  伯爵不悅地睨向醫生,華克以聳肩表示他的無辜。

  「不是華克伯伯告訴我的。」紫羅蘭般的水眸浮上一層霧氣。「是我在書房外偷聽到的。爺爺該聽伯伯的話開刀才是。」

  「薔薇,爺爺的病真的不要緊,只需按時吃藥就行了。」伯爵捺著性子哄慰孫女。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伯爵以專橫的眼神示意話題結束。

  薔薇委屈地嘟著紅唇,善惡握住她的柔荑安慰。

  薔薇輕歎一聲,綻出苦笑,埋首在食物中。爺爺為什麼這麼固執,就是不願意開刀?

  雖是這麼想,薔薇卻沒有再出言相勸。她太瞭解祖父了,知道老人家之所以苦苦支撐,不願開刀,主要是為了她。爺爺定是擔心萬一手術失敗,好動的哥哥又不肯安安穩穩留在英國,屆時可憐的她將無人照料。

  薔薇真想告訴爺爺,請他不用擔心她,專心養病就行。柔情似水的紫眸愛戀地迎向藍眸中的溫暖,如今她有了善惡,她知道她可以倚賴他。

  在兩人深情交會的眸光中,周圍的談話聲和杯盤交錯的聲音全都淡隱下去,彼此的眼中只有對方,和那濃郁的愛戀。

  現場的氣氛有些白熱化哩。

  自從伯爵的兒子和媳婦過世後,這還是華克醫生頭一次在伯爵府目睹這樣熱情的場面。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眼光投向伯爵閃著複雜情緒的微濕眼眸,輕歎了聲。

  伯爵必定是想起兒子德克和媳婦玫瑰了。

  華克對早夭的好友德剋夫妻,也生出深深的思念之情。他想起德剋夫妻在世時,伯爵府裡的熱鬧氣氛,眼眶不覺濕潤起來。

  一聲轟隆巨響震碎了餐廳裡的安靜氣氛,眾人面面相覷,伯爵更是顰眉蹙額。突發的胸痛猛襲向他,一路由前胸擴散到上臂、下顎和背部,身體冒出冷汗,頭部昏沈。

  「伯爵」華克醫生首先發現不對勁,立即趕到伯爵身漫。薔薇也在呆愣半晌後,發出輕微的啜泣聲,奔向祖父。

  善惡幫忙將伯爵平放到地上,讓華克醫生施行心肺復甦術,然後便奔出餐廳。他納悶法蘭克跑到哪兒去了。

  他在餐廳外的走廊找到電話,拿起話筒便開始撥號。一種被人監視的毛骨悚然感覺阻止了他撥最後一個號碼。他緩慢的轉向令他產生這種感覺的方位,在幽暗的長廊盡頭,一道金屬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渾身一僵,瞪視從陰暗處閃出的人影。

  一管長槍正對著他!

  善惡眨了一下眼,沈靜地打量拿著長槍的男人。

  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體格魁梧、金髮藍眼,臉上的肌肉處在一種靜止的狀態,看不出情緒。所謂面無表情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眼光冷峻,帶著凝視瀕死前的動物的慈悲。

  寒意自善惡腳底竄起,他頭一次感到如此無助。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他掛意的是餐廳內的薔薇。

  他默默觀察對方靈台處冒出的生命之光,赤焰中呈現一股黑氣,代表此人的心性絕對邪惡殘忍,而此刻正是他運勢正旺的時候。當他善惡王子仍是那個魔界裡僅次於魔魅的第二號難纏人物時,他或許可以不理會這男人旺不旺,隨便呼口氣也能把對方撂倒。但他現在只恢復了不到一成的法力,連自保都有問題,更遑論是除掉對方了。

  那男人突然朝他咧開嘴,眼光不懷好意地看向他握住電話的手。善惡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放下話筒,靜靜地站在原處。

  那人朝他接近,返到槍管抵住他的心窩,善惡仍動也不動,像個木頭人似的。

  晶瑩如藍寶石的瞳眸木然地看進那雙陰沈的灰藍眼睛。他在找尋,找尋一個可以切入對方思緒的空隙。既然法力不敷使用,善惡只好將早已棄之不用的催眠術拿出來試試。

  他在那雙灰藍眼瞳中,看到被藏在極深處的痛苦記憶,在那個記憶裡有漫天的烽火,還有一具又一具仆倒在街道上的屍體,其中有個十幾歲的少年,清澈的眼眸就似他這般清純、無辜。善噁心中一動,眼裡浮現出和那個早夭的生命一般的稚嫩。

  持槍的大漢眼中似閃過一抹溫暖,但很快地,那充滿暖意的火光變成冷灰般的寒意。善惡屏住氣息,知道這個年近四十的男子,比他預料中更加的難纏。

  善惡輕輕地晃了晃,讓心中的寒意擴散到全身,身子微微顫抖。這才是一個「凡人」遇到這種緊急狀況時該有的反應。

  大漢果然如他所料滿意地瞇起眼,善惡暗暗吐出心中的壓力。

  「善惡」自身後傳來的嬌呼令他呼吸一窒,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薔薇。空氣似乎在這一剎那凝住,善惡看到男人以槍朝他身後指了指,示意他轉過身往後面移去。

  這個命令對善惡而言是個冒險。他若無法盯住對方的眼睛,就無法看出對方的心意而給予立即的反應。但他不願拿薔薇冒險,只好僵硬地轉過身,朝呆站在餐廳門口的薔薇走去。

  他伸手擁住嬌軀輕顫的薔薇,走進餐廳內。

  華克醫生仍在替伯爵做急救,他頭也不回地朝身後丟出一連串的問話:「叫救護車了嗎?有沒有跟他們講是心臟病突發,請他們隨時準備開刀」

  無人回應的岑寂形成可怕的壓力湧向華克醫生,他困惑地回過頭,嘴巴張開沒發出任何聲響,眼光由僵立在牆邊的薔薇和善惡,移向矗立在門檻處的威猛冷峻身影。

  「求求你」薔薇發出輕微的啜泣聲,「我爺爺快死了」

  男人在瞄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華克醫生後,以一記聳肩表示他的漠然。這時候走廊處傳來淩亂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地走進餐廳,讓出門口。

  法蘭克腳步踉蹌地被推入餐廳,額頭上有一道擦傷,血液從傷口緩緩滲出。

  「法蘭克」在薔薇的驚呼聲中,又有兩道持槍的威猛身影走進。她呆呆地瞪視他們,無法相信她平靜、安全的世界裡,會闖進這樣的危險。

  這該是電影裡才會發生的呀。

  其中一名長相猙獰的紅髮大漢,眼光曖昧地掃向善惡和薔薇。在善惡那張俊臉停留片刻後,他眼中出現一抹遺憾,轉向最先進入餐廳的男人說道:「都解決了。」

  該名男子點點頭。

  法蘭克支持不住而軟倒在地,薔薇則緊縮在善惡懷裡,無助與驚慌緊攫住她。

  什麼叫作都解決了?伯爵府裡的其他僕人發生了什麼事?

  淚珠滾滾落下,很快佔滿整張小臉,她瑟縮在善惡懷中默默流淚。

  「沒事的。」善惡一邊忙著吸收這幾個人所散發出來的罪惡氣息,一邊撫著薔薇柔弱的背脊低聲哄慰。他並沒有感應到任何生命氣息的消失,所以他猜想目前為止,伯爵府的其他僕人應該還活著。

  接著,稍後進來的兩個男人開始以口音濃重的英語向最先進來的男人報告形勢。善惡聽他們提到還有兩個同伴在大廳內監視其他被捆綁的僕人,此外還有兩人負責伯爵府週遭的警戒。

  對方總共有七個人。善惡的心直往下沈,如果其他人都像這三個傢夥一般凶悍他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長相猙獰的紅髮男子頭頂的生命之光,呈現灰敗的色澤。

  或許是個可乘之機。

  正當他在盤算自救之道時,嗡嗡嗡的警笛聲由遠處傳來。最先出現的那名金髮大漢眼露凶光的掃向他,在善惡想到因應之策前,有個二十出頭的深色頭髮年輕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我們被包圍了!」「天殺的!」猙獰的大漢吐著口水啐道。

  「你!」金髮大漢殺氣凜凜地瞪視善惡,看得他不寒而慄。

  「不!」薔薇掩住嘴驚呼。

  善惡愣愣地瞪視對方,此時跪坐在地上的法蘭克突然開口:「大門上配有警鈴,只要被人破壞,便自動和警局連線。」

  「該死!」金髮大漢咒罵一聲,不悅地凝眉思索目前的情勢。

  滿臉橫肉的紅髮男子吐出了一連串的髒話,喃喃咒罵道:「都是福克斯那個傢夥搞砸了,不然的話,我們早就逃到港區,揚帆溜之大吉了。」

  「希爾,別說了。」另一名看來精悍的男人警告道。

  「該死的,柴克,你憑什麼不準我說?」名叫希爾的紅髮男人仍在埋怨。「真是白忙一場,連那一大袋鈔票都掉了,簡直是倒黴到極點。」

  善惡聽了心中一動,他溫柔地拭去薔薇眼角的淚水,眼中充滿自信。

  相信我,他無言地保證著。薔薇抓緊他的手,不願放他離開。

  「我們現在手上有人質,警方也奈何不了我們。」柴克理所當然的說。

  「但總不能一直困在這裡啊。」最後進來的年輕小夥子焦急地等待首領指示因應之道。

  「我看」金髮男子緩緩地開口,眼光直盯視善惡俊美、未經世故的臉蛋。

  「只要你們願意先送伯爵就醫,我願意協助各位安全離去。」善惡讓臉上泛出驚惶,一副勉強擠出勇氣的膽怯模樣。「伯爵房裡有個保險箱,也許有錢」

  「錢?」希爾立刻露出貪婪之色。

  為首的男子表情陰沈地打量善惡,那雙似鷹般銳利的眼眸看進善惡浮現憂懼、不安的眼裡,彷彿想掃出他腦裡任何一絲叛逆的想法。良久,他滿意地點點頭。

  「好吧!你帶他們去。」他指了指希爾和那個深色頭髮的年輕人。

  善惡放開薔薇,正想離去時,卻發現手臂被雙纖細的手掌緊緊握住。他愛憐地拍拍她的頰安撫道:「我記得保險箱號碼,左三圈,右三圈不是嗎?」

  薔薇愕然地張著嘴,不明白善惡何以突然唱起歌來。金髮大漢也因為聽到不熟悉的語言而眉頭緊蹙。

  「你在說什麼?」他森冷地問道。

  「不過是開保險箱的口訣而已。」善惡怯懦地說:「數字太長了,只有編成歌唱才容易背誦。」

  「那不是英語。」

  「是中文。」他解釋。「伯爵喜愛中文。」

  金髮大漢像是被他說服似的點了點頭,善惡拉開薔薇的手,領頭離開餐廳。在他沿著長廊走向伯爵的房間時,他依然能感覺到薔薇依戀惶恐的目光。

  他打開伯爵的寢室房門,朝床頭櫃的方向前進。若不是薔薇曾告訴他伯爵有一隻仿床頭櫃的保險箱,他也不知道那只造形似維多利亞時代傢俱的櫃子,會是保險箱。

  希爾跟著他進房,卻把年輕的同伴關在房門外,好色的雙眼流連著善惡俊美的身影。

  他長那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少年,不由得生起色心。

  希爾所有的邪惡念頭全被善惡接收,他冷冷一笑,不動聲色地在保險櫃前轉身面對敵人。

  平靜如深藍色大海的瞳眸漾起柔和的波浪引誘希爾,隨著他有節奏的眨眼,希爾的神思逐漸昏沈,為他所控制。

  善惡移開身子,將保險箱呈現在希爾面前,語氣輕柔地道:「看啊,裡面都是亮晃晃的黃金,和璀璨的鑽石。瞧見沒?這全是你的,沒人可以搶走。」

  希爾滿是血絲的眼睛大睜,果然見到箱門大開的保險箱裡有善惡形容的寶貝。他興奮地衝到保險箱前,雙手貪婪地伸向保險箱。

  「我的,都是我的」希爾夢醒似的大喊,手中的槍也丟到地上,眼裡只有黃金和寶石。

  「是的,都是你的。」善惡輕聲哄誘著,悄悄移到他身後,趁他沈迷在發財夢中時,手臂扼住他的脖子,俐落地一拐,扭斷他的頸項。

  滿身罪惡的邪惡靈魂立刻在善惡施出攝魂術後,全部被收納入他體內。

  老實說,早在千年之前,他便不需使用攝魂術拘魂補充能量。憑他的魔力和在地獄的勢力,這種小事不勞他動手,自有底下的小魔負責,他只需坐享其成便行。只是魔一旦落了難,也管不了大事、小事,只要能充實他的力量,再微賤的小事他都會考慮親自動手。

  他精神一振,仍處在空虛狀態的肚腹意猶未盡的將最後一縷氣息吸入,整個人神清氣爽,再度充滿活力。

  他綻出最純真、同時也是最邪異的笑容,滿懷信心地走向緊閉的房門,打開它。

  在房外打困的年輕小夥子被善惡驚醒,狐疑地瞄著他連絲皺褶都沒有的衣裝。

  咦,該不是希爾那傢夥轉性了吧?他困惑地想。希爾那個人凡是臉蛋漂亮的都不會放過,可管不了對方是男是女。

  「希爾要你進去,他說金條太重了,他一個人搬不動。」

  小夥子一聽到金條,所有的瞌睡蟲全跑光了。他動作俐落地擠過善惡,貪婪的眼光投向室內。

  這次善惡的動作更簡單,他不過是抓向對方的頭蓋骨,便將那傢夥的生命氣息全吸進體內。他甩甩手,將那具已沒有生命的軀殼甩到地上,撿起地上的槍,瀟灑地走出房外。

  他準備先除掉大廳內看守僕人的惡徒,吸收多一點力量,再到餐廳救薔薇。

  大廳內的僕人全都被五花大綁,面對牆壁趴在地上。善惡優閒地走向面對著走廊的歹徒,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施放著魔界裡最高明的催眠術。只見那名大漢朝他招著手,完全將他當成先前才分手的年輕同伴。

  善惡走到他身前,在他昏沈的眼光注視下,緩緩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掌,輕放在他的額頭上。

  當這一道邪惡靈魂被吸納入體內時,善惡已有把握對付最頑劣的兩名兇徒。

  他負手在後,悠哉地沿著長廊走向餐廳。牆壁上掛著的漢姆萊家的祖先肖像,彷彿正微笑著歡送他的出征。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1:20


  屋外傳來的警方喊話聲,並沒有混亂善惡的意志。透過那道堅實的牆,他的心眼清楚地看見圍繞在伯爵身邊的華克醫生、薔薇和法蘭克。

  華克醫生正審慎地監視伯爵的病況,薔薇則被法蘭克摟在懷裡安慰著。

  善惡的注意力轉向坐在門口附近的兩名暴徒。為首者拿著伯爵府的無線電話和警署的談判專家對談,神態從容。

  另一名叫柴克的傢夥則拿著一塊全麥麵包咬嚼,不懷好意的眼光射向薔薇。

  「杜德勒,你知道嗎?我從沒和出身貴族的女人親熱過。」他朝正在講電話的同夥開玩笑道,對方以一記懶洋洋的眼光回應他。柴克哈哈大笑,放下麵包,兩隻汗濕的手在臀後擦拭,朝薔薇走過去。

  善惡清澈的眼中泛出殺機,那道必殺之氣藉由空氣的傳導,迅速傳到杜德勒異於常人敏銳的感覺中。他放下電話,喊住了柴克。。

  「什麼事?」柴克無聲地問道,杜德勒以眼神示意餐廳外的走廊有警訊。

  柴克機警地抓緊手中的槍,無聲息地移到門口。善惡在走廊上冷笑,餐廳內的每個舉動都逃不過他的監視。他騰身貼向天花板,四肢吸附其上,冷冷地等待柴克自投羅網。

  柴克在門口沒有發現任何人影,狐疑地沿著走廊巡視。突然,一股寒意自他的脊骨往上竄,在他還來不及察覺到危險時,善惡的魔爪已從上而下襲擊他的腦門。他面容呈現驚駭無比的模樣,生命力如閃電般迅速自他灰白的身軀逸離。

  就在柴克的邪惡靈魂完全消失在世上時,杜德勒狂奔向薔薇,將她從法蘭克的懷裡搶到手中。他無法說出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只知道現在能保住他的命的,唯有手中的小女人。

  薔薇發出驚呼,被他帶往門口。杜德勒拖著她越過柴克的屍體,經過廚房,打開後門,挾持薔薇走向花園。

  當他們走到人工溪流旁的涼亭時,在屋外警戒的一名同伴竄到杜德勒身邊,表情訝然。

  「怎麼回事?」

  「快閃。」杜德勒悍猛的面孔上,頭一次出現驚怖之色。

  「其他人呢?」那人不解地問。

  「大概完蛋了。」杜德勒說著,眼光驚惶地四處梭巡。他有一種被視為獵物的怪異感覺。「趁來得及時,我們快走。」

  那人雖不明瞭杜德勒的話,卻對杜德勒的直覺向來信服。他領頭走在花徑上,從懷裡拿出一面小鏡子,朝守在頂樓上的同伴打信號。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忽地出現在他身前,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哀叫一聲向後倒去。

  善惡的出現就像一場夢魘般襲向杜德勒,他瞪著眼泛怪異妖芒的美少年,突然領悟到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直覺是對的。這個美麗得近乎詭異的少年,在那清澈平靜如明鏡的藍眸中,完全反映出他的心情倒影。這美少年曾讓他想起死在暴亂中的親弟弟,但他很快地警覺到他跟弟弟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者說是

  杜德勒寒毛直豎,彷彿從那張冰艷過人的臉孔瞧出了魔鬼的形影。

  「放開她。」善惡輕柔如春風的聲音不含一絲溫暖。

  杜德勒抓緊手上的護身符,一逕地搖頭。

  「放了她,我就饒你。」那對隱含風暴的冰冷藍眸看得杜德勒不寒而慄。他猶豫著,狠咬著牙,將薔薇用力拋向人工溪流的方向,然後滾入另一邊的玫瑰叢裡,忍受荊棘刺體的痛楚逃命。

  如杜德勒所料,善惡選擇搶救薔薇。

  當薔薇驚恐萬分地在半空中掙紮,眼看就要摔進清淺見底的人工溪流時,她覺得自己比任何一刻都接近死亡,呼吸和心跳彷彿都凝凍在剎那。而同一時刻,她那脆弱的軀體被納入溫暖、健實的臂膀中,有種回到家的安全感覺。她縱容自己不再為生命努力,而交給那臂膀的主人去操心。

  所以當兩人再度腳踏實地時,那顆瀕臨崩潰邊緣的心臟有短暫罷工的現象。善惡著急地抱住她,不假思索地度了口氣進入她的口中,命令停轉的生命機能重新復工。

  薔薇掙紮在再也沒有痛苦的死亡和雖然充滿肉體折磨,卻教她留戀難捨的生存中。當「愛」的強烈感情戰勝一切的痛苦時,她的意志力也同時擊敗了死神。在心悸的痛苦中,她悠然醒轉,映入眼簾的是善惡藍眸裡熾熱、毫不妥協的愛戀。

  漢姆萊家的一干傷患全被送進醫院治療。

  薔薇經醫生診治無大礙後,便在善惡的陪伴下趕往加護病房探視祖父。

  法蘭克守在加護病房外,他額頭上的傷是遭子彈擦傷,經過適當的治療後已無大礙。

  「法蘭克,爺爺他」薔薇緊抓著忠心的老管家問道,睜大的紫羅蘭眸子裡盛滿憂慮,害怕會從法蘭克口中聽到壞消息。

  「爵爺剛送進加護病房,護士說等醫生出來後,家屬就可以進去探訪。」法蘭克輕聲安撫薔薇。

  「謝天謝地。」她雙手合十,誠心向上帝祈禱。

  伴在她身後的善惡,藍眼裡露出一抹好笑。他真不明白這一切跟上帝有什麼關係。謝地可以,謝天倒不必了。

  他抬眼看向天花板,週遭瀰漫著濃厚的死亡氣息,其中有一小部分是屬於邪惡的。當然,屬於善良的也只佔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靈魂既不夠格上天堂,也沒資格下地獄。在生命終結的那天,總「善惡天平」評判為無大功大過者,會經由幽冥界轉世輪迴。

  善惡深深呼吸,將屬於邪惡且尚未被地獄拘走的魂魄盡納體內。他納悶自己先前為何沒想過到醫院來吸收邪惡靈魂。如果他早些想到,說不定早就恢復大部分的靈力了。

  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會有機會愛上薔薇嗎?他深思的眼光投向她,她正張著那雙霧濛濛的水眸怔望著他。他的心頓時為她眼中的惶惑和愁緒所攪亂,只得將她摟進懷中,用雙臂構築成安全、溫暖的堡壘,把她心裡的所有不確定驅逐於外。

  「嗯哼!」尷尬的輕咳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善惡很快轉身面對來人,一隻臂膀鬆鬆地攬著薔薇的肩。

  來人穿了一套稱頭的三件式西裝,眼角露出精悍幹練的神色。善惡很快就想起他是幾個鐘頭前進入漢姆萊大宅逮捕歹徒的警員之一。

  當時他忙著送伯爵及薔薇到醫院,沒機會跟這位警員打招呼。看他的氣勢,在警局中的職位應該不低。

  「夜安,諸位。」他緩緩開口,禮貌性的笑容裡有一抹專業人士的自信。「我是蘇格蘭警場的威爾士探長。我已經詢問過伯爵府裡的僕人,目前只剩下三位和華克醫生未做筆錄。方便的話我希望能」

  他的話聲未完,加護病房的電動門霍然打開,薔薇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走出門外的華克醫生吸引過去,快步圍住他。

  「華克伯伯,我爺爺的狀況怎麼樣?」薔薇淚盈盈的拉住他問。

  「伯爵的病況已經控制住了,你放心。」華克醫生好言安慰她。

  「真的?」

  「華克伯伯什麼時候騙過你?」他憐惜地對眼前淚光晶瑩的少女說道。

  薔薇稚氣的破涕為笑,輕顫的薄唇抿成一抹楚楚動人的嬌柔,惹人心疼。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看他?」她不放心地繼續追問。

  「現在就可以進去了,不過薔薇」華克醫生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她焦急地詢問。

  「伯爵的情況仍十分危急,你最好勸他同意早點開刀。」

  「可是爺爺那麼固執」薔薇的小臉垮了下來,眉眼間儘是愁緒。

  「別擔心,總會有法子的。」善惡輕聲軟語的哄慰她。薔薇歎了口氣,偎進他溫暖的懷抱。天塌下來都有善惡替她擋著,她什麼都不用擔心。

  「你陪我進去看爺爺。」她張大眼,希冀地望進善惡海樣的眼眸裡,善惡點頭微笑。

  「等一下」威爾士探長在他們身後喚著。

  善惡蹙著眉,惱怒地橫了他一眼,正待發脾氣時,卻聽見法蘭克說:「探長,請讓我家小姐和善惡少爺去看爵爺吧。你可以先詢問我跟華克醫生。」

  「好吧。」威爾士探長同意道。薔薇和善惡快步走進加護病房。

  套上消毒過的外袍後,兩人走到伯爵的病床前。薔薇看著外表向來強健的祖父無助地躺在白色的床上,身上又插著管子,不禁悲從中來,哭倒在善惡懷裡。

  「伯爵不會有事的。」善惡嚴肅地向她保證。

  「真的嗎?」她怯怯地看進他眼裡。那充滿生命力的藍色瞳眸,令她不安的心安定下來。她相信善惡,還有他的每一個保證。

  「是的,爺爺不會有事的。」她輕喃,紫眸裡閃爍著堅定的信念。

  「我會保護你的。」善惡將她摟緊,充滿自信地說。

  薔薇張大眼,數小時前遭遇的驚險記憶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曾經那麼接近死亡,又被善惡從死神手中搶回來。還有,那個挾持她威脅善惡的壞人,和他那倒在地的同伴她突然害怕起來。並不是畏懼善惡的力量,而是剛才想偵詢他們的探長。

  「善惡,威爾士探長會找我們麻煩嗎?」她憂慮地問。

  「不會。」他溫柔地向她保證,藍眸裡閃過近似嘲弄的光芒。

  薔薇嫣然一笑,像月夜中悠然開放的曇花,那麼虔誠、美麗,令善惡深深著迷。「我保證任何人都無法找我們麻煩。」

  「我們已經證實闖進伯爵府的歹徒和今天下午搶劫倫巴底街銀行的劫匪是同一批人,他們都是愛爾蘭裔的恐怖分子。除了兩名為首者脫逃外,其他的五名嫌犯全莫名暴斃在伯爵府中。我們詢問過所有僕人,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威爾士探長低沈的聲音在此時暫停,銳利的眼光像兩把寶劍般直刺向薔薇和善惡。

  善惡不置可否,心不在焉地玩弄著薔薇放在他手掌中的玉手。薔薇則垂下綿密的睫羽,掩飾她眼裡的驚慌。

  「根據華克醫生和貴府管家法蘭克的證詞,案發時諸位正在晚餐。法蘭克聽見劇烈的爆炸聲,便跑向屋外一探究竟。警方在案發現場發現,歹徒是用少量的炸藥炸破伯爵府堅實的精鋼製大門。他們必定是在大門被破壞後,開著兩部贓車直抵大宅,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行動制住貴府內的所有僕人。法蘭克企圖逃走時,被對方的子彈擦過額頭。」

  「這些我們都不知道。誠如探長所說,當時我們正在餐廳用餐。」善惡從容地揚起唇角微笑,湛藍的眼眸柔和得像平靜的海面,只有輕緩的波浪微微起伏。

  威爾士探長迷失在那純真、美麗有若天使的笑顏中,眼光隨著那藍眼中的波浪而漸漸渙散。

  「呃,這個」他眨眨眼,想眨去自己的失神,卻反而陷得更深。「是的,法蘭克和華克醫生都證實了這點。伯爵被爆炸聲所驚擾,心臟病突發,華克醫生忙著替他急救」他的聲音模糊了起來,背著濃重的困惑。

  「沒錯。」善惡微笑回答,表情更加柔和。

  「然後」威爾士探長機敏的神情變得遲疑,他又眨了一下眼睛,原先的專注眼光已成一抹茫然。

  「然後,」善惡的笑容裡藏著一絲得逞的狡黠。「為了保住大家的性命,我告訴歹徒,伯爵房裡的保險箱裡有他們需要的金錢。我帶著紅髮希爾和他年輕的同伴到伯爵房內,結果這兩個人一看到保險箱裡的金條便打了起來,最後兩個人都倒了下來。」

  「可是保險箱並沒有打開」濃厚的困惑令威爾士探長有霎時的清醒。

  「我又把它關上了。」善惡輕柔的回答。

  這時,善惡藍眸裡的海浪擺盪成最容易讓人眼睛疲乏的高度,威爾士再度困頓的半合著眼。

  「然後呢,我就想到屋外求救,結果在花園裡遇到歹徒的首領杜德勒挾持薔薇。那傢夥可能是心虛吧,見到我便將薔薇扔給我。」

  「那花園裡的另一個死人跟你也沒有關係囉?」

  「當然。我看起來像是有能力應付這種兇惡暴徒的超人嗎?」善惡的藍眸閃出嬰兒般的天真,就算威爾士沒被催眠,也很難從他文質彬彬的外貌中,窺出一絲暴力因子。

  「嗯。」威爾士迷迷糊糊的點頭。善惡正想替威爾士探長解開被催眠的迷咒時,他突然問道:「關於你的身份」

  善惡揚揚眉,笑得更加無邪。他緩緩的將眼睛貼向威爾士探長,近得四隻眼睛相隔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我的身份毋庸置疑。」輕緩的聲音溫柔得像孩提時母親在床邊的叮嚀。

  威爾士探長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地,只能呆呆的瞪住善惡的眼。

  善惡狡獪的一笑,確定威爾士探長已將他的意思牢刻在腦中後,條地撤離他,手指輕彈,將他喚醒。

  威爾士探長恍然驚醒,眨眨眼,恢復正常。

  「謝謝兩位的合作。」他向他們點頭,起身離開。

  薔薇敬畏的注視她的愛人,善惡莞爾一笑,俯身在她微張的紅唇深深印上一吻。

  薔薇用手托著下巴,出神地凝望窗外。

  夜色深沈。白天裡熱鬧繽紛的花園,現在卻靜默無聲,完全籠罩在睡神溫柔的眷顧之下,安靜又恬然地沈沈睡去。

  只有她睡不著。

  照理說經過這般刺激、驚險的夜晚,她應該在善惡送她回到家中後,乖乖地順從他的心意上床。但滿腦子的思緒總不願放過她。

  有太多煩惱佔據住她的小腦袋瓜。

  哥哥明頓迄今沒有消息,爺爺的病況又這麼嚴重,還有善惡想到溫柔多情的愛人,她心裡不由泛起絲絲甜意。對於善惡的力量,她滿懷敬畏,卻也深感困惑。他不知用什麼方法迷惑了威爾士探長,讓探長不再追究下去。可是事關五條人命她不禁為之心顫。

  他們是怎麼死的?跟善惡有關係嗎?

  薔薇想來想去,仍想不通。以善惡文弱的外表,對付其中一人都很吃力,何況是五個。對方可都是勇猛強悍、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啊!善惡不可能對付得了他們。

  如果不是他,又是誰呢?

  她困惑著,理不清心頭的一團混亂。她隱隱覺得善惡的來歷頗不單純。他是天使?凡人?還是

  她腦中突然冒出「魔鬼」這個字眼。善惡曾問過她,如果他是個魔

  「薔薇」

  溫柔的輕喚來自她身後,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善惡。她怯怯地轉過身,在昏黃的光線下,善惡碩長的身影看起來十分詭異。

  她並不怕他,因為她知道不論善惡是什麼身份,他都不會傷害她。

  「為什麼還不睡呢?」他走到她身邊,無限憐惜地捧住她秀美可人的臉蛋。「不累嗎?」

  薔薇搖搖頭,大膽的看進他充滿柔情的眼睛。藍色的瞳眸裡自成兩個小宇宙,似有無數的星星在向她眨眼,閃爍著扣人心弦的細緻柔情。

  她微微一笑,像小動物般以頰輕緩地摩挲著主人的手掌撒嬌。

  「不乖的小孩。」善惡佯裝不悅地輕斥。他將她從那張靠窗的貴妃椅抱起,移到她的床上。

  「你累壞了,乖乖睡吧。」

  「我睡不著。」她拉他坐在床上,紫眸晶瑩閃亮。

  「為什麼睡不著?」他寵愛地以鼻摩挲她嬌嫩的臉蛋。

  薔薇輕輕喘氣,「我也想睡,但總是東想西想的」

  「想什麼?」善惡故作從容地捧住她的小臉,深沈的藍眸像令人想沈入的平靜海洋。

  「嗯」薔薇迷醉的靠近他。「我想哥哥、還有爺爺,但主要是想你。」

  「想我?」他訝異地挑著眉。「想我什麼?」

  「想好多。」她摟住他的頸子,將他輕壓靠在鬆軟的枕頭上,像只小貓咪般窩進他舒適、溫暖的懷抱。「我在想你告訴威爾士探長的話。闖進家中那五名兇徒的死,真的跟你沒關聯?如果不是你動的手,又是誰殺了他們?還有,如果真是你殺的」

  善惡稍微僵硬了一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她不解地反問。

  善惡看進她眼裡,想要從那雙真實無偽的紫眸中,窺探出是否有嫌惡或畏懼。

  「如果是我殺的」他絲般輕柔的嗓音中帶著刻意壓抑的煩躁情緒,藍眸深處似乎燒著兩團焰火,直照向薔薇。

  「你殺的?」她困惑地重複。「真的嗎?他們每一個的塊頭都有你兩倍大,你怎麼可能」

  「如果我不是凡人,而是」他突然難以啟齒。在那雙盈滿信任和愛意的紫眸裡,那個「魔」字變得千斤重似的直沈入他肚內。

  「魔鬼嗎?」她大膽地替他說出來。

  「你」俊美有如天使的容顏,在這一刻呈現出千年來最精彩的表情。有訝異、有冀盼、還有害怕失落的複雜情緒。

  「你真的是嗎?」她張大眼,紫眸裡迸射出興奮的光彩。「這世上真有魔鬼?我沒想到,我以為」

  「怎麼?你相信上帝、天使,卻不認同魔鬼的存在?」善惡啼笑皆非地說。他沒想到薔薇知道他的身份後,既沒有鄙夷、猜忌,也不是全然的接受,而是像個突然發現新遊樂園的孩子般興奮。

  「也不是啦。」薔薇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她囁嚅地道:「老實說,雖然我沒事便向上帝祈禱一番,但我也不是真的相信有上帝。不過」她笑開臉,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善惡。「如果你真的是魔鬼,那就表示有上帝和天使了。這代表著小時候爸媽在我床邊說的故事都是真的,也代表爺爺說爸媽被上帝召到天堂當天使也是真的。所以,爸爸跟媽媽果真在天堂看顧著我、哥哥、還有爺爺。」她的聲音逐漸哽咽,薄薄的霧氣罩住那對靈動的眼眸。「你想,他們現在是不是在看我們呢?」她孩子氣地皺皺鼻子,眼中充滿對雙親的思慕之情。

  善惡憐惜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摟她入懷。「是的,我想他們一定正在看著你。」他感性地附和。

  「嗯。那你想,他們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喜歡你呢?」柔美可愛的小臉突然憂慮了起來,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轉憂為喜。「我想一定是的。」她仰著頭,堅定地道。「因為你不是普通的魔鬼,你是個救助好人的魔鬼,善良的魔鬼。任何天使都比不上你的俊美、心地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所以爸媽也會喜歡你。」

  「薔薇」善惡的聲音啞了,在體內翻騰的激動情緒令他有想哭的感覺。「除了我母親外,沒有人敢說我是善良的魔鬼。」

  「可是你本來就是啊。」她困惑地說。「你是善良的惡,不是嗎?你對壞人而言是可怕的魔鬼,但對好人而言,你就是守護天使。我的守護天使。」她甜蜜地靠近他,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善惡苦笑。「你把我說得像是懲奸除惡的大英雄。」

  「你本來就是英雄。」她仰慕道。

  善惡深深地注視她誠敬的俏臉,心裡漲滿無比的喜悅。「也就是說,即使知道我是魔鬼,你對我的感情仍然沒有改變?」

  「豈止沒有改變,我比以前更愛你。」她的笑容燦爛。「你救了我們大家。當那個壞人把我丟向人工溪流時,是你接住了我。在我心臟衰弱得要死掉時,也是你將我救活的。我記得小時候母親常跟我說一些中國的民間故事,她說落難的女子報答恩人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以身相許。不知道恩公可容小女子用這種方法報答?」

  善惡被薔薇這咬文嚼字的一番話逗笑了,也配合她演起戲來。他輕托起她嬌美的臉蛋,以各種角度欣賞她的俏麗。「嗯,果然是絕色佳人。小生就委屈點,接受小姐的報答。」

  「你」薔薇笑著捶他,許久之後才困惑地道:「魔鬼都像你這麼俊嗎?在世人的印象中,天使是絕美,魔鬼則相貌極醜。你跟我想像中的魔鬼完全不同,倒是符合人們對天使的印象。」

  「回答你的問題,相公我絕對是魔界裡唯一比天使還像天使的魔。」善惡得意洋洋的道,惹來薔薇吃吃訕笑,不斷用小手刮著臉取笑他。

  善惡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吸吮,立刻讓她的小臉赧紅。薔薇不依地嬌嗔道:「別使壞了,快說。」

  「謹遵妻命。」他故作畏懼的打著哆嗦。

  薔薇強忍笑意,示意他往下說。

  「我乃地獄之王撒旦和天使潔蓮的愛情結晶,地獄的二王子是也。」

  「地獄王撒旦和天使潔蓮?」薔薇張大眼,表情驚愕。

  「嗯。」善惡微笑著,將父親及母親那一段不為世人所知的戀愛秘辛告訴薔薇。「後來母親就跟父親回到地獄,不久就生下了我。」

  「哇!」薔薇聽得神往不已。「好想見見你母親哦。她為了愛情寧願放棄天使的身份,跟著你父親下地獄,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我可以安排讓你們見面。」善惡深情地說。

  「凡人也可以進地獄嗎?」她納悶著。

  「自然不能。」他搖頭。「不過我可以請求母親,來見你。她自從進入地獄後,未曾離開半步。但如果我要求她的話,她會願意來看你。」

  「那多不好意思啊,應該是我去見她的。」她羞赧地低下頭。

  「誰見誰還不是一樣。」他含笑道。「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討厭啦,說人家醜。」她不依地抗議。

  「別生氣,那只是比喻而已。」他哄著她,明亮的眼眸閃著愉快的笑意。「薔薇」他凝視著那張令他意亂情迷的玉容。「等你在人間的生命結束後,你願意跟我回地獄嗎?你知道以你的善良,你很有可能會上天堂的。」

  「我以為你不會問我呢!」她嫣然一笑。「儘管我很嚮往天堂,和爸爸媽媽團聚,但我相信爸媽會贊同我的決定。對我來說,有你的地方便是天堂,我幸福的歸處。」

  「薔薇」善惡激動地抱住她,以唇熱烈地探索著她嬌美的臉。每一個吻都充滿最熾熱的感情,緩緩地燃起彼此心中深沈的欲情。從一個點,蔓延向面,最後兩具軀體都被愛火包圍。

  靜靜的夜裡只有抑抑續續的喘息聲,在羅衫盡褪之後,這對以最真誠的心相戀的男女,終於向體內狂燒的情焰屈服。在魚水雲雨的旖旎中,熏人欲醉的玫瑰幽香彷彿愈發地濃郁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1:50


  歡情之後的濃重睡意緊裹住交頸而眠的情侶,薔薇睏倦地蜷縮在善惡寬厚的胸膛上入夢。

  她夢見自己被絢麗的七彩雲光罩住,不斷的上升上升,越過棉絮般的雲朵,直達晴朗的藍空盡頭。

  在穿過一道雲霧之後,綺麗無比的美景展現在眼前。飛過綠色地毯般的草原,她來到一座美麗的庭園。庭園中心的噴水池周圍栽滿各色玫瑰,在水光映照下,更形耀眼可愛。

  好美!

  她在心裡讚歎,徜徉在玫瑰園中,貪婪的呼吸著幽淡的芬芳。她輕飄飄的穿過一道造形華麗的玫瑰拱門,粉色、橘色、桃紅色、白色的單瓣玫瑰像籐蔓般攀爬在一棟古樸的雙層磚屋上。她感覺到眼眶濕潤,這房子好像是漢姆萊家族在劍橋的產業,被匿稱為蜜月之屋。漢姆萊家的每代男主人,都會帶他們的新娘去那裡度蜜月。

  她的父母也在同一個地方度過甜蜜的新婚生活。薔薇記得母親曾多次應她要求,攤開新婚時期拍攝的相片,不厭其煩地講述蜜月之屋的每個細節。

  「薔薇,等你結婚時,也去那裡度蜜月好不好?」母親溫柔的嗓音中有抹作夢般的幸福。當時她只會咯咯傻笑,鑽進母親懷裡撒嬌。

  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孩,不明白母親身為已婚婦人的幸福。如今,在她長大成人,並和善惡戀愛後,她終於瞭解到那份甜蜜。可惜,母親再也不能和她分享這種心情了。

  她熱淚盈眶,在模模糊糊的視線中,彷彿見到雙親正站在屋前向她招手。

  母親的手中還握了一枝藍色的玫瑰真正的藍色,像善惡眼眸中的清澈藍影,是現今的玫瑰育種技術尚未能培育出來的藍玫瑰。

  興奮的激流在體內奔竄,懷著對父母的思慕和對藍玫瑰的渴望,她奔向他們。父母的懷抱離她愈來愈近,只剩咫尺的距離

  鈴鈴作響的電話鈴聲穿過白雲,穿過藍天,直達她夢中的天堂。就差那麼一點,她就能被擁進雙親溫暖的懷抱,但那鈴聲卻不饒她,將她的魂魄從夢裡喚醒,讓咫尺終成天涯。

  懷抱著遺憾從夢裡驚醒,耳朵裡依然充盈著吵人的電話鈴聲,薔薇從善惡懷中掙紮而起。他已經張開惺忪的睡眼,表情有些惱意。

  薔薇看了一眼薄紗窗簾掩映住的窗口,發現天色微亮,黎明即將來臨。

  電話鈴聲仍不斷地響著,薔薇接過床頭櫃上的專線電話,輕應了聲:「喂?」

  「薔薇」彷彿隔著遙遠的時空,又彷彿電話線路的一端被連接在十分吵嘴的空間,吱喳作響的嘈雜聲讓薔薇分辨不出對方的身份。

  「薔薇。」這一次話筒裡的聲音清楚許多,好像對方終於將那些嘈雜聲關在門外。

  「哥!」她立刻認出說話的人是兄長明頓,聲調不覺提高了。「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她聲聲埋怨。

  線路彼端的明頓先是呵呵笑了一下,薔薇覺得有點像傻笑。

  「我去了日本,現在正在機場準備飛回台灣。若不是外公告訴我你找我找得很急,我也不會在上機前打電話給你。倫敦應該還沒天亮吧?」

  「哥,你快點回來!爺爺住院了!」

  「薔薇,你別誆我了,爺爺的老骨頭又頑固又強壯,不可能生病。」

  「我沒騙你!」薔薇急了,將昨夜鬧得伯爵府大亂的歹徒闖入事件簡單地告訴兄長。「爺爺的心臟病一直很嚴重,只是瞞著不讓我們知道。哥,你快回來說服爺爺開刀。」

  「薔薇」明頓又好氣又好笑地在話筒的另一端歎氣。「你分明是不會說謊話的人,怎麼會編出這麼離譜的故事?好像好萊塢電影。」

  「我沒說謊,我」

  「好了。」明頓笑著安撫她。「我知道你想我,等哥哥處理好婚姻大事,立刻回去。我會住外公那裡,就這樣了,再見。」

  「哥」薔薇氣急敗壞地吼著,但明頓已掛上電話,她只好頹喪地放下話筒。

  「怎麼了?」善惡發現她的沮喪,忙將她摟入懷中安慰。

  「哥哥真是的!」薔薇流著淚哭訴。「為什麼他就是不相信我?人家從來沒有騙過他啊。」

  「別難過了,一定有別的方法。」善惡替她吻去淚水。「可惜我的法力還沒完全恢復,否則就可以用瞬間移動去把令兄抓來見你。」

  「可是我以為」薔薇訝異地看他一眼,「是你把那五個壞人除去的,不是嗎?」

  「沒錯。」善惡點頭。「若不是我先攝了希爾的魂,也沒能力對付其他人。如果我再多攝幾個人的魂魄,也許就可以」

  「你是說殺人?」薔薇忍不住打顫。「不,我不允許。你當時是為了自衛,情有可原,但為了恢復法力再去殺人?絕對不可以!」

  「薔薇,我攝的都是壞人的魂魄。」善惡不悅地替自己辯白。「反正他們死後都要進地獄,我只不過先一步取來享用。」

  「如果他們是自己死的,我沒話說,但如果由你動手殺他們,我就不能坐視。善惡,答應我,不要當個兇手,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你。」

  「你說你愛我的。」他不高興地抿緊嘴。

  「我是愛你,所以才不希望你變成劊子手。」她誠懇地望進他眼裡。「每個生命都有他們生存下去的權利,不該由外力剝奪。如果你隨意奪取人命,那就跟強闖進家裡的兇徒沒兩樣。善惡,我不許你變成那樣的壞蛋。在我眼裡,你是最善良的魔鬼,我永遠的守護者,求求你不要破壞我心中的美好印象。」

  「薔薇」善惡輕歎了聲,終於屈服。「好吧,我答應你除非自衛,否則絕不奪取人命。不過,要令兄回來的事又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她喪氣地說。「要怎麼做才能讓哥哥相信我的話呢?如果不是我有心臟病,爺爺又需要我照顧,我一定親自跑這一趟。」

  「不如我替你去吧。」

  「你去?」薔薇眨眨眼,看到他眼中的自信。「你沒有身份證明,又沒有護照。」

  「那又如何?」他傲然地笑了,「憑我的催眠術,像威爾士探長那般強悍的人還不是順從了我。你不反對我用這招對付海關人員吧?」

  「好神奇!」她驚歎著,「我沒想到魔鬼也會催眠術。」

  「我會的本領,你可有許多不知道呢!」藍色的瞳眸忽地變深,妖異的欲焰曖昧地燃燒著。

  「譬如?」她嬌嬈地綻出一抹令人心蕩神馳的媚笑。

  「譬如這樣」沙啞的聲音消失在她粉艷的香肌玉膚間,初嘗情慾美妙滋味的男女,再度沈淪在歡愛的愉悅中。

  以漢姆萊家的財勢,訂個機位自然不是難事。當天下午,善惡便搭機直飛香港再轉機到台灣。

  到了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後,他立刻包車直下彰化。雖然整趟行程下來,在速度上緩慢得教魔鬼難以忍受,但為了薔薇,他自然是忍耐再忍耐,像個平凡的人類般,舒適地享受頭等艙的服務。

  若說他嫌飛機飛得慢,對於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計程車速度,他只有用「龜速」來形容。何況計程車上還少了頭等艙的服務,再加上沿途的景致單調,更讓善惡沮喪不已。

  但是,再緩慢的烏龜也總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車子駛下交流道,沿著永靖的公路前行,兩旁毗連相接、一望無際的花田和搭著棚架的溫室,讓人目瞪口呆,直想叫道:「看,那一片花海!」

  奼紫嫣紅的花朵,翠秀欲滴的枝葉,看得善惡精神振奮,只想栽進這片花海之中。

  車子在蜿蜒的道路上前進,沿途隨處可見錯落在花圃、庭園間的別墅,愈往裡走,愈是美輪美奐。連司機都感歎著:「台灣的花農真有錢。」

  善惡也深感訝異。當薔薇告訴他,她外公是永靖當地的花農時,他可沒想過對方有可能是大財主。所以當計程車駛進一條私人道路,眼前出現可媲美伯爵府的豪門宅邸時,他不由得愣住了。

  「先生,到了。」計程車司機慇勤地說道。當這位金髮藍眼的帥哥上車時,他還怕自己的那幾句英文會貽笑大方,沒想到對方倒是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當然,對善惡這樣的魔鬼,任何語言都難不倒他。

  善惡付錢下車,在那巍峨的中式牌樓大門前停下,看了一會兒掩映在濃綠花紅中的斜瓦飛簷,才按了門鈴。

  過了大約三十秒,從滿園的玫瑰花叢中走出了一個紅光滿面的老人。他打開門,狐疑地瞪視眼前俊美的少年。

  「您好。」善惡很有禮貌地向他打招呼。從薔薇的家族照片簿中,他知道這個腰桿挺得筆直的健康老叟便是她的外公。「我從倫敦來,受薔薇所托,來找明頓。」

  來人一口流利的台語立刻贏得老人家的歡心,還真是「說台語嘛也通」呢!

  「請進,請進。」這麼慈祥和悅的笑臉,自然跟來客所操的語言沒啥關聯,而是因為對方口中提到的「薔薇」兩字。再也沒有比這美妙的字眼更能讓薔薇的外公開心的了。

  「我們滿園都種滿薔薇。」外公得意地向善惡介紹。「你說你是來找明頓的,你是明頓的朋友嗎?」

  「不,我是薔薇的男朋友,跟明頓還沒見過面。」

  「薔薇的男朋友?」外公眼睛一亮,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眉開眼笑地直點頭。「嗯,好,好。」

  他拉著善惡進入屋內,扯開大嗓門喊道:「老伴,薔薇的男朋友來了。」

  不久之後,外婆便走進大廳,看到一個金髮藍眼的大帥哥,立刻賣弄起幾句英文。

  「不用了,人家說台語嘛也通。」外公很不給面子的吐她槽。

  外婆白了老頭子一眼,呼喚媳婦泡茶招待客人,親熱的拉著善惡閒話家常。

  善惡從那張看起來毫不顯老的慈祥臉孔,窺出薔薇的美貌有一大半是承襲自這位外婆。他以足能顛倒眾生的笑容耐心地答覆外婆的每一個問題,然後才將來意簡單告知。

  「伯爵病況嚴重,但明頓卻不相信薔薇的話,不肯立即返家。所以薔薇才請我跑這一趟,務必帶他回去。」

  「明頓這小子真是太不像話了!」外公罵道。

  「也難怪啦,他忙著追女朋友哩。」外婆感歎著。

  「立刻把他給我叫出來!」外公咆哮。

  「年紀大了,別這麼大火氣。」外婆慢條斯理地提醒他。「何況芙蓉也在,別在女朋友面前給他難堪。」她站起身,走向廳後。

  過了一會兒,一對年輕人陪伴外婆進入廳內。左邊的那名年輕男子,臉型頗似漢姆萊伯爵,一雙鷹眼流露出精悍幹練,此刻正疑惑地盯向善惡。

  「你說你是薔薇的男朋友,為什麼我不認識你?」挑釁的語氣令善惡莞爾。

  「閣下有大半年沒回家了吧?」他一語直接擊中對方弱點。

  明頓臉色一變,抿緊唇惱怒地瞪了善惡一眼。

  「我帶來一份泰晤士報,證明薔薇並沒有誆你。」善惡不願進一步惹惱他,將刊載伯爵府被人闖入的報紙交到明頓手中。「我離開倫敦時,伯爵尚在加護病房觀察。華克醫生說,如果不盡快動手術,下次再發作時,伯爵性命難保。但是伯爵十分固執,就是不願開刀。薔薇說,只有你能說服老伯爵。」

  「天啊!」明頓看完報紙,掩住臉悲呼。「我為什麼就是不相信薔薇的話?爺爺病得這麼嚴重,我卻在外逍遙!我真是不孝,我對不起爺爺和薔薇」

  「明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溫柔的勸慰出自和明頓一起入廳的美麗少女。她生得柳眉杏眼桃腮模樣,標準的美人胚子。蜜色的肌膚顯現出健康的色澤,想必常曝曬在日光之下。

  「我的建議是咱們立即返回英國。我已經訂好機位了。」善惡說道。

  「立刻回去?」明頓將眼光投向身邊的少女,只見她含笑地點頭。「芙蓉,你答應跟我回倫敦了?」他欣喜若狂。

  「你先走,我隨後趕到。」芙蓉握緊明頓的手,見他還有異議,連忙又道:「你爺爺的病最要緊,我保證一定會到倫敦跟你會合。」

  「不可以黃牛哦。」明頓再一次確認了芙蓉的心意後,立即收拾行李,和善惡搭乘計程車奔向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當善惡和明頓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中正國際機場大廳時,有一道凡人無法窺視的身影緊跟在後。

  「那不是善惡王子嗎?」地獄派駐人間的台北特派員楊濁水低聲嘀咕。打從他被撒旦王任命為特派員起,便一直跟隨二王子善惡。前不久,二王子將三主子月光交給他,吩咐他好好照應,隨即返回地獄。後來他聽說二王子跟大王子魔魅奉撒旦王之命,進行一項任務,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善惡王子好像沒有注意到他哩。

  楊濁水困惑地皺皺眉,為了探明原因,他跟著善惡搭機到倫敦,又緊隨他到醫院,最後回到一座大宅邸。沿路上他像悶葫蘆般,裝滿一肚子的問號。善惡王子怎麼會捨棄瞬間移動的快速心法,而將就人類的慢速交通工具?是為了身邊的凡人嗎?

  饒是像他這般老奸巨猾的魔鬼,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為了說服老伯爵同意開刀,善惡終於見識到明頓和伯爵不相上下的頑固功力,果然是有其祖父必有其孫子。聽見明頓聲淚俱下的懇求,老伯爵有再多的倔強、頑固也被軟化了。

  善惡陪伴薔薇先行回到伯爵府,明頓則仍留在醫院和華克醫生討論開刀細節。

  「你先休息,我回房間梳洗。」善惡將疲累的薔薇送上床,微笑地道。

  「嗯。」她合上疲睏的眼皮,略顯蒼白的粉唇浮現出一抹安心的笑意,沒多久便墜入夢鄉。

  善惡回到房中,對著關上的門說:「楊濁水,你可以出來了。」

  「王子早就知道我來了?」他笑嘻嘻地出現在善惡面前。

  善惡斜睨了他一眼,坐到一張椅子上。

  「你從台灣一路跟著我,當我是白癡嗎?」

  「屬下不敢。」楊濁水誠惶誠恐地道。「屬下只是很訝異王子會出現在台灣,還委屈自己搭乘人類的交通工具,這才心生疑惑跟了過來。」

  「我不是怪你。不過你把月光留在台灣,我實在不放心。」

  「王子放心好了,月光王子正忙著和一個小天使談戀愛,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月光和天使?」善惡的表情有一剎那的茫然,隨即若有所悟。事情這麼巧?大哥魔魅愛上了天使轉世的安琪,而小弟月光也找了個天使談戀愛。只是以月光的法力,應付得了天使嗎?

  楊濁水察言觀色,立刻明白主子的煩惱。「這位天使是初次下凡的菜鳥天使,除了有副伶牙俐齒和純真迷人的嬌俏臉蛋外,沒啥可怕的。」

  是嗎?只怕那純真迷人的嬌俏臉蛋正是他們魔鬼的剋星,善惡幽默地想。尤其月光又是為了尋找真愛才到人間,這下可有趣了。

  「月光還好嗎?他一點都沒變吧?」

  「月光王子還是和往常一般雄赳赳、氣昂昂,就像撒旦王一樣威風凜凜,令人不敢仰視。」他諂媚地道。

  「是這樣嗎?那我就放心了。」善惡爽朗地笑了笑。

  「可是我見王子您」楊濁水欲言又止。

  善惡也不著惱,主動接了下去,「氣色不佳是嗎?」

  見楊濁水一臉惶恐,善惡隨意朝他揮揮手,「你是我的親信,我也沒必要瞞你。」於是他將自已被安琪的十字架所傷,及在返回地獄途中被閃電劈到,以至於喪失法力的事源源本本告訴了楊濁水。

  「那王子目前的處境不是挺危險的嗎?還是讓屬下留下來保護您的安全吧。」楊濁水嚴肅地建議。

  「這倒不必。」善噁心中一動。「倒是有些事要請你幫忙。」

  「王子請吩咐。」楊濁水恭謹地聽候差遣。

  「第一件事,暫時不要洩漏我的行蹤。另外你可否分點法力給我?薔薇不喜歡我殺人。」他慢吞吞地說,頰上泛起一抹暈紅。

  這兩件事都非常奇怪,楊濁水望著主子想。善惡王子一向任性,除了潔蓮魔妃外,沒有人能收服他。他想留在人間必然是為了那個叫薔薇的小姑娘。看來這位從未涉入情場的王子,這次是動了凡心。

  「你怎麼說?」善惡不耐煩地問。

  「既是王子的吩咐,屬下樂於遵從。」

  「謝了。」善惡愉快地笑了。「若是台灣沒什麼急事,你在英國多留個幾天也無妨,順便補充自己的能量。」

  「謝王子。」楊濁水眉飛色舞地直向善惡作揖。要知道地獄的使者是分區執行任務的,除非上面同意,不然連越區度個假都不允許。楊濁水被困在台灣將近二十年,不知有多羨慕現代人有錢、有閒便可到國外觀光遊覽。他曾經好幾次到鄰近地區走走逛逛,都在頂頭上司的睜隻眼閉只眼下沒被揭發。但現在善惡王子公然應允他可以在英國閒逛幾天,還可以獵食補充能量,不啻是天大的恩寵。

  「不客氣。」善惡嘲弄地扭曲嘴唇,吸收了屬下的部分能量後,揮手要楊濁水離開。略做梳洗後,便到薔薇房裡。

  兩人自那日嘗過禁果後,再無進一步接觸,分別數日,自是更勝新婚。他將佳人抱摟在懷,聞著她優雅香郁的玫瑰體香,便覺得十分幸福。他不忍吵醒她,只注視著她清純可愛的睡容,吻了吻她的頰,便伴著她直睡到夕陽西沈,夜幕升起。

  儘管明頓對善惡住在薔薇隔壁房間的事頗有微辭,他也無暇過問。先是伯爵開刀後的休養事宜,和漢姆萊家的各種投資令他忙得焦頭爛額,接下來又是女友芙蓉依約造訪倫敦,讓他歡欣若狂,忘了一切小事。

  休養近一個月後,老伯爵漸漸康復,又對明頓的女友芙蓉深具好感,於是決定先替兩人辦個訂婚宴會。至於中式的嫁娶儀式,則委由明頓的外公外婆作主,擇期在台灣舉行。

  宴會當天,善惡被迫穿上黑色的燕尾服,配合他俊朗不凡的外貌,搶盡準新郎的豐采。準新郎卻一點也不在意,摟著未婚妻陪伴祖父在門口歡迎陸續到達的賓客。薔薇和善惡被簇擁在人群之中,笑得臉皮都發僵了。她注視著愛侶俊美的形貌,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將她完全包圍。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她充滿被愛的幸福感覺,她以為她不可能更快樂了,但隨著另一天的來臨,她發現自己居然又比前一天擁有更多的喜悅。

  她原本是個與愛情無緣的女子,卻在遇見善惡之後,成為愛與被愛的幸運女人。薔薇越過人群看向正靠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明頓和芙蓉,他們也是那麼快樂。她替兄長感到高興,因為她曉得被愛與愛人是何等幸運、快樂的事。

  她將視線緩緩收回,眼角餘光瞥見一道不快樂的身影走向通往花園的法式玻璃門。

  是祖兒。

  往日的情誼有若一道甘泉流過薔薇心底。她心疼祖兒落寞的身影,悄悄自人群中隱退,緊隨祖兒而去。

  林木蔥籠的花園,因月光和點綴在樹梢上的彩色燈泡,瑰麗得有若一座夢幻花園。薔薇在靠近成排橡樹的鵝卵石步道找到祖兒,輕聲呼喚她。

  祖兒身體一僵,連忙拭去滿臉的淚水,轉身面對薔薇。

  在瑩瑩淚光之中,漂亮的藍眸透露出嫉妒、懊悔、自我保護,以及冀望追回失去的友誼等複雜的情感。

  「祖兒。」薔薇綻出溫暖的笑容走近她。「我們好久沒見面了。」

  祖兒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你打算向我示威嗎?」最後,她選擇以冷漠疏離的方法保護自己。

  「為什麼這麼說?你該知道我沒那個意思。」

  「是嗎?你今天可得意了。」祖兒垂下眼瞼,故作不在乎。

  「我是得意,因為今晚是哥哥訂婚的日子,你該知道我們兄妹之間有多親近。」

  「不只為這個。難道你不為男朋友搶盡眾人風頭而暗暗得意嗎?」祖兒愈說愈酸,「今晚最出色的男人,那雙連最耀眼的藍寶石也遜色的瞳眸中,只有你薔薇•漢姆萊,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這便是愛情不是嗎?」

  「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祖兒嘲諷道。

  「祖兒,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們以前的感情那麼好,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了?」薔薇心痛地問。

  「因為我們以前沒有愛上同一個男人!」祖兒痛哭失聲。

  「祖兒」薔薇同情地擁住她。祖兒哭了一會兒,突然推開薔薇朝前狂奔。

  薔薇及時拉住她。「祖兒,別這麼任性。」

  「不要理我,薔薇。我是個壞女孩,不值得你對我好。」

  「不,不是的。在我的眼裡,你永遠是個好人。祖兒,別為了過去的不愉快,跟我鬧彆扭。」

  「薔薇,你真的肯原諒我?」

  「傻瓜,我們是好姊妹啊。」

  薔薇那雙充滿誠意的溫暖紫眸,讓祖兒心中再無嫌隙。她孩子氣的抹去臉上的淚水,將一張臉抹成了大花臉。

  薔薇噗哧笑出聲。「我們從僕人走的側門進去,讓你補補妝。」

  兩個重修舊好的閨中密友手牽手地走進屋內。當她們走上二樓,沿著只亮著壁燈的廊道拐進化妝室時,忽然聽見走道處傳來刻意壓低的男聲。

  薔薇覺得那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示意祖兒別出聲,兩人貼在化妝室的門板上注意傾聽。

  「都辦好了嗎?」那男人說。

  「炸彈就在訂婚蛋糕裡面。」

  「太好了。」男人陰陰笑道。「沒有人能在擺了我杜德勒一道後,還能安然活命!」

  「對!替死去的弟兄報仇!」

  「嗯。」杜德勒輕應一聲。

  薔薇的心跳疾如奔雷,隔著一扇門外的男人,便是那天闖入她家的大壞蛋。

  他竟然還有膽到家裡放炸彈!這個可怕的男人。

  腳步聲逐漸遠去,薔薇與祖兒正打算扭開門把離開時,腳步聲又再度折回來,嚇得兩人冷汗直流。

  她示意面無血色的祖兒悄悄躲進放雜物的儲藏櫃裡,自己則貼著牆壁躲在化妝室門後。

  門把緩緩地轉動,過了一會兒後,化妝室的門再度合上,杜德勒那張陰沈冷漠的臉,咧出一個愉快的笑容,「很榮幸再度碰面,薔薇小姐。」
引言 使用道具
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2:22


  祖兒跌跌撞撞地闖進熱鬧的大廳,顧不得臉上哭花的殘妝,也管不了眾人詫異的眼光,直撲向被眾女賓圍在中心的善惡。

  「薔薇炸彈」她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女人,跪倒在地上急速喘息。乾澀的喉嚨在擠出兩個名詞後,便失去作用,只能上上下下地吞嚥著口水。

  對眾人而言,最後的兩個字具有十足的威脅力量;但對善惡而言,他在乎的只有「薔薇」兩個字。

  「說清楚!」他一把抓住祖兒的手臂,只見她眼裡滿是驚慌,嘴巴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善惡沒時間跟她窮耗,直接看進她眼裡,很快地在她糾結成一團的思緒中找到答案。俊美可愛若天使的容顏,立刻被一股凜冽的煞氣籠罩,化身為黑暗天使。

  他的眼光準確無誤地投向正推進大廳內的六層訂婚大蛋糕。負責推蛋糕餐車進來的侍者,被那兩道寒冽的眼光凍在原處不得動彈。

  嘶嘶作響的空氣震盪以善惡為中心向外輻射,蛋糕餐車突然朝他移來。

  祖兒並不知道炸彈的威力,所以善惡也無從判斷起。它極有可能炸掉整座漢姆萊伯爵府,他必須謹慎處置。他將魔力提到最高點,把蛋糕移換到他認為最無人煙的撒哈拉沙漠中心。

  六層的訂婚蛋糕像變魔術般消失在每個睜大眼的賓客面前,偌大的宴會廳有兩秒鐘的沈寂。等在場的人再度恢復思考能力時,善惡早已消失。

  他以通天徹地的靈敏感覺追蹤薔薇的下落。

  整棟大宅都找不到薔薇,但有三條人影正穿越花園小徑。心急如焚的善惡以最快速的空間移動前往攔截。

  杜德勒作夢也沒想到善惡會這麼快現身,當那兩道冷到極點的眼光投注在他身上時,他感覺到寒意自腳底直往上竄。

  「他就是」杜德勒的同伴簡直無法相信眼前俊美的少年就是害死他五名同夥的兇手。他舉起手槍,毫不考慮地連扣扳機。

  善惡並沒有如他預料的中彈倒下,反而撥開前額的髮絲,步態瀟灑地向他逼近。而那雙冷眸像是沒有看見他似地,直射向他身後的杜德勒。

  饒是再不懼鬼神的窮凶極惡之徒,也被這種情況嚇得寒毛直豎。他顫抖地從懷裡拿出十字架,高舉向善惡。

  善惡懶懶地掃了十字架一眼,無溫度的眼眸多了份嘲弄。除非心懷虔誠信念,否則十字架不過是個凡物而已。

  他浮出一抹近似悲憫的笑意,看似極慢卻極快的抓向那人的額頭,毫不畏懼十字架。

  不過是眨眼的工夫,杜德勒的同伴便軟倒在地。善惡斜睨向杜德勒,沒有分神去留意倒地的死人,和被杜德勒抓在手中的薔薇。

  他知道他不能看她,如果看了,便再也壓抑不了想將杜德勒撕成碎片的暴怒情緒。所以,他只把眼光專注在敵人身上。

  「別過來!」儘管心驚到極點,杜德勒仍是有恃無恐。「如果你不想這位小姐有意外的話,最好乖乖留在原處。」

  「你不配跟我講條件。」善惡輕聲道,一雙眼仍盯牢在杜德勒臉上。杜德勒只覺得那雙眼如兩個陰暗無底的洞穴,緊緊吸引著他的眸光。他突然害怕起來,因為他知道一旦被吸進那兩個洞穴,他的靈魂將永遠被放逐到一個虛無的空間。

  杜德勒強自振作,抓緊手中的女孩,薔薇痛呼出聲。

  善惡的心為之悸動,他努力保持眼光不動,但杜德勒還是看出了他的弱點。

  「你還想要她的命吧。」他得意地道。

  「放了她,我就讓你走。否則」善惡陰沈地說,將未出口的後果懸宕成不可預測的恐懼。

  杜德勒冷冷一笑,放開薔薇。

  善惡如釋重負,正準備迎接愛人時,卻發現薔薇朝反方向跑進花叢中。他愣了一下。

  「薔薇」他呼喊著,她的腳步因此遲緩了一下,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眼中盈滿難捨的淒楚,滿臉淚痕。

  「你對她做了什麼?」善惡的聲音雖然輕柔,但他的表情卻反映出不同的情緒。

  緊握的拳頭突然朝杜德勒舒張,杜德勒只覺得呼吸一緊,粗壯的頸項如被大鉗夾緊般難受。

  「說」

  杜德勒根本發不出聲音來,善惡暴躁地將他甩到地上。

  「快說!」

  杜德勒不愁反笑,將手上的一個控制器舉至善惡眼前。「我在她身上裝了炸彈。」

  宛如電影中的慢動作畫面,杜德勒的食指向下按的動作在善惡眼中一格格播放。善惡狂喊出的那個「不」字隨著杜德勒拋向天空的控制器而止於絕望的空間。

  空氣中的分子彷彿在這一刻全被抽離,大地在霎時凝結成永恆。突然間一個不安定的分子被解放了,時空回復到原有的秩序。

  伴隨著轟然作響爆炸聲的,是杜德勒的死亡。善惡在暴怒之下親手將他挫骨揚灰,而他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在同一時間破裂成碎片。

  片片玫瑰花的殘瓣夾雜在泥石間從空中墜落,儼如一陣花雨。彷彿無情的天地也為一位純真少女的隕歿而落下最深情的眼淚。

  薔薇奔跑著,不斷的往前跑。

  儘管心臟跳得像要從胸口蹦出來,儘管灼熱的呼吸似乎要焚穿她的氣管,儘管身後善惡的呼喚令她心碎腸斷,她還是不能停下腳步,只能拚命地往前跑。

  那個叫杜德勒的傢夥在她身上安置了炸彈。她不知道炸彈的威力有多大,只能拚了命的遠離她心愛的房子、家人和朋友,冀望炸彈不會傷害到他們。

  她往偏僻的花園盡頭狂奔,祈求上帝再多給她一些時間,別讓她所愛的人受到一絲的傷害。

  然後,一陣撕扯她身體的極痛在剎那間降臨,痛苦也在稍後自她所有的感官剝離。她再也不痛了。如釋重負的感覺令她全身輕飄飄的,她不斷的上升,再上升,身子輕盈得像是沒有重量。

  就像她曾作過的那場夢般,七彩的雲霓在她周圍環繞,她看到棉絮般的雲朵倏地消失在她腳下,眼前是澄澈、透明的藍天,然後,她進入了一個綺麗無比的美麗世界。

  她的爸爸媽媽和數個穿白衣、背後有著白色羽翼的慈祥、美麗的人,微笑地張開手臂歡迎她

  善惡按壓住心中的悲痛,緊隨那道繽紛花雨中上升的靈氣。薔薇的速度是那麼快,快得他幾乎追不上。

  七色的彩光籠罩住薔薇,保護她不受一切邪靈傷害。善惡拚命往上追去,在澄澈的青天盡頭,是一個他從未到過、也無法掌控的世界。對薔薇濃烈的愛給了他勇氣,讓他毫無所懼地進入他曾發誓要憎厭、摧毀的天堂。

  刺目的光線照得他必須用手擋在眉際,等到他能睜眼往前看時,薔薇的靈魂早就不見蹤影。他著急地往白晃晃的虛無盡頭前進,一道白色的身影忽地擋住他。

  「這裡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穩重的聲音形成一道隱形牆壁隔住他。

  「我要找薔薇!」善惡凝聚所有的力量繼續前行。

  守門的天使對竟然有魔鬼闖入天堂索人的舉動感到十分震驚,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善惡,依照天堂和地獄的協定,善良的靈魂應該進天堂,請離開!」另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眼前又出現另一位天使。守門的天使恭謹地向長官行禮。

  「我要找薔薇!」善惡比天使更加美麗、純真的容顏,浮現著一抹縱使神、魔合力也無法勸退的堅決。那雙清澈的眼眸中,盈滿開天闢地以來,一直為人們歌頌的不朽真情。摯誠不移的愛在他眼中流動,沒有任何協定可以超過它。他唯一的信念便是薔薇允諾過他的永恆之愛。

  「她是我的妻子!」他悲憤地握緊拳頭吶喊。在這個和地獄對立的世界,他仍是理直氣壯。「薔薇,薔薇,你答應過我的!」

  至真至誠的呼喚,隨著善惡滴血成淚的靈力,飄向天堂的每一處,被父母接回天堂的薔薇也聽到了。兩人曾有過的誓言折磨著她的心,她以為她不會再痛了,但如今,她卻為了善惡而再度痛徹心扉,淚也成串滴下。

  「我要去見他。」薔薇堅決的說。

  薔薇的執著引起了天堂的另一波騷動。天堂地球區歐洲司的主管約瑟為之目瞪口呆。他先前才聽說亞洲司那裡有個叫曉淨的初級天使,為了地獄的三王子鬧得亞洲司的主管彼得差點抓狂,直到現在還擺不平哩。

  約瑟從來沒想到相同的慘事也會發生在他身上。在天堂的太平日子過太久了,對眼前的窘況,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辦法解決。好在這時候上帝之子彌賽亞及時趕到,約瑟才鬆了口氣。

  「善惡,你是地獄的王子,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彌賽亞溫和地說。

  善惡才不管對方是誰呢,抿緊的唇一再重複著相同的言語。「我要薔薇,她答應過我的。」

  彌賽亞見善惡俊美的臉上血淚交織,又聽見薔薇的聲聲悲泣,不由得心軟了。他心念一動,「善惡,你的父母原本也是天堂的一分子,卻自願被貶入地獄為魔。我看你對薔薇像是真心誠意,如果你願意留在天堂,我可以破例讓你們在一起。」

  「留在天堂?」善惡愕然。他從來沒想過留在天堂,但如果不答應,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薔薇了?他想到薔薇曾對他說過,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地獄,對她而言也是天堂。反過來說,是不是也可以解釋成有薔薇在的地方,留在天堂或地獄對他都沒有分別?

  可是母親怎麼辦?親情與愛情在善噁心中拔河,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親啊。

  「怎麼樣?」彌賽亞微笑地問道。

  善惡抬眼看它,神情複雜。忽然,薔薇從空茫盡頭奔向他,他張開雙臂擁住她充盈著真摯熱愛的嬌軀。兩人淚眼相望,無盡的愛意在彼此的陣中流轉,心中那條原本僵持不動的繩索,屬於愛情的那頭悄悄往後挪。

  母親身邊還有月光呢,且先答應再說吧。

  善惡的心作了決定,全心擁抱屬於他的愛情和幸福。只要擁有薔薇,家便在那裡。

  人們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撒旦沒想到這句話也同樣適用在地獄。

  打從他舉竿反叛天堂失敗被打入地獄後,這一生過得也還馬馬虎虎,雖稱不上稱霸宇宙,但也是極盡尊榮,過著左擁悍妻、右摟嬌妾的神仙般生活。

  三個兒子個個成材。

  大兒子一副酷容,擁有魔族最純淨的血統,群魔無不俯首稱臣,被譽為魔界第一號酷哥,在事業上是他的右手。老二,俊美得連天使也會嫉妒,擁有純淨的天使血統,聰明狡黠得令群魔頭痛,有地獄金童之稱,是他的左手。老三,也就是他最小的兒子,容貌是那麼像他,俊秀可愛,令他疼入心底,是他的影子。

  擁有這三個完美的兒子,他原本該是世上最幸福的老爸,可是他卻變成最不幸的老爸!

  老大魔魅為了個轉世為人的天使安琪,甘心拋棄地獄王子的身份,和心愛的人在人間做一對平凡夫妻。老三月光,出門時還好好的,跟個菜鳥天使曉淨談戀愛也談得其樂融融,卻在曉淨被天堂硬是搶回去後,落得失魂落魄、形銷骨立,日日為相思所苦。

  他本來以為不會再有更倒黴的事發生,誰知道老二善惡卻失蹤了。這還不是最糟的,根據他的親信畢茲巴剛才得到的消息,善惡竟然被那可恨又可惱的死對頭彌賽亞以極不正當的威脅利誘手段拐去天堂了!

  嗚嗚嗚這怎不教他身為父親、又是眾魔所景仰的地獄之主為之傷心礙泣,煩惱得想撞豆腐自殺呢!

  他的裡子、面子,這下全沒了!

  至此,他不由得心生懷疑,難道三個兒子的不幸、悲慘命運,都是上帝預先設下的陷阱,而他們還傻愣愣的往裡面跳?

  要不然他的三個寶貝兒子為何要為了勞什子的愛情,狠心拋棄老爸老媽,把靈魂賣給天使?

  他愈想愈覺得這是一場卑劣的騙局、陷阱、詭計!

  「撒旦。」暖暖柔柔的聲音,像一壺沁香的溫茶,令地獄之王精神一振。他轉過身,發現他心愛的潔蓮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

  「潔蓮」撒旦像個孩子般,在妻子溫暖、體諒的眸子裡找到安慰。他將臉靠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磨蹭。「我好苦哦。」

  聽到丈夫的埋怨,潔蓮不由得莞爾,纖手輕柔的撫摸他濃黑的密發。「你有何苦?」

  撒旦嗔怪地瞄著她,「你知不知道連善惡也被天堂的傢夥拐走了?」

  潔蓮輕抿著唇,那雙靈光流動的藍眸裹有些許的笑意。「拐走?」撒旦用的字眼還真奇怪。「你在為這件事煩惱?」

  「不止!」他煩躁地爬梳著頭髮。「地獄最近簡直是倒黴透了。先是魔魅,接下來是月光,現在是善惡。天堂的那些傢夥分明是在向我挑釁!我就覺得奇怪,畢茲巴和魔力士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幹了?居然能打聽到天使轉世的事。如果我料想得沒錯,準是天堂那些傢夥有意洩密的,布好陷阱等著我們往裡面跳。都怪伊娃搗蛋,如果不是她堅持要魔魅出馬,善惡早把這件事處理妥當了。」

  「這件事怪不得伊娃。」

  「到這時候你還在替她說話?」撒旦不解。

  「撒旦」潔蓮輕歎口氣,溺愛地捧著丈夫俊美無濤的臉蛋,深深看進似黑水晶的眼瞳。「你也曾經為愛陷溺,怎會不明白愛情呢?你應該能瞭解孩子們追求兩顆心互許互屬的心情。你該做的是祝福他們,而不是在這裡抱怨。」

  「祝福?」撒旦目瞪口呆,隨即激動起來。「我怎麼祝福?魔魅為了安琪,連他的父母、他的家都不要了。月光為了愛,落得現在呆呆傻傻,成天只喃喃念著曉淨的名字。善惡就更絕了,乾脆投入敵人陣營,連你這個天底下最慈祥、善良、美麗的母親都捨得下!」

  「噓,撒旦,你太激動了。」潔蓮柔聲安撫丈夫,在他飽滿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撒旦很快地平靜下來。

  「那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他煩惱地問。

  潔蓮微微一笑,緩緩低下身,坐在丈夫腳邊,如金色瀑布般的秀髮披垂到地,頭靠在撒旦的膝上。

  「撒旦,自從我跟你回地獄後,我一直有個心願。」

  「什麼心願?」他焦急地問,並納悶妻子有心願為何不告訴他,他可以幫她完成啊。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孩子能重回天堂。」

  「什麼?」撒旦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瞪著愛妻。「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一點都不奇怪。」潔蓮搖頭,望進丈夫眼裹。撒旦為她充滿愛意的眸光著迷。

  「雖然你被上帝逐出天堂,雖然我心甘情願地追隨你下地獄,但在我倆的心底,何曾忘懷過天堂的歲月?我知道你驕傲得不願承認這一點,但不可否認的,你的的確確是想過這件事的,對不對?」

  「有彌賽亞那傢夥在,我就不會想!」撒旦負氣地道。

  潔蓮彎起弧線優美的唇,抿成一個動人至極的笑容。「我曉得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我們已經很難回頭了,但卻不代表我們的下一代不行。善惡能回到天堂,也不見得不好,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別放在心上?」撒旦氣得頭頂冒煙。「我在同一時間失去我的左手右手,連月光也失魂落魄,你曉得現在魔界都在笑話我們地獄嗎?我們地獄的聲望簡直是一落千丈,你還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魔魅和善惡沒出世之前,你還不是將地獄管理得很好?我承認,他們的存在的確幫了你很多忙,但在你這兩個兒子無情無慾地為地獄貢獻多年心力後,你不認為你應該給他們追求真愛的權利嗎?尤其是魔魅,你應該看得出來他有多可憐,他的父母只知道利用他的能力,卻從未多給與關心,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他可以愛、也愛他的女人,你忍心剝奪讓他快樂的機會嗎?還有善惡,這孩子對生命充滿熱情,原本是那樣純真善良,卻為了保護我不受伊娃壓迫,而讓自己變成狠心的魔鬼。你曉得這些年來我有多為他心痛嗎?」

  「可是」撒旦蹙眉抿唇,握緊拳頭,他也有滿肚子的委屈啊。「那月光呢?他是那麼無辜,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為愛受苦?」

  「是啊。所以你現在唯一該煩惱、唯一能挽回的,只有月光了。或許,魔魅和善惡離開地獄追求所愛,正好成全了月光的幸福。」

  「你是說」撒旦表情複雜地凝視愛妻笑意盈盈的藍眼。

  「在這場棋局中,你正處在頹敗之勢。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它看起來像個和局。」

  撒旦若有所思地咬唇不語。潔蓮再一次將頭枕在他結實精瘦的膝蓋上,像朵睡蓮般安安靜靜地合起眼休息。

  良久後,撒旦下了決定,召來他的心腹畢茲巴。

  畢茲巴固然有八面玲瓏之稱,但還是頭一次承接這種尷尬又不可能的任務。好歹他也是地獄的第一長老,卻被派去敵營遞交和談請托書,王真是為難他了。雖然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不過他還是擔心對方會不顧信義將他剁成肉醬。

  還好,天堂那些傢夥寧願自己受氣,也絕不讓別人吃虧,居然還客客氣氣地讓他進入天堂大門,替他將請托書呈給彌賽亞。

  正當他無聊地研究起天堂守門人背後的白色羽翼共有幾根毛時,替他送交請托書的天使去而復返。

  他眨著一雙無邪的黑眸,溫和地道:「彌賽亞說,既然撒旦有這樣的誠意,就一切依照信上所言辦理即可。會議地點選在幽冥界這個中間地帶,雙方都不吃虧。他還請閣下代問撒旦安好。」

  畢茲巴向對方道謝後,立刻回返地獄向撒旦王稟報。地獄和天堂的首次神魔大會於焉展開。

  幽冥法王左顧一臉冷漠疏離、眼中儘是殺氣的地獄之王撒旦,右盼慈眉善目、臉上漾滿笑意的上帝之子彌賽亞,尷尬的清了清喉嚨後,隨意找了個借口脫離戰圈。

  幽冥法王走了後,彌賽亞微笑的說:「你打算一直瞪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撒旦回了他一個白眼,意思是:我跟你沒話好說。

  彌賽亞挑挑眉,示意撒旦︰這可是你提議要開的高峰會議哦。

  撒旦只好忍下滿腹的委屈,回頭瞥了一眼站在身後的畢茲巴。

  畢茲巴緊張地嚥了一下口水,王丟給他的任務真是愈來愈艱難了。面對他昔日在天堂的同僚,上帝最寵愛的彌賽亞,畢茲巴伶俐的喉舌突然變得結巴起來。

  「這個嗯,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您將我們的二王子拐不!我是說留置在天堂,不曉得是什麼意思哦?」

  彌賽亞好笑地看了一眼畢茲巴頻擦臉上汗水的模樣,緩緩道:「首先,我得申明善惡是自願留在天堂的,我只是同意他居留,並沒有留置他。」

  「你沒有留置他?天殺的,你」撒旦氣惱的拍著桌子,畢茲巴連忙阻止他。

  「王,別忘了臨行前魔妃的囑咐啊。」

  提到潔蓮,撒旦縱有再大的脾氣也發不出來。要忍耐,千萬不能忘記把敗勢扭轉為和局。

  「好,我不跟你扯廢話。」他慢吞吞地靠進椅子裡,撥了撥額前不馴的頭髮。「你拐了我兩個兒子,又把我心愛的月光害得相思病纏身,你要怎麼賠我?」

  反正惡人先告狀,他是漫天喊價,就看彌賽亞要如何就地還錢了。

  「是嗎?」彌賽亞似笑非笑地答。「或許該說是你的大公子拐了我的天使,你的二公子又逼上天堂跟我要老婆,而你的三公子又害得我手底下前程似錦、潛力不可限量的天使成天跟我們鬧彆扭,想下地獄才是吧。」

  撒旦被這番話唬得噤口不語,和心腹畢茲巴面面相覷。他沒料到彌賽亞的口才居然變得這麼厲害。

  管他的,吃虧的人是他,可不是彌賽亞!

  「你是做賊的喊捉賊。」撒旦氣呼呼地說。「你的安琪哄得我的魔魅連父母都棄之不顧,而那個叫薔薇的,更不知道用了什麼狐媚的手段,把善惡迷得忘了自己是誰。不過最可惡的,要算是你們把真心相愛的月光和曉淨拆散。你們不是常說要人相愛嗎?為何又狠心拆散一對有情人?真是沒良心!」

  「沒良心?」彌賽亞簡直無法相信這三個字居然會被冠在他身上。他瞇著眼打量撒旦憤恨不平的臉色,心裡已有了底。「你到底想怎麼樣?」

  「怎麼樣?」撒旦眨眨眼,在心裡盤算著。「我想怎樣,你就讓我怎麼樣嗎?」

  彌賽亞見他這般耍賴,頗感啼笑皆非。他深深看了撒旦一眼,「總要符合情理法吧。」

  「當然,我什麼時候不講理了?」撒旦嗔怪地橫彌賽亞一眼後,端起為人父的幽怨。「其實你一點也不懂我的心,因為你沒當過人家的父親。再怎麼說,三個孩子都是我親生的,儘管我平常對他們挺嚴格,但心中的父愛如大海滔滔」

  彌賽亞聽撒旦的父母經似乎念得愈來愈順、沒完沒了,連忙插嘴,「我瞭解,你直接說出重點。」

  「重點就是,儘管孩子們為了追求愛情,撇下我這個老父不理,但是我愛他們的心仍舊不變。」撒旦右手握拳撫心,還真有幾分慈父的模樣當然,他一點也不像什麼老父。撒旦是宇宙內最英俊、迷人的雄性生靈。他原本是上帝最完美的創造物,卻在即將完成時,被魔靈多加了些邪惡、淘氣的意念,才破壞了上帝精心的傑作。

  「所以當魔魅為了安琪執意留在人間時,儘管我很傷心、失望,卻沒有處罰他。因為他是我兒子嘛。」

  「然後呢?」彌賽亞耐心地問。

  「然後,雖然我曉得這是你們天堂的詭計」

  彌賽亞搖搖頭,無法苟同。

  「好嘛。」撒旦不情願地收回指控。「不管怎麼說,魔魅總是我兒子。為了他,我不得不出面跟你打商量。就讓他和安琪留在人間,行善行惡悉聽他倆尊便,我們誰也別插手。」

  「這一點我沒意見。」彌賽亞老神在在。

  「至於善惡唉,魔魅在人間,我好歹能找到機會去探上一探;善惡去天堂,我們父子何時才能見面呢?還有潔蓮,失去孩子的母親是最可憐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既然你先前也說過你只是同意善惡居留天堂,並沒有強行留置他的意思,自然也不反對他偶爾回來看看倚門盼兒的父母吧?」撒旦狡獪地說。

  彌賽亞但笑不語。

  「怎麼樣?」撒旦急了。

  「原則上我不反對。」

  「我就知道你深明大義,一定講道理的。」撒旦免費送彌賽亞頂高帽子。「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也一定不會反對。你必定也不忍心見一對相愛至深的男女,為情所苦、為愛消瘦吧?所以你也一定會同意讓在天堂鬧彆扭的曉淨來到地獄居留,跟月光長相廝守,對不對?」

  「既然你是個愛子心切的父親,何不讓月光到天堂來跟曉淨長相廝守?」彌賽亞反將一軍。

  「你」撒旦掩住胸房,做出被人挖出心的痛苦狀。「你已經挖走了我兩塊心頭肉,還想把我的月光搶走?你未免太狠了吧!你要讓我跟潔蓮無依無靠嗎?」

  彌賽亞端麗的嘴唇往上揚,忍不住莞爾。撒旦就是有辦法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而將罪狀往別人頭上套。他堂堂的地獄之王,說得上什麼無依無靠嗎?

  可是他那副模樣,偏就是令人心軟。據說,連上帝也被撒旦所打動,否則以撒旦當年率眾叛亂的罪行,上帝應該治以形消神滅的大罪,而不是只將他打落地獄,還縱容他建立自己的王國。

  彌賽亞點點頭。「如果我同意讓曉淨嫁到地獄,你是否也同意比照善惡的情形,讓她也能偶爾回來天堂?」

  「曉淨又不是你女兒。」撒旦撇撇嘴。

  「撒旦,對我來說,天堂的每個子民都是我的兒女。何況曉淨是那麼聰慧可愛,跟我又極投緣,我這點要求並不過分。」

  「好吧。」撒旦勉強同意。反正嫁雞隨雞,以後再叫月光好好向曉淨曉以大義。他是不會阻止曉淨回天堂啦,但如果她自己不想回去,他也不能逼她回去,不是嗎?

  「這麼說,兩位都談好了?」畢茲巴喜形於色地問。待兩位代表正邪兩大勢力的主子都點了頭後,他立刻眉開眼笑地往下說:「那我立刻請幽冥法王進來做見證。」

  這次前所未有的天堂、地獄高峰會議至此圓滿落幕,會中決定了地獄三位王子和他們的伴侶的命運。魔魅得以和安琪長留人間;善惡跟薔薇住在天堂;而害相思病的月光,也因娶到他生命中的真愛曉淨而不藥而癒。

  地獄的黴氣,被月光和曉淨別開生面的婚禮洗去,連地獄王撒旦也洋洋得意地於群魔面前,趾高氣揚地喊道這可是雙贏的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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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ぷ拓海
王室 | 2021-4-6 19:12:35

尾聲

  在天堂的一角,一棟被宇內最美麗的玫瑰園包圍的雙層磚屋,住著天堂裡最具爭議性的人物。

  說他具爭議性絕不為過,畢竟他可是第一個從地獄移居到天堂的嬌客。

  除了彌賽亞外,沒人能差遣得了他。他只負責最艱難的案子,完成最不可能達成的任務。除此之外,他還會黏著愛妻薔薇,順便也把她的任務完成。沒辦法,誰教他愛妻心切。所以有一陣子薔薇負責守護的凡人,多得令夫妻倆疲於奔命,善惡只好跑到彌賽亞面前抗議,才讓薔薇的工作量恢復成初級天使所應承擔的件數。

  自此之後,這對夫妻又重新過著閒適、安逸的生活。成雙的儷影常出現在栽滿各色玫瑰的花園中,或隅隅談心,或深情相對,總之是無限美好。

  「薔薇,你快樂嗎?」擁著嬌妻在花前依偎,是善惡最大的樂趣。

  「嗯。」薔薇點頭,抬眼望進善惡澄淨的藍眸。「你呢?為了我離開父母,是否你不開心?」她關心地問。

  「傻瓜。」他眷寵地輕咬她的鼻尖。「反正我隨時可以回去看他們嘛。我說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今生再無所憾。」

  「我好開心,善惡。」紫眸中閃動著喜極而泣的淚光。「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寵愛?」

  「應該說我何等幸運,能遇到你。」他俯首吻住她,藉著親密的接觸,啜飲她心底隨時間流逝陳釀得更加芬郁的愛情酒液。她不勝酒力的倒在他懷裡,醉倒在他濃烈的深情之中。

  愛情是最厲害的春藥,在玫瑰花葉掩映下的交纏身影,逐漸往下滑。當情熱纏綿時,兩人不禁想到自己有多幸福,有幸相愛、有幸相守。他們為此而深深感激,並立下志願,要成全世間所有相愛的男女。

  只要你願意付出真情,只要你誠心祈求,說不定就會有一對美麗的守護天使來幫你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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