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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7:47




《愛妃在上王在下》作者:花青雪

身為一個皇子王爺,天底下的貴女他要什麼沒有?
但他很專一的,重生後就一心想娶回前世的嬌妻沈明秀,好好補償,
本想著這一世有皇后嫡母、有太子、唐王兩個哥哥罩著,
不再去摻和奪嫡那檔子亂事,足以給她安穩太平的將來,

誰知道守著愛妻過閒散日子,這願望的實踐過程有太多意外,
首先是,怎麼佳人好像不太一樣,往昔他最愛她的溫順端莊,
如今竟發現她也頗有手段,整得她家國公府的野心分子屢屢吃癟,
沒關係,娘子耍壞,王爺很愛,可……她怎麼壞得不要他了?

兩人今生重逢,他因思念落下一滴男兒淚,她無動於衷就算了,
她全家人還把他當怪胎,處處防範,可這哪能阻擋他愛妻的腳步?
她姊妹使壞,永樂長公主這長輩為了夙怨不時找碴,

受寵的榮王要拿她當拉攏勢力的棋子,有他為佳人消災解難保證無憂,
無奈千防萬防防不住她爹娘為她做主選定知根知底的平王世子當夫婿,
她也擺明從此和他保持距離,難道他退場的時刻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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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8:01


    陳嬤嬤抱著手臂走過廊下,腳步匆匆。

    天上飄著點點的小雪,晶瑩剔透,襯著牆裡牆外橫枝怒放的幾株紅梅格外地好看。

    然而此時,陳嬤嬤卻無心欣賞。走過了有些破敗的抄手遊廊,隨便看了看這沒有人收拾的院子,心裡到底腹誹了一聲。

    明明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回京,京城的門都能看見了的,誰知道自家主子偏偏不肯快走幾步路回京,說什麼累了非要在京郊的驛站留宿,還一住就是好幾天。

    虧了國公爺疼惜妻子,對於主子的無理取鬧大半都不在意的,雖驛站破敗也捨不得叫妻子累著因此留宿,不然叫陳嬤嬤自己說,自家主子也實在叫人有些心寒了。

    多少年的疼惜,一顆石頭心也都能捂熱了,怎麼主子就……

    心裡想著這個,陳嬤嬤的臉上就露出了些痕跡,然而目光落在前頭一排屋子上,急忙掩了掩神色,擠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來,搓著手就挑了簾子進去。

    才進了屋,就感覺一股子溫暖熱氣撲面而來,叫在外頭也實在有些冷的陳嬤嬤口中發出了些舒服的喟歎,之後,就見一個笑吟吟的美貌丫頭迎了出來,見了是她,這丫頭急忙趕上前來扶住,一邊給她拍著身上的積雪,一邊笑道,“嬤嬤怎麼親自來了?若有什麼,只叫個小丫頭來,吩咐咱們什麼知道就是,這天寒地凍的……”她頓了頓,隱蔽地將一個不大的荷包塞進了陳嬤嬤的袖子裡,小聲兒說道,“郡主說,嬤嬤平日裡辛苦,給您喝茶呢。”

    她說完這個,偏頭一笑,顫巍巍露出了幾分可愛與柔順來。

    陳嬤嬤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卻也叫這等貌美震了震,之後捏了捏袖子裡的荷包,臉上的笑容就熱切了幾分。

    都說郡主行事極大方可親的,她平日裡也沒少得郡主的賞,雖然不多,不過是個客氣的意思,卻叫人心裡樂呵不是?

    怨不得主子身邊兒的丫頭們得了什麼巧宗兒,都不愛往世子面前去的,專愛往郡主面前來。

    本按理說,丫頭們最喜歡的,不是該是世子爺麼?

    想到了這個,陳嬤嬤猛地想到自家行事手段跟閻王似的世子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到底覺得還是郡主好些。

    雖平日裡也有雷霆,卻不會出手要人命不是?

    “哪兒的話,郡主是公主與國公爺的心尖尖兒,咱們平日裡侍奉來不及,這叫什麼辛苦呢?”

    這丫頭是郡主身邊得意人,陳嬤嬤也不敢怠慢的,賠笑說了些好話,目光在這丫頭的頭上飛快地掠過,見她的頭上果然換了與之前幾日不同的首飾,此時竟是一隻鳳凰吐珠的金釵插在發間,珠光點點,心裡就生出了幾分計較,只想著家中是不是有哪個出息點兒的侄兒與她匹配,臉上更生出了些笑容來。

    若能娶一個郡主身邊兒的管事丫頭……

    這丫頭見她目光閃爍,心中就猜出了幾分,卻只做不知,引著她往側間兒去,口中只含笑問道,“嬤嬤這匆匆地來了,究竟所為何事?”

    “與郡主有些話兒回。”見這丫頭挑起了側間兒的簾子,陳嬤嬤還未見人就嗅到了隱隱的白梅香氣透了出來,就見側間裡頭一張不大的案桌前頭,一個眉目秀致絕倫的女孩兒不施粉黛立在桌後,此時穿著一身兒湖水綠的衣裙,正握著身前一個容貌與她有八分仿佛,白皙可愛的八歲上的男孩兒的手提筆在桌前寫著什麼,那目光與神態都靜美溫柔,仿佛見了她,連心中的煩躁都慢慢地平息了下來。

    桌前還有一個一雙秀眉微挑透著幾分精明厲害的嬌俏丫頭,手中捧著一個插著開得極盛的紅梅的白璧琉璃瓶兒,笑嘻嘻地正說著什麼。

    那女孩兒嘴角含笑,正微微搖頭,聽見了響動抬頭看來,見是陳嬤嬤正給自己施禮,便撒開了懷裡那男孩兒的手走下來,溫聲道,“嬤嬤怎麼有時間過來?”見她身後的那男孩兒走下來拉著自己的衣袖一同疑惑地看著陳嬤嬤,她頓了頓,牽著這個孩子的手不動聲色地問道,“還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公主還沒起身呢。是奴婢來給郡主,給二爺請個安。”這女孩兒正是自家主子恭順公主唯一的嫡女榮華郡主沈明秀,一旁的男孩兒就是公主最疼愛的幼子沈明嘉,這都是公主的心肝兒,陳嬤嬤自然不敢怠慢的,認真地給請了安,目光落在目光清澈的沈明嘉的臉上一瞬,到底忍住了心中要出口的話,只帶著幾分笑意與沈明秀笑道,“前兒天冷,公主說吃不住這風雪,因此倒在驛站住了幾日,郡主和二爺可習慣?”

    “關外那樣大的風雪都住了十幾年,這點兒算什麼。”沈明秀見她仿佛有話要說,卻顧慮弟弟,心中一動,也不願叫外頭的骯髒事兒汙了弟弟的心,低聲勸他往裡屋去自己寫字,轉頭命人上茶,叫陳嬤嬤坐了,這才和聲笑道,“母親身子骨兒可好些?前兒就說不爽利,可憐這在外頭連個好些的大夫都不見,不如趕緊回京,叫御醫給好好兒看看,才叫父親與我們都安心?”

    這話中帶著幾分綿裡藏針,也帶著幾分不明的含義,陳嬤嬤臉皮都抽搐了,只是見沈明秀依舊和氣地看著自己,到底含糊地應了。

    “母親這是近鄉情更怯,只是嬤嬤們都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忠心耿耿的,也得勸著母親些,不好傷神,是不是?”

    沈明秀想到這些年都不肯展顏,總是執拗著的母親,心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握住了自己手上的琉璃杯出了一會兒的神,這才繼續說道,“有些話,做女兒的不好勸,嬤嬤們也替咱們盡了這心意,我也只有謝的。”她轉頭與那前頭的美貌丫頭低聲說了一句,就見那丫頭往裡屋去了,片刻回來,手上竟捧著一個匣子。

    “前兒恍惚聽人說,嬤嬤家中有喜事兒,這是我給嬤嬤的添妝,到底是心意。”

    陳嬤嬤一雙還沒有老眼昏花的眼睛落進沈明秀了然的目光裡,心裡突然一緊,只覺得腿肚子都哆嗦,雙手顫抖地接了這匣子,一打開就見裡頭是一套打造精巧的寶石頭面,燦爛耀眼,然而心裡卻發苦。

    郡主這是……知道了什麼……

    叫她來勸公主?若能勸得動,勸得公主回轉心意,這還用愁了十幾年?

    不想知道郡主是怎麼知道當年舊事,又知道了多少,左右自家主子行事言談總透出幾分來,一句話,就是不肯與國公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是了,陳嬤嬤陪著笑與沈明秀道了謝,微微猶豫,這才低聲說道,“公主……總是看重郡主與二爺的。”至於性情容貌與國公爺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世子……

    真是不提也罷。

    “既然母親處無事,嬤嬤這是……”沈明秀見了陳嬤嬤這副笑臉,斂目掩著心中的翻騰,輕聲問道。

    她的母親恭順公主是個極慈愛疼惜兒女的母親,生得美貌俊倫,罕見的傾國色,自己與弟弟沈明嘉不過是有了母親的幾分美貌,就已經叫人稱一句美人。父親沈國公手握兵權,功勳顯赫,又是個疼惜妻子疼愛兒女的人,又因夫妻情深,因此後院兒除了母親並無姬妾,乾淨得厲害,這些年說一句老實話,一點兒苦頭都未給人吃過的,然而就是這樣兒,她歷經兩世到底更仔細些,總是能看出母親眉目間的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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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8:14


    兒女不在的時候,母親對父親的那冷淡疏遠,叫她心中疑惑,因好奇仔細地留意,卻叫她知道了些從前的舊事。

    她是兒女顧忌父母臉面不好說的,只是卻也希望叫母親親近的這些嬤嬤好好兒勸勸。

    好好兒過日子,一家和美,這才是正道不是?

    “京裡知道咱們到京,因此來了些人與公主與國公爺請安的。”沈國公一心一意十幾年,拿妻子當祖宗一樣捧著愛著,陳嬤嬤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公主非要擰著過日子,此時心裡苦,卻不敢在這位聰慧的郡主面前露出痕跡來,急忙打疊了精神,想了想方才說道,“除咱們府裡兩位老爺使人來迎主子回京,還有平王府與安固侯府,也有人來請安。因公主沒起身,這都在前院兒國公爺處呢。”

    不說自家的沈國公府,沈明秀的兩位嫡親的姑母一為平王妃,一為安固侯夫人,這兩府使人來請安也是正理,並沒有什麼不妥。

    只是見陳嬤嬤臉上為難的模樣,沈明秀叫身邊捧著梅花兒的那丫頭去裡屋給自己取出門的衣裳,這才輕聲問道,“嬤嬤為難什麼?”

    “侯夫人……”這說的就是沈明秀做了安固侯夫人的二姑母了,陳嬤嬤見幾個丫頭動起來,捧著衣裳首飾匣子來服侍沈明秀更衣,知道這位是要往前頭替公主見客的,又見她眉目間聽見“侯夫人”三個字就露出了幾分了然,顯然知道這不省心的安固侯夫人又起了麽蛾子,這才面上帶著幾分同仇敵愾地說道,“明知道國公爺的性情的,侯夫人還不肯完,這……”

    “又給父親送丫頭了?”想到當年塞外,被沈國公當場打死的安固侯夫人千里迢迢送來的揚州瘦馬,沈明秀竟忍不住戲謔地笑了。

    “屢敗屢戰,說的就是咱們的二姑母了。這人呐,總得給自己尋點兒孜孜不倦的寄託不是?”她用最可親的語氣和聲地說道,“不然素日裡只知道管家跟姑丈的姨娘們姐妹情深,這多單調呀?”

    嘴巴這麼毒,怎麼嫁得出去喲!

    沐浴在自家郡主端莊淑女還帶著幾分小白花兒的理解的目光裡,陳嬤嬤好發愁。

    自家姑母十幾年也沒有折騰出來個新花樣兒,除了送丫頭,但凡有點子技術含量的一概不會,哪怕自己也算是苦主兒,沈明秀都忍不住在心裡心疼了一下這二姑母。

    這樣的智商,怨不得制不住安固侯府的那一院子的小妾呢。

    “郡主說得真對。”陳嬤嬤愁死了。

    她早就知道沈明秀平日裡溫柔和親都是在公主面前裝的,善良和氣那是沒叫人戳肺管子上,不然嘴巴壞得能叫人痛哭失聲的。此時聽著沈明秀這樣諷刺安固侯夫人,愁歸愁卻覺得心裡痛快。又想到沈國公,到底覺得恭順公主其實是嫁對了人了的,捧著匣子在一旁,因不敢上手去碰沈明秀的衣裳,此時只在一旁賠笑說道,“車一進院子奴婢就過來與郡主說了,送來了三個,說是服侍國公爺起居呢。”

    出嫁女將手伸到兄長的屋裡,也管得特寬了,怨不得不叫人尊重。

    如另一位國公府出嫁的姑太太平王妃那樣兒,親近地往來,難道不好?

    “咱們瞧瞧去。”沈明秀見陳嬤嬤眉眼間並不多見慌張,顯然是對自家父親很有信心,嘴角微微勾起來,卻不急著走,先往裡屋去了。

    “大姐姐。”見她換了一身兒精緻的衣裳,頭上也挽了一個髮髻,顯然是要出門,正趴在裡屋的桌上寫字的沈明嘉抬頭喚了一聲,擱了筆踢踢踏踏地跑到了沈明秀的身邊,抓著她的衣袖小聲兒說道,“大姐姐應了我的,今兒陪著我寫字讀書。”

    他揚起的精緻秀美的臉上帶著十分的依戀,顯然很親近自己的姐姐,沈明秀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掐了掐他的臉,這才柔聲道,“外頭來了客,我去瞧瞧,等回了國公府安頓下來,姐姐天天陪著你。”

    “可是母親不是說,要回公主府麼?”沈明嘉年紀不大,此時好奇地問道。

    他是沈國公二子,因年紀最小,因此極得沈國公與恭順公主疼愛,錦衣玉食清清貴貴地長大,卻並沒有什麼紈絝的脾氣,讀書寫字都不必人敦促的。

    又因沈國公後院太平,沒有什麼齷蹉,彼此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因此沈明嘉平日也沒有什麼心機。

    “母親與你說,要住公主府?”這個沈明秀竟不知道,見弟弟認真地點頭,就忍不住抿了抿嘴角,之後攬著弟弟的肩膀認真地問道,“母親還說什麼了?”

    恭順公主若住在公主府,難道沈國公這家主也得跟著往公主府上住著?國公爺不住在國公府,這豈不是要叫京中人嗤笑父親?然而若父親住在國公府裡頭,這就是與母親分開,憑母親的性情,這日後只怕就是……

    “公主府裡頭冷冷清清,多少年不住人了,誰喜歡呢?”沈明秀見弟弟還小,竟還不明白母親對父親的冷淡,只在心裡微微歎息,卻還是不願叫弟弟這美好的日子叫自己說破,想了想,給沈明嘉理著衣裳,見他抱著自己的手臂快活地彎起了眼睛,也忍不住笑了,摸著他的頭柔聲說道,“只是這些你都不必在母親面前說的,回頭我問問父親去,咱們一家人,總得跟從前一樣兒,對不對?”

    “嗯!”沈明嘉眼睛亮晶晶地點了頭。

    “讀書去吧,回頭大哥哥還要教你騎馬呢。”沈明秀拍著他的頭笑道。

    “大哥哥說了,回頭給我尋最好的千里馬,誰都比不上的。”沈明嘉對自己的兄長也是極親近的,回頭笑道。

    “大哥哥應了你,必有的。”沈明秀笑著勸了弟弟去讀書,轉身走出了屋子就往前院兒去了。

    驛站的環境並不是很好,又兼下了雪,簡直就是到處漏風,風卷著雪吹到人的臉上,又冷又疼。

    因出來的急切些,沈明秀也沒有穿件斗篷,只叫丫頭們護著走路,走到了前院還未進門,就見熙熙攘攘的擠滿了車架,不知多少的丫頭婆子在忙碌,顯然是前來請安的。

    一旁還有一個高挑束髮的十七八歲少女抱臂冷眼看著。這少女容貌冷肅,一側露出的脖頸上一道長長的刀疤若隱若現,本是妍麗的容貌因這傷疤與身上冰冷肅殺的氣息變得叫人不敢親近起來,往來的婆子與丫頭見了她,都忍不住避開了。

    “表姐!”明秀見了那少女,急忙喚了一聲。

    那少女一轉頭,見了明秀目光便柔和了起來,見她穿得單薄地在雪天裡走,臉上凍得煞白,又皺起了眉大步走來。

    “仔細吹病了你。”她將自己的狐皮大氅解下來兜頭給明秀披上,見她抬起頭對自己笑,臉上就露出幾分無奈來,低頭給妹妹攏住了渾身上下,不叫透一點風的,這才伸出手護住明秀帶著她走到了屋子前頭,推著她一同進去。

    明秀本有些冷,然而大氅極暖和的,那少女又立在了自己的上風口掩住冰雪,又轉眼就進了屋子,渾身暖和的不行,抱著身上的大氅忍不住拱進了這少女的懷裡。

    這少女臉上露出笑意來,拍了拍她的頭。

    這少女的母親是沈國公的庶妹,當年因柔順不爭鋒,因此婚事並未受刁難得以嫁給沈國公麾下的一位武將為妻,雖這些年只得了這麼一個閨女,然而夫君卻並未納妾生子,只守著妻子與獨女言道,“國公既能伉儷情深,誰又有臉沾染二色呢?”因只有一女,因此塞外時教導女兒衝鋒陷陣,與男子並無二致,就連名字,也取得不似女子的柔媚,只叫她羅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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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8:27


    因父母都與沈國公親近,因此羅遙也在沈國公膝下長大,又因明秀是個女孩兒,更柔弱些,因此平日只細心地照顧起來。

    明秀也親近這位端肅如同男子的表姐的,兜著大氅將羅遙的手也護在自己的懷裡,這才笑嘻嘻地往屋裡看去,見了屋裡此時的場景,就挑了挑眉。

    此時寬闊的上房之中,熱氣騰騰的,一個高大俊朗,渾身都帶著幾分彪悍肅殺的中年男子臉色冷淡地端坐上手,身前正有兩個賠笑的婆子奉承著說話,另一側,卻是三個俏生生容貌美麗多情,目光仿佛春水般瀲灩的窈窕的少女嬌滴滴地立在一旁,時不時用羞澀的目光往那中年男子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就仿佛是受了驚的小鹿一樣縮回目光,純真秀美,又帶著多情親近。

    明秀看了一眼就笑了。

    她這位二姑母也蠻知道更新換代的,前一次送來的揚州瘦馬,因太過風塵連府都沒進就被當場打死,這一回瞧著,都是些純潔可愛的人兒?

    也是拼了,就這麼看不順眼她一家太平?

    心裡已經記了這姑母一筆,明秀的臉上卻並不顯,只快步上前走到那中年男子的面前笑道,“我給父親請安來了。”

    “天冷,你出來做什麼。”這男子正是沈國公,此時方才抬起頭,只對那三個顧盼看來的女孩兒視而不見,目光落在明秀身上的時候,仿佛整個出鞘的鋒芒都緩和了下來,叫明秀坐了,又叫人取了暖爐來給她捧著,這才溫聲道,“外頭有父親,你歇著就是。”頓了頓,他的目光冷冷是掃過了那兩個婆子,見這兩個瑟縮了一下,仿佛是畏懼了自己,這才低聲與明秀道,“不必叫你母親煩心。”

    他心心念念恐恭順公主聽了安固侯夫人送丫頭的事兒心中不快,因這個,臉色都緊繃了起來。

    “知道了。”見沈國公目光殷切,明秀急忙笑著應了。

    “國公爺……”那婆子臉色僵硬地喚了一聲,心裡暗暗叫了一聲倒楣。

    出門兒前侯夫人與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叫國公爺收了這三個精挑細選,死人見了都動心的美人兒,好給恭順公主一個下馬威,誰知道,這說了半天,國公爺比死人還要死人呀。

    位高權重的沈國公,見了閉月羞花一顆心都在他身上的新鮮美人兒,這一點兒都沒有個心跳,沒聽見花開的聲音?

    大抵是這婆子的臉色太過扭曲絕望,明秀只覺得有趣極了。

    沈國公卻不自在了起來,見閨女戲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側,又想到這三個丫頭是要給自己的,沈國公的臉色就慢慢地沈了下來,轉頭看了那婆子一眼。

    他本在塞外征戰許多年,渾身都帶著殺伐之氣,叫兩個婆子都忍不住哆嗦了起來,許久之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沈國公的臉上就透出了幾分不耐,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這才淡淡地問道,“這三個,是你們太太特意挑的?”

    “翻遍了京中,這是最好的,太太……”見仿佛有門兒,其中一個婆子急忙說道。

    “最好的?”沈國公卻劈口打斷,嘴角勾起淡淡的譏諷,慢慢地摸著腰間的劍鞘冷淡地問道,“都做了侯府的主母,還這樣添補娘家?你們太太,莫非三從四德白學了?!安固侯娶了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真是家門不幸,原是國公府沒有教導好她。”他微微一頓,喝了一口明秀目光閃亮地給自己倒了的茶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之後漫不經心地與那呆住了的婆子說道。

    “妹妹不肖,本公心有戚戚,對不住安固侯。既如此,這三個就送給安固侯,替你們太太好好兒照顧他。”

    這話一出,這婆子驚呆了。

    “國,國公爺?!”

    與端方刻板的沈國公不同,安固侯那叫一個風流瀟灑,不說紅顏知己什麼的,就是外頭看中的戲子花魁,都敢不在乎外頭評說地帶進府裡來。因這個,安固侯夫人沒少哭著鬧騰,可是又怎麼樣呢?不過是夫妻離心相敬如冰。

    如今安固侯守著幾個美人兒在前頭風流快活,安固侯夫人守在後院管家,順便無事時與一院子的小妾庶子庶女鬥一鬥,鬧得京裡都看笑話也就罷了。這如今沈國公親自給妹婿的“賠禮”,想必侯爺是定然要“笑納”的。

    “您,您不能……”

    “有好的緊著她自己夫君才是為妻之道。日後,再有一回,你與她說,就說是我的話,她是知道我的。”沈國公冷冷地說道。

    這位國公爺素來冷厲,于親妹妹都不假辭色的,這婆子嘴角訥訥了一會兒,到底不敢反駁,只這一回,用力地瞪了那三個妖精一眼。

    因覺得風流溫柔體貼的安固侯也是極好的主子,這三個美貌的女孩兒已經露出了喜色,更叫忠心安固侯夫人的婆子心中忐忑。

    侯爺早就不大耐煩進侯夫人的房了,再有這樣年輕貌美的小妖精……

    “滾出去。”沈國公指了指這些婆子丫頭們的,目光冰冷地說道。

    因他臉色冰冷肅殺,又有安固侯夫人這麼一個噩耗,兩個婆子不敢說別的,只蒼白著臉帶著丫頭們出去了。眼見這幾個退走,就有一旁靜候的,穿戴極體面的婆子上前給沈國公福了福,轉頭譏諷地看了那退出去的婆子一眼,賠笑又與明秀羅遙請安,做足了禮數,這才雙手捧著一份單子與冷漠地坐著的沈國公恭敬道,“王妃知道國公爺回京,喜歡得什麼似的,因知道國公爺與公主一路勞累,也不好來探望,只叫奴婢來帶些滋補的燕窩魚翅等等,先給公主郡主補補身子。”

    “姑母有心了。”見沈國公臉色有些滿意,明秀素來與大姑母平王妃親近的,叫一旁的丫頭接了單子,又問平王妃的起居。

    “極好的,如今世子正與太子一同歷練,王妃再沒有擔心的了。”這婆子急忙笑道,“只是想念郡主的厲害,因此急得不行,想催催公主趕緊回來呢。”

    因平王妃只得了平王世子一個兒子,膝下並沒有女兒,因此格外疼愛侄女兒沈明秀,哪怕是在關外呢,也是月月有信時時有東西送的,此時明秀聽見這個,目光便溫柔了起來。

    “若回京,我定去給姑母磕頭的。”

    她離京的那年不過三四歲,然而記事起,平王妃就一直待她如同親生,掏心掏肺地寵愛。若說起來,因當年恭順公主生了自己後便有些抑鬱,自己三歲之前,大半都是在平王府中生活,那時的日子如今想起來,還是叫明秀生出了幾分懷念,此時看著單子上的血燕等等,知道這都是平王妃與自己的心意,她的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她一笑如同百花盛放,照得屋裡一亮。

    這婆子見了這一笑,心裡也是一動,想到平王妃戀戀不捨及之後的想頭,急忙繼續說道,“世子也來了,只是因說要給郡主買什麼冰糖山楂,因此落在了後頭。”

    “難得表哥還記得我的玩笑話。”不過是前些時候書信時自己任性了些,說是想念京裡頭的酸酸甜甜的冰糖山楂,平王世子就想到了前頭來,明秀覺得自己竟有些孩子氣了,臉上微紅地說道。

    “能叫郡主滿意,咱們世子爺可歡喜了。”這婆子急忙討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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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8:45


    沈國公垂目大馬金刀地坐著,看似無動於衷,然而聽到這個,耳朵卻動了動。

    “表哥從前還與我說,塞外的彎刀極好的,我也留了兩把,到時候與表哥換。”明秀與平王世子慕容南是從小的情分,到底都是親近的人,也不怕露出不孩子氣叫人笑話,就與沈國公紅著臉說道,“還有與姑母的人參,一起叫表哥帶回去。”

    “彎刀換山楂,郡主這買賣賠了。”這婆子顯然是個機靈的,急忙在一旁拍著手笑道。

    她是平王妃面前的得意人,沈國公也願意給幾分體面,況說得倒也有趣,見明秀眼睛亮晶晶的,不復在外人面前的穩重端莊,鬆快極了,沈國公的目光更溫和了些,讚賞地看了那對自己賠笑的婆子一眼,只叫她往跟著人往外頭去取些血燕一會兒燉給恭順公主吃,見屋裡無人了,這才與明秀溫聲道,“你大姑母是個有心的,待你也極好,入京之後,你多往平王府走動。”

    明秀急忙應了,因見屋裡並無旁人,這才遲疑地說道,“入京之後,父親,我們是要往哪裡住呢?”

    正低頭擦著一把雪亮袖刀的羅遙都是一怔,抬起頭往沈國公的方向看去。

    沈國公俊朗方正的臉上沒有半分異色,顯然早就知道妻子想要住去公主府,一隻手在桌上慢慢地敲動了一會兒,這才與明秀沈聲說道,“你母親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

    他看著孺慕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裡溫柔一片,卻並不願叫女兒因為自己夫妻之間如何生出為難,也不願詆毀妻子的私心,又沈默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道,“國公府裡亂得很,你住得不會如在公主府開心。”

    沈國公府還有個太夫人在,卻是沈國公的繼母,太夫人膝下又有親兒子親孫子孫女兒的,難免偏心,沈國公並不願意叫閨女兒子與那些人一起住。

    人都有私心,哪怕是在國公府裡頭鬧幾場將這些人都壓服,叫他們不敢動,然而叫沈國公自己說,卻很無趣。

    整日裡費盡心思地過日子,還怎麼快活無憂?

    何必叫孩子們卷到這些爭鬥裡呢?

    明秀也記得些,想到沈國公太夫人,垂頭抿了抿嘴角。

    她記得,這位太夫人從來都不肯正眼看她的,哪怕她是沈國公嫡女,國公府裡的正經主子。

    “只是若去公主府,就離父親遠了。”明秀對沈國公是真心親近,這位父親從來都沒有做過叫她傷心的事兒,此時想到不能與沈國公在一起,她便垂著頭說道。

    她到底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兒,沈國公見她依賴自己的樣子,心裡就軟了。

    “入京前,我與陛下請旨,移了公主府到了國公府的隔壁,只有一扇門隔著罷了。”

    沈國公看似粗狂,實則極精明的人,早就想到妻子不愛與自己一起住。不過對於國公爺來說,他卻很喜歡與妻子在一起的,為了入京之後不做個牛郎織女啥的,早就未雨綢繆辦妥了公主府的事兒,因恭順公主府無人打理十幾年,皇帝又看重功勳顯赫的沈國公,因此並沒有什麼不許,爽快地給恭順公主搬了一個家。

    這話一出,正喝茶的明秀與羅遙同時嗆了一口水,呆呆地看著很穩重的沈國公。

    沈國公一臉正氣地看著兩個女孩兒,微微頷首。

    明秀聽見身後的兩個丫頭噗嗤一聲都笑出來了,無奈地拿帕子掩住了嘴角兒。

    這事兒她母親一定不知道,只怕還在暢想見不著沈國公的快活日子呢。

    “女兒什麼都不知道。”明秀拿帕子捂住了臉,只露出了一雙狡黠的眼睛,眨了眨,與父親說道。

    她才不要告訴母親呢!

    “我也什麼都沒有說。”沈國公目中閃過一絲笑意,看著越發活潑伶俐的女兒在自己面前笑得很偷了雞的小狐狸似的,板著臉淡淡地說道。

    羅遙是見過大世面,沙場上衝殺出來的人,自然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此時已經面無表情地低頭繼續擦手上的那把袖刀,然而不知是不是想到當恭順公主見著了自家公主府後氣急敗壞的臉,擦著刀的手都有些哆嗦起來。

    明秀已經在與沈國公說笑起來,正說笑間,眾人就見簾子一閃,一個丫頭匆匆地進來,到底急忙驚慌地說道,“安王殿下來給國公爺與公主請安了!”不知為何,這丫頭說完了這個,年輕俏麗的臉上竟生出了幾分紅潤與羞澀來。

    “安王?”沈國公正聽閨女與自己說笑話兒,聽得開心極了,努力地繃著臉做個嚴父,此時聽到了這個,眉間突然一擰。

    “安王?”明秀低頭細細地想了想入京前自己做過的功課,想到了這一位是誰,不由詫異地問道,“是四皇子?”

    皇帝膝下五子,除三皇子早殤,餘下皇子之中太子與二皇子唐王皆是元後嫡出,尊貴無比,然而這位四皇子卻也是出身極好,乃是後宮昭貴妃所出,又因昭貴妃依附皇后,因此也格外體面些,雖然比不上傳說中皇帝的心肝兒皇貴妃與她所出的五皇子榮王,在朝中卻也無人敢怠慢的。

    這樣尊貴的身份,卻來給沈國公請安,想到如今聽聞儲位之爭愈發激烈,太子與榮王已經勢同水火,明秀便忍不住往臉色平靜的沈國公看去。

    沈國公的目光,卻落在了此時高高挑起的簾子外。

    明秀心中一跳,忍不住順著父親的目光看了過去,跟著一怔。

    紛紛揚揚的茫茫白雪之中,一個唇紅齒白,容貌精緻的青年靜靜地撐著傘立在雪中,目光有些茫然,有些期待,又有些瑟縮膽怯。

    那青年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顧盼流轉,之後,遙遙落在了屋裡好奇看來的少女的臉上,怔怔地看了一瞬,就在她疑惑的目光裡,靜靜地落下淚來……

    明秀看著那精緻俊俏的青年看著自己落淚,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她就是張了這麼一張叫人看一眼就感覺苦逼的臉?

    然而偷偷地看著那身姿修長的青年,明秀心中不知為何竟生出了幾分歎息與憂愁,仿佛這個人似在何時見過。目光落在見到那青年豔麗的容顏後都臉上通紅的丫頭們的身上,恍然覺得有些明白了。

    生了一張禍水的臉,安靜不動都仿佛往外冒桃花,怨不得叫人臉紅呢。

    明秀只覺得這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中迷惑了片刻,微微皺眉。

    沈國公也皺眉看著屋外的那青年,目光在那精緻白皙的臉上一掃而過,見這小子竟看住了自家愛女不放還哭了,不是登徒子就是腦殘,沈國公頓時沈著臉咳了一聲。

    這一聲之後,那青年仿佛回過了神兒,慌慌張張地垂頭不敢去看面上帶了幾分不悅的明秀,哆哆嗦嗦地拿修長的手指扣住傘柄,想要說些什麼,卻到底只是垂了頭拿衣袖抹了眼角臉上的淚水,這才快步進了屋子,往沈國公的方向作了個揖,見沈國公起身避過不肯受自己的禮,眉目帶著幾分冷淡疏離,知道今日初見並未給沈國公留下好的印象,他嘴角動了動,露出了沮喪來。

    精緻美貌的青年哪怕是萎靡了些,卻依舊是個美人,屋裡頭的丫頭都偷偷兒去看他。

    “你們出去候著。”沈國公不大喜歡這樣招人的青年,臉色冷淡地對那些丫頭吩咐道,“服侍公主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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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8:59


    他竟都沒有想到,四皇子安王,竟然生得是這副模樣兒。

    警惕地看著安王一雙隔著水光的眼睛不時地往自家閨女的方向看,沈國公心裡暗罵了一聲狼崽子,只請安王落座,這才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殿下今日,所為何來?”

    來見本王的媳婦兒!

    慕容寧忍著心裡的思念不敢去看一旁的明秀,恐叫她覺得自己孟浪或是莫名其妙,此時心裡卻生出了無盡的歡喜來。

    他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著了自己心愛的人回來,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一年,他看著她站在兩軍交戰的城牆上。

    城牆上她的身邊,是奪位失敗丟盔棄甲,如同喪家之犬的自己。城牆之下,是帶著大軍前來圍剿自己這個女婿的沈國公。

    沈國公的手裡握著赦了她的聖旨,新君仁善只誅首惡,也知榮王妃沈明秀無辜,且沈國公一門忠心耿耿,又有平王等宗室求情,只要她離了自己的身邊,就既往不咎回歸母家,保住性命與餘生的榮華富貴。

    他張惶地看著回頭對自己破顏一笑,永遠端莊大方的妻子,卻沒有挽留。

    榮王榮華正好的時候,三百門客多少在他面前諂媚的男女?一朝事敗,大難臨頭各自飛,呼啦啦地都散了,只有他這個總是溫文端莊的王妃,舍了一切跟著他亡命天涯。

    她在最後還留在他的身邊,已經足夠,他從來自私,然而對上安靜地陪伴了自己最後歲月的妻子,卻懂了兩個字。

    放手。

    放她一條活路,餘生安然。

    然而就是在沈國公在城下殷切期盼的目光裡,她立在牆頭只朗聲說了一句話。

    “沈氏既入榮王府,生死都歸榮王,絕不相負!”

    多日的攻城守城,她陪著他立在狂風裡,釵環都散亂,衣裳都破舊了,狼狽得不像她。然而那一刻,他卻覺得她那麼好看。她手裡握著劍最後對他貞靜地一笑,仿佛還是當年榮王府裡,守著正院等著自己回家時溫柔的模樣,那雪亮的劍光抹過她雪白的頸子綻開的鮮紅的血光,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的夢魘。

    直到她死他才知道,他是真的愛著這個女子的。

    不過是她太好,他心中自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過是利用她,騙得自己當了真。

    直到她死,他也才明白,沒有她的日子,他真的過不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總是用虛情假意的臉對著她偽裝溫柔與忠誠的夫君,在她自盡之後,自己也抹了脖子。

    他恐自己追不上她的腳步,奈何橋上走一遭,就將他忘記,斷了這場緣分。

    這個傻傻的,為他連性命都不要,只在最後放肆了一回的女子,到死都以為他是個深愛她值得她生死相隨的良人,不知道他對她的溫柔與情意,都不過是虛假的謊言。

    不過是為了討好她手握兵權的父親沈國公。

    想到了這個,慕容寧的眼眶通紅,酸澀得難以忍耐,低著頭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腿不敢說話,恐自己一張嘴,就會失聲痛哭。

    他不明白為什麼一睜眼就回到了從前,只知道當還是年幼的皇子驚慌中帶著狂喜醒來,想要重頭再來的那一刻,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心愛的妻子。

    前生他自作自受不得好死,連累了妻子與母親,這輩子,他安安分分的什麼都不幹,就守著她,愛惜她,用真心待她。

    不會到她死後,才明白他自己的心意了。

    倉皇地往還是年少模樣的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慕容寧一抬頭,就對上了沈國公有些不快的目光,頓時慌張了一瞬。

    沈國公從來都對他不假辭色,冷淡極了,慕容寧從前畏懼他,畏懼得仿佛見了鬼似的。

    “殿下?”見這安王賊眉鼠眼的總往明秀的方向看,閨女已經舉著團扇斂目遮住了自己的臉,沈國公見閨女並沒有叫這麼個小子那張招人的臉迷惑,頓時生出了幾分滿意來,卻覺得看安王很不順眼,挑了挑眉,沈國公只抬手在慕容寧呆滯的目光裡喝了一口茶,對著他示意。

    這是喝茶送客的意思了。

    安王是名副其實的太、子黨,沈國公沒有從龍的心思,且看多了鳥盡弓藏,覺得皇家這點兒狗屁倒竈的破事兒還是少參合為妙。

    左右不管誰做了皇帝,都離不開沈國公府的兵權安穩朝堂。從龍之功富貴的少,事敗了抄個家什麼的,豈不是自己作死?

    因對諸皇子都沒有什麼興趣,沈國公也懶得做出什麼好臉色,反正手握兵權的大將做個孤臣更叫帝王安心,此時眉目冷淡,也懶得與安王奉承。

    慕容甯看著沈國公這是叫自己滾蛋的意思,只覺得屁股底下的這座位還沒坐熱乎呢,頓時心裡拔涼拔涼的。

    “國公……”慕容寧兩輩子加起來都知道沈國公不大喜歡自己,當年,許是沈國公更敏銳些,看出了自己的虛情假意來,只是此時又有些委屈,走是不肯走的,只厚著臉皮賴在座位上捧著茶對詫異地看著自己,仿佛沒有想到堂堂皇子竟然也肯不要臉的沈國公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討好的笑容來。

    見後者漠然地轉移了目光,他垂著頭有氣無力地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間一抹湛青色的茶杯,又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他家王妃,最喜歡的就是青色了。

    聽見下頭安王自己對著自己就發出了傻笑,沈國公與正猶豫著要不要回避的明秀都驚了。

    明秀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較前衛的詞兒來評價這位初見流淚落座傻笑的皇子。

    神經病!

    這就是個神經病呀!

    哪怕努力繃著自己矜持端莊的見客的模樣兒,榮華郡主都忍不住偷偷地看了這生得好看得生平僅見,卻腦子有病的青年。

    世間安得雙全法,有了這張臉,竟就缺了腦子了。

    本是個促狹的性子,明秀只彎起了眼睛來躲在團扇之後偷偷笑了,見一側默默無語只知道擦刀的表姐羅遙此時抬著頭微微皺眉看著安王的方向,急忙輕聲問道,“表姐這是……”

    “殿下為何頻頻看過來?”羅遙不大喜歡這人的桃花眼,覺得這是個不安分的人,見他總是偷看表妹,就覺得這賤人是在勾引無知閨閣少女,便不客氣地問道。

    因這人是皇子,起碼禮貌還是有的。

    只是慕容寧沐浴在這想當年闖進了自己與幕僚同樂的酒樓看見自己與一個戲子糾纏差點兒一刀捅死自己的便宜表姐的目光裡,只覺得渾身都哆嗦,知道這女子從來都是眼睛裡沒有什麼人命只有表妹表弟的,不安地閉緊了修長的腿規規矩矩地看了一眼那把雪亮的袖刀,訥訥地,飛快地看了一眼斂目不看自己的明秀,小聲兒說道,“表妹……仿佛上輩子是見過的。”

    他不過是推開那上杆子的戲子滾蛋別叫人靠近自己,多清白呢?差點兒就挨了刀子,如今想來都心有餘悸的。

    這青年畏懼自家表姐仿佛比畏懼自己的父親沈國公更甚,明秀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有趣,到底不好叫這位皇子下不來台,便在一旁柔聲道,“許是當年我往宮中請安,曾見過殿下。”

    她這樣溫柔地與自己開解,善解人意一如從前,慕容寧的心裡快活得仿佛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蕩漾在雲端了一樣。

    只是他是記得的,當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回到了童年,就央求他的母妃詢問榮華郡主之事,才知道那時,她已經跟著父親離京往塞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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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9:14


    他重生了一回,卻還是與她擦肩而過。

    想到了這個,慕容寧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為了他這十幾年的思念與不能陪伴她的遺憾。

    眼瞅著這皇子哭哭笑笑都不必人陪著的,自己就仿佛是一齣戲,明秀隔著團扇的嘴角用力地抽搐了一下,一雙眼睛橫過了這青年。

    感覺到她的眼神,紅著眼眶的青年白皙的臉上,突然通紅一片。

    這是重逢後,心上人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自己,慕容寧的臉紅了。

    他本是最精緻的容貌,豔麗得咄咄逼人。又帶著幾分歡喜幾分羞澀,眼睛都明亮瀲灩了起來,竟叫明秀都忍不住在心裡叫了一聲美人。

    當然,這才見面腦子不大好使的美人與自己沒有什麼關係,明秀不過是掃過一眼,便斂目當個標準的名門貴女。

    沈國公嘴角緊緊地抿著,見閨女沒有被狼崽子迷惑,面上不動聲色,卻放開了手上死死抓著的衣擺,淡定地撫了撫。

    “今日小侄前來……”慕容寧心裡快活得都要飛起來了,恨不能撲到自家媳婦兒的身上抱著她的大腿哭出血來,表表自己的衷心,卻死死地記得明秀素來是個重禮儀的女子,不喜旁人沒規矩的,為了不叫心上人厭煩自己,只好默默地忍住了,也不敢在未來老岳父的面前自稱什麼“本王”,帶著幾分羞澀,幾分快活地說道,“因知道國公回京,太子十分歡喜的,本是想要親來探望,只朝中多事,因此不能脫身。”

    說到朝中多事,慕容寧的笑容就冷了幾分。

    他沒有想到自己不做這要命的榮王殿下,自家那親爹竟然又發展出一個真愛愛子來,活脫脫是上輩子自己的翻版!

    那些榮寵愛重,與前世對自己並無不同,也是在處心積慮想著廢了太子捧庶子上位。

    這一切,都叫慕容寧生出了幾分懷疑,只懷疑他的父皇究竟是真的疼愛自己,還是不過是疼愛一個聽話的,努力給太子皇后添堵的倒楣玩意兒。

    明明上輩子,自家老娘當了一輩子皇帝他真愛的呀!

    “太子客氣了。”慕容寧的笑容十分扭曲,沈國公不必猜得就知道這是想到了如今在朝中上躥下跳想做個太子的五皇子榮王,只是這些事兒沈國公並不感興趣,只望瞭望天色,口中咳了一聲。

    日光明亮,該是公主起身的時候了。

    想去見妻子,卻叫安王這倒楣皇子攔在了上房去不成,沈國公越發覺得沒有點子眼力見兒的安王看起來叫人很不順眼。

    慕容寧並未發現自己已經叫沈國公給煩上了,絮絮叨叨努力說了許多的話,在沈國公愛答不理之中覺得這已經刷夠了好感值,這才笑著轉頭與呆呆地陪著自家表姐擦刀的明秀笑問道,“都說塞外風景極美,表妹在塞外許多年,可見過什麼好看的景色?”他見明秀默默搖頭,仿佛帶著幾分拘謹地不與自己說話,心裡就失落了起來,精緻的臉上有些灰敗地輕聲道,“表妹這是……不愛與我說話?”

    “豈敢在殿下面前失禮?”他張嘴表妹閉口表妹,自來熟也叫明秀無語了,況塞外荒涼一年裡七八個月都在打仗,她眼見百姓困苦,哪裡有什麼心思欣賞美景。

    四皇子安王養于京中太平錦繡想不到這些,不過是沒有見過那等淒涼罷了,她也不必非要與之爭辯現出自己更明白百姓疾苦來。

    “什麼殿下,論起來,我是你表哥呢。”這樣冷淡雖是應該的,叫慕容寧心裡有些難受,他強笑道。

    “不敢。”明秀和聲說道,“天家貴胄怎能任意衝撞?也叫殿下英名有損。”

    一介臣女,與個皇子親親熱熱論表哥表妹?榮華郡主是個明白道理的人,越發覺得可笑了。

    若真論起來,這京裡頭各家宗室,她都得叫一聲表哥表弟表舅舅的,如今那龍座上坐著的,正經是她舅舅不是?

    只是若是敢大咧咧地在京裡叫一聲“皇帝是我舅!”,到底有個什麼下場,那就真不好說了。

    她的聲音真溫柔,又和氣,如同春風拂面一般。慕容甯明白心上人從來都不肯越矩的,想當年與自己舉案齊眉,也只肯喚一聲“殿下”,況今日能與她說了許多的話也覺得歡喜極了,急忙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到底明白了什麼,也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沈國公早就在一旁冷眼看著,見安王看著愛女的目光隱有癡意,心裡就一緊,轉頭就與明秀說道,“王爺來請安,你母親可起了?”

    “我與表姐去瞧瞧。”明秀不願與皇子太多往來,一則皇家齷蹉太多,一則不願因自己多事誤了家中,又見安王一雙水意盎然的眼睛默默地看著自己,竟突然覺得仿佛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心裡對這種異樣有些不安,急忙起身拉著羅遙與慕容寧福了福,之後頭也不回地去了。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小心這廝。”羅遙帶著明秀走出了上房,轉身給她緊了緊衣裳與大氅,見她並無對安王的特別的表情,這才松了一口氣。

    “表姐護著我,我還害怕誰呢?”羅遙一介女子能入軍中,還有了軍銜,自然強出了許多的男子,明秀慣與她親近的,扭著身子討好地說道。

    她眉目如畫立在雪中,笑靨如花的模樣叫天光都照亮了,羅遙看著無憂無慮的妹妹,嘴角就勾起了淡淡的笑意,牽著她的手往恭順公主的房裡去。

    “你這樣任性,也該叫外頭說你賢良淑德的人來瞧瞧。”

    “只怕到時嫁不出去了,擔憂的又是表姐。”明秀才不怕羅遙這紙老虎呢,一路說說笑笑,早就將安王拋在了腦後,走到了一處較之別處更精緻些的院子,這才斂了斂臉上的笑意對著守在外頭給自己施禮的幾個美貌丫頭溫聲問道,“母親可起了?”

    “已起了,正更衣呢。”其中一個丫頭急忙迎著兩個女孩兒往屋裡去,口中笑道,“方才公主還吃了一碗燕窩,如今精神強了許多。”見明秀目中露出了滿意,她頓了頓,便低聲說道,“侯夫人給國公爺送丫頭的事兒,公主知道了,正惱著,郡主且勸勸。”說完了這個,這丫頭便不敢多說恐叫裡頭聽見,只引著明秀與羅遙往裡頭去,穿過了層層簇新的才掛上的紗幔,就見兩個大丫頭出來將一道道的紗幔勾起,露出裡頭精細的擺設來。

    不過是在驛站幾日,自家母親就已經有心情拾掇這屋裡頭華美如畫兒一樣,明秀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直往裡看去。

    此時屋裡一極大的香爐裡嫋嫋地升起了香煙,透著一股子暖暖的甜香,模模糊糊的香氣之後,露出了的卻是一個歪歪地側坐在軟榻上的三旬的絕色佳人。

    這女子明眸皓齒容色傾城,慵懶之中又透出幾分嫵媚的風情來,竟是一位世所罕見的美人。

    “母親。”搖曳的珠光晃得人眼花,明秀知母親恭順公主最喜享受的,左右都是父親沈國公買單。也不管這些,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軟榻邊兒上喚了一聲。

    “你出去見客了?”見她打扮得十分精細,撲面而來一股子涼氣,恭順公主急忙伸出一雙細白的手來將她的手握住暖著,口中便忍不住嗔道,“前兒才病了一場,這還往外頭來呢,憑誰來請安,你只不見又能如何?誰敢說一個字不成?如今吹了風,若再病了,你是想要了我的命麼?”想到之前明秀受了風寒的病怏怏的樣子,恭順公主便忍不住拍案罵道,“一家子不省心的!就知道給人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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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9:27


    這罵的,就是不省心連累閨女往前頭去的安固侯夫人了。

    恭順公主早就與安固侯夫人翻了臉,明秀自然更偏心母親的,又聽她說了這個,便忍不住抿嘴笑道,“二姑母也只好在這些小事兒上找找場子,不然,更睡不著覺了。”

    安固侯夫人心心念念給沈國公塞小妾,不是為了心疼兄長,而是想看恭順公主的笑話罷了。

    大家都一樣兒了,公主殿下與侯夫人後院兒都有小妖精了,侯夫人才能心理平衡,睡得著覺。

    “你說的是。”這隱隱是在與自己說沈國公疼惜自己了,恭順公主面容僵硬了一瞬,不願叫閨女知道自己的心事,努力地笑了一聲,卻又帶著幾分悵然地看著那香爐之中生出的迷濛的香煙,喃喃地說道,“你父親,是個好人。”

    她任性了這麼多年,他也只有讓著寵著的。她並不是個沒有良心的人,也覺得心裡虧欠了他,只是……

    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咱們,又回京了。”恭順公主目光散亂了一瞬,抬頭看著自己面前美貌俊秀的女兒,看著她肖似自己的容顏心裡滿足極了,愛惜地摸著她的頭髮輕輕地說道,“就算陛下不叫咱們回京,我也想著帶你回來的。你都十五了,也是個大姑娘,得嫁人了。”

    塞外哪裡比得上上京勳貴宗室雲集,滿目的膏粱榮華呢?恭順公主不願叫閨女留在塞外一輩子吃沙子,只想給她尋一個安穩富貴的人家,叫她一生圓滿,平安喜樂。

    也因有這個想頭,恭順公主早就將京中還未婚配的勳貴青年暗地裡探查了一圈兒,就恐知人知面不知心,叫閨女所嫁非人。

    當然,為了知道這些小青年們的根底,恭順公主不知聽了多少的不知真假的八卦,如今已經出神入化,堪稱京城八卦宗師。

    別看公主殿下久不在京中,然十年間各家各府那點子小秘密,問公主殿下,那肯定都知道!

    明秀伏在恭順公主的膝頭,對母親為自己的心意動容。

    不管父親母親之間如何,然而恭順公主與沈國公對待兒女上,卻從未有過半分虧欠與冷落。

    只除了恭順公主不大喜歡容貌性情跟沈國公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似的的世子沈明程,旁的並無叫人詬病之處。

    然而就算是嘴上說著不喜歡,沈明程在關外衝鋒陷陣捨生忘死的時候,明秀卻還是知道,母親看似很不關心地轉身回房,美其名曰是累了去睡,然而卻實在是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小佛堂,整夜整夜地給沈明程祈福的。

    就因為這個,明秀只希望恭順公主能早些放開舊事,真真切切地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我才十五,您就要趕我出門子麼?”明秀拱了拱恭順公主的手,聽見她低聲笑了,帶著幾分嬌氣地問道。

    “趕緊出門子禍害別人家去。不然天天在我眼前晃,多煩呢?”恭順公主俯身就把閨女給抱在懷裡,絕美的眉眼兒之間都帶著歡喜之色,卻口中嫌棄地說道。

    羅遙坐在一旁看著,十分悠閒。

    舅母與表妹一膩歪起來,那是能叫人肉麻得渾身打寒戰的,這點兒小事兒算什麼呢?見多識廣的羅遙覺得完全不必放在心上的,只低頭繼續擦手上的袖刀。

    恭順公主一抬頭就看見這麼個畫面了,饒是天家貴女什麼都見識過了,卻還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便宜侄女兒叫親爹養得跟個男孩兒似的,也是叫公主殿下很為難的。

    因羅遙的父母並未應詔回京,還留在塞外,也很憂心這閨女婚事的羅遙的母親央求了與自己平日裡著實走動得不錯的恭順公主,只希望公主嫂子識得的人多些,又身份貴重體面,回京之後給自家閨女也相看一門良緣,別叫這性情有些乖僻的倒楣閨女嫁不出去。

    恭順公主當時一股熱血上頭劈口應了,如今卻覺得自己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天大的坑。

    公主做不到哇!

    “那刀,已經很亮了。”恭順公主隨口叫一旁侍立的美貌丫頭往下去去傳湯水,不大一會兒見丫頭上來,急忙將上頭的兩碗燕窩一碗給了明秀,一碗給了羅遙,這才咳嗽著說道,“這個是你大姑母方才送來的,雖燉得倉促了些,不過東西卻是極好的,我吃著很受用,你們女孩子家家的,多喝些也滋補呢。”

    平王妃與安固侯不同,從來和氣親熱的,恭順公主與平王妃一直都有往來。

    況平王妃膝下還有一子慕容南,生得俊美脫塵,又溫文和氣,極好的人物,恭順公主就更上心了。

    明秀自小養在平王府兩年,雖還是不記事的幼年,然而卻也算與慕容南朝夕相對,這有幼時的情分,也算是青梅竹馬不是?

    親姑母做婆婆,表哥做夫君,再如何也不會叫閨女委屈了自己個兒。

    因想到了這個,恭順公主的心中就已經意動,只是恐說破了倒叫小兒女們拘束起來,不如如今光風霽月親熱,因此便忍住了不說,正抬頭,卻見眼前束髮剛硬的外甥女兒正側身給自家笑眯眯的閨女碗裡倒燕窩,眼睛頓時就豎起來了,沖著兩個在自己面前做鬼的小丫頭拍案道,“做什麼呢?!”

    她從嫁給沈國公,除常煩惱舊事傷心之外,竟全沒有吃過委屈,此時嬌豔欲滴的臉上竟還露出了幾分孩子氣。

    “太甜。”羅遙也不敢招惹舅母的,不然回頭會被舅舅往死裡打,默默地端著還剩下半碗的燕窩,一仰頭豪邁地喝了,爽快地拿手背一抹嘴表示自己聽話。

    恭順公主再次一噎。

    這麼一口悶的架勢,若日日吃起燕窩來,就是公主國公的,也得給吃窮了。

    “表姐心疼我呢。”這兩碗是平王妃給的血燕,珍貴異常,尋常都難得的。明秀知道羅遙惦記自己,就在一旁抿嘴笑道。

    “你們兩個孩子。”恭順公主無奈地看著和氣的兩個女孩兒,目光微微溫柔了起來,聽說沈明嘉正在讀書,滿意之外卻心疼兒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吃苦,一疊聲叫人再去給沈明嘉做些滋補的湯水來。

    “驛站裡頭行事不便,萬事都從簡的,等回了家就好了。”恭順公主口口聲聲頭疼心疼渾身都疼,就是不肯入京,這樣折騰著叫沈國公自己看,自然是隨妻子的心願,然而叫旁人看見難免非議恭順狂妄。

    明秀不願母親為這樣的名聲所累,見恭順公主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狠了狠心只當沒有瞧見,將手上的碗放在一旁,這才低聲勸道,“這外頭再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家,住得不舒坦。”

    恭順公主也住得不舒坦,只是想到京城,目光微微暗淡了起來。

    這上京,是她的傷心地……

    若不是當年沈國公為了叫自己離開這麼個地方,也不會請旨遠駐塞外,十幾年都不回轉京中。

    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什麼話來,恭順公主努力壓制著心裡的酸澀,面上帶著幾分淡然地問道,“我聽說,安王來請安了?”

    她岔開話題太僵硬,然而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明秀只當做沒有察覺,況想到那又哭又笑還羞澀起來的秀致青年,仿佛那在放光的美貌就在眼前似的,便急忙笑著說道,“這位殿下竟是極恭謹的性子。還知道禮數,竟曉得來給母親請安。”見恭順公主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我依稀仿佛聽說這位皇子早慧,從前很得陛下喜歡,曾置於膝上垂問願否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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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49:41


    安王早年極得寵的,生母昭貴妃寵冠六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皇后都要避她的鋒芒,且聽聞皇帝喜歡這個兒子更甚元後所出的兩位嫡子,曾想廢了太子立他做太子。

    “這是個聰明人,如今雖不如從前得寵,卻不能小瞧。”恭順公主也知道這典故的,她雖然如今越發地懶散,然而當年也是在宮中廝混長大的,該有的心眼兒一點兒都沒少,想到那時安王的回答,及如今安王與太子唐王兄弟情深仿佛一體,便撫著手指看著上頭鮮豔的大紅蔻丹冷笑說道,“才八歲的小子,書房還沒有進幾日,就能說出‘非嫡非長,不敢為皇,願為肱骨’這樣的話來,本事大著呢!”

    這不就因這句話就巴結上了皇后與太子,還連著巴結上了皇后身後的承恩公府,雖眼下叫皇帝有些厭棄,卻還風風光光無人敢欺辱?

    可見這是真正的聰明人,也叫恭順公主覺得,這小子一肚子的心眼子,不是個好相與的。

    “離皇子們遠些,不然,賣了你還給他們數錢!”恭順公主就被人賣得很慘,如今還沒緩過神兒來呢,想到皇帝便越發地帶著怨恨冷笑道,“上頭那個,最是個畜生!”

    當年如果不是這位皇兄,她怎會嫁給沈國公……

    “京中往來,這些只怕避不開,咱們只謹守規矩就是了。”眼見恭順公主面露恨色,明秀心中微微歎息,握住了母親冰冷的手指。

    “是了,還是你明白些。”恭順公主回神,急忙掩住了臉色喃喃地說道,“他看不起我,卻得高看你父親……如今京中,你就是對上公主,也不必折腰,不必如我一般。”

    當年皇帝登基,明明姐妹們都做了長公主,只她一個沒有晉封明晃晃昭示自己不得新君的喜歡,這樣叫宗室勳貴嗤笑,都仰賴上頭的那位好皇兄了。只是如今皇帝要仰賴沈國公帶兵護衛國祚,又要封她做長公主了?想到將聖旨摔在來宣讀詔書的內監的臉上的時候,恭順公主心中就生出了快意。

    “有父親愛重,誰敢怠慢母親呢?”明秀也知道恭順公主的苦,輕聲勸道。

    “瞧瞧我,竟說了這許多的話,叫你們聽著都不快活了。”與皇帝不同母的庶出公主過得是什麼苦逼日子,恭順公主真的不想說,掩了掩眼角正要說些話來轉圜,就聽見外頭院子裡傳來腳步踩過雪地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心中微微一動,只命人出去瞧瞧,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丫頭面帶喜色地進來,敞開了大門與恭順公主笑著稟告道,“是世子殿下來了。”

    聽見這個,恭順公主的目光含笑掠過急忙起身的明秀,笑道,“這竟是一日都等不及麼?”

    “我去迎迎表哥。”明秀前次見平王世子慕容南還是在三年前,這位表哥親自帶著平王妃與自家的年禮來了塞外,雖時常有書信往來的,然而卻格外想念,況還惦記著吃食便急忙走出去,就見一片的純白雪地裡,幾枝鮮豔奪目的紅梅之下,一個披著鶴羽大氅,眉目溫潤俊美的青年仰頭笑看那幾枝紅梅,伸出了修長的手去折了一枝在手上把玩,轉頭對著驚喜的明秀笑著喚道,“阿秀。”

    他看見她的那一瞬,隔著人世叫人不敢靠近的氣息都溫和了起來,仿佛謫仙落入了人間。

    “表哥!”明秀心中歡喜起來,忍不住也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快活笑容。

    一個正艱難地走在雪地裡頭的精緻美貌的青年,剛剛走到這個院子,就聽見了這樣歡喜的呼喚,霍然抬頭。

    慕容寧看了看眉目越發溫潤的青年,再看看歡喜的心上人與他彼此對望的模樣,眼眶突然紅了。

    “王兄?”慕容南目光更敏銳些,見著出現在門口仿佛要扒著門框可憐巴巴嚎啕的青年,心中有些疑惑這人為何在此,卻還是很溫和地喚了一聲。

    心裡正苦的慕容甯本心不想理睬他,然而看了看也在看著自己的明秀,只覺得這雪地之中一雙璧人的模樣太礙眼了,大步走到了這堂弟的身邊,努力用自己的美貌爭取壓過慕容南的俊美,破顏一笑,竟仿佛那刹那間天光都黯淡了,這才滿意地在心裡點了點頭,看著慕容南執著梅花兒的那雙白皙美麗的手,帶著幾分小小的嫉妒歎了一聲,一邊偷看明秀的表情,一邊歎息道,“短短花期,卻叫阿南你早早折下把玩,實在有些可惜了。”

    他記得,自家王妃很有詩情畫意的。

    “王兄說的對,原是我一時忘情。”慕容南一怔,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紅梅,與走到自己面前的明秀笑著說道,“只是想著你從前總說塞外紅梅開得嬌豔,我想到了這個,竟一時撒不開手。”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明秀轉頭命丫頭取了乾淨的瓷瓶兒來叫慕容南將梅花插在裡頭,端詳了一會兒,這才笑道,“左右都折了下來,不如眼前叫咱們看著歡喜。”只是這位安王殿下是會憐花惜草的人?瞧著不大像呀。

    這青年正眼巴巴,桃花眼裡泛著水意看著自己,一副叫自己給做主的模樣,明秀只覺得這皇子倒很有些趣味,不似想像中那樣眼睛長在天上的皇子。

    “外頭冷,殿下與表哥往裡頭去吧。”明秀的目光落在慕容南袖中露出了一個紙袋上一瞬,與他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其實我也是你的表哥。”慕容寧嫉妒死了,這明明是自己媳婦兒來著,況這稱呼之中就透著遠近親疏,頓時叫安王殿下忍不住恨恨地看了堂弟一眼。

    慕容南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對他微微一笑。

    這笑容雲淡風輕,仿佛什麼都不會叫他惱怒,慕容寧看得怔了怔,目光有些怔忡。

    他兩輩子加在一起,只有一次見識了這仿佛心在雲端的青年露出暴怒的表情。

    憤怒的,仿佛仙人落進了塵世的青年,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臉上,厲聲喝罵道,“你怎能辜負她?!”那雙眼睛裡的痛苦與怨恨,叫被砸得牙齒都脫落的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知道,天潢貴胄的這個堂弟遲遲不肯成親,到底是為了什麼。

    起因,也不過是外頭的門下供上來的一個江南的歌妓,他宴客隨口贊了兩句,正想著隨手賞給門客籠絡人心,卻在賞那歌妓首飾的時候被堂弟撞見。

    他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這歌妓,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可是這堂弟的眼中,或是旁人的眼中,自己都是一個兩面三刀,哄著妻子外頭養紅顏知己的混帳。

    都以為他是個畜生,可是他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壞。

    只有他的王妃對他深信不疑,從來都沒有猜忌過他,也沒有為了後院兒的事兒與他有過半分爭執。

    哪怕他回來得再晚,她都對著他溫柔地笑,信任他。

    想到這些,慕容甯越發地羞愧,垂著頭有些喪氣地跟著只對自己含蓄頷首,卻並不接自己這話的明秀往裡頭去。

    說到底,自己與她眼前還是陌生人,自然比不得與慕容南十幾年的情分。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兒,想起來,卻叫人心口疼。

    他想她的眼裡只有自己,不要有別人了,也不要對著別人笑,管別人叫表哥。

    他喜歡她呀,喜歡得心都疼了,這些年在京中皇后屢屢要給他說親,可是他卻知道,他只想留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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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0:02


    再也沒有一點算計與齷蹉的幸福。

    “你說喜歡的冰糖山楂,也不知是不是你信上說過的味兒了。”慕容南與慕容寧雖都在京中,也都是皇家子弟,然而平日裡卻並不十分親近。

    一則是因慕容寧這些年收斂鋒芒只在皇后昭貴妃面前做孝子,一則卻是因平王素來不愛理睬皇位之事,左右作為宗室不論哪個皇子即位,都得把宗室裡的叔叔伯伯供起來,折騰得多了才會叫人有機可乘來個奪爵什麼的,因此慕容南秉承家訓,並不喜歡往皇子面前去。

    此時見慕容甯與傳聞中的安靜沈穩不大一樣,他忍不住在心裡生出了些好奇。

    “我說了,拿彎刀與表哥換。”明秀歡歡喜喜地捧著一袋子裹著晶瑩剔透的糖衣,鮮豔得叫人口唾生津的山楂就往裡頭去了,先孝敬了一個給滿意地看著慕容南心系閨女的恭順公主,又喂給羅遙一個,這才自己捏了一個在唇間輕輕一咬,酸酸甜甜之中又帶著幾分涼意,叫她喜歡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之後想到屋裡還有外人在,紅了臉躲到了指著她笑起來的恭順公主的身後。

    “可見表妹是真饞了。”慕容南從小兒就把這個表妹放心裡的,見她目光靈動,心裡生出了幾分柔軟,見恭順公主笑看自己,仿佛看出了些什麼,急忙拿手捂住了嘴角。

    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勾了起來。

    慕容甯看著自家心上人賞心悅目的小女兒模樣,急壞了。

    這,這是要被山楂勾搭走的節奏啊!

    “其實,其實這個若是表妹喜歡,禦膳房做得更美味些。”咳了一聲,覺得不能叫心上人被情敵叼走,安王殿下見她喜歡這個,眼珠子一轉急忙說道。

    禦膳房會哭的。

    看看完全沒有技術含量只需要拿山楂在糖漿裡滾一下,還很不值錢的這點兒玩意兒,明秀正叫母親嘲笑呢,聽見了這個又見安王精緻風流的臉上露出幾分正義,頓時無語了。

    “王兄說的對。”慕容南不欲叫四皇子被冷落遷怒恭順公主與表妹,也不在意的,溫聲順著他說道。

    如此姿態高下立見,越發顯得安王殿下小心眼兒了。

    成為了對照組的四皇子雖然腦子不大靈光,卻也感覺到了這寬闊的差距,越發地委屈了。

    “四皇子也是有心了。”恭順公主沒有想過要得罪與太子要好的安王,見這青年紅了臉,美人到底叫人多擔待些的,便在一旁笑著說道,“只是這兄妹倆素日常彼此促狹,著實叫人忍不住笑話。”

    這話戳在安王殿下的心口,頓時叫他倒地不起。

    捧著被傷害了的碎成八瓣兒兒的心肝兒,慕容甯桃花眼裡帶著淚花兒,卻仿佛是貪婪地看著鮮活的女孩兒的一顰一笑,仿佛她什麼樣兒都叫自己心生歡喜,況上輩子恭順公主這岳母戳他心窩子的話多了去了,臉皮很厚了的安王殿下只紅了臉,垂著努力偽裝羞澀地說道,“我早就想與……姑母表妹親近的,如今姑母回京,我心裡歡喜得什麼似的,竟忍不住著相了。”

    恭順公主一臉“聽你胡扯”,呵呵地笑了。

    沈國公此時立在門口,見妻子見了幾個孩子變得快活的臉,目光微微地溫和了許多。

    恭順公主正笑著,仰頭見了是他,臉色僵硬了下來,然而想到閨女就在身邊,忍了忍沒有起身離開。

    “舅舅。”慕容南聽著母親講沈國公的英勇故事長大的,從來都很仰慕這位舅舅,況三年不見更想念這位立身頗正的長輩,急忙起身恭敬地喚了一聲。

    才作揖完了,沈國公便微微頷首,見外甥容貌越發俊美脫俗,想到妹妹曾與自己的書信笑言,心裡就滿意了幾分,溫聲問道,“這一路可有累著?”

    “這才多遠。”慕容南微微一頓,見沈國公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急忙笑道,“若不來,才叫我不安。”他目光掃過斂目不大說笑了的恭順公主的身上一瞬,見沈國公了然地探身過來,便在這位舅舅的耳邊低聲說道,“母親等著舅舅回去國公府主持公道,急得不行。您再不回去,只怕下一回就是母親親自來親。那府裡頭鬧得不像話。”他素來淡泊,卻也說出“不像話”三個字,可見是真的有點兒不像樣兒了。

    “怎麼了?”沈國公眯著眼睛問道。

    “三舅舅新納了一個美人,三舅母卻趁他不在家治死了,更要緊的是那妾竟還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一屍兩命。三舅舅如今哭得什麼似得,吵著要舅母抵命鬧得人盡皆知。”說起這個,慕容南的目光便鄙夷了起來。

    “幾代先祖與我在外頭拿命換來的富貴名望,他們風流快活也就罷了,還這樣作踐?!”沈國公聽了臉色就冷了,慢慢地說道。

    “這樣敗壞公府清譽,叫公府成了笑柄,實在太過!”慕容寧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見沈國公有些惱怒,急忙同仇敵愾刷了一下自己的好感度。

    沈國公看了這莫名慇勤的皇子,心道了一聲狼子野心,卻還是微微頷首道謝,之後大步走到了恭順公主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坐在軟榻旁冷冷地說道,“好日子過夠了,就別過!”都是吃飽了撐的!

    這廝竟膽大包天握住了自己的手,恭順公主心中大怒,正要掙脫,卻見了閨女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夫妻,頓時默念三字經不敢動了。

    不好叫閨女因父母之事生出什麼陰影來的。

    罷了,且忍忍,回頭多啃這廝幾口!

    她可知道了,脖子是這廝的弱點,啃一口就要叫公主饒命的!

    沈國公面目肅然地坐在軟榻之側,眼角的餘光看著妻子努力偽裝恩愛夫妻,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哪怕恭順公主心裡恨得要啃沈國公的脖子,然而在外人安王面前,也十分夫妻恩愛。

    勳貴世家就是如此,哪怕家裡頭打得火上房了呢,在外頭面前還得一團和氣,保住尊貴的那張臉。

    況沈國公說的對,這也是在外頭給兒女做臉,不叫孩子們被人笑話父母不和呢。

    沈國公府三老爺不明白這個道理,為了個妾跟妻子喊打喊殺鬧得人盡皆知,自己覺得這是在為真愛報仇,是個真性情的人,然而在外頭看笑話的圍觀黨眼裡,這就是個傻帽兒。

    娛樂京中大傢夥兒,順便幫越發功勳厚重能得不行的三老爺他大哥沈國公丟丟臉,叫大家都心裡平衡一點。

    因三老爺做出了這樣沒臉的事兒,哪怕沈國公對弟弟弟媳之間恩怨情仇沒有多大興趣,為了自己的臉,也得趕緊回去處置一二。

    恭順公主見沈國公迫在眉睫的模樣,卻依舊強忍著淡定地與面前的兩個青年說話,都不肯逼迫自己動身,絕美的妙目之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不去看沈國公霍然看過來的驚喜的目光,偏頭說道,“休息了幾日,我這身子好些了,眼瞅著京城就在眼前,咱們一會兒就啟程罷。”她動了動手,只覺得沈國公握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想到不過是自己一句貼心的話就叫他歡喜成這樣,心裡生出酸楚。

    這也是個傻子!

    明明知道她……

    “你不喜歡回去,我也不急。”沈國公側頭看著明月皎皎恍若仙子一般的妻子,看著她耳邊晃動的明珠輕聲說道,“什麼都沒有你重要。”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心軟良善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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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0:21


    “沒有什麼不喜歡的。”恭順公主不敢去看沈國公炙熱的眼睛,仿佛看這男子一眼,就會被他看化了一樣,小小哼了一聲。

    她,她才不是心疼他呢!

    慕容南從自家母親平王妃處多少知道些舅父舅母之間如何,此時只低頭含笑,對著抿嘴得逞地笑著的明秀眨了眨眼睛。

    他三舅舅就是打出人頭豬腦子來世子大人也管不著,不過拿來促進一下公主國公之間的感情,這還是可以有的。

    慕容寧正死死地盯著這格外默契的兩個呢,見明秀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紅潤的嘴唇,還對著慕容南拱了拱手,生出了與端莊不同的活潑可愛來,心都碎了。

    他喜歡當年妻子規矩穩重的模樣,卻更喜歡她這樣無憂無慮的小女兒情態,只覺得哪兒哪兒都是好的。

    可是為什麼這樣的如花笑靨,不是對安王殿下的呢?

    當年他怎麼得到了媳婦兒的心來著?

    “母親這樣說,可見是為著父親著想呢。”明秀心裡歡喜,此時見沈國公與恭順公主之間的氣氛比從前仿佛生出了些不同,恐恭順公主羞惱急忙起身笑道,“虧了大哥哥清晨就快馬先回京給母親收拾府邸,如今車都是預備好的,只叫人拾掇些,咱們就能回去。”又一疊聲叫人去叫沈明嘉收拾行裝,一時間叫屋裡的丫頭婆子都忙碌了起來,這才對仰頭抿著嘴角,仿佛好生委屈的安王歉意地說道,“今日家中亂糟糟的,若怠慢了殿下,殿下不要見怪。”

    “本是我貿貿然來打攪,已經很不安了,表妹這話說得就叫我汗顏。”慕容寧見明秀對自己福了福,急忙去扶她,雖只是指尖兒拂過了她的那雙白皙的手腕兒,卻心裡跳得厲害。

    他見明秀一怔,顯然沒有想過自己來攙扶她,急忙笑道,“都是一家人,表妹忒見外。”

    說完,這精緻貌美的青年,努力做出了和氣的模樣來,咧嘴笑了笑,忍著不抬手去嗅一嗅指尖殘存的那淡淡的,熟悉的香氣。

    他一臉的光風霽月,明秀也不好太過多心,只是覺得安王仿佛有些猥瑣,微微頷首就出門料理回京的庶務。

    慕容南在一旁微微皺眉,看著格外慇勤的四皇子,斂目生出了幾分思索。

    太子與榮王爭鋒,與太子親近的安王此時來討好他表妹,莫不是看中了沈國公手中的兵權?

    然而此時卻不是安心思索的時候,一個時辰的時間正好兒收拾了驛站之中的行禮人等,眾人便浩浩蕩蕩地回京。

    這等刷好感的時候慕容甯自然不會錯過,一路端坐馬上硬生生地做出來了十二分的風流多情,安王殿下一路堅定地策馬走在恭順公主與榮華郡主的朱輪大車之側,因要格外脫俗些不肯披上大氅,因此凍得眼前發黑,卻還是努力擠著一個雋美的笑容來,就見大車的紗幔之後,仿佛心上人在窗邊細細地看了自己許久,顯然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這才吸溜了一下鼻子,開開心心地往前頭去了。

    不往前頭去不行,蓋因安王殿下鼻涕都要流出來了,這麼不美不優雅的事兒,還是不要叫心上人看見了。

    那真是黑歷史的節奏!

    明秀見很愛美的那位安王火急火燎地往前頭去了,這才縮回頭,噗嗤一聲笑了。

    “美麗凍人,古人誠不欺我。”她促狹地挽著目光散亂的恭順公主笑道。

    “你這張嘴啊,叫外頭人知道,可怎麼是好呢?”明秀的嘴不知隨了誰,若親近起來就很有些毒辣,恭順公主喜歡地摸了摸她的臉,望著穩穩當當不似安王跳脫,卻永遠都很可靠的慕容南,輕聲道,“日後,可得給你尋一個知根知底兒,知道你性子的夫君,不然……”她見女兒笑得格外美麗可愛,也忍不住笑道,“被人退回來,我可怎麼辦呢?”

    明秀見她心情好些,急忙滾進她的懷裡不依,扭股糖一樣叫恭順公主摟著自己笑。

    姐姐既然帶了一個頭兒,雖然立志做個斯文少年,然而到底還是個孩子好生羨慕姐姐的沈明嘉也撲進了恭順公主的懷裡,抱著母親的另一條手臂與姐姐分庭抗禮。

    恭順公主摟著孝順的一雙兒女,煩心事兒都不見了,也顧不得悲傷春秋哀悼舊事了,一路說說笑笑,直到車停了,這才收了笑做出了威嚴的皇家公主的氣象來。

    明秀與明嘉一同好奇地挑起紗幔往外看了一眼,就見眼前竟是一座極奢華寬闊的府宅,雖然十多年沒有回過家,卻還是記得這就是沈國公府的,就見此時沈國公府的中門大開,門前聚集了許多的男女,其中幾個衣裳穿戴都不與眾人同,格外地富貴華麗,透著幾分矜貴。

    當首的兩個一個面容英俊卻帶著幾分忐忑與心虛,另一個男子退後幾步落在這人的身後,垂著頭仿佛有些軟弱。

    這兩個男子身後就是一排的少年,其中一個與沈明嘉的年紀仿佛,頭上頂著一個精緻的珍珠冠,神采飛揚。

    這男孩兒雖然年紀最小,然而卻仿佛是兄弟之中最得寵的那個,竟頭一個立在了長輩的身後,壓過了幾個兄弟。

    這樣沒有規矩,還沾沾自喜,明秀已然心中起了幾分計較,不動聲色地收了手,摟住了明嘉。

    “不是說長幼有序方才是人倫正道麼,大姐姐?”明嘉年紀雖小,然而因生而早慧又極早開蒙,很知道禮數的,也看見了那個格外俊俏的男孩兒,忍不住與明秀好奇地問道。

    “你既然知道,就知如此這般本就不對,叫外人看見自然要笑咱們公府沒有規矩禮數,長幼不分,這是禍亂之兆。”明秀見了那男孩兒,就想到了京中如今那位皇帝的幼子榮王,那也是個仗著寵愛嫡庶不分不敬兄長的人,因她平日裡也常聽沈國公提及朝中事,此時便心中一凜,轉頭皺眉與恭順公主說道,“如今京中緊迫,咱們府裡竟這樣不謹慎?自家沒有規矩,日後叫人詬病時,咱們這腰杆子也挺不起來了。”

    沈國公既然回京,自然就捲入了京中的紛爭,若縱著家中子弟這樣沒有規矩,外人看起來,就是不站隊的站隊了。

    沒有什麼想法,又為什麼縱容小的壓在長的身上呢?

    京中都是有心人,就算沒有這個心,三人成虎,難保皇后與太子心中不會心生芥蒂。

    “你說得極對,這已經很不像話了,只是你這個堂弟是老太太的心肝兒,你若說些道理出來,難保太夫人不與你惱了。”恭順公主冷笑了一聲,往前頭的沈國公看了過去。

    她就是隨便看一眼,可不是擔心他啊!

    沈國公沒有聽見妻女的話,不然也是要說聲說得對的,此時看著那幾個少年紛紛給那小的讓路,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頭的兩個男子的面前,也不下馬的,高高地端坐馬上,也不理睬弟弟們來與自己請安,指著那個男孩兒轉頭與前頭那個英俊的男子說道,“這個小子年紀最幼,怎能立在兄長之前?府中的規矩,當年我是這麼教你的?!”見弟弟的臉頓時白了,訥訥地回頭,便冷哼一聲道,“從前你們在京裡府裡做出了多少沒規矩的事,我不想知道。只是我告訴你!日後我在這京中一日,誰再沒有個長幼尊卑,我可不管那是誰的鳳凰蛋,你懂麼?!”

第十一章

    眼瞅著這是處置家事,一旁平王世子端坐馬上巋然不動,慕容寧卻躍躍欲試很想幫老岳父撐個腰什麼的,只是如今沒名沒分竟不能出言,便忍不住帶著些小小的嫉妒看著與沈國公是“一家人”的慕容南,之後想到了方才的觸碰,頓時傻笑地將手放在了鼻子間嗅了嗅,用炫耀的表情仰頭看了莫名其妙的堂弟一眼。

    他摸著他媳婦兒了!

    十天都不洗手!

    “大,大哥……”安王正喜笑顏開,春風得意,然而另一面卻有人不是那麼開心了。

    那英俊的中年男子正是沈國公異母弟,太夫人所出唯一的親子沈家的三老爺。此時呆呆地看著越發跟閻王似的大哥沈國公,恨不能縮成一團。

    “女眷們在院子裡等著拜見公主與郡主呢。”另一旁的沈家二老爺見弟弟已經嚇住了,急忙在一旁說道。

    他因是公府之中唯一的庶子,太夫人又不願叫庶子出頭,因此被養得文武都不成的,性情也柔和許多,平日裡雖與三老爺也有些心結,到底想到這是弟弟,便在一旁與他開解。

    “國公既然回了府,小,小王就不耽誤國公一家團聚之喜。來日,小王再鄭重拜見。”慕容寧本想說一句小侄的,只是沈國公的目光太冰冷太有壓迫感,竟叫安王殿下說不出口,然而頂著這樣冰冷的目光還是能說出“下次再來”這樣的話,眾目睽睽之下沈國公是不好拒絕的,安王頓時覺得自己很機智,心裡給自己個兒豎了豎大拇指,這才轉頭對著模糊的紗幔燦然一笑,騎著馬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當然,笑起來之前,安王殿下自然是擦掉了鼻涕的。

    沈國公眼睜睜看著這別有用心的狼崽子在自己面前耍心眼兒,心裡恨得什麼似的,只恨自己得尊重天家體面,不能將狼崽子們拖過來往死裡打。

    “那不是安王?”三老爺見沈國公的目光轉開了,很有放過自己的意思,頓時松了一口氣,往遠處看了看安王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狗膽包天地與沈國公小聲兒附耳說道,“大哥還是離他遠點兒,這安王看著風光,實則宮中昭貴妃早就無寵。如今依附的皇后搖搖欲墜的,日後只怕也庇護不過來。還是個缺心眼兒,竟不知與榮王說一句小話兒,日後還不知是個什麼前……”

    “你與榮王很要好麼?”沈國公恨不能皇子們看不見自己才好,竟然還有這等蠢貨上杆子巴結,聽了這話不動聲色地問道。

    “榮王禮賢下士,頗有古風,還對我十分親熱,喝了幾回酒,是個極好相處的人。”三老爺頓時得意了,微微地揚了揚頭表示自己也是被皇子另眼相看的好人兒,自家兄長可以以自己為傲了。

    二老爺聽到這個,再看看沈國公一雙泛著厲色的眼睛,不忍目睹地捂了捂眼睛,越發地退到了後頭做透明人,竟連求情的話都不敢說了。

    “你也很好。”不能在大街上抽這個弟弟叫人看笑話的,沈國公心中冷笑了一聲,又生出了幾分對手伸得太長的榮王的厭惡,竟還覺得只知道耍點兒小心眼兒的安王順眼了許多。

    “進去吧。”心裡想著如何與榮王疏遠,沈國公只覺得這外頭冷寒,雖然車中溫暖,卻恐妻子兒女凍著,淡淡地吩咐道。

    那幾個少年都是二老爺與三老爺的子嗣,此時見二老爺默默退後將那最得寵的男孩兒推到了最後頭站著,面上都露出了詫異。

    那男孩兒細皮嫩肉顯然是嬌生慣養長大,見伯父竟然給自己沒臉,心裡委屈極了,只拿眼睛去看自己的親爹三老爺,見親爹仿佛自顧不暇也在與這個陌生的很嚴厲可怖的大伯父賠笑,知道父親是沒用的人不會與自己做主,癟了癟嘴角竟轉身就踢踢踏踏跑回了府中,逕直往後院兒去了。

    這很有一種告狀的架勢,沈國公冷眼看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心虛的弟弟一眼。

    再告狀,又能告訴誰呢?

    這公府之中能做他的主定他的罪的,早就沒有了!

    “這小王八羔子,太沒有規矩了!”三老爺臉上掛不住了,跳腳罵道,“跟他那個狠毒的娘一個德行,就知道告狀!”

    前兒他想要給真愛報個仇,最不濟也要休了妒婦叫自己鬆快些,誰知道那女人竟敢一路告到了太夫人處,惹得太夫人大怒,將他叫到後院兒破口大駡了一回,逼著他與那女人和好了方才算完,雖然因他吃了委屈,太夫人做主給了他兩個絕色的丫頭□□添香,只是,只是這也太憋屈了……

    “一個女人,一刀子捅死一繩子吊死的簡單的很,只你鬧得京中皆知,丟盡了國公府的臉!”沈國公冷冷地呵斥道。

    三老爺聽了這麼簡單粗暴的話心肝兒都縮成一團了,知道這位兄長沒有什麼好好兒過日子不要吵吵鬧鬧這樣的溫柔的話,想到兄長日後就要留在京中,只覺得面前一片漆黑。

    說到底,他也就是嘴上吵吵的歡,真沒想過要宰了妻子的。

    妻子是自己嫡親的表妹,就算沒有夫妻之情,這,這也還有點兒兄妹的情分不是?

    偷眼看了面容冷肅的沈國公一眼,三老爺駭然發現這兄長是真的沒有開玩笑,越發恨不能做個透明人叫兄長看不見自己的,腰也彎了背也垮了,主動牽著兄長的馬就進了大門。

    一進大門,就見香風浮動,雪白的雪地裡頭不知多少的女眷穿得金碧輝煌地等著,當首的一個格外豔麗多姿,面上生出些精明厲害的女子已經口中帶笑地走上來,揚聲笑道,“早就等著嫂子了!我給嫂子請安!”她雖是大說大笑十分爽利的模樣,然而一雙眼睛之中卻帶著幾分鄙薄與不屑,不過是見沈國公還在馬上看著自己,她掩飾著自己的異樣,往前走就要挑開車簾子。

    空氣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嘯,一把重劍攜著泰山壓頂的氣勢,猛地砸在了這巧笑盈盈的女子的面前,隔開了車與她之間的距離。

    “天冷不必挑簾子了,請公主與郡主二爺往後頭去。”沈國公見那女子駭然地看了自己一眼,臉色沈沈地說道。

    “表哥!”這女子險些將重劍當頭劈中,一雙眼睛裡都是不敢置信,忍不住變了稱謂。

    她看著沈國公的眼神之中透出了幾分傷心與怨恨,正好兒落在早就心中有數的明秀的眼中。

    這是三老爺的正室,當年明秀還小就聽過府中婆子丫頭們之間的風言風語,都說若不是沈國公自己請旨求娶了那時落魄得都要出家了的恭順公主,太夫人本是要將這位三嬸兒許配給父親的。

    誰知沈國公自己的主意正,太夫人再接再厲想要叫這個外甥女兒做個貴妾的,誰知道不知其中生出了什麼變故,匆匆就嫁給了三老爺。

    “你也是,大嫂金尊玉貴的,吹了凍著了是你能擔待的起的?”三老爺很喜歡看三太太倒楣的,見她眼眶都紅了,本是明豔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灰敗,頓時幸災樂禍地說道,“還以為是你呢,凍幾個時辰都無所謂!”

    三太太眼見沈國公愛惜恭順公主與她所出兒女的模樣,掩住了心中對橫奪了自己姻緣的賤人的恨毒,並不多說。

    別說她一個表妹,就是如今的太夫人,這位表哥只怕也是不放在眼裡的,如今回了府,這府裡的主子就變了人,日後哪裡還有三房的好日子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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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0:34


    那蠢貨還一副懵懂的模樣,實在叫她厭惡!

    “大哥大嫂都往後院兒去吧,老太太只怕也等急了。”這時候就是永遠的萬金油二老爺出馬的時候了,抹了一把汗,二老爺見三房這是自己把自己擰上了,急忙抬頭與沈國公笑道,“老太太知道大哥要進府,還說要自己也出來呢,天寒地凍的三弟給勸住了,雖這樣兒呢,竟都不肯安坐,說起大哥就想的慌。”說完了這騙鬼鬼都不信的話,二老爺也覺得詞窮起來,尷尬地咳了一聲。

    “正巧,我與姨母也有些話說。”

    如今沈國公府的太夫人正是沈國公的姨母,乃是其生母的庶妹。當年沈國公夫人生育了沈國公及兩個女兒之後便一病不起,沒有幾年就去了。因恐繼母薄待了失了母親的幾個孩子,因此沈國公夫人的娘家便將當時還未出閣,平日裡格外安分老實的一個庶女嫁了過來,既是姨母也是繼母,就想著能好好兒地護住幾個孩子。只是那時沈國公與平王妃都已經大了,因此與這位姨母並不十分親近,不過是尋常罷了。

    更何況之後這位繼母又有了親生兒子,越發只是面子情了。

    對太夫人不過是尋常,該有的富貴體面一概不缺,然而太夫人也不大敢在如今的沈國公面前擺譜,除了偏心些,倒也太平。

    明秀的心裡本也未將這位太夫人太放在心中做個長輩,不然當年她更寵愛三房冷落自己兄妹的時候早就愁死了,見恭順公主擺出了公主范兒來,竟突然心中生出了些不厚道的想頭。

    若……母親知道公主府就在公府隔壁……

    這什麼威儀肅穆,還不都得裂呀……

    慶倖的是恭順公主心裡還懷著對未來不必看見沈國公的美好願望,憧憬著自由的未來,因此並沒有看見閨女糾結的目光。

    這若是知道了,當場就得啃沈國公一口!

    別以為國公大人委曲求全對妻子低三下四就是弱者了,恭順公主再沒心沒肺心有所屬,也還存著對這位的一番愧疚之心,又能生下三個兒女,十幾年來被吃得死死的,已經可見沈國公的心機。然而榮華郡主表示親爹的心機真是越深沈越好,最好叫母親被糊弄得五迷三道別的都別想了,回頭看見真正愛惜她的良人,後半輩子一起過些快樂的日子。

    恭順公主對沈國公府的感覺有些複雜,也懶得去看下頭三太太隱蔽看著自己的怨恨的模樣,漠然無聲地看著外頭的丈夫叫人引著自己的車往後頭去了。

    這樣的做派,自然是沈國公極看重妻子的意思,一時間府中的下人都噤若寒蟬,越發不敢莽撞衝突了。

    沈國公夫妻雖然是府中正經的主子,然而一家子一走就是十幾年,這府中從那時起就是老太太與三房的天下,還是三太太在管家,別說公府之中的家生子兒,就是外頭這些年新買進來的丫頭,也大多只知三老爺三太太與四姑娘六爺的,哪裡知道世子是誰呢?而今本以為不過是尋常的主子回京,今日見了沈國公夫妻一入府就聲勢浩大,三房主子竟不敢反駁的,都是人精子,自然明白誰才是能做主的人。

    一時間有心思活泛些的下人,望向恭順公主那華麗奢靡的宮車的目光就帶了幾分炙熱。

    三太太見府中不過短短一個交鋒就人心浮動,只覺得嘴裡發苦,卻叫三老爺不耐煩地推了一把,不得不往後院老太太所在的春暉堂去了。

    她為了這國公府做牛做馬這麼多年,如今,竟有兔死狗烹的悲涼。

    拿帕子掩了掩眼角,三太太忍著心裡的傷感忍不住去看那跳下了馬跟著恭順公主的宮車默默隨行的沈國公,見他亦步亦趨,突然側了側耳朵不知聽到了車中女孩兒柔軟的什麼話,剛硬俊朗如同岩石的臉上,竟露出了輕輕的縱容的笑容,一時間竟癡癡的,勾起了不知多少的往事。

    記憶裡那個不苟言笑總是見了自己幾個表妹遠遠就走開避嫌的男子,竟然也有這樣柔情的時候。

    那時候她多喜歡他呀,為了他,捨下臉來天天來給老太太請安,就是為了能看他一眼,叫他記住,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自己。

    強悍健壯的青年,渾身都帶著悍武之氣,一個眼神都叫人畏懼,可是她看著他穩穩的模樣,卻覺得心裡安心極了,只想著若是嫁給他,那自己就是最幸福安逸的人了。

    老太太看出了她的心事也願意成全,她本以為板上釘釘的親事卻橫生枝節,一個落魄被帝王輕視冷落的公主從天而降,奪了她的夫君。

    那從來都不多看女子一眼的青年緊繃著一張英俊的臉,對震驚的老太太淡淡地說道,“我這一生,只願與恭順白頭到老。”

    憑什麼呢?

    就因為她是公主,自己,只是一個五品小官家的不值錢的女孩兒,就叫他看不上?

    金枝玉葉有什麼好?還不是撿了別人不要……

    “還不走?!想叫公主候著你麼?!”身後被推了一把,三太太轉頭就見了一臉庸碌的三老爺,見他滿臉的不耐,眼神還色眯眯地在恭順公主車旁那些跟著回京的美貌丫頭的身上掃來掃去,心裡厭惡極了,想到當年若不是與沈國公的婚事上一腳踩空,她也不會費心做出了傷心欲絕脆弱無助的柔弱模樣來迷惑了這三表哥得以嫁入富貴的國公府,雖然不過新婚之後這人便又去真愛了她的陪嫁丫頭,然而到底她也算是高嫁顯赫了。

    “你這傻子!”雖心中還對沈國公有些留戀之意,然而三太太卻知道自己的前程還得在三老爺身上,看著這只知道貪花好色的酒囊飯袋,她一□□入鬢間的眉就忍不住豎了起來,低聲罵道,“胳膊肘兒往外拐的東西!她親,還是你兒子閨女親?!”見三老爺厭煩地看著自己,顯然是自己庸俗貪婪的模樣叫崇尚人間充滿愛的丈夫噁心了,三太太心裡恨得咬牙,跌足罵道,“等著你一家喝西北風去吧!”

    丈夫是不中用了,她也只能靠著老太太,許日後還有些好日子過。

    況……

    三太太的目中閃過一絲陰沈,看著恭順公主的宮車停在了精緻華麗飛簷橫斜的春暉堂前,之後,一個絕麗婀娜,仿佛看不出年紀的絕色女子緩緩下車,身後還跟著一對兒模樣秀致美麗的金童玉女,默默地握緊了手。

    她已經奪走了她的夫君,如今,還要指使兒子來與她的兒子來爭奪這府中的爵位麼?

    怔怔地望瞭望隱在淡淡雪後的看似清淨的春暉堂,三太太嘴角勾起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快步走到了由著明秀與明嘉一左一右攙扶自己的恭順公主的面前,揚起了一個親熱的笑容來笑道,“多年不見嫂子,竟還是未出京前的模樣與神氣兒,可見大哥愛惜嫂子!見了嫂子,咱們這樣的老樹皮,竟都不好多看了。”她自顧自地笑了兩聲,見恭順公主停都沒停地就往裡去了,不由在心中暗罵了一聲目中無人!

    她在京中靠著國公府的威勢,哪怕是王妃公侯的女眷都是平等論交的,哪裡見過這樣無禮的人。

    只是心中暗罵得痛快時,三太太卻冷不丁見恭順公主左手邊兒上的那個清淩淩美貌秀致的少女霍然轉頭望了自己一眼,那雙眼中的清澈與深沈竟混雜在了一起,叫她生出了一份十分恐懼的感覺來。

    仿佛她的心事,那女孩兒全都看得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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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0:49


    “怎麼了?”恭順公主見明秀往後看了一眼,回頭嘴角還帶著些奇異的笑容,垂頭拍了拍她的手問道。

    “跳樑小丑罷了,只是心大了些。”明秀都不必猜的知道三太太心裡想些什麼,只是旁人再怨恨嫉妒,自家依舊過得很好,這叫嫉妒的人看著卻全無辦法的模樣才是最有趣的,掩著心中的那股子惡意,明秀眼睛沈了沈,之後抬頭化作了一片的清明,挽著恭順公主的手低聲笑道,“還是父親說得對,與她計較算計,平白自己都掉身份兒,只少見才是真理兒。”

    恭順公主心裡哼了一聲,緩緩頷首道,“你父親總有道理的。”

    只是說完了這個,不知想到了什麼,頗有些咬牙切齒。

    想當年明明說好不過做個有名無實的夫妻,只是叫她有個託付的,誰知道這廝日日眉宇間都帶著憂愁,她因那時這人守禮只知道睡書房,還是有些對恩人的感激的,因此好奇地詢問了一下。

    正義的高大青年斂目沈聲表示,作為國公,這輩子卻沒有尊貴的嫡子繼承自己的爵位,日後還要便宜了野心勃勃的繼母弟弟,這一生的拚搏不過為人嫁衣裳,竟有些困擾。

    占了人家嫡妻之位的公主殿下心裡愧疚的不行,又見這青年說什麼都看不上低賤的庶子,到底咬了咬牙,幫忙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兒子五歲上的時候,依舊是老老實實睡書房的男子,抱著兒子大半夜地坐在院子裡默默地看著月亮,本是清心寡欲的公主殿下再次好奇了起來,嘴賤問了。

    可憐國公爺戎馬半生在軍中只對著一群粗糙的兵爺外加只知道舞刀弄槍五歲就能拿槍捅得府中侍衛屁滾尿流的倒楣兒子,實在很羨慕別人家裡軟乎乎很可愛很貼心的閨女呀。

    比起臭小子自己更喜歡香噴噴的閨女的公主殿下與嚴肅著臉越坐越近的青年一同憧憬了一下心肝兒閨女,一年之後,果然就生了一個閨女。

    至於之後的兒子真是不提也罷,公主殿下總是被糊弄得不輕就是了。

    早年還好,這些年越想越覺得這是沈國公的陰謀,恭順公主在心裡默默磨牙,然而見眾人都在看著自己,到底做不出叫沈國公太過沒臉的事兒來,只跟著慢了腳步的丈夫一同進了春暉堂。才進去就只覺得一股子熱氣撲面而來,烘得人頭昏眼花,之後兩個極嫵媚婀娜,穿戴不與眾人同的大丫頭扭著腰身驚喜地出來,見了眾人急忙福了福,其中一個轉身挑了晃動的水晶珠簾揚聲道,“國公爺與公主殿下給老太太請安!”

    之後,又上前給明秀明嘉羅遙請安,十分規矩。

    只是明秀眼角的餘光卻見三老爺路過其中一個鵝蛋臉面龐白皙,顧盼都仿佛帶著和氣的丫頭的時候偷偷拿掩在袖子下頭的手去扯了扯這丫頭的手。

    那丫頭口中輕唾了一聲摔了手就往裡頭去了,然而面上卻並無厭煩,顯然與三老爺早有首尾。

    且看三太太惱怒的臉,顯然並不是不知道的。

    想到這位三叔也是兒女雙全的人了,卻還是這樣不尊重與女色上蠅營狗苟,明秀忍不住在心裡生出了幾分厭惡,下意識地就牽住了前頭仿佛一座山一樣為自己擋住了那堂中而來的刺探目光的父親的衣擺,心中安定。

    沈國公感覺到閨女信賴的心意,頭微微地揚高了些,越發森嚴可靠。

    這叫見了他進來還端坐在正座上的一個老婦人臉色僵硬了片刻,方才努力在臉上露出久別重逢分外思念等等一系列的高尚的情操來。

    明秀扶著母親走到沈國公的身邊往前頭看去,就見正中那個穿著絳紅色萬字紋衣裳,頭上勒著一根繡活兒極精緻的抹額隱隱有些富態的老年貴婦正眼角露出了晶瑩的淚水來。見了面容冷肅的沈國公,竟忍不住將正伏在她的膝上落淚的男孩兒給小心推到了一旁,顫巍巍地起身含淚欣慰地喚了沈國公一聲兒,見他對自己行禮,心安理得地受了,這才拉著他的手打量了一會兒,流淚道,“一別經年,竟瘦了,可見是苦了我兒!”

    這話中仿佛還帶著點兒指摘之意,明秀微微皺眉。

    “有嫂子照料表哥,表哥怎會消瘦,定是母親看錯了。”三太太就在一旁掩著嘴角笑道。

    恭順公主對這話裡話外的擠兌充耳不聞,半點兒不感興趣。

    “我奉皇命駐守塞外,本該兢兢業業報效朝廷!若還富態起來,豈不是辜負了陛下對我的信賴?!”沈國公冷淡地說完,見太夫人一噎,轉頭冷冷地與乾笑的三太太說道,“公主天家貴女,這些年沒有半點兒抱怨照料我與幾個兒女,妥帖精心,落在你們眼裡,竟是罪過?!”他斂目淡淡地說道,“白眼狼說的就是你!怨不得三弟看不上你,實在是……”他目光譏諷地看著臉色發白的太夫人道,“姨母這個兒媳婦,是挑錯了!”

    “你!”沈國公的嘴好歹毒的,太夫人沒想到就為了這麼一句話這便宜兒子就給了自己下馬威,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三太太也搖搖欲墜,不敢相信地看著仿佛一句話都說不得的恭順公主,實在不知道這妖精使了什麼手段,竟能迷惑沈國公如斯!

    位高權重的實權國公,哪怕恭順公主真是個絕色佳人呢,這麼十幾年過去,竟還這樣緊著疼著?

    三老爺這塊兒,真愛都一院子了好麼?

    “表,表哥……”

    三太太哀婉的呼喚到了這兒,沈國公就不耐煩了,冷淡地說道,“沒有規矩!嫁了三弟委屈你了?還提從前的稱呼做什麼!”

    “再有一次,別怨我不客氣了!”

    明秀忍著心裡的笑垂頭,卻見一旁明嘉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了老太太的身後,正好兒就看見仿佛因沈國公的訓斥拋開了的男孩兒,仿佛是三房唯一的嫡子沈明棠,見這個堂弟此時抹著眼角的淚拉著太夫人的手往沈國公的方向看,對自家親娘被這樣呵斥也並沒有什麼不快,顯然與太夫人之間的感情更好些,不由同情地看了看被沈國公當眾削了臉面,此時很有些羞憤的三太太。

    正經的兒子不去親近,還有時間與她一家來挑唆。

    “我就說,她就是個……”

    “公主長途跋涉,該是勞累,咱們坐著說話吧。”就在三老爺想要說說妻子那點兒陰險歹毒的話兒來上上眼藥的時候,二老爺蹲在一旁做了很久的透明人了,急忙賠笑道,“今日一家團聚闔家歡喜,家事以後有的是時候談。”

    他的身邊立著一個與他一旁沈默寡言的婦人,頭上的釵子等等雖然都不鮮亮,卻穿戴齊整莊重,正是二老爺的嫡妻二太太,因想到這位二叔也並未納妾,膝下諸子皆同母所出,明秀就對這位看似木訥怯懦的二叔生出幾分好感。

    一個男子,若是連與自己同榻白首的妻子都能辜負,人品可見一般。

    雖這是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尋常,然而卻也叫明秀忍不住在心中鄙夷。

    “聽說你如今在工部晉了五品?差事可還習慣?”沈國公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問道,顯然是對這個弟弟並沒有什麼心結。

    左右這庶弟是當年老國公娶了繼室之後生的,太夫人心裡怨恨些也就罷了,沈國公表示這庶弟與不同母的三老爺,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還,還好。”二老爺心虛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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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1:02


    太夫人是個有手段的人,自然不會叫庶子出頭壓過自己兒子的風頭,一個年長強悍萬人矚目的便宜兒子沈國公就已經很要命了,庶子也出彩還叫人活不活呢?雖然因當年老國公看的緊沒法兒下手弄死庶子,然而女人的智慧是無窮的,平日裡溫聲和氣,只叫教書先生糊弄得教導,又縱容庶子在外玩耍,一來二去就將個眼中釘給養廢了,雖然如今捐了官,平日裡卻是不往部中去的,不過是名聲好聽些罷了。

    況二老爺對這種吃著皇糧有些體面還不必幹活兒也很滿意,太夫人自然喜聞樂見。

    沈國公卻並不喜歡。

    沈氏延續了數代,能夠繁榮到如今並不是一人之功。且獨木難支,一個人孤零零地奮戰總不如兄弟同心,他更希望的是弟弟們能出息些,至少支立門戶,在朝中有了幫襯。

    可惜眼前瞧著兩個弟弟一個庸碌,一個好色,顯然不是好幫手。

    心中微微皺眉,然而沈國公面上卻不動聲色,又開口詢問了幾句,見二老爺于差事上八竅只開了七竅,忍不住有些失望。然而此時目光落在安靜地坐在一旁的外甥慕容南的身上,見這個容貌俊秀脫塵,隱有隱士之風的青年正垂目低聲與拉著他的袖子的明嘉耐心地說著什麼,淡定從容年紀輕輕就生出幾分風骨來,覺得沈某人的外甥還是不錯的,這才心中稍稍松緩了起來。

    “大伯父一回來就罵我,老太太不是說與我做主麼?!”沈明棠被冷落了很久了,從他出生就是府中的寶貝蛋兒,不說自己的幾個庶出的兄長,就是二房的幾個嫡子都靠後的,真正養在綾羅堆兒裡得萬般寵愛長大。然而今日見大伯父回府不單祖母對自己不大留意了,連府中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不是那麼慇勤,沈明棠年紀小,且是個吃獨食的性子,見太夫人正對一側的明秀姐弟露出慈愛的笑容,頓時不幹了。

    “拖出去。”沈國公對撒潑的小輩從來沒有半點兒耐心,又不會自降身份與個孩子爭論,便淡淡地說道。

    “等等!”這是在立威,是在叫人知道誰才是府中的主子,三太太哪裡肯叫兒子吃這樣的委屈,急忙起身厲聲道,“誰敢碰我的棠哥兒!”

    沈明棠從前若這樣叫起來,一堆的婆子丫頭上前來哄自己開心,連老太太都要安慰自己給自己做主的,誰知道這一回竟沒好使,到底是個孩子,頓時驚呆了。

    “好好兒的孩子叫你教養得如此不堪,實在是沈氏罪人!”天底下還沒有沈國公不敢幹的事,見三太太很願意與兒子同甘共苦,也知道她那點兒小心思,心中起了些厭惡,慢慢地抹著手上茶杯中的茶沫子,漠然地說道,“古往今來子嗣最重,程兒這個年紀,都已然與我一同入軍伍操練。嘉兒與他同年,如今已經學著《中庸》,紈絝膏粱乃是禍家之本,你卻縱容他若斯……”

    “棠哥兒還小,金尊玉貴的……”

    “程兒是公府世子,難道這小子比程兒還金貴?!”太夫人明著慈祥可親,實則暗地裡的擠兌不斷,恭順公主沒有丈夫護著的時候也是吃過虧的,更願意看她的笑話,便在一旁笑吟吟地說道。

    她轉頭還給臉色平和,然而越發有郡主之勢的明秀笑了笑,這才慢慢地說道,“旁支罷了,這住在公府本是我家國公爺一番慈心,怎麼就旁生枝節兒,生出尊貴體面之言呢?”

    一個把柄生出許多話,太夫人都替小人得志的恭順公主累得慌,此時見恭順公主一臉的妖嬈有恃無恐,恨得在心裡咬牙,又見哪怕是自己一雙冰冷的眼鎮著,卻還是有跟隨沈國公回來,對什麼太夫人的話不大感冒的面容冷肅的婆子進來,與沈明棠一個孩子也就罷了,不過是不顧他哭喊掙紮地抱著下去,然而對上了三太太卻不是那麼溫柔,捂住了嘴就倒提著拖了下去。

    “她好歹是你弟妹,你也該給她些臉面。”太夫人心裡都涼透了,忍不住使出了哀兵之計傷心地與沈國公說道。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心懷叵測。給她體面,回頭來擠兌公主與阿秀?”沈國公譏諷地問道。

    太夫人一時語塞,想到當日本是想要壓住恭順公主與榮華郡主母女的氣勢,叫她們知道知道沈國公府如今是誰做主的,不由咳了一聲含淚繼續說道,“她為你主持公府,京中人情往來裡裡外外都是她在操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大的錯兒,也該消了。”然而見沈國公高深莫測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後目光犀利地往正心裡暗爽的三老爺看去,太夫人的心中陡然一緊。

    “再功勞苦勞,她私吞下去的那京外千傾良田與江南的兩個莊子,也該抹平了,是不是?”沈國公收回目光,淡淡地問道。

    聽見便宜兒子說出的不過是這件事,太夫人仿佛叫人用力攥緊的心中猛地一松,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來。

    明秀靜靜地坐在恭順公主的身邊,眉目低垂。

    這是長輩團聚的時候,並沒有小輩說話的份兒,她只要坐在這裡,就已經叫人矚目。

    不管這府中從前有誰多麼的風光,也不管誰是太夫人的心肝兒寶貝兒,如今正經的國公回來,旁人就已經不值一提。

    這府中下人心裡眼裡能記住的主子,也只有自己一家罷了。

    雖然並未抬頭,努力做出了恭謹溫順模樣的榮華郡主卻還是聽見了太夫人微不可聞的出氣聲兒,哪怕不抬眼,她都知道這老太太是個什麼表情。

    耳邊還有弟弟與表哥低聲好奇的問話,明秀將手邊的茶往嘴裡嘗了一口,心中卻若有所思。

    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這一路到了現在,四皇子安王就越發叫人心中警惕了幾分。

    皇家哪裡有真正的傻瓜呢?安王看似缺心眼兒,然而一舉一動都存了叫人深思之處,其中叫人疑慮的,就是這位安王殿下,仿佛意圖用自己的美貌迷惑一下榮華郡主,想要來個表哥表妹一家親就叫明秀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雖然這樣冷淡地想著,然而秀美女孩兒的面上卻還是帶著幾分溫柔的笑容,轉了轉手中的茶杯,頓了頓,方一抬頭就見對面,沈國公正淡淡地說道,“她貪墨府中銀錢,姨母莫不是不知道,還要我來挑明?”

    這又是一個不甘心的人,明秀心裡笑了笑,好整以暇地聽著。

    她並不是一個熱情的人,從生在了這個時代,能叫她真心放在心中的,除了父親母親和兄長弟弟之外並不多,對旁人的和氣也不過是裝像兒罷了,偏偏世人都看不出來,還都道一聲榮華郡主溫柔可親,是個心中良善的女孩兒。

    就如同眼前,眼瞅著三太太要倒楣,名聲也要壞掉,明秀的心中竟然還存著看好戲的心,並不覺得如何同情。

    “她,她也是一時糊塗。”太夫人心裡暗罵一聲蠢貨,雖然這並不是最恐叫沈國公知道的要事,卻也很要命了,況她才是這府裡的寶塔尖兒,三太太平日裡對她也言聽計從的,這換了誰說出去,也不相信這貪墨繼子府中銀錢莊子的事兒沒有繼母的授意在裡頭不是?

    想到這事兒叫沈國公挑破,自己在沈氏的名聲也得往下掉,沒準兒還得叫人說一聲繼母險惡,太夫人眼前不由一黑,這一回是真想哭了,歎氣說道,“你也得體諒她,你三弟日後沒個爵位,日後我撒手一閉眼,他一家不是得去吃西北風?她也是擔心以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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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1:16


    這個“他”自然不是美其名曰帶著弟弟妹妹們欣賞公主府的沈明程,而是奸猾的沈國公了。

    “國公爺說了,今日還有要事辦,回頭就來與公主請安。”沈國公急著抽弟弟去了,那還不得濺一身血呀,自然不好往公主面前來。

    “來了不許他進門!”恭順公主咬著牙厲聲道。

    “瞧您說的。”今日服侍恭順公主的自然是陳嬤嬤,此時聽了這個,想到明秀臨走前的吩咐,便忍不住笑著說道,“國公爺著緊公主,您不叫進門,那還不得跟在塞外似的在門外立一宿?這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若凍病了國公爺,您不心疼?”

    塞外的時候沈國公曾受了一次重傷,幾近瀕死,恭順公主什麼悲傷春秋都忘了,在床前昏昏沈沈地守了沈國公半個月,親給換藥擦身累的半死,卻在沈國公醒轉之後仰著頭走了。

    若說不在意,那是唬人,偏恭順公主說什麼都不承認的,非要擰著來。

    “國公爺這身子骨兒看著強健,只是人也不年輕了。”陳嬤嬤睜眼說瞎話,拒絕承認沈國公正當壯年,唉聲歎息地說道,“不知得吃多少苦痛。”

    “他病了,幾個孩子又心疼了。”恭順公主抿了抿嘴角,看著屋裡頭柔軟的紗帳,簇新的紫檀木大床,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式,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卻只是哼道,“叫他進門,我要好好兒質問他!”說完了這個,又問可將回禮與與自己告辭的慕容南,見陳嬤嬤都應了,她這才歪倒在了榻上,清媚婉轉的目光裡透出了幾分怔忡,許久之後,輕聲問道,“宮裡頭可有信兒了?”

    “皇后娘娘知道咱們進京,這前腳咱們才回公主府,後腳娘娘的懿旨就來了。”陳嬤嬤急忙說道,“請您明日就往宮裡去呢。”

    “當年,也只有她為我說了幾句公道話。”恭順公主的目光溫柔了起來,仿佛想到了當年失魂落魄,如同喪家之犬無依無靠的自己叫人欺負得要去死的時候,那個端莊雍容的女人拼著叫皇帝厭惡呵斥也護著自己,叫自己有了一點點的喘息餘地。

    想到了那些恩情,恭順公主眼眶紅了,回頭將頭埋進了一路跟著自己,什麼都知道的陳嬤嬤的懷裡,喃喃地說道,“我真不想回京見這些噁心的人!”

    “如今有國公爺護著您,誰敢作踐您呢?”陳嬤嬤拍著懷裡纖弱的身子,想到恭順公主當年如驚弓之鳥,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他是個好人,我,我不能用虛情假意來待他,做不出假裝的溫順來。”她其實也能與沈國公舉案齊眉,可是……

    “國公爺都知道。”陳嬤嬤心裡歎氣,將美目含淚,無端生出了十分可憐的恭順公主勸住,這才輕聲說道,“只是公主您心裡記掛的,是當年的情意,還是當日的恥辱?”

    這話憑陳嬤嬤的水準,自然是問不出的,本就是沈明秀的手筆。只是恭順公主心中煩亂,卻並未聽出異樣,只是聽到了這些竟是在心中猛地一怔如同炸雷一樣炸開,仿佛癡了一樣呆呆地看住了對面的紅漆窗子。

    她心裡過不去的坎兒,究竟是情分,還是不過是因自己丟了臉沒有得到,因此方才念念不忘?

    這個問題恭順公主心中反覆,竟不能決斷,只是默默地從陳嬤嬤的懷裡退出來,縮進了錦被裡不說話了。

    恭順公主叫明秀叫破了心事心神俱動,此時的榮華郡主正跟一個小姑娘一樣立在屋裡,看著整理得十分精緻的屋子,回頭對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羅遙一笑。

    “表姐屋裡沒有那西洋船,卻有兩把好鋒利的彎刀,大哥哥也是費心了。”沈明程兄弟倆一起往前頭看馬去了,明秀見羅遙大馬金刀地坐著,有些鋒利的眼角掃過了自己並不奢華的屋子,之後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幾分不認同,急忙討好地拱在自家表姐的身邊小聲兒說道,“我不喜歡太過奢侈華麗,雖綾羅堆兒裡繁華好看,卻叫人心裡透不過氣來。”見羅遙微微搖頭,她便笑道,“況也並不樸素,只那藩國進上的西洋船,誰家有呢?”

    “我瞧著連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都花枝招展,你是公府嫡女,竟都沒有那樣華麗。”羅遙是沈國公庶妹所出,那在太夫人眼裡就相當沒有這麼個人似的,一直都沒有理睬,然而羅遙生於軍中,素來對這些無感,也懶得與內幃女眷計較,不過卻看不順眼太夫人冷落了明秀,此時摸了摸表妹光滑的小臉兒,羅遙沈默了一會兒,也覺得什麼都往頭上戴有點兒暴發戶兒的意思。

    “算了。”羅遙覺得還是清淩淩乾乾淨淨的明秀好些,撇了撇嘴說道。

    此時外頭有往明秀面前送來的東西,待聽說這是二老爺與自己的,裡頭竟還想到有羅遙的那一份兒,明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連庶女所出的羅遙都能看在眼中,可見她那位二叔並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還顧忌著一家子的情分,竟是十分難得了。

    因這個,明秀也投桃報李,知二老爺膝下三女,一個已經出嫁,另兩個還待字閨中,急忙使人取了三份塞外的土產來還禮。

    羅遙平日裡對刀劍之外的東西沒有什麼興趣,眼前就有些抓瞎。

    她總不能送三把刀子出去不是?那,那膽小的二老爺還不得跪呀!

    明秀到底是個壞心眼兒的姑娘,見羅遙默默地撐著頭出神為難,都不說幫一把的,也托著下巴笑嘻嘻地看著表姐發愁。

    在壞心眼兒表妹看好戲的目光裡,羅家表姐默默地回屋,許久之後托著三個精緻的匣子回來,裡頭各有一對兒金釵。

    “您還有這個?!”明秀頓時肅然起敬了。

    羅遙目光遊弋了一下,默默地擦了擦身後手上的一點點鼻涕眼淚啥的,只將匣子塞進了明秀身後丫頭的懷裡,之後擺了擺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奴婢方才看見了,表姑娘搶了她副將身邊兒的釵子,那人現在還在外頭哭呢。”明秀身後的一個丫頭笑嘻嘻地說道,眉目見透出了幾分精明厲害來。

    “你偏多事,我瞧著表姑娘匆匆往外頭去了,只怕是要買了新的賠呢。”出去買需要時間,來不及還禮,因此只怕羅遙先搶了自己副將珍藏的首飾,這回頭還得還人家。

    “這是咱們自己府裡,說什麼都自在,有什麼說不得?表姑娘待咱們親近,才不會見怪呢。”那心直口快的丫頭名為鸚哥兒,最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後頭那個一臉無奈地給笑起來的明秀鋪床的溫柔丫頭名為玉惠,都是與明秀一同長大的貼身丫頭,此時聽著鸚哥兒與明秀嘰嘰喳喳說這府裡都有什麼景兒,玉惠只斂目將明日明秀入宮的衣裳首飾預備出來,這才服侍明秀睡了。

    第二日,明秀早早兒就起來,知道沈國公昨晚半夜入府,自己去熟練地睡了書房,也不多管爹娘之間的閒事,穿戴齊整徑直往恭順公主的房裡去了。

    恭順公主氣色卻帶著幾分萎靡,眼眶也□黑,竟仿佛一夜沒睡,神魂都生出了些恍惚的模樣。

    “母親這是……”明秀壓低了聲音去問也仿佛有些萎靡的陳嬤嬤。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因明秀教給自己的話一說,恭順公主都睡不著覺了,陳嬤嬤自然也沒睡好,此時看著用迷茫如同小鹿一樣純良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自家郡主,陳嬤嬤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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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1:35


    一擊即中,竟撼動了恭順公主的心神,這位郡主也是個人物了。

    可惜……生做了女孩兒。

    陳嬤嬤心中可惜地歎了一聲,卻只慇勤地扶著恭順公主搖搖晃晃地往宮車上去,顯然是等不及就要入宮的。

    明秀見母親竟連早飯都不用,低頭忖思了片刻,竟笑了笑,之後轉頭叫玉惠往廚房要了一匣子點心帶上了車,這才一路陪著母親往宮中去了。這一路因恭順公主並不肯與旁人說話,明秀也只是低頭墊吧了點兒吃食免得餓暈在皇后的面前,及宮車入了宮門一路往後頭去,就聽見外頭傳來隱隱的女子的有些輕狂的笑聲。

    宮中素來重穩重靜,明秀目光中透出幾分迷惑來,卻見恭順公主微微皺眉,之後目光冰涼。

    “得志便倡狂的小人!”恭順公主掩住了明秀的手叫她不必看,迎著女兒好奇的目光冷笑道,“敢在宮中這樣放誕,自然是咱們的皇貴妃娘娘了!”

    提起這位皇貴妃,真是很富有傳奇色彩。

    皇貴妃乃是宮中昭貴妃的堂妹,當年昭貴妃得寵六宮粉黛無顏色,盛極一時的時候,這位打著陪姐姐住幾日的旗號就進了宮,也不知怎麼就入了皇帝的眼,別說什麼後宮妃嬪,就是連她的姐姐昭貴妃都在她的面前敗下陣來。因皇帝深愛恨不能拱在雙手,因此入宮就封了貴妃,轉年兒誕下了五皇子榮王之後,竟封了皇貴妃直逼皇后,之後榮寵不衰,哪怕是過了快二十年,依舊是宮中的頭一份兒。

    雖然皇帝愛新鮮也很寵倖了幾個宮中的新人,然而卻都不如皇貴妃的寵愛不衰。

    皇貴妃甚至獨乘過帝王的冕轎在宮中招搖過市。

    不是皇后身後的承恩公府腰杆子硬,鳳印只怕都要被奪了。

    想到記憶裡見過幾面的那位溫柔慈愛的皇后,明秀便微微皺眉。

    “嫡長到底是大統,單看皇貴妃上躥下跳,陛下這樣維護卻不能撼動太子之位,可見朝中風向。”明秀低聲說道。

    “你說了這話,就是明白道理的人了。”恭順公主拒絕在一個妾的面前折腰,哪怕是皇貴妃也不行,況皇后待她極好,她心中早就偏向了幾分,此時翻看細長的手指,也不悲傷春秋了,絕麗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惱怒說道,“那府裡的老太太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父親都看破了!心虛什麼?心虛的是,她想跟皇貴妃聯姻,想要和榮王更好呢!”想必昨天晚上沈國公的那頓好打能叫三老爺張長記性,短時間不敢與榮王走得近了。

    “我聽說皇貴妃家中最不缺的就是女孩兒,眼下滿京城聯姻呢,卻不知昭貴妃怎麼想。”親堂妹奪了自己的帝寵,這簡直就是背後捅了昭貴妃一刀,怨不得安王明明與榮王血脈相連,卻與太子更親近。

    換了誰也受不了哇!

    明秀還記得些昭貴妃的模樣,那是一個極傲氣拿自己當回事兒的人,想必是與皇貴妃雖是本家,仇卻結得更大。

    “你不知道的還有呢。”恭順公主看著車外遠遠迎出來的幾個笑吟吟的大宮女,忍不住冷笑道,“她八月封的貴妃,卻來年五月生下了五皇子,對外說是早產,其實卻是足月。”作為京中八卦宗師,就沒有恭順公主不知道的事兒,見明秀眼睛微微睜大,露出了幾分詫異,顯然是想到這其中的不堪,恭順公主暗悔自己嘴快拿這些骯髒事兒汙了閨女的耳朵,咳了一聲不說話了。

    皇貴妃只怕之前就與皇帝有首尾,這樣不尊重自己的女人,也沒有叫人尊重的地方!

    說不定頭一回廝混,還得是在信任愛護她的親堂姐昭貴妃的床上!

    “如此小人,還是遠著些吧。”明秀低聲說道。

    “皇后素來待我好,為著你父親,我不好多說多做。只是若那女人犯到我的手裡,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恭順公主眯著眼睛冷冷地說道。

    明秀也微微點頭,記住了母親的話,方才沈默就聽到下頭有恭敬的請安聲,挑簾子見車已經行到一處極肅穆巍峨的宮殿之外,正是記憶之中皇后的居處,下頭還有大宮女等著服侍恭順公主與自己下車,她心中微動,急忙扶著恭順公主下車,又細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見今日這身兒鵝黃宮裝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這才放心扶著母親一路往裡頭去了,才一進去,就見了自己極熟悉的容顏。

    皇后比自己離京之前衰老了許多,本不是美麗的臉上已經在額角眼角生出了細密的紋路,只有那雙眼睛還是從前的模樣,包容敦厚,又帶著十分的堅定。

    “你可回來了,若不是孩子們大了,莫非你要一輩子呆在外頭不管我們了?”皇后見了光彩照人的恭順公主眼睛發花,然而見她氣色極好,十幾年的光陰仿佛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心裡知道這個苦命的妹妹是嫁對了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恭順公主身邊的明秀的身上。見她容貌秀美,身姿婀娜,今日一身兒鵝黃的衣裳更帶著幾分年少女孩兒的嬌俏可愛,心中就愛極了,出聲兒喚道,“阿秀叫我好好兒看看。”

    明秀轉頭見恭順公主微微點頭,急忙上前到了皇后的面前。

    “瞧瞧這幾步道兒走的,穩穩當當,是個沈穩的好孩子。”皇后摸著明秀的手與恭順公主笑道,“從小兒就知道穩重。”

    自己小時候還恍恍惚惚裝自閉兒童呢,那自然寡言少語特別的穩重,明秀垂頭笑了,給皇后請了安,轉頭見了她身旁一個容貌豔麗奪目,豔光四射的宮嬪微微一怔,又給她請了安。

    這宮嬪她認識,自然是倒楣被妹妹截了胡的昭貴妃。

    只是此時的昭貴妃沒有了從前的咄咄逼人,雖然眉眼之間還帶著幾分嬌氣,卻沒有了叫人厭惡的神色。

    “瞧瞧你兒女雙全的,我可真羨慕你。”皇后不去與恭順公主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只拉著笑吟吟的明秀的手笑道。

    她膝下只有兩個兒子,還小小年紀就得跟親爹鬥智鬥勇省得被廢死無葬身之地,因此格外地老成,因此一直很羨慕有清淩淩女孩兒家的女眷。

    況這宮中唯一的一個公主出自皇貴妃的肚子,皇后自然更不會說一句喜歡什麼的。

    比起叫自己很厭煩的庶出公主,皇后還是更喜歡臣下之女。

    “嫂子雖喜歡,我卻是不肯借給你的。”恭順公主很小氣地說道。

    “瞧瞧,難道我還能搶走了她?”皇后嗔了哼了一聲的恭順公主,上下看著明秀,目光落在她清透的眼睛裡心裡就贊了一聲,只可惜了太子與二皇子都早早娶了正妃。然而想到另一個兒子跪在自己面前央求自己的模樣,想到他竟說出“這一生惟願守著妻子再無旁人”的癡癡的模樣,心裡到底心疼了幾分,下意識地摸了摸明秀秀美的臉,柔聲說道,“我看她是個極好的孩子,日後,定然一生順遂。”

    這個孩子比她的運氣好,她都想不到皇帝那樣的血脈,竟然會養出慕容寧這樣的癡情種子來。

    想到自己笑言既然喜歡就做主賜婚時慕容寧用力搖頭,只說這輩子他要守著心上人,若她傾心自己就迎娶,若她愛上旁人就守著她一生幸福,皇后抿了抿嘴角,下意識地看了正好奇地打量明秀的昭貴妃,知慕容寧與自己的話只怕不會與這個親娘說,不然親娘肺只怕都得氣炸了,有心叫昭貴妃更喜歡明秀些,急忙拉著明秀與昭貴妃笑道,“你瞧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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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9-10 18:51:47


    “是個齊整的姑娘。”昭貴妃有心不搭理皇后,不過見明秀抿嘴兒對自己一笑的模樣,砸吧了一下嘴角,竟忍不住說出這麼一句來。

    難得她竟沒有挑剔別人,皇后都忍不住詫異了起來。

    昭貴妃壞事兒就壞在一張嘴上,哪怕如今失了寵嘴巴都不讓人的,別說平日裡對上皇貴妃時什麼好聽的來什麼,就是勳貴女眷帶著小姑娘們入宮,那也是嘴上沒有把門兒的,挑剔起來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然而到底因她還有幾分根基不敢與她爭鋒。

    誰能保證盛寵過的昭貴妃不會複寵王者歸來呢?

    明秀也多少知道些昭貴妃的性子,竟被她誇得呆了呆。

    見小小的女孩兒家家沒有見過天家威嚴怕了,昭貴妃本只顧著自己的那顆心竟軟了,沐浴在小姑娘“求助”的目光裡,她竟勉強露出了一個和氣的笑容對著明秀笑了笑,之後對自己這樣沒有貴妃的深沈有些生氣,想要收了笑做出威嚴的模樣,到底見明秀見了自己笑容之後淺淺露出了一個如花的笑靨之後,嘴裡哼了兩聲,避開了皇后戲謔的目光偏開了頭去。

    難得昭貴妃竟然也會喜歡一個小姑娘,皇后心中只覺得這是緣分了,卻知道過猶不及,因此轉頭叫人去取了一匣子明珠來與明秀,這才放了她回恭順公主身邊。

    昭貴妃猶豫了一下,也叫人取了一匣子進上的紅寶,之後就後悔心疼得無以復加,然而見那小姑娘捧著那匣子對自己感激地笑了,便低頭摸了摸嘴角。

    其實……她還有一匣子藍寶也可以賞給她來的。

    “這回回來,你常進宮來陪陪我,我也不孤單些。”皇后與恭順公主柔聲說道,“太子妃東宮的事兒一大堆,忙得焦頭爛額的,我也捨不得叫她來回跑。唐王妃……”她這一回就帶著幾分炫耀地與恭順公主笑道,“唐王妃有孕了,才診出來的,我哪裡能叫她勞動呢?”

    恭順公主默默地想了想與唐王年紀仿佛卻還光棍兒一條的沈明程,再看看皇后炫耀的笑容,臉都青了。

    “以後我兒媳婦兒,一次生倆,一年生一回!”恭順公主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

    明秀用慘不忍睹的眼神望了自家親娘一眼,有心捂住臉,卻記住這是在皇后面前,唯恐失儀不得不裝作沒有聽懂,抱著盒子微笑。

    皇后對著她眨了眨眼,顯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明秀的臉頓時就紅了。

    “既然你有這個心,那就好了。”皇后見恭順公主其實很在乎沈明程這個長子,心裡一塊石頭就落了地,與氣鼓鼓擰衣角兒的恭順公主溫聲說道,“那孩子大了,從前在塞外風裡來雨裡去的,也顧不上這些。你這當娘的也是,這孩子都多大了,跟他一般年紀的,哪個沒個兒子呢?你一點兒都不著急?”見恭順公主垂頭不語,皇后便歎息道,“這是咱們親近,我與你說些心裡話兒,外頭那些爭執,朝中如何我都不管,我心裡看重的,就是叫這些孩子過得快活。”

    “嫂子!”

    “聯姻之類我也不會與你算計這些,能給你做兒媳婦兒的,我只望是程兒自己喜歡的,哪怕是……”她轉頭對著昭貴妃笑笑,柔聲道,“是龐家的人,與我而言都並不是要緊的。”

    龐家是皇貴妃與昭貴妃的本家,因女子的興盛而起,風光無限,然而與皇后卻是天然的對頭。

    “程兒才不是那樣沒眼光的人。”恭順公主小聲兒說道。

    昭貴妃正細細地端詳明秀,見她目光柔和,又仿佛對長輩很尊重的模樣,一直都在用心傾聽皇后與恭順公主的話也沒有半分不耐,雖然覺得恭順公主這句話哪裡不對勁兒,有連著她一起罵了的嫌疑,卻還是大人大量地抬抬手放過了,突然與明秀問道,“平日裡喜歡什麼消遣?”仿佛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昭貴妃豔麗的臉上露出幾分懊惱,緩了聲音問道,“下一回入宮,我給你預備出來,咱們一起打發時間。”

    她看著明秀,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這雙清澈的眼睛。

    沒有譏笑可憐看不起抑或是討好畏懼,清淩淩的小女孩兒,叫昭貴妃覺得心裡都亮堂起來了。

    “若說要一起打發時間,那就只能打葉子牌了,你不是就會那一樣兒麼?”皇后見昭貴妃竟然這麼喜歡明秀,忍不住調戲了一下。

    “胡說!我還會下五子棋!”昭貴妃聽了這麼個誹謗,覺得自己在小姑娘心裡的形象有崩塌的趨勢,頓時大怒!

    明秀微微一怔。

    古代還有五子棋?

    “是了,還會悔棋偷棋子兒呢。”皇后不知明秀的疑惑,已經笑了。

    從前當昭貴妃是對頭,然而這麼多年過去,又與昭貴妃同甘共苦過來的,那點子仇怨早就沒了,她平日裡倒十分喜歡逗弄愛炸毛兒的這個妍麗的女子。見昭貴妃氣得高高的胸脯上下起伏,很有一種叫自己欺負哭了的節奏,皇后的心裡爽了,暗淡的宮中生活都被點亮了,笑眯眯地回頭看著也一樣兒癟著嘴兒黑著臉的恭順公主,心滿意足地抬手喝了一口茶。

    “你!你!你給本宮等著!”眼瞅著被皇后戳穿了老底兒,昭貴妃又見明秀好奇地看著自己,仿佛是在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偷棋子兒,頓時傷心了,指了指皇后虎虎生風地走了。

    “這……”見昭貴妃被氣走了,明秀已經忘了方才的疑惑,忍不住有些手足無措。

    “你安心,她呀,今天晚上就得來我這兒報仇。”怎麼報仇呢?來跟皇后娘娘下五子棋,狠狠地偷她的棋子兒。

    “她從前可驕橫了,不是這樣呀。”恭順公主離京前昭貴妃還得寵著呢,什麼皇貴妃那都是天上的浮雲,那時這女人叫一個傲慢,蹬鼻子上臉就沒有叫人喜歡的地方,如今竟還好些,見皇后抿嘴笑起來,恭順公主便若有所思地說道,“莫非是皇貴妃……”

    “她本不是個心眼兒多的人,從前叫陛下寵著攛掇著,自然與我爭鋒。後頭沒了別人的挑唆,她就閑下來了。”

    昭貴妃就是耳根子軟罷了,誰對她好就聽誰的話,從前聽皇帝的,皇帝丟開了她翻臉無情,叫她失了依靠,妹妹又在後頭捅刀難免就生出了些複雜的心境,只是這後頭人情冷暖見識了,也知道誰才是真心待她,竟天真爛漫了許多,再也沒有從前的惡事。

    皇后並不是一個記恨的人,況這後宮妃嬪爭鋒,叫皇后說恨什麼情敵呢?恨那個無心無情的男人還差不多!

    男子若是個有良心的,也沒有這些後院女子間的悲劇了。

    目光沈了沈掩住了目中的冰冷,皇后見恭順公主遲疑地點頭,這才和聲道,“她是個簡單的性子,為人其實並不難相處,有她在我的面前,這日子也不難熬了許多。”

    “陛下還是那樣?”恭順公主眼見這宮中冷冷清清的,又想到方才聽見的輕狂的女子的笑聲,便忍不住氣道,“再如何,那也是個妾!”

    生出的兒子還是叫人說一句庶出,又有多少臉面呢?

    “就當是磨礪。其實有她與榮王,我竟安心些。”皇后命人出去,這才與恭順公主垂目低聲說道,“沒有榮王這麼一個擋箭牌,太子與唐王怎會如如今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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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9-10 18:52:01


    皇位之爭可沒有親兄弟的說法,一母同胞翻臉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當年皇后曾經很擔憂這個,然而先有安王后有榮王,眼見外頭勢大叫太子與唐王越發彼此守望互助,能不見到兄弟相殘,皇后已經很滿足了。

    至於日後太子會不會宰了榮王,那不是自己生的,又不如安王叫自己拿親兒子看,皇后娘娘也就管不了這麼多了。

    “他禍害人禍害慣了,竟越發不像,也不怕叫人道一句昏君!”恭順公主在皇后面前素來言行無忌的,又想到當年叫皇帝給坑慘了,頓時憤憤地說道,“當年若不是嫂子娘家,他怎會順利登基穩固朝堂?!”

    當年皇帝根基不穩,搖搖欲墜,還是皇后身後的承恩公府出力文武之上支持著,方能有眼前的局勢。

    “功高震主,難免叫人心生忌憚,況當年他能厚待我多年,也是辛苦了。”皇后漠然地說道。

    她並不是一個美人,當年嫁給皇帝時那還是個奪位的皇子,為了得到支援不得不做出情深意重的模樣來善待她,太子與唐王就是那時生下來的。不過顯然皇帝陛下不是一個樂意出賣自己身體的人,也記住了皇后面前賠笑討好帶給他的恥辱,因此當他帝位穩固,就不再對皇后假以辭色,還屢次提拔年輕貌美的妃嬪來與皇后爭鋒,給皇后沒臉。昭貴妃做的不好,因此失了寵。皇貴妃一直是個蠢貨,做得十幾年如一日,因此就得了皇帝的寵愛。

    內裡就是如此,不過皇后卻懶得與志得意滿的皇貴妃說這些廢話。

    慢慢兒給她兒子當磨刀石去吧!

    目中閃過冷光,皇后握了握袖下的手,抬頭與擔憂自己的恭順公主柔聲道,“你放心,我並沒有吃虧。”真到吃虧的時候,也別怪她心狠手辣就是了。

    想到皇帝那麼個王八羔子,皇后就忍不住想到了當年恭順公主的倒楣事兒,只是明秀還在,她只好含糊地說道,“至於你,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是何意恭順公主竟不明白,只是昨夜陳嬤嬤的話言猶在耳,她竟然少了幾分對從前事兒的興致,含糊地點了點頭。

    比起皇后,她其實過得跟在蜜罐子裡似的了。

    “其實,我是真的過得很好。”恭順公主喃喃地說道。

    原是她有些太不知足罷了,她心安理得享著那人的寵疼,還叫他傷心……

    她念念不忘的,或許並不是當初的那人,而是……

    “給母后請安。”心中正有些東西在慢慢地清晰明瞭,恭順公主就聽到門口有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詫異地回頭,卻見門口處明亮的光線之中,正有個眉目似畫,容顏如同二月春光一樣明媚的青年緩緩而來,那儀態美妙,刹那的美麗仿佛在一瞬間躍然而出,叫人永生難忘。

    恭順公主看著這高挑的青年恭敬地給皇后施禮,也不得不承認安王的美麗世所罕見了。

    “你還病著,竟急著過來做什麼呢?”皇后見慕容甯忍著泛著潮紅越發嬌豔奪目的臉龐,心生歎息。

    太子與唐王再如何艱難,也怨恨著寵妾滅妻的皇帝,後院兒卻也有幾個妾室的,不過是更給正妻尊榮與體面,不叫妾室壓過妻子罷了。

    然而眼前這個,卻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慕容甯昨日在心上人面前美麗凍人了一下,回頭就病了,如今燒得腦子糊裡糊塗,卻還是聽見恭順公主母女入宮之後努力地爬起來想要見明秀一面。

    “表妹說,說喜歡外頭的冰糖山楂,我自己往禦膳房去親手制的,你嘗嘗看。”他的手一抖,從袖子底下滑出了一包歪歪扭扭泛著焦黃糖霜的果子來,忍著心裡的歡喜將紙包遞到了詫異的明秀的面前,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只有自己的模樣,想要笑一笑,卻酸澀的不行。

    其實當年他從不知道,原來他的王妃,也曾喜歡過這些。

    他究竟錯過了多少?

    大抵人生得美麗些,就格外地多愁善感。

    明秀見不知怎地這皇子又在自己面前掉眼淚珠子,頓時心虛地往上手臉色意味深長的皇后看去。

    看起來皇后娘娘很喜歡這個不是自己生的的皇子,可別以為自己是欺負了他,回頭尋自己算帳。

    一時捧著黃乎乎的山楂的榮華郡主頓時就覺得這玩意兒燙手了。

    “吃,表妹吃。”沒有回憶算什麼,現在安王殿下就給創造出點兒回憶來!

    眼瞅著這眼前的一幕也與前頭慕容南遞給心上人冰糖山楂的畫面差不多,慕容寧急忙抹了抹眼淚,顧不得自己還頭暈眼花的呢,對著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明秀咧開了一個格外燦爛的笑容,還慇勤地說道,“你別看長得不好看,其實可好吃了。我,”他忍不住臉上的笑快活地說道,“我嘗了,吃不壞,你放心。”

    吃不壞就夠了麼?!

    榮華郡主手有點兒抖,深深地看著這位看著挺二的皇子,想著這貨是不是跟自己有仇想要毒死自己一把。

    被心上人滿心滿眼地看著,安王殿下挺了挺自己的單薄的身子,目光瀲灩。

    恭順公主都在一旁張了張嘴,想別叫閨女自己作死吃這個,卻見沈默地看了安王一會兒的明秀突然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來,對著慕容寧感激地點了點頭,拿起一個山楂面不改色地吃了。

    入嘴的是帶著些苦澀,帶著些異味兒的酸酸的山楂,明秀面上沒有半分不喜地吃了,淡定地轉頭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水,沖散了嘴裡古怪的味道。

    “殿下有心了,只是君子遠庖廚,日後還是不要勞煩了。”明秀柔聲說道。

    明亮寬闊的屋子裡,小小的女孩兒這樣溫柔地與自己說話,慕容寧不知是不是因在病重更喜歡傷感,竟一時移不開眼睛。

    從前,她也是這樣與自己說話的,只是那時自己不珍惜,總是想著往外跑籠絡群臣,想著坑太子唐王一把。

    他把她心安理得地丟在家裡,如今想來,竟恨不能自己給自己兩個耳光!

    他做錯了,辜負了她,已經知道錯了,所以不要不要他,不要轉頭去看別人,他一定不叫她再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癟了癟嘴,慕容寧覺得自己眼前發黑,勉強站了一會兒,便坐在一旁喘氣。

    “安王這是昨日凍病了?”瞧著病得不輕,不過病成這樣還知道倒騰什麼冰糖山楂就叫恭順公主心裡警惕了起來,然而想到安王能叫皇后當親兒子看,到底品性上叫人心安的,恭順公主再想到昨天閨女與自己笑言的“美麗凍人”之語,便與急忙看過來與自己恭恭敬敬聆聽的安王溫聲說道,“這大冷的天兒,那就得多穿點兒,不然美是美了,這病了不是叫嫂子與你母親心疼?”

    “您說得對。”慕容寧咳嗽了一聲,正要偽裝堅強,卻模模糊糊地見著不遠處安靜地坐著的明秀捧著山楂帶著幾分憂心看著自己,突然心一橫伏在了桌面兒上努力地咳嗽,虛弱地,勉強地小聲兒說道,“只是如今難過的很。”

    他記得,心上人最憐惜弱小了!

    果然明秀見了安王這樣單薄,再看看手上這要命的山楂,心中到底因自己幾度腹誹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愧疚,又取了一枚在嘴裡慢慢地吃了。

    還是那樣的苦澀,只是叫明秀想著,安王說好吃,只怕是那時病得狠了,味覺都不好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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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2:15


    她雖然心中有些防備,卻也不願糟蹋旁人的心意,安王能這樣用心,已經叫她心中感激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殿下平日裡也別急著動,好好兒養著就好了。”明秀柔聲說道。

    “表妹這話,我聽得心裡歡喜極了,除了母后與母親,很久沒有人這樣關心我了。”慕容寧心說果然哀兵必勝,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贊,早就忘了今兒早上他倆親哥還叮囑他不必上朝好好兒養著免得落下病根兒啥的呢,眼裡都流出了喜悅的淚花兒,越發得寸進尺地小聲說道,“表妹不知道,聽了表妹的話,我心裡暖呼呼的,都覺得自己病好了。”

    皇后很久沒有說話了,含笑看著兒子裝模作樣演戲糊弄小姑娘,卻樂見其成,只是挑了挑眉。

    回頭把兒子缺愛缺關懷的心情好好兒與太子唐王說說,好叫兒子多得些來自兄長的關懷不是?

    想必太子聽了這些,一定很感概,會回頭狠狠抽他的!

    慕容寧正繼續在明秀面前做出了可憐的模樣,如今縮成一團更見慵懶病弱的美態,卻陡然背後竄出了一股子涼氣,渾身拔涼拔涼的。

    “小女覺得,殿下還是多看太醫,好得就更快了。”什麼是蹬鼻子上臉呢?安王就是了。

    明秀不是個蠢貨,見安王還裝得挺像,頓時抽了抽嘴角,之後方才與上頭含笑的皇后柔聲說道,“我本不懂這些,只是不知殿下是否因昨日往驛站來吹了風,竟不安起來。”見安王呆住了,用力搖頭,且也顧不得裝模作樣了,努力挺著後背表示自己其實病得不重不是自家的過錯,明秀心中微微一笑,倒覺得這位殿下心性純良,生出了幾分好感,又見上頭皇后了然地看著自己,頓時心虛低頭。

    小姑娘竟然知道這樣來堵兒子的嘴,皇后心中也只好說一句一物降一物了,不過瞧著安王傻乎乎還很開心的模樣,竟也覺得這樣兒挺好。

    都精明起來,這日子怎麼過呢?

    “我算了算,咱們阿秀是不是也十五了?”皇后見慕容甯緊張地望過來,臉都繃緊了,這才與微微頷首的恭順公主含笑問道,“你心裡可有主意沒有?若是沒有,我給你瞧著如何?”

    “她才多大,我才不及呢。”恭順公主拒絕承認自己已經將京裡的好人家挑揀了一回,表示自己一點兒都不著急。

    “一家有女百家求,這麼好的姑娘家,你就算藏著掖著,又能留到何時呢?”見恭順公主遲疑了一下偷偷與自己使眼色,皇后心中一動,又見明秀的臉很適時地紅了,便指了指都不敢咳嗽了的慕容寧笑道,“帶你表妹往外頭去走走,這御花園裡好看的地兒多得是,她多年沒有回來,想必瞧著新奇。”顧不得外頭冷得很,皇后面不改色地與眼睛都亮了的慕容寧笑道,“回頭再去安慰安慰你母妃,今日又惱了。”

    一個“又”字,可知昭貴妃娘娘過得是多麼苦逼的日子。

    “知道了。”能與心上人單獨走走,雖然身邊兒跟著一堆的宮人也盡夠了,慕容寧急忙用力點頭。

    明秀並無不可,見恭順公主仿佛與皇后有話要說,也跟著起身。

    眼瞅著兩個孩子一同出去了,皇后只覺得這並肩的背影仿佛連在了一起似的,又見恭順公主松了一口氣,這才笑問道,“我方才問你你卻不說,莫非是擔心這孩子臊了?”

    “我與嫂子說句心裡話兒,到了咱們這身份兒,阿秀又是這樣的品貌,還封了郡主。這已經是富貴雙全,如今也就姻緣一件叫我操心了。”

    恭順公主此時就坐得離皇后更近了些,很有懇切的意思,撫摸著腰間明秀親手繡給自己的吉祥如意花紋的精緻荷包兒,目中就生出了幾分傷感來,輕聲道,“嫂子也知道,這女子一旦所嫁非人,管你是什麼身份兒呢,都是一輩子的悲劇。”

    “你的意思是……”

    “阿南我就瞧著極好,知根知底兒我從小兒看著長大的,且還有幼時的情分,總不致虧了阿秀去。”恭順公主都打算好了的,見皇后怔了怔斂目不語,便繼續說道,“他母親嫂子也知道的,最是個心胸開闊的厚道人,拿阿秀當親閨女養,以後在她身邊兒過日子,阿秀總不會吃虧。”

    慕容南品貌都是最好的,然而恭順公主是知道婆婆要命的,更看重厚道的平王妃些,此時便忍不住喃喃道,“八角俱全的人家兒,很不多了。”

    皇后再喜歡慕容寧,也不得不承認恭順公主說的都是對的,平王世子慕容南確實是百裡挑一的好人選。

    “阿秀知道麼?”皇后溫聲問道。

    “若叫她知道了,心裡不自在起來,想必就不好與阿南這樣親近了。”恭順公主冷眼瞧著,明秀待慕容南與沈明程兄弟並沒有不同,只當閨女沒有開竅兒。

    “小兒女的事兒,且得叫他們自己兩情相悅才好做親是不是?”皇后這話就很別有用心了,又見恭順公主遲疑了一瞬認同地點了點頭,見她面上神色不好,又想到當初的舊事,到底在心中憐惜她幾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地說道,“你能看開些,我這心裡也跟著歡喜。”感覺到手中的軟乎乎的小手一顫,皇后便繼續說道,“永樂當年那樣奪了你的姻緣,然她卻並未快活,你可想知道?”

    大冷的天兒逛什麼園子呢?

    況安王還病著,明秀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怎麼會叫安王拖著病體跟著自己到處跑,不過是尋了一個背風的亭子坐了,有些歉意地說道,“連累殿下了。”

    “其實我就喜歡吹吹風。”慕容寧忍了一路了,這才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正覺得自己的肺都要咳出來了的時候,就見一旁遞過來一碗茶來,抬頭就見明秀對著自己微微頷首,他眼睛都睜大了,見明秀溫和地看著自己,顫巍巍地接過了茶道謝了,垂著頭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有心與明秀說些什麼,卻還是憋不住地咳嗽,許久之後方才低聲說道,“見了表妹,我心裡其實很快活。”

    後頭的話兒聲音太小,明秀並沒有聽見,只是見慕容寧長長的睫羽垂落,竟恍惚生出了幾分錯覺。

    仿佛記憶裡,有一個美貌如花的青年,也是在自己面前喜笑顏開,美麗得吹開了不散的陰霾。

    明秀皺了皺眉,晃晃頭,見慕容甯有些可憐巴巴地偷偷覷著自己,便有些疑惑地笑問道,“我與殿下有仇仇怨麼?”

    “啊?!”

    “您這樣小心翼翼,倒叫我不知該怎麼是好。”明秀和聲說道。

    她看出了幾分,安王並不是心中狡獪之徒,倒仿佛與昭貴妃有些仿佛,缺點兒心眼兒,這在宮中真是難得。

    這樣的皇子,說是為了討好沈國公因為對她這樣小心,竟有些說不過去。況又有皇后的體面在,明秀並不願意得罪四皇子。

    “我……”他其實是欠了她的。

    欠了她的一生。

    慕容寧吸了吸鼻子,只是看著眼前年輕活潑的明秀,小小地嗯了一聲。

    他早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那樣兒,上輩子他們就會很幸福。

    原來對於沒用的四皇子來說,什麼皇位根本顧不過來,他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兒,安安生生地跟自己喜歡的妻子好好兒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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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9-10 18:52:48


    “太子……對我很好,拿我當親弟弟的。”慕容寧看著明秀,見她怔住了,一雙清澈的眼睛微微張大忍不住輕聲說道,“我沒有那麼多的野心,也不想參合要命的事兒,日後,我就娶一個妻子,別的女人都不要,都不許她們靠近我,我就守著……”他看著明秀詫異的模樣,那時從前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心裡酸澀的不行,急忙低頭擦了眼角的淚光輕聲道,“我的心上人,不知道我有多喜歡她呀……”

    喜歡到這輩子,他也願意隨著她一起去死。

    “殿下?”明秀聽不明白,可是卻又仿佛聽明白了,心裡不知為何竟輕輕替發疼,忍不住喚了一聲這目光散亂迷茫的青年。

    “我失儀了。”他想留給她自己最好的模樣,可是仿佛總是失敗,慕容寧挫敗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見明秀抿嘴低頭,竟心中生出了更多的不滿足來。

    妻子當年恭順溫柔他記在心中,可是如今,卻更喜歡她對自己毫無芥蒂地快活地微笑。

    滿院子的梅花兒映襯之下,冰雪仿佛都染上了嫣紅來,然而除了這個,御花園裡頭除了宮人竟靜靜的,慕容寧正欲說些什麼,卻陡然聽見遠處空曠之中傳來了女孩兒的一聲十分尖銳的笑聲,之後就聽見人聲鼎沸,幾道人影飛快地往這頭兒來了。

    當首一個一身紅衣如火,生生地透出了幾分張揚,後頭還跟著一個面帶幾分不耐的少年來,年紀與明秀仿佛,玉帶錦衣容貌美麗,竟與慕容寧有幾分仿佛。

    明秀聽見人聲心中松了一口氣,這才覺得此地叫人心裡發慌的靜謐都散去了,見了遠處的人急忙起身看去,心中卻生出了些疑惑來。

    這御花園前有沒見著面的皇貴妃張狂大笑,可惜恭順公主沒理睬,這後腳兒,竟還有這麼多放誕之人?

    難道這不是宮裡?

    想到能在宮中這樣肆意,只怕該是皇帝喜歡親近的,明秀卻並不誠惶誠恐,面上端莊起來。

    皇帝陛下還依仗她親爹沈國公呢,旁人……也就是那樣兒。

    她這個郡主封下來,可不是靠著不得皇帝愛重的公主娘,而是為著她父親沈國公軍功強悍,叫皇帝也不得不給自己這個體面。

    這宮裡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就罷了,不想得臉的,她也不吝嗇叫人知道知道什麼叫打臉!

    慕容寧也跟著搖搖晃晃地起來了,見了那兩人臉色頓時不好看了,轉頭與明秀皺眉道,“不過是不相干的人,不必理睬。”

    “都聽殿下的。”明秀眼睛更好些,見了那少年就知這該是五皇子榮王了,見他雖然與慕容寧模樣兒有些相似,卻並沒有慕容甯的平和,倒帶著幾分心機算計,這是真叫她不喜歡的。凡事不能對比,這一對比方才叫人愕然發現,安王竟其實也算是一個招人喜歡的皇家好青年了。

    此時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披風,她也不對那女孩兒的身份好奇的,隨著慕容寧就下了亭子準備回去。

    “前面的那兩個給本郡主站住!”那女孩兒見了前頭的人,頓時尖聲叫道。

    她一邊說,竟就一邊沖到了明秀的面前,望了明秀一眼,就露出了幾分嫉妒之色,俏麗的臉都扭曲了。

    “好一個美人,你又是誰?!”這女孩兒看都不看慕容寧的,仿佛帶著幾分鄙視,只盯著目光沈穩的明秀冷笑道,“我可是永壽郡主!還不給本郡主行禮?!”

    永壽郡主。

    明秀目光一閃,見慕容寧轉身就護在了自己的面前,目光就微微一沈。

    她自然是知道這位永壽郡主的,說起來大家還是老熟人,想當年恭順公主與這郡主的生母永樂長公主還頗有些淵源,這到了如今哪怕是永壽郡主無辜,她也忍不住遷怒。

    “在宮裡論尊卑,你腦子壞了?!”慕容寧呵斥道。

    “四皇兄,你是個廢物,就少在本郡主面前擺譜。”永壽郡主顯然是個得寵的,至少比慕容寧得寵多了,此時仰著頭看著氣得要死的慕容寧,只冷笑道,“你再敢在我面前說一句話,回頭我就告訴舅舅去!上回舅舅那兩耳光沒抽醒你是不是?竟敢在我的面前張狂!”

    她口中的舅舅自然是皇帝陛下,不過一個外甥女兒竟能使喚皇帝抽自己的兒子,也不知是兒子太叫人不當回事兒,還是外甥女兒格外得寵了。

    “我若是郡主,就不要在宮中大放厥詞,免得貽笑大方。”明秀見慕容寧氣紅了臉,便淡淡地說道,“什麼好聽的名兒不成?郡主這樣霸道,只好叫人望風而逃了。”

    “你!”永壽郡主總覺得這話裡不對勁兒,有點兒罵她潑婦的嫌疑,只是卻尋不出痕跡來,然而她張狂慣了,也不去尋個理由,高高地揚起手厲聲道,“你敢辱我?!”

    明秀巋然不動,手上卻已經蓄勢待發,就得這爪子落下來就給這丫頭兩個耳光先出出氣,卻見眼前人影一閃,竟聽一聲驚叫,眼前這個紅衣女孩兒竟然叫慕容寧一把甩到了地上。

    “你敢碰她一根頭髮試試!”慕容寧平日裡懶得與一個丫頭計較,然而此時看她竟然敢與明秀動爪子,頓時惱了。

    “你竟敢推我?!”永壽郡主叫慕容寧給丟進雪地上,渾身都疼的厲害,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平日裡叫自己收拾得無聲無息的安王,眼睛頓時紅了,抱著摔得疼極了的胳膊哭著叫道,“我要告訴母親去!”

    她的母親永樂長公主乃是皇帝嫡親的妹妹,從來說一不二,別說在京裡沒有女眷敢觸永樂長公主的黴頭,就是在宮裡頭,永樂長公主都敢不給皇后體面的。因母親給力因此從來沒有吃過委屈的永壽郡主,望著在氣得一張臉豔若桃花的四皇子身後好整以暇,想了想竟然還對自己露出一個譏諷笑容的明秀,頓時就在心裡恨上了。

    “我不過是與你說了一句話,還未分明就要挨打,可見這宮中,竟是永樂公主的天下了。”明秀對著永壽郡主溫聲道,“只是兩位皇子面前,郡主這樣張狂,莫非比兩位皇子還要高貴?”

    “皇子算什麼東西,莫非還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永壽郡主叫哭著喊著撲上來的宮人給扶起來,冷笑了一聲說道。

    明秀一呆。

    她不過是順口挑撥一下,左右閑著也是閑著,沒有想到永壽郡主竟這樣給力,自己就順著往下得罪人。

    慕容寧被得罪慣了並不在意,然而一旁本就不耐的五皇子榮王的臉青了。

    榮王殿下可不是個東西!

    不過想到這丫頭的身份,榮王到底忍了忍,轉頭目視明秀許久,突然撫掌笑道,“我知道姐姐是誰了!”

    他年紀還比明秀小上一些,只是言語輕佻叫人不喜,明秀不願與他說話,只含笑做個木頭人。

    “你是恭順姑母家的榮華表姐。”榮王生得極好,笑起來的時候光彩奪目,又是一種風情,叫永壽郡主看直了眼睛,之後聽到了明秀的出身,頓時冷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是誰,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倒在我的面前擺出個款兒來,自己給自己臉呢!”

    “自己給自己臉這叫自尊、自重。只是我瞧著這位郡主竟不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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