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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9 23:51:00

【作者簡介】:耳東靖,男,台灣-台北。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秦漢三國

【內容簡介】: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個奮不顧身的救人義舉,居然有機會改變即將烽火四起的漢末時代;而面對演義中果真出現的每一位角色,已幫劉備脫胎換骨的他應該如何因應?
    手中雙劍,又能否替他力挽狂瀾、把所有菁英整合成抵禦外侮的強大實力?
    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這無意間穿越時空的主角,要怎麼運用「討賊樞密使」與劉皇叔的身份扭轉乾坤,重新打造理想的大中華吧。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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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9 23:55:42

第一章   英雄膽  魂飛亂世     洛陽行  途遇群

    涿縣。

    在「樓桑村」那株亭亭如車蓋的桑樹底下,一抹迅捷無比的疾轉身影便於奔繞巨幹過程間,正掌出如電的將周遭灑落樹葉不斷拍回天際!

    此人雖已重複這個相同動作將近有一炷香的時辰,卻絲毫不顯疲憊或籲喘的神情,反而更加快其速度與勁道,讓臨空飄盪的群葉密集飛揚;遠遠望去,就像千萬頭夜竄出洞之蝙蝠覓食前在大樹旁的慣行聚舞,亦彷彿久久未散的環狀煙火持續綻放不墜,煞是好看壯觀。

    那是一名耳垂比常人稍大且長了副娃娃臉的年輕後生,若非身上所穿的一襲潔淨白衫是尋常布料,威儀出眾的他模樣可不輸給任何名門子弟;但現在,這獨自練功的青年一等體內雄渾真氣足足運行四十九周天後,腰邊懸掛的兩柄竹竿即驟化道道炫目綠虹,帶出之強烈氣旋也因他宛如龍吟的驀然長嘯,頓使半空中無數繞圈葉片「轟」聲向外肆炸,而待紛降落葉於地面漸佈成了直徑丈許的大圓環,青年早已穩穩站妥,並昂首注視著頭頂那仍綠葉茂密的枝幹某處------。

    他的名字叫劉備,字玄德,昔日以編蓆織履為生,侍母至孝;聽村中的耆老們說,這貌似少年的遊學子弟跟當今皇室彷彿還很有些淵源,祖上因是劉漢宗親而曾派駐地方為官,並獲封為「涿鹿亭侯」。

    不過此刻他軀體裡面,裝得卻是一縷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魂魄。

    「天哪!我怎麼會莫名其妙便跑來這亂七八糟的時代來?而且還鑽進了這愛哭鬼的身子裡------」那是當天一不小心就佔據了未來皇叔暨「蜀漢昭烈帝」肉身的他,嘴巴最常喃喃自語的一道無解難題。

    也難怪他著惱訥悶了;原名劉漢龍的他,是台北一處軍械研發局的新任副主管,已近不惑之齡雖始終未婚,但這年紀即官拜中校可稱得上是前途似錦,而昨天趁著休假約朋友到外縣市一座「白帝廟」遊玩時,卻連廟壇內的神明長啥模樣都還沒瞧清楚,他便為了營救一個不慎落下山崖的小男童,在剎那間的雙雙墜跌中失去了意識。

    或者是陰錯陽差的巧合吧,那時的青年劉玄德剛好亦正爬上樹想拿幾顆鳥蛋回去孝敬老母親,不料淋過雨後的樹皮異常滑溜,他一不小心就倒栽蔥的直往下掉,而摔落地面前,腦門還在另一根斜橫硬枝上狠狠撞了一記---;於是,靈魂也驟然飛入時光隧道裂縫的劉漢龍隨即在這個時候,恰巧竄入了漢末靈帝年間那副「青春的肉體」內。

    若非他自幼深具家傳的厚實武術根柢,危急中掌拍樹幹削減落地的速度,否則任誰從那約三樓高的地方一摔,不死亦得摔成了智障------。

    也幸虧咱的劉副局長生性樂觀豁達,嘀咕歸嘀咕,經過整日埋首苦思及自我安慰,他也逐漸接受了這已無法改變的殘酷事實;反正既來之則安之,何況擁有前世、今生雙重記憶的他由於以往愛打三國電玩系列遊戲,亦曾對那時代的野史、正傳做了好一陣子功課,所以決定當新「玄德公」的劉漢龍在調適完心態後,便著手整理滿腦袋的紊亂思緒,衡量該從哪邊踏出他探索這混沌亂世的第一步。

    他印象裡,掀開三國序幕的「黃巾之亂」離現在還需約莫五年左右才會發生,自己目前可是剛結束朝廷「議郎」盧植處的課業,仍在因受黨錮之禍而暫居盧府的新業師鄭玄那裡學做文章,這趟回來亦是用省親藉口臨時告假的;但就算是劉備本人也心裡明白得很,跟著盧植好歹還學了些弓馬武藝與帶兵打仗的本事,然而劉皇叔對鄭玄成天的「之乎者也」則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投門習藝無非是想藉此拉抬身價,順道看看能否在政治舞台混水摸魚的搞搞人脈兼套點裙帶關係。

    那可怎辦?即使現在去尋覓他那兩個很能打又忠心耿耿的牛人把弟關羽、張飛吧,沒客觀環境因素的配合,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人家願不願意跟他結義拜把子換帖,可又是另外一回事哪;況且,關二爺此刻搞不好還剛在遙遠的河東解良宰殺土豪劣紳,準備亡命跑路呢。

    歷史上的劉備,優柔寡斷的毛病只稍贏袁紹一些而已,否則追隨他到江夏的十幾萬荊襄百姓便不會遭曹軍鐵騎屠殺,而那剛投靠沒多久的倒楣軍師龐統,更不至於在征蜀途中慘掛「落鳳坡」了------。

    還好咱這主角性格上沒這缺點,而且原有的功夫在穿越過程還增強了數倍,剛那一幕就是他練例行性的基本功;等略作休息後,新劉備即咬著牙轉過身來,並緊握拳頭大吼道:「回洛陽去!我不能再四處寄人籬下、受人白眼了;我要搶地、練兵、搞內政,我要尋找我的文臣武將,我要把欺負我的那票政治無賴們,修理到滿地找牙!」

*          *   *

    在出鄴城往虎牢關的官道上,腰懸雙劍及鞍旁斜掛「鐵三截槍」的劉備便騎著一匹青棕瘦馬,正往洛陽方向緩緩馳行。

    眼角猶濕,因為他想起了臨行前那慈祥老太太的諄諄叮囑:「兒啊,你安心的在洛陽城盧將軍和鄭老師那裡習藝求功名,勿再以娘為念;咱劉家以後能否揚眉吐氣,可就全靠你了------」

    上輩子的記憶中,父母的關心一直是他最渴望擁有的愛;由於一場離奇車禍,未曾尋獲遺體的兩位老人家早在自己十五歲那年就撒手西歸了,要不是藉著埋首書堆及寄情練武來麻痺傷痛,他可能撐不到去讀軍事學院即先找個地方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便也因這樣的滄桑歷練,才造就他日後面對險惡環境的一身本事。

    劉備想到這裡,不禁摸了摸掛於右腰的新劍劍柄---;說來巧合,以前參加武術比賽,雙劍即是他的強項,但在群雄割據的混亂世界,戰場廝殺卻需靠較長的刀槍重戟取得優勢〈難怪舊史中劉備常給敵將追著跑〉,於是他便將拿手的三截棍配合槍法,託村中鐵匠打造了鞍上這件自創的武器,臨時又挑兩把鋒利長劍,就風塵樸樸的朝洛陽出發。

    拜穿越時空之賜,現在的劉備不僅兼具兩個時代的智慧,同時還擁有對方武力和自己穿越時意外獲得的神奇能量;雖然三國裡的玄德公打起架來頂多只算二流角色,但若再加上一位二十一世紀的功夫高手,相信日後即使遇到像呂布那樣的變態猛男,也不至於吃虧到哪裡去------。

    過午。

    熱辣辣的大太陽烤得人汗濕衣襟,劉備雖不以為意,然而胯下坐騎倘若曬癱了,那他可就得徒步走到目的地啦---;而當他正打算找個涼快樹蔭歇歇腳,五丈外那條石坡路上此刻突然冒出了二、三百條身揹箭囊的人影,而且手上均抄有亮晃晃的刀子。

    「呔,前面的娃娃聽好了!留下你的馬匹和身上值錢東西乖乖走回頭路去;牙縫裡若敢蹦出半個『不』字,老子的手中刀立刻叫你死無葬身之地!」那灰衣帶頭大漢中氣十足的吼道。

    先是冷眼瞧了瞧對方;確實有張孩兒臉的劉備忽露著如金童般之微笑,向那滿臉鬍渣的勁裝持刀漢子拱手說:「這位兄台,小弟只不過是路經貴寶地而已,犯得著留住我所有的身家財產麼?」

    灰衣漢愣了一下,隨即哇哇大叫的瞪眼珠子怒喝:「反了反了!哪竄出來的野種,胎毛未褪的黃口雛兒,竟敢衝著褚爺爺放這等大膽狗屁;好心給你活路走不聽是吧?你給我下來,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寨主,跟一個娃兒囉嗦什麼?一刀宰了乾淨,省得這愣頭青砸了咱們的計劃------」他旁邊一名白臉高個漢子亦搭腔道。

    「別急,您老兄若想鬆散鬆散筋骨,我保證待會絕不讓大夥失望就是;但動手前,我有幾句話想請教---」劉備輕撫著瘦馬頸鬃,氣定神閒的問:「你們想要搶我財物便罷了,幹嘛叫我回頭?難不成各位看中了這塊鳥不拉屎的風水地,要在此處挖掘寶貝嗎?」

    搖動手中的鬼頭刀,自稱姓褚的漢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回答:「好,讓你死而無怨!臭小子,俺老褚等一下要在這幹票大買賣---;今天城裡有支押糧餉的隊伍會打這經過,咱兄弟已綴上那隊肥羊了,我不叫你回頭,莫非任由你到前面去壞事嗎?」

    「原來老兄是發善心,要放小弟一馬啊;」嘴裡長長「哦」了一聲,劉備先笑了笑,但卻又立刻眼神漠然的說:「可是恕我礙難從命,而且這條路麼,在下更是非過不可,你有本事---就留我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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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00:40

第二章   初用武  威震諸君     首聚義  劍蕩群魔

    一抹弧形刀光即隨著劉備話語結束迅疾砍向他的面門,而身躍半空加強勁勢的褚姓大漢同時更虎吼著道:「我叫你橫著過!」

    瞇起眼睛似在欣賞他這記還算狠辣的猛招,直待銳利刃風已至鼻準,劉備左手劍才「鏗」聲驀然磕開了砍襲刀口,同時右腕幾乎不分前後的朝那漢子爆射出一抹寒芒,快得彷彿來自九天外的疾閃冷電!

    「哇呀呀------」大漢哪曉得對方的劍竟會快成這樣,扭腰欲躲卻又甩不掉貼衣追襲的森森劍氣,不禁在翻身後退中急得連連怪叫。

    「寨主莫慌,兄---兄弟們來幫你了!」那瞬間目瞪口呆的白臉漢子,在片刻傻眼後立刻領著十餘名矯健俐落之小頭目悍不畏死的圍住敵人馬匹,並亂刀砍向了如嶽淵峙的劉備下盤!

    兩團晶亮芒球這時便有如炸碎的琉璃射往四周,而當十多把刀子還在「叮」、「叮」、「叮」的響聲中漫天飛拋時,「嘩啦啦」的三截槍又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再次罩住剛躍回地上呼呼喘氣的「褚寨主」!

    早嚇出一身冷汗的他自然識貨,趕緊又揮舞著鬼頭刀要迎截那陣宛若塌天的奪命棍雨,只是手中平常用慣的老夥計現在卻出奇笨重黏滯,無論他怎麼使盡吃奶的力氣,卻總慢人家如影隨形的槍尖一步;於是在一連串毫無意義的閃躲下,「褚寨主」那件灰衣胸口處已接連被「嗖」、「嗖」、「嗖」的割破了四道寸長裂縫。

    「朋友們,還有興致再比劃比劃麼?」仍在馬上的劉備將忽收回的三截槍斜掛頸肩,像未動過手似的朝周圍那群發呆壯漢笑著問道。

    當然,他的雙劍不知何時就已先歸入劍鞘了。

    已癱坐地上的褚寨主好像在看著什麼傳說鬼怪,呆瞧間也忘記抹拭額鬢冷汗;隔了半響,才訥訥的問:「你---你這是---這是啥妖術?」

    也對剛才小試身手的威力略感驚訝,但劉備只淡淡的回答說:「妖術?唉,如果你喜歡將我畢生苦練之武學稱作『妖術』的話,那便算是妖術囉---;不過比起各位來,我這妖術似乎還較管用些吧?」

    頓了頓,他又續道:「褚兄,原諒小弟實話實說;你的刀法若沒罵人的本事高明,待會那批糧餉就不劫也罷,否則遇上看不開的厲害將官,可就不是僅僅被人劃破衣服,或給絞飛兵刃這麼簡單囉------」

    和那夥發呆的小頭目面面相覤;是啊,若非是人家手下留情,褚姓大漢的前襟與那馳援眾兄弟,怎可能沒見半點彩?

    「小哥;呃,不對---」褚寨主這時忙扔下了刀子,滾地跪俯著說:「多謝少俠不殺之恩,俺褚燕今日算服了你啦!」

    「多謝少俠不殺之恩!」他身後所有人隨即也黑壓壓跪滿了一大片。

    終於下馬了;劉備忙攙起大漢謙遜道:「大夥快請起,小弟何德何能,各位不用行此大禮。」他頓了頓,又疑惑的向褚寨主問說:「對了,褚兄剛才說您的大名叫褚燕,請問可是『燕子』的燕?」

    「是啊,少俠有聽過俺老褚的名頭嗎?」褚燕一見劉備的怪異表情,以為他多少耳聞自己劫富濟貧的舊事,亦忍不住反問說。

    「聽過,而且還如雷貫耳哪---」劉備仍是那付難以置信的神色,繼續追問著:「但不知褚兄和『張牛角』張爺如何稱呼?」

    這次換褚燕表情驚疑了,因為人家收他做乾兒子也是最近的事;然而他仍忙著回答道:「那是我義父;怎麼,莫非少俠也認識他老人家麼?」

    「未有機緣拜見------」他搖了搖頭,便逕自沈思了起來;哇靠!想不到這擋不住自己幾招的傢夥,居然是以後擁數十萬眾的「黑山賊」首領,且逼中央政府不得不封「平北將軍」及「安國亭侯」的超級釘子戶張燕啊!

    別看他此刻武藝平平無奇,這傢夥日後統率的近百萬黑山賊,可全是連朝廷官軍甚至曹操、袁紹都無可奈何的野戰部隊呢;而他眼前的褚姓,則是日後合併了張牛角下屬才改姓為張的。

    「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將來我見到義父時再為少俠引介,可好?」目前仍叫「褚燕」的他一抱拳,恭恭敬敬的對劉備請示著問說。

    也向對方拱手為禮,劉備忙收起了天馬行空的思緒,客氣的道:「賤名有汙尊耳,在下姓劉名備字玄德,涿縣人氏,一個無名後輩罷了---;褚兄待見到了令尊,再替小弟問候他老人家。」

    褚燕在嘴裡念了幾遍,腦袋裡卻絲毫沒有這少年高手名字的任何印象;不過人家的紮實功力可一點都不含糊,所以他略一沈吟後,便鼓起勇氣的邀說:「劉少俠,今天真叫不打不相識了,您若不嫌棄,待會等咱收拾了狗官兵,再請劉少俠到山寨盤桓個數日,您意下如何?」

    「請恕小弟冒昧---」瞧他那恨到牙癢癢的樣子,劉備不禁訥罕的問:「不曉得褚兄為何如此痛恨朝廷軍隊呢?」

    「您有所不知---」褚燕講到這,便難掩悲憤的道:「當今皇帝任用奸佞,對百姓橫徵暴斂就算了,還放縱他標價而賣的官員魚肉鄉里、霸女欺男,要不是給他們逼上了絕路,咱眾兄弟幹嘛攜家帶眷的窩入山中落草為寇;何況這糧餉也是民脂民膏,不取有干天和!」

    精研三國史的劉備知他所言不虛,因此倒也沒向褚燕多所責難,反而還生了相助之心;於是在沈默了片刻後,劉備又問說:「那你可知押送的官兵數量多少,帶隊的頭兒是誰?需要在下助一臂之力麼?」

    「俺的副手郭大賢、李大目探過了,狗官兵約有千餘人,帶隊的是『大將軍』何進之弟,『禁軍校尉』何苗---」聞言和部眾均露出了驚喜眼神,褚燕這時忽然又領眾漢向劉備單膝跪道:「其實等俺一動手,我那剛拜把子的二弟郭嘉、三弟陳到也會從另一邊夾攻,但您若肯相助,我等願附尾驥,誓死聽從少俠號令!」

    「郭嘉、陳到?」下巴險些掉在地上的劉備這次連攙都來不及攙,即按住褚燕的寬厚肩膀顫聲追問:「你---是說穎川陽翟的郭奉孝郭嘉,和豫州汝南的陳叔至---陳到嗎?」

*         *  *  

    與褚燕等手下隱在山石後方---;劉備冷眼瞧著前頭那支即將經過且軍紀相當欠佳的押糧隊伍,專注之瞳眸有如正盯視獵物的豹子。

    也才剛和郭嘉及氣質甚像趙雲的陳到碰面,且回來原先埋伏地點不久;當然,由於他具有天生領袖的特徵,不僅使身手更棒且註定要替劉備賣命的陳到心甘情願歸附,還免費奉送了一位鬼才軍師郭嘉,而這機謀不亞於諸葛亮的「智多星」,卻沒傳聞中的那樣體弱多病。

    很明顯,他的英年早逝絕對和幫曹操日夜籌劃有莫大關係;此人若能多活個數年,周瑜往後能否在赤壁火燒曹軍,可還是個疑問呢------。

    「既有主公這等高人鼎力相助,那我們全殲敵人的把握,可又多幾分了---」劉備本對郭嘉的痛施辣手有些存疑,心想趕盡殺絕是否過火了些,但現在看這號稱大漢「禁衛營」的精銳兵種,他不由得搖了搖頭;一里多長的部隊,被冠上「盜匪」、「流寇」罪名而遭綑綁的襤褸百姓就佔了一半,幾十輛運糧車也三分之一裝得是劫掠自民間的細軟財帛,何苗和幾個帶隊軍官更直接在戰馬上摟著沿路強搶的年輕女子取樂,那淫笑的猥瑣模樣比真盜匪還猶過之而無不及。

    難怪褚燕堅持要將這夥敗類全數當場格殺------。

    「主公,敵人已進入咱們的埋伏圈,是否要下令兒郎們動手了?」有些緊張的褚燕握著鬼頭刀,低聲詢問著劉備說。

    「按原計畫由你指揮行動,等兄弟們用羽箭招呼完押糧軍,我會先衝去斬下帶隊將領,你和郭大賢、李大目便從後包抄與叔至會合;記得別誤傷百姓,官兵則不留一個活口。」已將青鬃馬借予陳到的劉備改把右劍斜揹於肩,果斷的對褚燕下達著連串指令。

    一波波近三百枝箭就這麼忽然臨空而降,準確朝連斥侯兵都沒派的禁衛營軍士陸續射去;差點摔下馬的何苗待所屬士兵哭爹喚娘倒成了一片時,才鬆開懷中的那名纖弱少女,滿臉驚恐的喊道:「敵襲!敵襲!侍衛隊呢?我操你們娘親,護駕啊!護糧啊!」

    摧魂奪魄之劍芒似在乎應著何苗的叫喊聲,把袍尾緊紮於腰的蒙面劉備此刻即如鬼魅般,連人帶劍的橫飛至他頭頂!

    「媽呀------」僅來得及嚎出這最後兩字的何苗,大砍刀還沒舉起便身首異處的栽落馬下,頸腔激濺的鮮血剎那間噴得漫空皆是。

    壓根不給對方有反應機會,一個大旋身中,吞吐寒電又「括」、「括」、「括」砍斷了三名呆看軍官的脖子,接著更在倒彈動作完成前,再度讓四個調轉馬轡的欲逃將領立刻喪失了呼吸功能。

    四將全是洞喉一劍!

    褚燕跟郭大賢、李大目這時候也已帶著部下撲了上來,而亂成一團的官軍只顧著逃命,誰肯拎刀槍護糧還擊?但這些人才跑出沒幾步遠,迎接他們的卻是陳到及其兩百統屬壯士!

    一馬當先的他宛若出匣猛虎,衝入敵陣後就用那桿「銀龍槍」與周身遍置的「龍紋釘」,遠打近挑將潰散的敗兵逐一擊殺;而郭嘉亦握手中長劍,指揮著一小隊灰衣人正替無辜百姓解開繩索。

    「眾鄉親,幫這些好漢子逮住那夥該遭雷劈的王八蛋啊!」

    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喊了這一句話;於是,早憋了滿肚子怨氣的老弱婦孺,情緒即像整鍋滾油被忽然潑下一杓冷水般炸開了,非但紛把企圖開溜的官軍掀倒在地,有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乾脆還拾起他們掉落之兵刃,跟著眾灰衣漢圍剁著落單及惶逃的士兵。

    郭嘉正用劍割斷了某位中年文士手腕上的粗繩,不料一個情急拼命的敵軍為求殺開一條路逃跑,竟揮刀往他背後猛砍了過來!

    「小心!」

    危急間,遭綁文士忽奮力將郭嘉往旁邊推去;說來甚是巧合,郭嘉跌落的那柄劍這時卻因豎彈的角度關係,恰好在那名行兇士兵的胸口一穿而過,且直沒至柄的將他撞翻於地。

    兩人均是一身冷汗;隔了好一會,郭嘉才望著那相救於己的文士,滿臉訝異的問說:「咦,您不是我同鄉的棗祗棗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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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06:07

第三章   護蒼生  義留棗祗     援跛叟  緣結甘彤

    這場人數與士氣成反比的肉搏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結束了。

    確定再無殘餘的禁衛營活口後,渾身血汙的陳叔至就牽著坐騎在劉備面前單膝跪稟道:「啟稟主公,一千四百零六名敵軍均已殲滅,百姓也都救出來了;除三十七位死於混亂外,共有一千五百零二名生還者。」

    上前扶起這員得力大將,仍蒙臉的劉備拍拍他肩膀說:「幹得好!大夥辛苦了---;咱眾兄弟的傷亡情形如何?」

    「託主公洪福,弟兄們僅戰死了十三名;受傷的有八十九位,但幸運的是都無重殘之憂---」他講到這裡,又不禁一臉欽佩的表情道:「大哥所言無虛,主公果然勇猛神武,令到大開眼界了。」

    正想謙遜幾句,一旁的褚燕已和郭、李兩副手亦領著郭嘉及那文士來到身前;只見他邊抹去頰鬢的汗漬,邊對郭嘉咧嘴的笑說:「二弟,你看俺可沒說錯吧!咱主公剛剛跟天神下凡有啥差別?」

    「你也勇不可當,所向披靡啊---」劉備先讚了他一句,隨即又提醒這直爽的傢夥道:「不過從今起千萬莫讓奉孝再孤身犯險了,我爾後還得多靠神機妙算的他,替眾兄弟出謀劃策呢。」

    「郭嘉知罪,謹記主公訓示---」心頭感動莫名的他趕緊向劉備一拱手;是的,想起適才險況,他仍不免餘悸猶存。

    「奉孝,你身邊這位是---?」眼尖的劉備已注意到那名中年文士,料想郭嘉必定曉得此人極為重要,便先開口相詢說。

    「啟稟主公,這位是嘉同鄉的棗祗棗先生,剛也因為棗先生不顧自身危險仗義相救,嘉才得免卻了一刀之厄;」郭嘉又向棗祗引見道:「棗先生,這是我家主公劉少俠,年輕有為兼禮賢下士,義救眾鄉民之舉,也是他身先士卒斬賊將於馬下,您二位多親近親近。」

    「棗祗謝過劉少俠救命之德。」躬身一揖,但棗祗等了許久卻不見對方有任何表示,片刻後不禁抬頭瞧了瞧劉備。

    看蒙臉的主公忽然發愣失態,陳到等人亦感覺不對勁了;褚燕甚至以為劉備激戰中可能頭部受了什麼創傷,不禁大著膽子去拉他手,情急的追問:「主公、主公,您---您沒事吧?」

    劉備卻沒搭理焦慮的褚燕,反倒去拉那一頭霧水的棗祗衣袖,且略顯激動的顫聲說:「棗---棗先生,能見到您真是太---太好啦,天下蒼生以後---以後可就不必再擔心沒飯吃了------」

    不明所以的睜大了眼睛,棗祗先轉頭看看郭嘉,即又對著劉備訥訥的道:「呃---劉少俠,我不太懂您---您的意思------」

    其實不光棗祗不懂,現場所有人除了劉備外,誰都不敢相信這位文士後來在曹魏轄地推行的「屯田制度」,會大大改善老百姓的缺糧危機,減少饑民易子而食與餓莩遍野的慘劇,進而奠定了魏晉一統江山的雄厚籌碼;簡單的講吧,曹操創業初期若沒這號人物幫他穩定後方的糧食來源,能否稱霸漢末可還是個大大問題呢。

    「你會懂的,你慢慢便會懂的---」他先喃喃自語了一番,這才回過神的朝棗祗拱手說:「在下劉備,草字玄德,請先生原諒我剛才的失禮;敢問棗先生目前在何處高就,為何會遭官兵陷害?」

    臉上一紅,棗祗過了好一陣子才微顯尷尬的回答:「說來慚愧得緊,我因看不慣十常侍賣官鬻爵的醜陋嘴臉,言語間得罪了段珪、趙忠,去年沒敢赴朝廷派任的『司農郎中』一職就離開洛陽躲到了鄴城;後來本打算往陳留去投靠家叔,哪曉得方出城幾天便遇上了這夥賊官兵,不由分說的就將我當盜匪抓了起來,要不是少俠率諸位好漢搭救,棗祗項上人頭可變成他們的請領賞金了------」

    「棗先生大才如千里良駒,甭怕碰不到伯樂;」劉備這時向褚燕招手道:「褚兄,您之前提過兄弟們在上黨『太行山』山區的家眷,亦曾在林外平坦土地開墾了百多畝田,可有此事?」

    點點頭,褚燕肯定的回答說:「千真萬確,而且以那附近的廣闊地勢而言,再多墾個十倍田區也沒關係,但咱人手不足,技術問題也欠缺改進的方法,所以米麥瓜果的收成並不是很理想------」

    聞弦歌而知雅音,棗祗不待劉備開口,便撚鬚微笑著問:「少俠言下之意,是要棗祗為這些好漢改良耕作技術嗎?」

    換劉備一揖到地啦,他語氣誠摯的道:「中原來日大難,眼見百姓們糧食將無以為繼;能否活人無數,端賴棗先生一念之仁了------」

*   *   *

    等發送糧食財物給不願同往山寨定居的百姓,並確定他們均離開後,已拿掉蒙巾的劉備先指示郭大賢、李大目領百餘人焚埋屍體與清理戰場,務必做到不留下任何跡證;隨即便和褚燕等新收下屬押解所得的糧餉輜重及近三百匹馬,連夜轉返位於上黨東南方山區的寨營。

    他算是撿到寶了,非但平白無故招攬到了幾位優質班底,對方更附贈了一支戰力不差且會陸續擴編的部隊------。

    在這年頭想跟人爭強鬥狠或稱孤道寡,就得有兵有將、有糧草地盤不可,靠單槍匹馬之勇是成就不了什麼大事的;目前他的實力雖仍嫌薄弱了些,然而至少還有個不錯的起跑點,因此劉備到山寨等見完了另三位留守頭目孫輕、王當、杜長,即於結束飲宴的翌日立刻召集寨中幹部,開始著手安排內部的各項整頓工作。

    首先,他從追隨的獲救民眾裡召募了近三百個健壯男丁編入軍籍,將寨軍人數補滿千名之數,其次任命歷史上統率徐州勁旅「白毦兵」的陳到提前當練兵團長,並各分撥至褚燕、郭大賢、李大目、孫輕、王當、杜長麾下,輪流與山寨居民投入棗祗領導的拓田農耕工作;最後,劉備便委任郭嘉為「相令」,全盤統籌規劃「新寨郡」的擴建事宜,以便收容將來源源不絕湧入的流亡難民潮。

    此外,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曉得再不加強環境衛生條件,未來面對的將不僅僅是糧荒問題,而且更要應付隨時可能奪去全中國三分之一人口生命的疫病爆發危機------;有鑑於此,劉備特地集合所有軍民灌輸了種種防制概念,例如做好個人衛生習慣、忌飲生水與生食肉類,並規畫妥善處理糞便穢物等措施,要求幹部落實推動。

    當然,他自沒忘記若想打造一個強而有力的革命大本營,必須要吸收更多人才來加入自己的陣容;所以在停留短短的三天後,劉備就暫別了眾兄弟們,再度策馬啟程前往洛陽目的地。

    臨行前,這武功高強的主公特地將一套據說傳自清末獨臂使刀怪俠的「破虜刀法」,毫不藏私的盡數授予褚燕,好強化他日後與人PK的自保本錢;「破虜刀法」雖只有簡單的一十三式,但配合沈重膂力卻威力十足,對擅長使重武器的褚燕而言,在戰場上亦頗合用。

    另一方面,劉備也告訴原籍冀州常山郡的褚燕有機會回故鄉時,記得代為打聽真定縣一位名叫趙雲字子龍的人------。

*   *   *

    沒多作耽擱,劉備問明了方向即沿箕關一路向西,直奔河內。

    來到河內郡已是八天後的事了;他曉得這裡也有個望族,那便是輔佐曹魏四代君主,甚至效法曹丕終結三國亂世的司馬家。

    但曉得歸曉得,早改變歷史軌跡的他對於找到司馬防卻一點把握都沒有;史料記載畢竟有限,而劉備既已打亂了三國原來時空順序,人家若提前去當了洛陽的「京兆尹」,亦非絕無可能之事。

    想著想著,牽馬步行於郡側市集的劉備不免意興闌珊了起來。

    「臭老頭,你給我站住!」他正打算找家客棧打尖睡覺,忽聽隔壁那座簡陋的飯舖二樓傳來了一句嬌叱,接著有個戴藤冠穿破爛青衣的矮小老者就在「哎喲---!」驚呼聲中,從撞塌半邊的窗口飛摔而下。

    眼看老者快要倒栽蔥的橫屍街心,無暇猶豫的劉備即抓起了右側攤架上的那捲布匹,將抖展長布「呼」一聲的疾捲老者腰間,並於拉回時輕托對方背脊,讓老者安安穩穩的落在自己身旁。

    俐落身手頓時引起路人震天響的喝采及鼓掌聲。

    「老丈無恙否?」劉備正要替他解開纏腰布捲,驟覺一股冷森銳氣淩空而至,而對準的目標竟是這老者喉頸之要害部位!

    由於惱怒對方出招狠辣,所以雖見那人是個公子哥兒的打扮,劉備左手猝閃的攔截冷芒豈止仍令那人狼狽倒翻躲避,趁對方踉蹌退後之餘,還索性「噹」聲削斷他手中的峨嵋鋼刺。

    先是不敢置信的愣在當地,這捧住麻痺右腕的公子哥兒隨後便故意沈著嗓子恨聲問說:「你是誰,居然敢管本姑---本公子的閒事?」

    「路不平,有人踩;小兄弟年紀輕輕,何以對一個老人家下此重手?」劍已歸鞘的劉備扶著那齜牙咧嘴老者,漠然的反問對方。

    「是啊是啊!小妮---夥子這一腳可真夠狠的,若非道爺我身體向來硬朗,骨架子早被她踹散了哇------」那眇一眼、跛一足的老頭兒也邊揉屁股,邊跟著罵罵咧咧的苦臉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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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10:20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0 00:11 編輯

第四章   施奇術  異佬顯能     圍藥寺  勇漢遇險

    本以為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公子哥兒會爆跳如雷,哪知這比劉備要小幾歲的年輕人忽然俊臉微紅,過了半響才吱吱唔唔的回答:「誰叫---誰叫他一會要幫我摸骨算命,一會又說我---說我根底不錯,要傳我什麼雙修的----的房中術,我才忍不住踹他下樓------」

    頓了頓,酡頰少年又忿忿的說:「好!向他下重手算我不對,但是這---這老頭兒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騙人嗎?」

    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怕獨眼老頭兒真有斷袖之癖的劉備忙鬆開手,也用一種狐疑眼神上下打量著跛足老者。

    「冤枉哪!這位小哥,我傳授的房中術可沒她想得那麼齷齪卑鄙啊---;」老頭兒呼天喊地的解釋:「道爺是瞧她有旺---旺那個的運,壽算卻不挺長,才好心想授此奇法以增強她的體質,哪曉得她只聽了一半即翻臉抄傢夥,更罵我是信口開河的神棍------」

    「那你為何又說我---說我今天會碰到宿命裡的---的冤家,還要我跟著你一塊去找那個---那個人?你這不是拐帶良---拐帶人口,又是什麼?」公子哥兒紅著臉又咬牙切齒的咄逼質問道。

    心虛往劉備身後一躲,老頭兒仍嘴硬的辯稱:「道爺可沒勉強妳走啊;何況遇上了沒有,妳回去想想不就知道了------」

    搖了搖頭,劉備先從懷裡掏了數貫錢給亦跑出店門的掌櫃說:「店東,飯舖上面的損失由我來賠---;」然後又朝公子哥兒一揖道:「小兄弟,這身有殘疾的老先生雖言詞誇張了些,但你好歹總也算教訓過他了,能否瞧在愚兄的薄面上,大人大量不予追究?」

    張大眼睛瞪視著劉備,那少年忽將仍握著的斷刺朝他身前一丟,餘怒未息的恨聲說:「既要我甘彤不再計較,閣下好歹留個萬兒下來吧?還有,你弄壞我蛾眉刺這筆帳要怎麼算?」

    撿起人家拋在地上的斷刺,他略顯尷尬的拱手道:「在下劉備字玄德,毀損甘兄隨身寶刃是我的疏失,理當賠償。」

   「誰稀罕你賠,這是我十二歲時爹送的生日禮物;」掩飾雙頰又罩酡暈的甘彤忽朝後一指說:「北門『柳蔭湖』邊的甘家莊,便是本姑---本公子的住所,你修好了再拿過來還------」

    他說罷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隨即逐漸隱沒在人群熱鬧的街巷中。

    略覺愁悵的劉備等那少年離開了好一會,便向兀躲自己身後的獨眼老者拱手問:「老先生,那小兄弟走了;您---沒受傷吧?」

    「還好還好,除了屁股仍疼點外,就是一桌的晚飯泡了湯---;」打蛇隨棍上的老頭兒即「咕嘟」吞著口水,臉皮奇厚的道:「劉小哥,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再請道爺我吃一頓,成不成?」

    莞爾一笑,劉備又說:「備之榮幸,有請老先生帶路。」

    青衣老者也不客氣,沒多久便引這新冤大頭到郡中一棟著名酒家的樓頂雅閣坐定,並代點了一席上等酒菜;正吃喝間,老頭兒瞧劉備若有所思,就笑著問:「劉小哥還在為那把峨嵋刺傷腦筋麼?」

    「這件事情我確實也冒失了些,沒拿捏出手分寸;幸好未再誤傷了那位小兄弟------」苦笑的陪老頭兒喝了杯悶酒,他悵悵然的說。

    獨眼老頭兒差點把整杯酒水噴了出來;劉備直待邊嗆邊笑的他拍順了胸口,才莫名其妙的問:「老丈笑為何事?」

    「唉,你的眼睛可真---」並不立刻回答問題的老頭兒,忽向他伸手道:「算了,當我先還你個人情吧;來,給道爺看看那把斷刺。」

    雖不明白他的用意,但劉備仍將已斷的峨嵋刺放在老者手上。

    也不知對方唸唸有詞些什麼,然而等老頭兒再把刺柄交還劉備時,劉備發現那把峨嵋刺的斷損部位,竟已完好如初。

    揉了揉雙眼,劉備詫異的問說:「老丈,您---您是怎麼變的?」

    「哼!整條龍我都敢搞出來剖腹剜心啦,要把這柄斷刺回復原狀有何難哉?」老頭兒玩弄著酒杯,一臉漫不在乎的表情。

    忽然想起什麼的劉備這時腦袋像被雷打到一樣,趕緊離桌躬身拜道:「備有眼無珠,尚請『烏角先生』左老師見諒。」

    哈哈大笑,老者一擺手說:「你這娃娃有意思,心地又善良,很對我左慈的脾胃;」頓了頓,他接著嘆道:「可惜我還有幾個人要忙著救,否則真想收你為徒,將一身本事傳了給你------」

    想起他要教甘彤房中術的對話,劉備不禁嚇一大跳。

    「不是你想的那種本事啦---」左慈似有讀心術般,已猜到了劉備在誤會什麼,於是又拿著酒壺自斟自飲的說:「放心,我沒那種癖好,而且貧道練的房中術乃是玄門正宗;反正等你把修好的峨嵋刺拿去還給了甘彤那娃娃,就啥都一清二楚了。」

    雖聽得一頭霧水,但劉備仍恭敬的道:「左老師教訓得是------」

    示意他坐回原來的位子上,似有所思的左慈沈吟了一會後,繼續舉著滿斟杯子說:「玄德這次路過河內郡,是否打算在上洛陽盧府前順便尋找某個人,甚至是某個名門倚之為創業臂助?」

    點點頭,劉備坦承以答:「回稟老師,備確是有此打算,但沒把握。」

    「且不論找到的機會如何,即使遇上了此君,以玄德目前的條件環境,也未必能使對方傾心臣服吧,你認為呢?」沒等劉備開口,左慈又續道:「甘彤的斷刺既已修復,你要拿回甘家莊還她也不用急在這一時三刻---;城西十里外『赤岡林』的『藥王寺』中,如今倒是有個傢夥等著你去赴援,玄德快走吧,遲則悔矣!」

    本想再問個端詳,然而劉備知道左慈既如此說必有其深意,當下不敢怠慢,又離座揖謝著說:「多謝老師指點,備現在立刻動身去救------」

    左慈亦站起身來,緩從腰帶中摸出兩顆荔枝大小的白色瓷蛋交付劉備,並神色凝重的叮囑:「今日得見玄德,貧道大慰平生---;這兩粒是我天柱山『淩宵宮』僅存的治傷解毒聖品『九轉回魂丹』,你帶著去,一顆救人,一顆留著日後自保,事關重大,切記!切記!」

    俯身下拜,劉備感激的道:「老師厚恩,備終生銘感於心。」

    又聽左慈朗聲大笑說著「好」、「好」;而待劉備站起來後,雅閣裡早只剩下自己和那桌幾乎席捲一空的酒菜,哪還有左慈的半點影子?

    「這瘸條腿的老頭怎能溜得那麼俐落,莫非他真怕我跑單賴帳不成?」劉備邊左右張望,邊心中嘀咕著------。

*          *   *

    匆匆結算了飯錢,快馬加鞭的他便往「赤岡林」急奔,想瞧左慈要自己趕去救的人到底是誰;幸虧那地方不太難找,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劉備就已來到了林子裡那座坍塌許久的「藥王寺」外。

    但荒廢小寺中,這時卻正傳來「乒乓」、「鏗鏘」的兵刃交錯聲響!

    「夥計們圍牢了,正點子毒已發作,砍了他頭咱即回去領賞,順便祭奠一路死在他手裡的眾兄弟!」寺內一個破鑼嗓子激動大喊著。

    救人如救火,他深怕錯失了應援機會,直接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大鳥般飛落在院牆邊一棵樹的粗碩橫枝,先居高臨下俯視裡面的狀況。

    只見不寬廣的寺院中便站了三十幾條藍衣持械大漢,正對一名背靠牆柱的拎擔高個大鬍子做扇形包圍;而那名魁梧長鬚漢子腳邊除已躺下三具頭破頸折的屍體外,四周仍還散立著六個夾攻敵人------。

    由於視線死角的關係,劉備並未能立刻瞧清楚那名大鬍子的全部相貌;他此時雖把一根生鐵扁擔舞得勁風颯響,可是從其澀滯的身法看來,這人確是中了毒無疑,且已呈末弩困鬥之局面。

    兩把銅錘及二刀一戟就趁他擊退纏鬥的鍊子槍時,齊攻至胸脅!

    一聲震天怒吼,驟騰虎驅的大鬍子儘管已將錘戟雙刀擊歪,但左側窺伺的偷襲利劍與那再度繞戳之鋒銳槍尖,卻說什麼都避不過了。

    他剛閉目待死,兩道聲若龍吟的呼嘯劍氣即在這緊要關頭突然迴盪於耳朵旁;伴隨而來的,還有適才夾殺頑敵跌成一片的慘呼驚叫,以及紛拋頭顱或半截連腰斬斷的殘骸砰然落地聲!

    「壯士勿憂,備來助你------」已擋在大鬍子身前的劉備話猶未盡,劍影組成的幻疊光幕又將周遭合擊攻勢逼了回去;當然了,經過一串綿密的金鐵截磕旋律後,半空中便又多了幾隻兀握兵刃的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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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14:50

第五章   援舊義  劍淩惡煞     續前緣  士傾忠膽

    「住---住手!」非但是那大鬍子意外,這時連對方領頭的疤臉藍衣大漢也因震攝於劉備那雙快劍,趕忙勒令又待一擁而上的驚疑手下停止腳步---;無視於剛被削殘臂膀的多名同伴哀號,疤面客先將沈甸甸的蟒紋「熟銅人」斜豎胸口,才緊張的問說:「尊駕是誰?」

    沒有馬上回答對方的問題,劉備反倒先轉頭向那已萎頓柱邊的大鬍子遞上一顆「九轉回魂丹」,低聲道:「快敲破服下了。」

    頷首示謝,大鬍子並毫不疑慮就依吩咐吞下了殼內那粒略呈金黃色澤的救命藥丸,同時盤腿而坐靜候體內的毒質逐步化解;而劉備也是到這時候,才有機會近看這紅臉大鬍子的長相。

    他個子約莫一百九十公分高,濃眉細目的臉龐要比常人紅潤些,一部黑亮長鬚儘管垂至胸襟,卻更增添他鶴立雞群的非凡氣魄。
好一條剽悍威猛的漢子!

    雖納悶他那模樣很像自己原要尋覓的其中一人,但劉備知道現在可不是提問的節骨眼;因此在強行按耐滿肚子的疑問後,劉備這才好整以暇的回過身來,冷然反問疤面客說:「你們又是誰?」

    呆了一呆,疤面客尚未及反應,他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持橛瘦子已先跳腳怒喝道:「什麼玩意兒!竟來干預咱河東『三煞幫』了結私怨;祁老大,管這王八羔子是啥底蘊,大夥一塊併肩放倒了他再說!」

    揮手制止瘦漢叫囂,疤面客又打量了劉備一會,才又謹慎的開口說:「閣下聽見了沒?我即是『三煞幫』的幫主『疤面煞』祁崑---」接著向那瘦子一指,續道:「這是敝幫二幫主,也是我結拜二弟人稱『猴面煞』的孫奎;現在,總可以亮出尊駕萬兒了吧?」

    再次流露著那與自己身手不相符的童稚笑容,劉備打揖說:「原來是祁兄、孫兄---;不過小弟因初涉江湖,對於貴幫及二位的名頭實在耳生得緊,更不清楚貴幫與這人有何過節,尚請各位見諒。」

    又強行壓下孫奎的火爆情緒,祁崑沈著臉陰騖的問:「不知頭尾便橫加插手武林恩怨,閣下的授業師父沒教你怎麼闖蕩江湖嗎?」

    「教過、都教過了;」故做天真的劉備點頭道:「他老人家在世時說擋人尋仇是武林大忌,要我千萬不可輕忽------」

    「那你悶不坑聲就冒出頭來攔我們的事,又幫這姓關的殺傷咱們數名兒郎,這又算哪一門子的規矩?」咬牙切齒的孫奎忍不住手指劉備插嘴喝問說:「莫非你也是關羽這廝的同黨麼?」

    「你說他名字叫『關羽』嗎?」劉備抑制滿腔的興奮,只淡定問道:「就算我是他的同黨好了;那---你們又為了何事要追殺他呢?」

    見對方執意介入這場紛爭,祁崑語調間亦不再客氣的直說:「姓關的在『解良府』揹了幾條命案,縣令剛發下海捕公文及巨額賞金要緝拿他;姓關的做翻別人我管不著,但我三把弟『鬼面煞』閻大誠那天卻也慘死在他手裡,我跟孫老二率幫眾攔截,誰知這傢夥沿路又宰了我們好多個弟兄,這一筆筆血仇,你說我們報是不報?而你剛才又痛下辣手,該怎麼處理好歹總要拿句話出來吧?」

    不帶半分笑意的笑了,劉備大姆指隨即朝自己鼻尖一點,神色瀟灑的道:「莫說側隱之心,人皆有之,單衝著你們以眾淩寡,我便有充足的理由插手了---」頓了頓,他又撂了句狠話說:「這件事你們最好就此作罷,帶著剩下的部眾回解良去,這樣或許還能替『三煞幫』留下些許香火;要不然,你們索性把帳全算在我劉備的頭頂上來!」

    「早看這小子不是路數;祁老大,趕快下格殺令剪此二獠,我孫奎今天非將他倆人抽筋剝皮、挫骨揚灰不可!」義憤填膺的孫奎此刻脹紅著臉比手畫腳,可真活像隻哇哇大叫的潑猴一般。

    眼神恢復了原有的漠然,劉備接下來更用冷得似冰的口氣道:「別光說不練---;孫奎,何不先拿你那顆狗頭來試試?」

    比孫奎先發難的卻是祁崑!

    這「三煞幫」的大當家功力果然非比尋常,那柄沈重的「蛇銅人」只照面間,即化為一團挾帶呼嘯勁風的黃光猛朝劉備兜頭罩落;而蓄勢已久的孫奎顯然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祁崑才剛出手,他那點穴橛也極有默契的分成三溜銳利寒芒,逕往劉備的腹部要害點至!

    劉備的回擊是簡單卻極有效的,中宮直進但快逾閃雷的劍鋒除「噹」一聲便將蛇銅人磕偏外,更餘勢未衰的間接引導棍身斜碰著孫奎疾點橛尖;不過配合頗佳的祁、孫二人反應也很迅捷,身形僅略一阻,兩件勢道仍強的兵器又自左右分別攻向了劉備面門與脅胯!

    這時,周遭剩餘的二十多名漢子亦紛舞手中刀槍劍戟蜂擁而上;其中,還有不少人是針對坐在地上的關羽作為攻擊目標。

    於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四面受敵卻不退反進的劉備在身形暴旋下,雙劍就如同變魔術似的忽然形成一道渾圓光柱,而那散發晶瑩色澤的森寒劍影並非只是璀璨亮麗恁簡單,凡稍觸及者,皆人仰馬翻的慘嚎滾跌開來,屍身上更到處佈滿了深可見骨的交錯裂痕!

    十幾人即在桶形劍光倐爆間,帶著密剮的四散碎肉摔落十步外;至於剛還飛揚拔扈的「猴面煞」孫奎,則早血肉模糊的倒在寺門旁。

    「狠毒啊---;姓劉的,我要活劈了你!」全身亦是大小傷口的祁崑顧不得右腿腳筋已斷,仍狀若瘋虎的揮動蛇銅人猛向劉備撞去。

    那抹猝閃紫電,便使他再斷主筋的右手頓時「呼」得拋開兵刃!

    「孫奎狂妄,罪該誅除,餘醜仗勢助孽,亦不容赦;」耗動真力的劉備臉雖蒼白,但左腕的劍卻似鐵鑄般穩穩擱於祁崑脖頸上,只聽他片刻後又接著說:「倒是你祁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饒爾等一命,下次若再撞進我手裡,孫奎即是你們的榜樣!」

    話一說完,將劍「錚」聲歸鞘的他也不再理會祁崑那雙怨毒眼神,便逕自扶起滿臉感激的關羽緩步離開了藥王寺壇廳。

    牙齒「磕崩」一響,渾身是血的祁崑忽然撫住胸口惡狠狠道:「你有種就現在宰了我,不然我祁崑這輩子絕不與你善罷干休------」

    「想找我即到上黨東南的『太行山』來,只要你有膽子,『黑山寨』自劉備以下無不奉陪到底;」已快走出寺門的劉備吸了口新鮮空氣,又說:「套句老掉牙的詞兒吧,你不嫌痛,我還怕割嗎?」

*          *   *

    松澗崖。

    在離「藥王寺」里許外的一處崖壁石洞中,劉備正催內勁幫同樣盤坐於前的關羽打通背脊瘀腫傷處---;這寡言硬漢身體的傷口少說也有十來個,但最嚴重的便是背心那記遭蛇銅人狠砸之重創,和左腹挨孫奎點穴橛劃了近三寸長的血口子,深到幾近見骨。

    當然,亦具深厚武學造詣的他若非在城郊酒舖裡中了對方所下之「蠍尾鎖脈散」劇毒,以祁、孫二人的能耐,還不至於令他如此狼狽。

    終於使關羽「哇」的吐出那口瘀血;劉備用衣袖擦了擦額角汗滴,就如釋重負的道:「好啦,餘下傷勢已無大礙,僅須休養數天就行了。」

    慢慢站起身來,行動已漸恢復正常的關羽並沒有立刻講些過場客套話,反而略顯茫然的對劉備說:「劉少兄,說也奇怪;咱們雖然萍水相逢,關某卻總有一種---跟您彷彿似曾相識的錯覺------」

    哈哈一笑,劉備毫不掩飾心裡的舒暢,亦坦承的道:「不是錯覺,因為備也和關兄弟一樣,有一見如故甚至是得遇親人的快意。」

    高他一個頭的關羽又注視了劉備好一陣子,接著才單膝跪地抱拳說:「大恩不言謝;在下今日蒙您搭救得以再世為人,日後水裡來、火裡去,關羽這條命,有生之年都是劉少兄的了!」

    欣慰的攙他起身,沒急性子邀關羽結拜的劉備只笑著回答:「你我肝膽相照,關兄弟不用耿耿於懷---;」隔了半響,他又試探的問:「三煞幫之事既已了結,不知關兄弟現在有何打算?」

    「關某原本是想赴薊遼避避風頭,如今既得遇少兄,您要我去哪,關某即去哪。」亦屬直腸子的關羽簡單回答道。

    劉備點了點頭,頗欣賞對方豪爽個性的他先沈吟了一會,接著才說:「這樣吧---;備在洛陽尚有些許要事待辦,關兄弟若沒其它行程,不妨隨備結伴同往,等備見完了欲尋之人後,我們再一塊到太行山的『黑山寨』去,那裡的幾位好朋友鐵定很高興與關兄弟認識。」

    「謹尊少兄諭令!」關羽想都不想便躬身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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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22:55

第六章   甘府宗  刀鎮中州     劍仁義  威伏甘寧

    雖與三國演義的情節不同,然而能順利招攬到頭號猛將的劉備,心情還是好到不行;但礙於這準二把弟猶屬「通緝要犯」,即使追拿圖影未及發佈,回河內郡前他仍不敢大意的幫關羽先喬裝了一番。

    抹黑臉孔的「關二哥」並不怎在乎改頭換面,可是在扮流浪武師時,這大塊頭卻依舊如歷史形象般,堅持選了套淺綠色的袍服------。

    「幸虧你不是我那年代的人,否則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民X黨』的忠貞黨員呢------」劉備在心裡訥悶並思考著這問題。

    為求謹慎,他執意要關羽在客棧中一直住到傷勢全都養好了,才動身離開河內郡;不過離開之前,劉備可沒忘記先去北門「柳蔭湖」的甘家莊,將「變」回原狀的峨嵋刺還給甘彤那小兄弟。

    湖光粼粼,楊柳成蔭。

    或者是因位居武林世族的關係吧,劉、關兩人沒花多少時間與啥功夫,就已來到那府第巍峨的甘家大門口;而令劉備訝異的是,開門家丁像早就在等候他似的,一聽對方自報名號,即趕緊引客進入偌大的正廳中。

    「二位請稍候片刻,我家老爺待會便來。」恭敬奉完茶,家丁便甚有禮貌的說。

    「老爺?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找你們的老爺?」滿腹狐疑的劉備連忙澄清著道:「管家千萬別誤會,備是來還物件給貴府甘彤甘公子的------」

    「小的不敢亂講,我家主人確實是這樣交待的;劉爺還請寬坐。」也沒多作解釋,始終不肯多話的家丁一說完立刻捧著茶托逕自退下,將壓根不清楚來龍去脈的關羽,及臉上三條線外加一群烏鴉的劉備扔在大廳裡。

    那就只好等吧;不過當這幾個侍婢陸續送上茶點瓜果時,劉備竟又發現她們---都會不經意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窺瞄神色,讓他不免又一肚子的難解問號。

    幸虧枯等的尷尬時刻並不算太長;過沒多久,從後廳傳來的一串從容腳步聲,隨即結束了這段令他們略感忐忑的緊張氣氛。

    率先走出屏風外的,是一位衣飾講究卻略顯福態的五旬長者,慈祥面孔上隱然有內斂英氣,而他身後接著又魚貫尾隨了數名或文或武的親信部眾;瞧他們均沈穩卻輕快的步伐,無一不是裡外兼修的練家子。

    「晚輩劉玄德,偕知交關雲長拜見『鎮州刀』甘老前輩;今日冒昧造訪,還請府宗恕過。」已先探聽清楚對方背景的他,忙引關羽上前朗聲揖道。

    「免禮免禮---」已在江湖上久享大名的甘勝見這斯文後生禮數甚周,又看他旁邊那名長鬚的大漢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心中頗自暗喜,便一擺手的笑說:「難怪我們家彤兒一回來就茶飯不思,坐立難安;嗯,小夥子,真有你的!」

    話語未畢,忽於屏風後又衝出了兩條人影來,而當頭那個更用清脆的熟悉嗓音搶辯著道:「爹,你在胡說些什麼!誰為這個自命不凡的臭傢夥茶飯不思、坐立難安了?」

    劉備聞聲望去,那為首第一個青年赫然就是從頭到尾皆陰陽怪氣的甘彤,至於跟在他後面的另一位,則是名腹繫鈴鐺掛飾腰帶的錦衣年輕人。

    「彤兒、阿寧,你們可真是越來越沒規矩啦!老夫還在和客人講話呢,你倆個卻即這麼冒冒失失的跑出來,成何體統?」甘勝僅嘴裡稍加責怪著,隨後又向呆愣的劉備拱手說:「這是老夫管教不嚴,兩位小友勿怪,勿怪。」

    豈知劉備尚未來得及說啥,陪在甘彤旁邊的那名錦衣青年又已指著他鼻尖道:「你就是劉備劉玄德嗎?來來來,咱們較量較量,我倒想瞧瞧你究竟是用什麼鬼畫符的邪門法子,去削斷別人的兵刃!」

    這話只聽得一旁暫時改拎長鐵棍的關羽鳳目驟現殺氣;還好咱劉副局長以前早從書本深入瞭解這秒殺漢子的火爆性格,便趕緊伸手朝他前面一擋的低聲說:「關兄弟創傷初癒,不宜動怒,眼前的一切就交由備來處理吧。」

    接著,不為所動的劉備再次向甘勝打了個揖道:「前輩明察,備因那天誤損了甘公子寶刃,心下甚是不安,今日特來送還已修復好的物件,委實別無它意;在下區區微末的粗淺把式,焉敢於前輩府第中大膽的班門弄斧?」

    「哼!你那天在大街上不是狂妄囂張得很嗎?這會一看見真正的高手,怎麼立即變得如此謙遜了---;」甘彤得理不饒人的拉拉父親衣袖蹭說:「我不管,爹若不替彤兒教訓他,我也要叫表哥揍這不長眼的臭小子一頓。」

    「是啊,也不必勞煩舅舅親自動手,光孩兒一個保證便能讓他吃不消了;」被甘彤稱作表哥的錦衣青年此刻亦推波助瀾道:「既有本事欺負咱們阿彤,僅說個幾句過場話就想丟東西走人嗎?舅舅,此例一開,日後誰還會將河內甘家莊放在眼裡?您這『鎮州刀』的招牌又將顏面何存?」

    也不曉得甘勝是平常就寵慣了孩子呢,還是上了年紀便老糊塗起來;他這時一聽完錦衣青年的話,居然立即改口:「寧兒言之有理;呃---,劉賢侄,這件事情說來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不如這樣吧,便讓我外甥和你玩幾手,你若勝了,此事就一筆勾銷,如何?」

    像生怕劉備怯場不依似的,甘勝隨即又補充著說:「你放心,我這日內便快回巴郡臨江的外甥雖已盡得老夫真傳,下手卻還挺有分寸;何況阿寧只是要幫他表---表弟出一口氣罷啦,應該不致於會令你太難堪------」

    「前輩既有吩咐,在下也就只好獻醜,捨命陪君子了---」劉備暗自嘆息著;他見事已至此,心中明白與這青年一戰可說是勢在難免,也不再矯情推拖,僅轉身向甘彤表哥隨口淡然的問:「甘兄想在何處賜教?」

    「咱習武之人,哪裡不能過招切磋?在這大廳動手也是一樣---;」錦衣青年亦擔心對方反悔,馬上朝家丁喝令:「還呆瞧什麼?快去捧我刀來!」

    聽表少爺要跟人比試的眾家丁不敢怠慢,立刻便有兩名健壯僕役從廳外扛了柄丈長的厚背薄刃環鈴刀進屋;沒錯,他們亦興奮極了,因為刀法已青出於藍的表少爺自藝成之後,河內一帶早無人能與之匹敵,今日有幸目睹,大夥自然不肯錯過這個好機會。

    甘勝的想法即較複雜一些;從小嬌生慣養的嫡親骨肉甘彤雖沒學到自己二成本領,碰到尋常武師卻仍遊刃有餘,能三招兩式便制住甘彤的角色可還不多,所以他也很想看看這令自己心肝寶貝跳腳的劉玄德,出手的功力架勢究竟到了何種程度------。

    「劉兄弟,你仍是用那兩把劍要和我的大刀比劃嗎?」已站在廳心的青年這時已不再惡言相向,反而將劉備視做勁敵沈穩的道:「甘興霸不願在刀上佔你絲毫便宜,劉兄弟若想要換傢夥,可去兵器庫房任意挑選,我於此處等你就是。」

    心頭微微一動,其實劉備剛才聽甘勝說他來自巴郡臨江城後,即隱約猜到錦衣青年便是那夜領百騎勇踹魏營的東吳狠將甘寧;不過自從回來到漢末亂世,承受多遍震撼教育的他早對這情況見怪不怪了,因此儘管已將真氣悄運周身,他仍鎮定的說:「無妨,即請甘兄先出招吧。」

    恚怒對方把先機輕易讓予敵手的托大姿態,甘寧只石破天驚喝了聲「好!」,掄起的刀鋒瞬間即幻化為千層鋒銳疊浪,將劉備頓時淹沒在鈴響波濤內!

    一旁觀鬥的甘彤驟見表哥駭人銳勢,竟沒來由的忽替劉備緊張了起來。

    誰都沒瞧清楚他是哪時候拔劍的;廳上群雄僅大概看到劉備先橫踩了數步,左腕便抖映出寒氣森森的冷芒,硬是把甘寧分砍上、中盤三刀「叮」、「叮」、「叮」的擋了回去,而右手爆閃芒電更在環鈴刀刃影消散之際一劍如虹,筆直且穩定的射向敵人眉心!

    快要變成「錦帆賊」首腦的甘寧確實了得,縱十分駭異人家的劍術居然達到如此境界,藉勁迴旋下卻仍臨危不亂的倒剁劉備,淩厲勢道彷彿要把對手當場一剖兩半!

    沒硬去截架那勢如破竹的沈重刀勁,劉備知道甘寧既敢使這形同玉石俱焚的誘敵招法,隨後必定尚有其它倍增威力的殺手鐗配合;果然,正當他故意側身揮削甘寧肩背破綻處,環鈴刀竟在某個角度怪異倐翻昂揚中,又極違反力學原理的猛朝劉備面門砍至!

    是的,「鎮州刀」的成名絕活:「刀劈五嶽」!

    關羽、甘勝及他那些臉色微變幕僚們全不約而同的離開座位,而深罵自己不該慫恿表哥出頭的甘彤,這時更忘情的驚呼道:「住手!不可以------」

    吃吃笑了;早在防他這一手的劉備此刻突然仰頸後翻,並於刀劍驟交的「噹」聲乍鳴瞬間,形同鬼魅再迎面與躍近相搏的甘寧匆匆擦身掠逝!

    才一眨眼,兩條人影就在各自背對落地的三丈處位置穩穩站立。

    甘彤自也明白勝負已分,但卻不曉得誰輸誰贏------。

    逐漸將環玲刀指向地面,甘寧終於先轉過身來,並用沙啞語調向雙劍交叉胸前之對手緩慢且沈聲的問說:「你使的是---什麼劍法?」

    亦轉身將雙劍「錚」的入鞘,劉備面帶微笑的回答:「尚無名稱,因為我從不拘泥於固定的招式,所以壓根沒想給它取什麼名目。」

    滿臉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但甘寧隨後即痛苦的閉上眼睛道:「是我輸了---;阿彤與你過節的事,咱們甘家莊便---從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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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32:22

第七章   鐵血漢  未辨紅妝     千金諾  情繫甘彤

    也就在他倒提著環鈴刀柄退往廳側時,眾人才赫然發覺甘寧的後衣領上,不知何時竟已排列著三條整整齊齊、卻又毫未損傷肌膚的寸長劍痕!

    拿出背囊裡的峨嵋鋼刺,劉備即在甘勝面前兩手一托的躬身說:「備剛承興霸兄小讓了半招,甘老前輩明鑑,在下這便交還了令郎寶刃;適才失禮處,還請貴莊海涵一二。」

    兀自震攝於劉備劍術的甘勝先是呆了一呆,半響後才回過神道:「好說好說;劉小友真人不露相,是老夫走眼了---」目光偷偷瞥了瞥甘彤,他接著又囁嚅的問:「此間事既了,未知劉小友意欲何往?」

    「晚輩在洛陽猶有些許俗務須料理,正與關兄弟要啟程趕往京都的敝業師盧中郎將府衙;」說完將峨嵋刺放在甘勝的茶幾上,劉備又打了個四方揖說:「無端打擾貴莊甚是不該,倘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前輩包涵見諒,備等告辭了。」

    「唉,你---你這人;」甘彤突然跳起來指著劉備鼻子氣急敗壞的道:「東西是我的,你幹嘛不直接還我,丟在那裡是什麼意思,天底下有像你這樣子賠罪的嗎?」

    雖對他強詞奪理的孩子話略感詫異,但劉備卻不知怎的還是按耐住性子反問說:「然則依公子之見,備該如何致歉才算妥當,符合你的規矩?」

    清澈大眼珠先溜溜的一轉,兩頰又稍浮酡暈的甘彤忽大著膽子道:「你說你們要出發去洛陽是不?行,本公子到現在還不曉得洛陽城池究竟長什麼模樣,你如果肯帶我一道去,少爺我就答應不再跟你計較;成不成?」

    「不行!」幾乎是和甘寧同時出口反對;這會可換甘勝坐不住啦,只聽他板起臉恐情急的怒斥:「妳這鬼ㄚ頭愈來愈不像話了,平常在河內郡中撒撒野老夫也懶得管妳,但妳現在卻要跟陌生男子出遠門,妳妳妳---妳是想活活氣死老夫嗎?太放肆了妳!」

    「是啊,彤妹子---」甘寧這時也緊張的阻止說:「這位劉---劉兄的武功雖高,不過妳連人家是啥底細都還沒問個清楚,如何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即冒這番大險?」

    一老一小才剛講完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於是,頓變鴉雀無聲的偌大廳堂上,便只剩臉色刷白的劉備在喃喃自問著道:「你們說甘公子他---他是女的?」

    「爹!表哥!你們怎麼---怎麼全講出來了呢?」右腳在青石地板猛一踩跺,終於露餡的甘彤馬上就掩住面龐往廳後急奔而去。

    「唉!都怪她娘過世得早;這孩子---,這孩子被我慣壞啦------」頹喪的坐回太師椅中,失魂落魄的甘勝隨即垂頭不語;反倒是甘寧忙走上前來,表情尷尬的替舅父向劉、關二人抱拳緩頰說:「舍妹一向胡鬧,今日倒叫兩位看笑話了---;劉兄在洛陽城既與盧將軍有待辦要務,敝莊也不便強行久留,等用過了酒飯再送兩位兄台啟程如何?」

    「甘兄太客氣了,備不敢再多作叨擾,咱就此別過。」劉備哪會不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僵多窘,即欲趁此台階要拉正暗自莞爾的關羽速速閃人。

    「劉小友這便要離開了嗎?」又剛回過神的甘勝似乎猛然想起了些什麼,趕緊也起身追問:「遠來是客,待老夫送兩位出莊去,可好?」

    見他像有別的話要講,劉備就不再堅持的揖道:「如此,即有勞前輩了。」

    一行人很快便從府院門口沿著大路來到了柳蔭湖畔;當然了,各牽一馬的關羽、甘寧及眾親信自是遠遠綴在甘勝、劉備身後十餘丈。

    甘勝路上就一直在盤算著怎麼打開話匣子,好不容易等快走出了甘家莊時,才吞吞吐吐地向劉備探問說:「呃---,劉小友,還不曉得你---今年貴庚啊?」

    「回稟前輩,在下今年已二十有三了。」劉備恭敬卻略帶靦腆的答道。

    嘴裡先「哦」了一聲,甘勝即又續問道:「那---府上還有些什麼人?」

    「備自幼失恃,均賴涿縣樓桑村的家慈扶養長大成人---;」感覺有異的他先頓了頓,片刻後也才再謹慎的問說:「不知前輩---有何示下?」

    「沒---沒什麼;」不知從何說起的甘勝藉由乾咳掩飾著窘迫,隔了半響方又續問道:「瞧你一表人材,年紀雖輕武功卻高,至今應該已有了---不少嬌妻美妾吧?」

    臉上一紅,劉備忙答說:「晚輩家徒四壁,且還一事無成,所以尚無婚配------」

    「這樣啊---;」先暗自鬆了口氣,甘勝過了良久方支支吾吾的切入正題道:「賢侄,你和我家女扮男裝的彤兒雖結識於---結識於一場誤會,但若撇開她若干任性的小缺點,你對她的基本印象如何?」

    「令嬡英姿颯爽,不讓鬚眉,是個秀外慧中的耿直姑娘------」有點昧著良心的劉備雖已想好了說詞,察言觀色中仍小心翼翼的回答說。

    頗為滿意他的答覆,已在那片林子外停下腳步的甘勝此刻亦不隱瞞坦言道:「劉小友是聰明人,小女對你的感覺怎樣,老夫便也不再多說了;老夫只有個請求,你洛陽的事情一處理妥,務必再來敝莊一趟,否則我那莽撞女兒可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唉!」

    劉備的臉更加紅了,然而由於上輩子都不曾嚐過戀愛的滋味,甘彤個性儘管潑辣了點,他心頭卻仍有著絲絲甜蜜;何況歷史上劉備的首任妻子好像就是姓甘,因此在沈吟片刻後,他即向猶為女兒煩惱的「鎮州刀」躬身說:「謹尊前輩吩咐,備若無暇造訪,也請莊裡捎封信到上黨東南方的『太行山』『黑山寨』來,在下絕不敢有輕玩之心。」

    點點頭,甘勝這才如釋重負的笑道:「好,那老夫即靜候賢侄佳音了。」

    將關羽招近身邊,劉備又和送行群豪說了些臨走前的客套話;而正當他要拱手道別時,咱始終悶不吭聲的未來「武聖」關羽,忽然朝站在對面的甘寧問說:「甘兄弟,恕關某唐突,在下能不能借你寶刀一用?」

    雖不曉得人家商借自己的兵刃要做什麼,甘寧仍大方托著環鈴刀至關羽面前,並滿懷熱忱的道:「關兄若喜歡,這把刀---不如轉送了你吧。」

    「你的刀太輕太花俏,我使不慣;」他先搖搖手,接過了刀柄才向等候的甘勝又躬身問說:「前輩,關某倘毀損了貴莊幾棵樹,您是否會見怪?」

    也像外甥般一頭霧水,甘勝儘管不怎明白這大鬍子的用意為何,但尷尬之餘還是笑著回答道:「無妨、無妨,關壯士請自便------」

    知此君好勝心強,與他肝膽相照的劉備明白關羽手早癢了,就只微笑而不加阻止。

    「既如此,關某待會如有不到之處,還請各位行家多指教。」將長鬚朝領口一紮,已單手提刀面向樹林的關羽身周似乎頓起了一股罡烈旋風,凜寒的殺氣只驚得甘家眾人臉色皆變!

    是的,除了劉備及甘勝叔姪倆外,誰也沒來得及看清楚前方那九棵原本還完好的蔭茂樹木,是在什麼情況中攔腰倒下的------。

    因為印象中他們僅聽關羽一聲低叱,雙眼頓花間即瞧已在林裡兜圈子的他又立刻回到了站立處;再來,便是那九棵樹的轟然橫倒巨響!

    「甘兄弟,刀子還你吧---;得罪了。」將環鈴刀往甘寧手裡一塞,關羽理也沒理目瞪口呆的眾人,就逕自退回到劉備的身後。

    「我這兄弟的個性有點特異獨行,眾位前輩莫怪;備等先告辭了。」說完,劉備即與悶葫蘆似的關羽各自跨上了座騎,再不回頭的揚長而去。

    「關---關兄等等,你這又是---又是什麼刀法啊?」信心再度重挫的甘寧待兩人已經快要消失於視線外,才像失心瘋般奔上前去大聲問著。

*          *   *

    五天後的洛陽城裡。

    這時的東漢因尚未受到戰爭荼毒,雖然還是天災與蝗禍連年,但這天子腳下的首席大城市,可仍舊呈現著一片繁華熱鬧景象。

    也是才剛從盧植的「議郎」府第離開,不過神情明顯失望蕭索的劉備、關羽兄弟倆,這時卻正坐在街角的一家客棧二樓裡喝著悶酒------。

    其實他們昨日下午便已抵達目的地啦,然而由於各地民變的擴大牽累,別說沒見到臨時調往河東練兵的盧植,就連已與公孫瓚等門生均匆匆返鄉的鄭玄亦是失之交臂;這不禁讓劉備有些惆悵,因為他本是把謀取官職希望都寄託在與盧、鄭兩恩師的會面中呢。

    「少兄何必苦惱;尊師既全不在這裡,他日再行訪尋,想來亦非什麼難事,您也別太絕望了------」幫他又斟滿酒的關羽突然勸解的說。

    「話雖如此,但---;唉,咱們的時間和機會可不多了。」從二十一世紀來的新劉備,實在沒啥勇氣告訴這大鬍子以後會遇到的諸般窘境。

    惜言如金的關羽正想再說什麼,卻忽見客棧樓梯間走上來兩人。

    酒杯差點即鬆手跌落在桌面上,劉備吃了一驚卻心下暗喜,不禁脫口而出的起身問道:「甘---呃;甘姑娘、興霸兄弟,你們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幹嘛,難道洛陽城是你劉家的宅院---;你不帶我來,我們便來不得了嗎?」說話的前面那人,即是又再女扮男裝的甘彤,而緊跟在她後面的高個大漢,自然是那一臉精悍且正驚喜萬分的甘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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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40:02

第八章   闖重圍  狂道逞兇     憶前塵  雙龍返漢

    「哼!莫說區區一座洛陽城,普天之下---又有哪個地方不是劉家的?」劉備還未及接話,卻忽聽一個清亮嗓音又在他們身後高傲的說。

    只見甘家兄妹才剛上樓,一名全身華貴但面色蒼白的三旬男子,正帶一個年約十歲的男孩、一個棕袍道人及數名錦衣武士,也已尾隨而上。

    「又是你---」已挨坐到劉備座頭的甘彤一見那位華服男子,不禁秀眉微皺著道:「你這傢夥煩不煩呀,整天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們屁股後面;史伯伯,您可是當今有見識的得道高人,怎不管管你這狗皮倒竈的朋友?」

    也在隔壁三張桌子坐定;與男孩、道人同坐的華服男子等店小二張羅完,忽用賊忒嘻嘻笑臉對甘彤說:「這便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囉;『小兄弟』,我們可不是存心跟蹤妳的,雖然咱今晨在『三清觀』外算邂逅,但現在才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阿彤,妳別再理這個無聊傢夥了---」先禮貌性的向棕袍道人拱了拱手,又再低聲對甘彤囑咐了一句,甘寧這才向劉、關二人道:「兩位莫怪;自河內一別後,我這野慣的妹子就死活要來洛陽城,舅父拗不過她,又曉得你們是要去盧大人的府上,即託我陪她一同前來尋找兩位。」

    頓了頓,他又喜形於色的續說:「說來委實巧合得緊,若不是舅父要我們去『三清觀』先求助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史子眇道長,預先點明了盧府所在位置,咱們可還真會再次錯過了呢------」

    「甘兄弟,令妹想找劉少兄便也罷了,可是關某怎麼覺得---你好像比甘姑娘還要更高興些?」這一回,反倒是關羽先訥悶的提問道。

    「學無止境嘛---」甘寧臉上露出一絲乾笑的坦言說:「打從那天見識完兩位驚人的武藝,興霸才知什麼叫天外有天;其實,甘某這次前來洛陽,也是想趁此機會向兩位兄台虛心討教的。」

    「表哥,你別把我算漏了好不?」甘彤先雙頰一紅,然後又瞪了瞪劉備道:「喂,大耳朵,你不帶我來洛陽也沒關係,但你削壞我刺兒的事卻還沒結束呢;除非你也肯教我武功,否則我跟你可沒完。」

    劉備苦笑了一下,剎那間亦不曉得該怎麼應付這鬼靈精怪的調皮姑娘,所以只好尷尬的將視線先轉到它處;而等他朝華服男子那桌瞧去時,除見華服男子一雙色瞇瞇賊眼仍在覬覦著甘彤外,三個人之中最吸引劉備的,居然是那個面貌清秀的瘦弱男孩。

    不知道為了什麼,劉備總覺得那素未謀面的小男生身上所散發之獨特氣質,正如同自己這外來客般的令人感到莫測高深;而現在,這男孩也用他深遂卻略顯迷茫的雙眸,正若有所悟的在默默注視他。

    就在兩人均愕然對望間,頭頂忽有人暴喝著說:「劉宏,納命來!」

    儘管早聽見了屋上有落足的輕震,但正陷入沈思的劉備可未曾聯想到竟會發生這種變故;於是當碎爆的瓦片轟然紛落之際,一團銀灰色的針芒即似下了場滂沱大雨,皆挾帶著凜烈勁風直往華服男子身上要害處捲至!

    蒼白的臉頰頓成土色;華服男子此刻僅能仰頭呆張著嘴癱坐在椅子裡,連怎麼閃避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更別提說再去偷看甘彤的俏臉。

    另兩張桌子的八名錦衣武士於暴喝聲聲,立刻便抽取兵器往那陣雨團般的銀針死命撲來;而棕袍道人亦猛然大袖一擺的護住華服男子周身,接著更不加思索的再一拳揮出,要阻擋眼前刺客的下一波襲擊。

    只聽拳掌驟交的巨響先傳入了眾人耳際,再來就是武士們連人帶傢夥朝四周拋飛的狼狽慘叫;等那刺客穩穩躍落丈外處後早,已面如金紙的棕袍道人也剛萎頓的坐回椅上,同時嘴角邊血跡殷紅。

    「史老兒,你當真是眼睛瞎了不成?幹嘛壞我誅除這害民禍首的好事?」那忿忿不平的刺客用手指著史道長喝問;仔細一瞧,這仁兄敢情也是個道士。

    「太平道兄---」史道長即又微微顫抖的起身擋在桌前,一抹唇邊的血漬便回答道:「貧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今日為報國恩,惟死而已。」

    仰天哈哈大笑著,那滿臉短鬚的太平道人忽然眼露戾氣,餘怒未消的吼說:「好,你既決意助紂為虐,可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言猶在耳,穿黃色袍服的太平道人卻已像箭矢般又驟衝至桌沿,手中拂塵倐揚的罡猛銳氣更比適才暴增了數倍之多;這一次,他不再針對那被自己罵作「害民禍首」的華服男子作攻擊,勁力方圓所至,竟連史道長和小男孩亦均壟罩其內,似有觸者立斃打算!

    一旁的關羽、甘寧見他來勢洶洶正待躍身相助,只見兩溜寒芒已先雷轟電閃的阻住拂塵猛烈勢道,而化為疾影的劉備更逕自切入了對方掌風範圍裡,正用層疊如山的快劍硬生生逼退了太平道人!

    仍回到原站立之處,怒眼圓睜的太平道人先把拂塵斜豎於胸,才向已雙手空空如也的劉備狐疑問道:「你---你是誰?」

    剛扶住從椅上摔落的男孩,又即和他四目相接的劉備卻沒回答太平道人的問題,反而跟男孩不約而同的驚呼說:「啊!真的是你------」

*          *   *

    時空彷彿又回到西元二O一五年的北台灣,那在「白帝廟」斷崖旁捨身救人的劉漢龍雖已拉住了失足墜跌男孩,但僅剩單手攀握藤幹的自己也早已險象環生;糟糕的是,同行朋友和男孩的家人全以為他們正在廟裡某處閒逛,根本不曉得這兩人已身處絕境。

    「叔叔,救---救我!」男孩已帶哭音的叫聲頓時從他腳踝邊傳了上來。

    「小朋友,你別怕,更不要放手---,叔叔一定---一定想辦法救你上去------」冷靜打量著周遭地勢,劉漢龍縱使曉得唯一能求援的手機便繫在自己右腰褲帶,但現在他哪騰得出手去掏?

    好不容易見到頭頂不遠處有塊因樹根盤錯而天然生成的窪洞,劉漢龍當機立斷,就對男孩吩咐道:「小朋友,待會叔叔將你拋到上面去時,你記得趕快退入那個洞口內,我會立即找人來幫咱們倆------」

    「謝謝你---;叔叔,你人真好------」儘管曉得捨身相救的對方到現在仍瞧不見自己,懸空男孩仍滿心感激的仰頭說。

    「孩子,準備了---」仔細拿捏著距離,已有充分把握的劉漢龍等男孩亦出聲示意後,便在喝聲「起!」時奮力把他往上甩拉;直到男孩穩穩抓住莖藤並爬進窪洞內,劉漢龍才鬆了口氣放開對方的手。

    「叔叔,快!再把手給我,換我拉你到上面---」男孩半個身子依舊懸空,但還是急於要拉這尚未脫險的恩人;劉漢龍此刻剛拿並無訊號的手機在歎息,而正要二度和他雙手交握時,卻忽然看見男孩另隻手上兀拎著一小袋物品,不禁好奇的問道:「小朋友,你那是什麼重要東西?」

    「沒---沒什麼啦,只是生物課---要作實驗用的玉米、南瓜和甘藷、花生、辣椒之類種籽而已。」拼命拉住劉漢龍的手,男孩吃力的回答。

    心裡覺得好笑,他想孩子畢竟就是孩子,這緊要關頭怎仍牢牢握著那勞什子東西不放?不過劉漢龍未及開口,此刻卻又驚覺男孩腳底的璧岩似因承受不住兩人重量,而正在緩緩掉落大小不一的碎石!

    「小心!」怕殃及他的劉漢龍連忙大喊:「孩子,你快把手鬆開!」

    「不行!你剛才沒丟下我,現在---我也絕不會放開你---」男孩說。

    正打算要犧牲自己甩掉他的手減輕負重,但一切卻都來不及了;因為劉漢龍害怕看到那一幕土崩瓦解的畫面終於發生,男孩和他也在不約而同的驚叫聲中,隨著大片鬆垮的岩塊石方齊墜斷崖!

    於是,眼睛一黑的劉漢龍接著就啥事都不曉得了,良久耳畔方隱約聽見底下有人駭呼:「老天---老天爺,是龍---是兩尾龍啊!大夥快瞧,有兩尾龍從天上飛下來了!」

    而等那陣眩目光線再次映入眼簾,他即看到了那株亭亭如車蓋的巨碩桑樹------。

*          *   *

    這段不為人知的前世回憶,則同時盤旋在劉備和瘦弱男孩的腦海中---;當然,對客棧裡的其它人而言,那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兀自跳腳的太平道人隔沒多久,即又暴躁的追問:「你到底是誰?」

    先放下了這剛脫險的男孩,劉備仍不立刻答覆太平道人的問題,只低聲向那油嘴滑舌的華服男子道:「草民救駕來遲,請聖上恕罪。」

    是的,眼前這愛佔甘彤便宜之輕浮男子,就是當今的天子漢靈帝了;其實劉備能猜到對方的來頭,除了因從太平道人剛才行刺的喝叫得知些線索外,熟悉三國的他自也曉得皇室為避免子嗣一再夭折,曾將未來東漢少帝送去史子眇的道觀寄養,而那和自己同樣穿越時空的瘦弱男孩,即是俗稱「史侯」的下一棒皇帝接班人:劉辯。

    「卿護朕得力,何罪之有?」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塊,靈帝又忐忑的悄聲吩咐說:「寡人乃微服出巡,先別向外洩露我的身份------」

    「草民遵旨。」劉備微微頷首後,便轉身對太平道人語帶保留的問:「道長,『南華老仙』當初授予你的那三卷『太平要術』,原意好像是請你去濟世救人,而非要閣下仗以行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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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49:16

第九章   逢宿敵  張角鎩歸     拜將軍  劉備封侯

    太平道人先是一愣,馬上又萬分訝異問第三次道:「你是誰?怎曉得天書的事?」

    「在下劉備,字玄德---」劉備明白這原名張角的太平道人對三國初期演變有莫大影響,現在若就貿然誅除,惟恐造成後世的歷史發展嚴重脫軌,進而導致出現超乎他能掌控的變化;因此有心放他一馬的劉備即暗示著說:「道長既得仙遇,不思造福天下蒼生,未免有愧尊師授書之恩;何況今日有備在此,焉能坐視道長肆意濫殺逞凶------」

    「我只要做掉這頭昏庸禍國的畜生便是造福天下了---」張角恨聲的道:「否則我就算是救再多無助的善良老百姓,他們後來仍會因這王八蛋的種種倒行逆施而活活餓斃;劉備,你若阻撓我為民除害,我會毫不猶豫的連你也一塊收拾!」

    即心有戚戚焉的忍不住搖搖頭;劉備瞭解張角那番話所言不虛,三國亂世的始作俑者嚴格說來其實並非源自各地黃巾暴民,而是肇始於桓靈二帝的無能、無知兼無恥,尤其是他身後這位逼迫宮女皆穿「開襠褲」,以便自己放肆淫樂的皇帝族兄,打登基後更是不曾做一件善待百姓的德政,罵他昏君、禍首---實不為過。

    但內心縱使比誰都曉得,劉備卻仍堅定立場的回答說:「抱歉,此公與備頗有淵源,道長若是想再繼續執意妄為,以目前的情況是不可能了------」

    「賢卿快些將賊道拿下,朕回頭封你一個大大的官------」劉宏見刺客似乎已顯投鼠忌器的顧慮,昏庸歸昏庸,倒也反應不慢的趕緊向劉備私下承諾著道。

    「姓劉的,你真以為單憑你手上那兩柄破劍,就能夠攔得住我嗎?」雖亦忌憚他的身手,但張角仍色厲內荏的脅吼說:「再不識相的乖乖讓路,遇禍莫悔!」

    往前踏上了一步,故意拉遠皇帝距離的劉備隨即道:「請道長再不吝賜教吧。」

    眼眸已流露出濃重的殺機,只見張角忽然從懷中攫抓了一把五顏六色的東西來,嘴裡更同時喃喃碎念著說:「天清清,地靈靈,值日仙曹聽吾令;速遣南天門眾兵將兼冥府鎮邪諸甲丁,助我剿滅魑魅魍魎暨護國安民,敕!」

    語罷,一陣挾帶突至雲霧的飛沙走石便在他揚手之際到處瀰漫於客棧間,而那堆花花綠綠物件亦頓時化為從天而降的彩冑軍士,或自地板冒出的陰森獠面鬼兵,全已揮刀挺槍的撲向劉備一行人!

    「臥倒!」在劉備石破天驚的驀然大喝聲中,關羽已搶先掩護這差點尿於褲襠的劉宏及稚弱大皇子劉辯,與甘家兄妹、史子眇趕快就地一滾;接著,那股由雙劍組成且令他非常熟悉的刺耳嘯浪和裹身寒芒,又如老龍低吟般再度充盈在淩亂的店閣四周。

    是的,練劍士夢寐以求的馭刃術最高修為:「劍幻龍騰」!

    從科技世界穿越來的劉備自然明瞭對方所用手段,無非是近似乎「天女散花」之類的暗器訣竅,儘管變化出的人像恐怖猙獰,但基本上仍屬未脫離障眼法的一種幻覺;不過要破解此技倒也無甚難處,簡單的說,即是須以快打快。

    於是當光彩奪目的炸裂劍芒還正迅疾穿刺著持戈甲兵時,驚怒交集的張角又趁虛幻將士殞滅剎那二度暴揮拂塵,並再挾威猛掌力淩空朝劉備兜頭罩落;這一擊快攻委實狠辣兼具,劉備直待勁風及身瞬間,才聽他如雷也似的叱喊著:「狗殺才,看招!」

    已無暇換氣運勁的劉備知道對方鐵定是瞧準了自己這處破綻,卻也不退返迎,咬牙逕和張角的拂塵針雨及碎鼎掌勢,硬碰硬的直接撞在了一起!

    「啊!」幾乎快得手的張角後來怎都想不透徹,人家那明明已散亂的劍氣是如何再次凝聚成束,進而於其肩背胸腹劃下了七道殷赤但沒不致要命的傷痕;當然,他更不清楚若非劉備自斷二劍的手下留情,自己哪還能在匆匆丟出一團類似煙霧彈的粉末包後,便立刻衝破窗口的慌忙離去。

    「好---好可怕,那群神將冥兵居然是---居然是這些---這些稻草紮的?」已在關羽攙扶中站直身來的漢靈帝劉宏乍看滿地橫躺著附釘草人,不禁顫聲道:「幸虧有賢---劉賢弟在此,要不然---要不然------」

    話未說完,大夥忽見梯口又有一位灰髮無鬚的白胖老者,正慌張領了十多名錦衣武士急忙衝上樓來,嘴裡並發出尖銳的驚恐刺耳叫聲說:「陛---陛---,主子無恙否?來人、來人哪!將樓上的所有刺客全都給我拿下了------」

    「張尚父且莫誤會,這些壯士是來救---救我的」劉宏把手一擺,又轉頭向早侍立於旁的劉備問道:「劉賢弟,那賊道恁的厲害,你的傷---無礙嗎?」

    「託兄齊天洪福,備只受了些輕微小傷---」劉備躬身揖諾,並乍露出左肩正滲滴鮮血的袍裂傷勢;是的,這亦是他故意給張角留下的掩飾藉口,否則要是被靈帝發現疑竇責怪他縱放刺客,那自己可真叫偷雞不著蝕把米,兼且吃不完兜著走啦。

    眼中充滿著無比賞識神色,腦袋像顆小玉西瓜的靈帝難得沒再窺瞄甘彤,忙把已扔下斷劍的劉備拉到跟前問說:「劉卿身手不凡哪---;未知卿祖籍何處,如今可有功名?」

    「回稟陛下,某乃本朝景帝玄孫,祖上曾蒙聖恩獲封為『涿鹿亭侯』,但傳至吾父弘公,備與家慈便流落涿縣,至今仍是白身。」劉備畢恭畢敬的答道。

    「原來賢弟亦為我漢氏宗親,怪不得如此英雄了得呢---」又將適才領護衛來救的白髮無鬚老胖子招了過來,劉宏隨口解釋說:「張尚父,這位劉備劉玄德非但是朕剛剛遇險之際的救駕功臣,亦為朕之族裔;咱宮裡還有什麼官位,張尚父就替朕瞧著辦吧。」

    「奴才遵旨;」張讓不愧是幫靈帝標賣爵祿的第一號走狗兼機要秘書,稍加揣摩著上意,立即就屁顛屁顛的彎腰奏稱道:「啟稟萬歲爺,玄德祖上既承有封蔭,那便仍賜他復襲『涿鹿亭侯』,叫此君深荷浩蕩皇恩。」

    「不夠不夠;」略作沈吟的劉宏破天荒大方了一遭,又指示說:「這樣好了,『左將軍』一職也懸缺很久啦,玄德乃朕之族弟,授之無妨。」

    吃了一驚,這位張尚父擔心皇帝沒考慮仔細,忙提醒的道:「萬歲---萬歲爺,您給他那份職務可是---可是高居三---三千兩黃金的官哪------」

    瞪了他一眼,今日腦袋嚴重進水的靈帝居然甚顯不悅,忽龍顏斜睨的哼問說:「朕曉得;反正咱還有那麼多空閒官職,有差這勞什子的『左將軍』一枚官印嗎?等咱回宮你馬上就交代袁太傅,說朕明日早朝即要當眾宣達。」

    「奴才遵旨------」趕緊哈腰鞠躬的張讓才一講完,早在旁邊悶憋許久的甘彤及大皇子劉辯竟已同時跑了過來;巧的是,兩人向劉備甫開口問的更是同一句話:「〈叔叔〉大耳朵,你---你傷得怎樣?」

    「你們放心,我沒事。」劉備笑著對兩人道。

    「辯兒,人家甘姑---甘公子與這劉叔叔是舊交,你---;」向來嫌這兒子輕挑無儀的劉宏〈其實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此刻不禁板起面孔說:「怎麼,莫非你也和這位使雙劍的叔叔亦早有認識嗎?」

    「稟父---父親大人;」已成為劉辯的墜崖男孩先點了點頭,接著又用堅定無比的語氣續道:「孩兒確實認識劉叔叔,相信劉叔叔他---亦不曾忘記過辯兒。」

    剛一臉狐疑的望向劉備,靈帝便已聽到他語帶誠摯的答說:「叔叔從沒忘記過你,而且---而且還很高興能和你在這地方重逢------」

    「就算如此,大人還正說話時,小孩子豈可胡亂插嘴?」乾咳了一聲,劉宏仍假裝斥責的道:「辯兒,還不退下!」

    隔了好一會,這頭剛脫離險境卻又在滴口水的色狼又試探著問說:「賢弟,那麼這位甘姑---呃,甘公子又是你的------?」

    「啟稟主公,她是備剛成親不久的妻子---;」劉備見皇帝一副猴急的表情,深怕甘彤又遭他毒手,立即打斷他念頭的道:「賤內因生性外向,一直喜歡女扮男裝隨備行走江湖,冒犯之處還請主公見諒則個。」

    「你說什---」俏臉紅透的甘彤正要低聲責問劉備,然而忽瞧他一隻手在背臀處輕搖了幾下,便乖乖咬住下唇不再往下說了。

    「是哦---」難掩失望神情的垂首慨嘆著;劉宏本想這標緻娘們既愛玩變裝遊戲,自己也還沒把新發明的「開襠褲」推行到眾宮女身上,若能將她拐回去做「試驗品」,那才真的叫香豔刺激咧。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朝甘彤「咕嘟」的吞了吞口水------。

    「主子,主子------」也不知這麼天馬行空遐想了多久,結果劉宏尚且是在張讓的不停輕拉衣袖中,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

    「啥---啥事驚慌?」返回殘酷現實的他,仍有些恍惚的問道。

    「啟稟主公,大公子寄養在外的封鎖消息既已走漏了風聲,史道長目前亦受傷不輕,這『三清觀』可是萬萬不能再住下去的了;該如何安頓大公子,尚請主公示下。」張讓謹慎的問漢靈帝說。

    畢竟舐犢情深,靈帝瞧了瞧那向來瘦弱的劉辯,最後終於做出決定的道:「都回去宮裡吧;劉賢弟,你也帶著你的同伴跟我們走,今晚先在張尚父安排的館驛暫歇,明早他會找人帶你來見我。」

    這時候,劉辯突然大著膽子央求說:「爹,孩兒與劉叔叔曠日未見,您能否恩準孩兒隨他們同住館驛,天亮再偕他去拜見父親大人?」

    「好吧,但明天可別讓你娘苦苦等候;唉,她已許久不曾瞧過你了------」劉宏一臉慈愛的注視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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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00:57:41

第十章   話往日  雙龍聚議     討州寇  靈帝點將

    「賊大耳朵,你最好給我講清楚喔---;」一進到館驛,甘彤就紅著俏頰揪住劉備左耳朵不停的追問:「剛剛在客棧中,你幹嘛對那頭色狼說我是---我是---你的---那個?你存心想佔我便宜是不?」

    「哎---哎喲,妳輕---輕點成不成;」苦著臉的劉備喊疼叫冤說:「大小姐,我若不這麼講,妳覺得人家會肯輕易放過妳嗎?」

    「那個叫劉宏的登徒子是什麼下三濫玩意兒,本姑娘為何還要他放過我?」仍氣呼呼的甘彤險些把劉備耳垂撕了下來。

    忙摀住她的嘴,劉備費了好大的勁才使甘彤安靜片刻;於是,已對關羽、甘寧解釋完的劉備即跟甘彤再重說一遍劉宏來頭,最後甚至還稍加提及那好色皇帝曾做過的荒唐事,方令這神經大條的妮子有所理解。

    「不過經你這樣子一講,以後我---我還怎麼嫁人啊------」嘟著嘴巴的甘彤,隔了老半天猶兀自在這死胡同裡轉著圈子。

    「咦,前輩難道沒先跟妳提咱們倆的事情麼?」又將那天在柳蔭湖畔與甘勝的交談重點說了說 ,劉備方才鼓起勇氣執著她蔥纖小手道:「彤妹,我不是個輕易許諾的人,等返回了涿縣稟明過家母,我再正式央媒娶妳過門成親。」

    「誰---誰說我答應嫁---嫁給你了;」臉蛋已紅到耳根子的甘彤本想再講什麼,卻發現劉辯正獨自站在門口遠處,不禁羞窘交集的連忙甩開他手心,並邊跑邊對劉備吐舌頭的俏皮說:「想娶我哦,除非你也去當皇帝啦!」

    忽沒來由的心中一凜,劉備暗想:「唉,這問題如今可太敏感了些------」

    是的,若是在今天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朝這目標努力邁進;但當初拼命搭救的男孩現在卻已成了未來儲君,想達成願望勢必要學曹丕、司馬炎的逼退作法,而那種竄竊手段總是與自己的初衷大相違背------。

    才正為了這件事緊皺著眉頭思索,劉備耳畔卻已傳來劉辯怯生生且尚帶童稚的聲音問道:「叔叔,我---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坐啊,別客氣---;」忙收起亂成一團的思緒,劉備親切的對他招招手說:「你來得正好,叔叔也剛想去找你呢。」

    待確定了周遭再無閒雜人等,劉備方正式展開兩個「現代人」的對話,問別字「伯平」的他道:「如何,還習慣這裡的生活吧?」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每分每秒都在想著怎麼回去台灣---;」無奈的搖搖頭,劉辯神情黯淡的答說:「我---我很思念爸媽和妹妹。」

    原以為他會嚎啕大哭一場,不料成熟度早超越實際年紀的劉辯只落寞續道:「不過我曉得這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因此無論再怎麼難受,都需強迫著自已盡量去習慣;叔叔,你若對此處比較了解,能教我以後該如何做嗎?」

    憐憫的看著他好一會,劉備回想起歷史中少帝被迫飲毒酒自盡的悲劇下場,便堅決且肯定的點頭說:「你放心,只要我一息尚存,務必保你一切周全---;」頓了頓,劉備又問男孩說:「我在咱原來的世界裡本名叫劉漢龍,好孩子,你呢?」

    「我叫藤龍;真巧,咱們倆的名字裡都有個『龍』字---」終究還是小朋友的心性,僅聊幾句的「新劉辯」此刻就已一掃陰霾,於是又對這時空裡的唯一同伴問道:「叔叔的武功很強欸,你可以---傳授給我嗎?」

    「你要是有興趣學,當然沒問題;但咱明早就要進宮了,抽得出時間嗎?」劉備這時亦考量到他未來登基的後續影響,不禁遲疑著問。

    「那怎麼辦?」這藤龍倒不像史載的少帝恁般木訥遲鈍,眼睛只骨溜溜的一轉,即又出著主意說:「要不然明天我便跟當皇帝的爹說想去叔叔那邊住;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大兒子,何況我也不太想跟那凶巴巴的王越師傅學劍,用這藉口應該行得通------」

    微微一笑,劉備似乎還蠻欣賞他的臨機應變,亦萌生收徒之心的頷首道:「嗯,不錯哦---;只要能說服你現在當萬歲爺的老爸,我保證僅需短短的三年內,以後這裡就沒人敢再欺負你了。」

    不由得大喜過望,劉辯跟著即要行那拜師之禮;但搶先一步攙穩他的劉備卻說:「先不忙在這一時三刻,目前咱們仍以叔侄相稱為妥些,那叩拜禮俗便暫免了吧。」

    接下來,這一大一小又相談甚歡的聊了許久;直到夜深露重,劉備才親自送眼皮漸沈的他返回下榻處休憩------。

    「對了,叔父;」已改口的劉辯待進房門時似乎又想起了一事,就趕緊轉身再向他問道:「您還記得當初咱墜崖前,曾問過我手上拿的是什麼嗎?」

    彷彿驟遭雷殛,劉備忍不住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問:「你---你是指------」

    用力點了點頭,劉辯即直接了當的說:「我也不知道其中奧秘為何;但是,起先要拿來作實驗的那些東西,的確都跟著我---一起來到了這邊------」

    看著小布袋中分層存放的諸般完好種籽,已有點發抖的劉備終於開口道:「孩子,你---你可曉得袋子裡的寶貝,能救活---救活這地方的多少百姓嗎?」

    劉辯不禁睜大了兩眼,匪夷所思的問:「叔父是說,我帶來的種籽能救人?」

    艱辛扭動著幾乎快僵直的脖頸,劉備便把漢末時代將要面臨洪、旱災所導致的糧荒窘境告訴了他,並解釋那些要等數百年後方能引進中國的高產量農作物,為什麼可以化解暴動危機的原因;說完,劉備又極慎重的交代他道:「這件事攸關到天下百姓的生死存亡,你切莫洩漏給外人知曉------」

    「請叔父寬懷,侄兒絕對守口如瓶---;」劉辯接著又問:「此物既這般要緊,侄兒就全交給了叔父,但不知您可有什麼妥善處理之策?」

    「愚叔已在上黨東南方太行山的『黑山寨』中請了位務農專家來幫忙,相信有他主導,必可使這些種籽發揮最大的產能;」隔了一會後,異常興奮的劉備更對他說:「有了這袋寶貝,你日後登基即可穩如泰山了。」

    「我才不要做皇帝咧---」哪知劉辯一聽完,馬上大大搖頭的道:「這種皇帝我是既不會當,也不想當;叔父若有興趣,侄兒屆時讓給您好了。」

    「傻孩子,你以為這份職業是能讓來讓去的哦---」心裡笑歸笑,但劉備明白此刻便算講破了嘴,他也未必能懂;就溫言勸慰的說:「先別想太多,快去睡吧;咱爺倆明早一進宮還有得忙呢------」

*          *   *

    翌日清晨,溫德殿上。

    好不容易等值侍太監念完了那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冗長聖旨,因浩蕩天恩獲授「左將軍」兼「涿鹿亭侯」並得坐邑千戶的劉備,即在百官的欣羨神色中返回了朝覲班列;當然,向來不得寵的劉辯亦沒花什麼功夫,便讓老爸答應了暫住劉備轄地請求。

    而當急著回後宮去試玩新情色遊戲的劉宏要暗示太監口宣「無事退朝」時,那位因妹子宮女驟變皇帝正式玩伴的國舅爺「大將軍」何進,忽然踏著大步走出班列,面罩寒霜的朗聲道:「臣何進有本上奏!」

    「卿可奏來。」靈帝強忍高漲的慾火耐住性子擺手說。

    「啟奏陛下---」何進聲調略顯激動的道:「臣弟何苗近月前因押送徵繳糧車,在往鄴城途中遭劫殉職,隨護之『禁衛營』官兵亦全體陣亡,聖上雖已令刑律侍郎徹查,但刑律司除了僅發現滅跡之焚埋地點,餘無所獲;此事延宕已久,臣認為若不儘快查出匪徒並加以勦滅,則朝廷顏面盡失,誠為天下笑耳,還請陛下聖裁!」

    聽到此一頭痛問題,那踢慣皮球的劉宏又支唔著問:「這---唉!朕瞭解大將軍心裡難過得緊,眾卿對此若有善策,可速奏陳;任何想法都行,你們誰先說說?」

    殿上群臣頓時面面相覷、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敢為這件懸案當出頭鳥;過了許久,終於還是咱首任「皇叔」兼幽州刺史的劉焉開了第一槍說:「啟奏陛下,微臣認為何苗將軍及運糧之禁衛營之所以遇害,肇因雖始於匪盜猖獗,然幽、並州界之賊患已危害多年,光靠刑律司主導緝匪事宜,恐力有不殆。」

    「那依中郎之見,此案該如何處置較為妥適些?」劉宏挺有興致的問。

    「惟今之計,陛下可派一智勇能臣為欽差特使明察暗訪,並獲聖上授權得適時統調州郡的兵力圍勦,方可奏功。」劉焉說得頭頭是道。

    「既如此,中郎覺得滿朝文武之中,誰最足以勝任?」劉宏又踢著球問說。

    略作沈吟,顯然也善玩球類運動的劉焉隨即垂首奏道:「新科『左將軍』兼『涿鹿亭侯』劉玄德能文擅武,又是漢室宗親,實為不二理想人選。」

    馬上再召劉備出班,靈帝像是找到了替死鬼冤大頭似的,就用寄予厚望的口氣裁示說:「賢卿,你若能接手辦此案件,朕即另加重賞。」

    「陛下有令,臣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劉備先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擅自盜用諸葛亮的名言後,接著又道:「只是微臣有一不情之請,不知陛下能垂聽否?」

    「但說無妨。」既曉得他已肯接這爛攤子,靈帝便故做大方的說。

    「征討眾賊,非一朝一夕可蹴就,即使驟率兵馬弭平,餘逆它日仍將覆寇州界---」偷瞥了一下皇帝表情,等確定這族兄並無怒色,劉備便大著膽子續道:「以臣之淺見,需藉一城之地先扼其要害,並教練士卒常加襲擊或收編招撫;假以時日,賊可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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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11:10:03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1 05:46 編輯

第十一章   唇舌辯  首敗勁敵     鹬蚌爭  覆商大計

    緩緩點了點頭,劉宏接著又問:「卿言甚善,然而此城---將以何地為妥?」

    「回稟陛下,此非上黨不可;」劉備肯定的答說:「若依照大將軍及刑律司察訪之線索看來,賊眾巢穴應距該城左近不遠,今倚上黨為討賊根據地,東有壺關天險,且得南朔太行峻嶺足以屯訓官兵將士,則滅寇不難。」

    「袁太傅,那並州的上黨郡太守,今為何人?」忽變果決明智的劉宏這時一轉頭,就向掌管地方人事大權的元老重臣袁隗詢問著。

    「回稟陛下,日前雖已策定為張楊,但稚叔因討賊無功,至今仍未敢赴任。」袁槐立即翻著各地方官員繳納賄款的這本花名冊,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便好辦了,賢弟聽封---」靈帝這時雙掌一拍,馬上又當廷宣佈著說:「朕再命你為上黨太守暨『討賊樞密使』,御賜寶劍兩口以作信物,代朕調度幽、並二州兵馬力剿匪寇,所需軍械糧餉均由兵政司供應,隨征將領亦任賢弟擢用;待卿涿縣省親事畢,就立刻赴任,勿負朕望。」

    「微臣遵旨!」順利提前認祖歸宗的劉備依足了古裝劇動作,趕緊額叩地板用力的回答:「謝萬歲、萬歲、萬萬歲!」

*   *   *

    佩掛兩柄靈帝親贈的上古神兵「龍淵」、「墨陽」,已缽滿盆溢甚至還從都庫拐帶鉅量鑌鐵的劉備索性連「雙股劍」都甭再另行打造,這時即領著亦低調出宮的劉辯、甘家兄妹及「漂白」好的關羽等人眾,正大搖大擺的準備離開要洛陽城。

    把玩那重達八十二斤的稱手新傢夥:冷豔鋸「青龍偃月刀」,督護運鐵車隊的關羽又瞥了車裡另柄亦頗沈重之「丈八點鋼矛」一眼,忍不住便拍馬趕上劉備問道:「少兄,車裡那把奇形異刃,也是您的武器嗎?」

    搖搖頭,將自己上陣三截槍亦用鑌鐵重新鍛補的劉備乾脆直接回答:「關兄弟,此物的主兒與你我大有淵源,但他此刻是否仍在舊處,備卻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不過他擅使的兵刃倒真是長這模樣,我想咱既有現成材料,就順道連他慣用武器也一併趕製了。」

    「那---咱們現在是先往上黨郡,抑或是先找著這兵器的主兒?」對人家這三兩下即替自己免去罪責本事感到佩服萬分的關羽,又不疑有它的問。

    「先到並州安頓好車隊,再去涿縣吧;」劉備忍不住掛念起「故鄉」那位慈祥的老太太,已隨口答說:「無論找到與否,我都想先接家慈同赴太行山『黑山寨』團聚------」

    「我也要去涿縣;」緊隨在側的甘彤忽插著嘴道:「大耳朵,你如果敢把本姑娘丟回『柳蔭湖』,瞧我會不會將你耳垂切下來下酒------」

    憐憫的瞧了瞧劉備一眼,關羽正想說些什麼,卻忽見城門已湧來了大隊人馬;而那旗號上寫的,赫然是「大將軍何」的字樣。

    「末將劉備等不知何大人虎駕在此,未及迓迎參拜,萬乞大將軍恕罪則個。」趕緊滾鞍下馬,劉備已領著眾人在路旁躬身揖說。

    「劉大人忒也多禮了;」不知外甥隨行的何進先在馬上一擺手,這才由親兵隊長扶下鞍鐙,對劉備微笑的道:「玄德乃聖上金口頒贈爵祿之皇裔,算起來咱還是一家人哪;公此行雖是奉旨討賊,然則也是替何某調查舍弟暨滿營運糧將士死因之真相,皇后對此案也萬分重視,今特命何某為公送別,盼玄德不辭勞苦,早日緝獲凶徒,以報朝廷。」

    確認對方的話語並無弦外之音,不動聲色的劉備方用謙卑口吻回答說:「此乃備分內事耳,請皇后及大將軍寬懷,末將不敢有負聖恩。」

    滿意的點點頭,何進又向劉備道:「以公年紀之輕便得聖上青睞有加,這事別說滿朝文武均羨艷萬分了,就連我手底下一些自命不凡之輩,對玄德亦仰慕不已------」

    話鋒一轉,他即把數名幕僚全招至身旁的繼續說:「枉費爾等皆號稱各方俊彥;今日目睹玄德過人風采,可全心服了沒?」

    接下來,劉備便開始細聽何進介紹他那票得力部眾了------。

    是的,這些全是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例如左軍校尉淳于瓊、右軍校尉趙萌、後軍校尉鮑信、中部掾吏閔貢、主簿陳琳---;當然了,裡頭也包括自己在同時代中的幾個未來勁敵,那就是北都尉曹操、中軍校尉袁紹,及他同父異母且剛舉孝廉的胞弟袁術。

    正似史載描述的那樣,曹操是個皮膚黝黑的矮個子,但雙眼卻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狠角色;而袁紹則是生著一張頗具威嚴的國字臉,體格也還算高大魁梧,若非老是喜歡繃著面孔裝酷,氣宇軒昂的外貌可比這瘦巴巴的猥瑣袁術帥氣多了。

    或者是真與劉備天生不對盤吧,當曹操和袁紹因還摸不透對方底細而只說些官場的客套話時,咱既羨且妒的袁二公子已酸溜溜道:「聽說劉將軍未蒙恩寵前,只是涿縣一個織屢販蓆的普通百姓,但如今卻平步青雲,這真讓袁某由衷敬佩了;劉將軍哪天有空,還請將您為官祕訣不吝傳授小弟一二,好令小弟也能撈個官位衣錦還鄉啊,哈哈!」

    「術弟不可造次!」袁紹低聲斥喝了一句,但此時連居中引見的何進卻也不禁怒目瞪視著袁術;但劉備似乎不以為意,聞言後僅淡定笑說:「公路兄過謙了,您一家四世三公,將來前程勢必不可限量;如得門下故吏擁戴,備日後還指望您多提拔眷顧哪------」

    袁紹臉色猛一下即刷白了;他心想人家可是皇帝的新進寵臣欸,若將如此言語說給了那昏君聽,後果簡直是無法想像,於是趕緊陪笑的緩頰道:「劉大人千萬莫把舍弟的玩笑話當真,紹已耳聞您武藝超群、才高八斗,聖上慧眼識英雄,方委以劉大人剿賊之重任;公乃朝廷擎天棟樑,我等均久慕矣。」

    蔑瞧了袁術這大草包一眼,與袁紹向有交情的曹孟德跟著也打著圓場說:「是啊,劉大人若非身手卓絕,聖上焉能將兩柄宮內珍藏寶劍賜公以作信物;您大人大量,勿與目光淺薄之輩計較------」

    「曹阿瞞,你說誰目光淺薄?」白目的袁術不禁向曹操怒問著。

    「袁公路,你他媽的給老子住嘴!」以殺豬起家的何進不等袁紹再度出聲喝止,已先指著袁術的鼻子罵道:「我要不是瞧在本初面皮上,早叫你滾回去了;你若膽敢再亂放狗屁,信不信我回頭就革了你『孝廉』的功名?」

    沒再去理會那已噤若寒蟬的袁術,劉備很是豁達地向他們拱手說:「何大人無須掛懷,備忝為皇室一員,今得與貴屬論交,實平生之幸耳,待備凱旋回京繳旨之日,再到大將軍府恭聆諸位教益。」

    見氣氛已弄僵,何進這時亦尷尬的道:「何某明白玄德身繫要務,倒也不便再多所耽擱了;你此去需用心辦事,我在這等你的好消息。」

    「末將遵諭!」劉備揖罷,就又領著眾伴當啟程離開洛陽;而悵悵然的何進則在第二次怒瞪袁術後,亦復率大隊人馬打道回府去了。

    等在場眾人全已走光的時候,去而復返的曹操即忙著對一名自隱蔽處現身大漢詢問說:「子孝,你剛才都瞧清楚了沒有?這個劉備---,是不是那天比早咱一步劫殺何苗運糧隊的首腦人物?」

    「堂哥,當時距離非近,對方又蒙著臉,我和元讓、妙才其實也沒能仔細看見他長啥模樣;」這名叫曹仁的碩壯漢子支吾著道:「不過那人的個子和眼前劉備倒差不多高矮,又全是使著兩把劍,十有九成便是他沒錯。」

    「這種事情怎能如此推斷?天下使雙劍的人何其多,不可單憑此點驟下結論,否則將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曹操拉下臉責備完那向來粗魯的堂弟後,又沈吟喃語:「但如果真的是他,劉備就真的太可怕了,將來若無法為我所用,必成威脅咱們的勁敵。」

    搔了搔一頭亂髮,未敢打亂他思緒的曹仁隔了半響,才訥訥問著正屈居大將軍府幕僚的族親主公說:「那---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通知元讓將義軍暫駐原地,咱先在這等妙才的音訊吧;」曹操面色陰騖的道:「他去跟蹤劫匪的落腳處應該也快回來了,待將子廉暗中監視的蒐探線索交互印證,再決定下一步棋要怎麼走。」

    而當他們還在路邊反覆研討整件劫案的失手細節時,街角另一頭的三條人影,竟亦出現類似的對話內容------。

    「小嬋,妳確定率眾劫殺何苗諸軍的領頭者,即是那個叫劉備的人嗎?」一個喬裝成農夫的白髮老者正壓低了斗笠,向一名亦化妝為民婦的女郎悄聲詢問說;在他旁邊,還站了個削瘦的中年帶劍男子。

    肯定的點點頭,那少女用低沈卻動聽的語調道:「義父,的確是這人沒錯,雖然他那天用巾帕蒙住了臉孔,但我認得出他的眼神和嗓音。」

    帶劍男子見老者仍兀自思考,也用狐疑的口吻跟著問說:「孩子,妳說他出劍的速度---,當真如雷轟電閃般的快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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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11:17:16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1 05:47 編輯

第十二章   長子縣  賢士隱野     周家莊  陳宮借劍

    「比閃電更快---」女郎這回搖頭了;原名任紅昌,如今已改喚貂嬋的她回答道:「我雖亦可除卻何苗那賊將,但程度絕做不到他恁的俐落乾淨;況且徒兒才剛從何賊懷裡鬆脫,這人便老早又把數名裨將當場斬殺,如此快劍或者---只有師父能與之相比擬吧。」

    「為師的---也沒這份功力;」那中年瘦漢嘆了口氣道:「司徒大人,看來我王越『當世第一劍』的名號,要拱手讓賢啦------」

    似乎還在思考什麼,那名叫王允的白髮老者片刻後才說:「若以之為善,這人的劍法越高,對我們越有利;」怕的是此子另有居心,那對咱『清君側』的大計可不太妙------」

    「這劉備絕不是壞人,至少他對百姓的好確實是出自於真誠------」回想那天從他手中接過遣返的糧帛財物,心仍感動的貂嬋不禁脫口而出道。

    「要真是這樣,那咱們---」王允腦袋飛快盤算著,約莫半響後才對貂嬋說:「嬋兒,反正那件案子既已破了局,妳就先別回宮裡去啦;盡量想辦法靠近劉備,如果他真有忠君愛國之心,即拉攏他到咱們陣線裡來。」

    「是,義父;」先頷首稱諾的貂嬋待猶豫了一會,又細心的問他道:「那---要不要順便跟他透露曹操暗聚鄉勇的事情?」

    「告訴他也無妨;萬一孟德真有不臣的悖逆舉動,朝廷還能多一分力量提前翦除掉這股制肘叛軍------」看了陰霾天色一眼,王允悠悠嘆說。

*          *   *

    長子縣城郊。

    走了近一個月路程,眼見已快抵達上黨郡的劉備卻不願一場突來驟雨淋濕了幾百斤上好鑌鐵,而選擇一所大戶人家借地方暫時躲避。

    待車隊安頓妥當,他才曉得這不在家但素來好客的莊子主人姓周。

    「劉兄弟,這宅院的主人不簡單啊------」沿途因不斷求教劉、關二人武學致受益匪淺的甘寧,看了屋裡富而不落俗氣的典雅陳設後忍不住讚道。

    認同的點點頭,劉備亦用欣賞的眼光隨口說:「窗幾潔淨,滿室書香,戶外則花草扶疏,林蔭鳥語不絕於耳,水榭亭閣更相映成趣---;想不到在這樣的荒山野嶺,居然還有如此令人塵念全消的雅緻處所。」

    「喲!原來咱『左將軍』劉侯爺肚子裡倒還挺有墨汁的嘛,三兩句話就形容得這般傳神------」甘彤斜眼瞥著劉備,揶揄的笑謔道。

    在劉備一臉尷尬及隨從夥計的訕笑聲中,那也頗具書卷味的僕役恰自後廳進來,且彬彬有禮的向他們揖說:「眾貴客請廳中稍坐,等廚下整治好飯菜,小人即引領各位至偏廂用餐;敝居舍因位處偏僻鄉下,無甚珍饈美饌可資敬奉,招待不周尚祈見諒。」

    「管家太客氣了,我等蒙府上收容避雨已極承盛情,怎敢再厚顏叨擾午膳?」打算雨一停便趕路的劉備連忙拱手辭謝著道。

    「尊駕無須推辭,家主向來如此款客,小人不敢有所違拗;失陪莫怪。」又向大廳眾人行個四方揖,僕役正待退下,卻見門口忽闖進一名文士打扮的揹劍中年漢子,一見僕役就脫下蓑衣急著問說:「周祿,你家老爺呢?」

    「大老爺及二老爺都出門去了;陳舉人,您不是已往中牟縣赴任了嗎?怎麼------」叫周祿的僕役微感訝然,也反問他道。

    「唉,如何恁地不巧---;」陳姓文士腳一跺,又拉周祿衣袖追問著說:「那---老爺他們有沒有說大約什麼時候會回莊子來?」

    「傍晚即回;」周祿立刻安慰他道:「陳爺也順便留下來吃個飯吧?兩位莊主只是往郡衙商談交接『洛陽令』的例行公事,應該不會耽擱太久的時間,說不定您一頓餐點還沒吃完,他們就回來啦------」

    無奈的點點頭,陳姓文士不客套的先自行挑張椅子坐下後,即又嘆著氣喃語說:「看來也只好如此了;你便不用再替我另外準備,我和這些客人一塊吃就行---」說完,即向劉備等人瀟灑拱手問道:「各位---應該不介意吧?」

    「歡迎之至---;」劉備笑著回禮,又說:「幸會了,陳大人好。」

    待周祿一退下,陳姓文士便主動打開了話匣子閒聊道:「諸君都是打外地來的朋友嗎?恕陳某眼生,貴客與此間的周莊主怎麼稱呼?」

    「慚愧得緊,我等只是來避避雨勢的過客,其實事先並不曉得這地方是兩位周大人的府第---」劉備笑著回答,心裡同時在想:「要不是剛才聽到你們對話,我可真不知道這兩個周莊主,竟就是美男子周瑜的父親周異和他叔父周尚,更猜不到您老兄---居然會是首齣『捉放曹』裡的陳宮呢。」

    陳宮正想再說些什麼,忽瞥見人家佩掛於腰的兩把新傢夥,不禁興奮的問:「這位少兄,您那兩柄劍可不是凡品啊!能否借陳某一觀?」

    又笑了笑,毫不遲疑的劉備接著即把劍一一解下放到了陳宮案幾面前。

    先握住蒼龍頭狀劍柄,緩緩將「龍淵劍」從金龍劍鞘中抽出,陳宮瞧著那如一泓秋水般的晶亮刃面,忍不住脫口嘖聲說:「好劍!」

    把玩了歸鞘龍淵劍一會後,他連忙再拿起另柄鞘身黝黑且遍刻古文的「墨陽劍」來細賞;而當亦烏漆似墨的略窄劍刃方離鞘口,陳宮便感受到一股森森寒意迎面撲來,彷彿不必揮舞就可擇人而噬。

    「好劍!」不禁又脫口讚了一句;愛不釋手的陳宮等摸夠掌上這兩把神兵利器,才將視線移轉到劉備孩兒般臉孔試探的問道:「其實陳某來找周莊主,即是想借他家傳的『玉麟劍』赴今夜之約,不料還未及瞻仰周莊主寶刃風采,卻先見識到少兄這兩把能削金斷玉的劍中極品;如果陳某想向您借其中一把,不知少兄願不願意?」

    令他意外的是劉備想都沒想,便答應說:「閣下要用,拿去就是。」

    聞言不禁愣了愣,陳宮難以置信的再次追問道:「少兄如此爽快,莫非不怕陳某吞沒你的配劍,從此一去不返麼?」

    還是保持著微笑;過了一陣子,劉備才講出那句依舊讓他為之一震的千古名言:「寧教天下人負我,休教我負天下人------」

    又再次愣了一愣,陳宮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跟著又站直身體對劉備說:「好!陳宮遇過的英雄好漢裡,少兄可說是最令我折服的一位;您這朋友---我陳公臺交定啦,不曉得少兄上下如何稱呼?」

    也趕緊站了起來,劉備向他誠摯的拱手答道:「此乃身外之物,陳大哥忒也言重了;小弟姓劉名備字玄德,涿縣人氏。」

    「什---什麼!你即是皇上當廷親封『左將軍』兼討寇欽差的劉---劉玄德?」驀然睜大了雙眼,倒吸口涼氣的陳宮先是一聲驚呼,緊接著又忙躬身揖說:「卑職---卑職適才出言無狀,還請欽差大人---恕罪。」

    阻住這難得的幕僚人材繼續拜伏姿勢,眉頭微皺的劉備便道:「此非公堂,您也尚未就任;陳大哥既誠心與備兄弟論交,切不可再如此見外。」

    又為他一一引見廳裡的眾人;待陳宮復對大皇子劉辨行完了君臣之禮後,劉備才問陳宮說:「陳大哥剛剛說借劍是為赴今晚之約,不知是和誰結下了樑子?可要備等相助一臂之力?」

    「多謝少兄好意---」陳宮坐回椅子上搖了搖頭,頹然嘆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嚴重過節啦,而且這位朋友與宮私下還頗有些交情;只是我看不慣對方新得了柄犀利銳斧的氣燄,想找把寶貝挫挫他的威風罷了。」

    「得與咱人中龍鳳的陳大哥私交甚篤者,想來亦非泛泛之輩;」劉備很有興致的續問說:「能否告訴兄弟們---這號人物是誰嗎?」

    先猶豫一會,片刻後陳宮才道:「他叫徐晃,是咱縣衙裡新進的總捕頭。」

    嘴裡先「哦」了一聲,心中早已猜出答案的劉備這時候還是忍不住說:「原來是徐公明啊,怪不得陳大哥會耿耿於懷------」

    劉備一直認為陳宮開始之所以就成了曹操的死對頭,固然是源於憎恨他誤殺呂伯奢後的涼薄心態,可是總覺得裡面應該尚有不為人知的秘辛;現在,方知其中一項因素竟是與加入曹營的徐晃比武有關------。

    而歷史上也不曾見陳宮有特別親吳或仇吳之舉,更可能是因為他借劍後與徐晃的神斧搞了個玉石俱焚,結果從此亦無顏再面對周瑜父子。

    「少兄知道此人?」這回換陳宮訥悶不已的問了,因為徐晃儘管甚為勇武,卻是在去年底方始藝成下山,來縣衙裡任職總捕頭一缺也是最近的事情,威名未顯;那麼---,這位欽差大人是如何認識他的呢?

    「這趟出京,聖上要我惟材擢用;但小弟明瞭的也不多,僅曉得此人的開山大斧很是厲害。」立即看出對方的狐疑,劉備只淡然的解釋著。

    他沈吟了半響,接著又問道:「對了,陳大哥不是要去當中牟縣令嗎?與公明的謬轕一耽擱下來,會不會影響到您的行程?」

    復嘆了口氣,陳宮無可奈何的說:「要不是周大莊主央請我到那裡整頓縣務以還『河南尹』一個人情債,我寧可待在這裡或乾脆回兗州的老家武陽縣去,也不想到中牟當勞什子的芝麻官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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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0 11:22:20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1 05:47 編輯

第十三章   客夜訪  貂嬋示警     論公理  徐晃邀戰

    眼睛為之一亮,慣於挖人樁腳的劉備表面雖不動聲色,卻趁機下說詞道:「那有何難,只要陳大哥願意到我上黨郡一展施政良才,周莊主那邊由備一力承擔便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未審陳大哥可有此意願否?」

    早有心追隨此君的陳宮,想也不想就離席揖謝著說:「宮今遇明主乃平生之大幸;陳某願效犬馬之勞,以盡棉薄微力!」

    「得兄鼎力相助,弟亦代天下蒼生向陳大哥致上萬分謝意---」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劉備扶起他後又誠摯的道:「徐公明乃世之良將,小弟仰慕已久;且備此番征撫州寇極需能人相佐,陳大哥可有招攬之策?」

    「此事易耳---」這曾使呂布縱橫四方的軍師既能得免於和摯友破臉,只盤算了一會便笑著說:「宮借周異之劍本是欲令公明曉得當世另有神兵利器,然『玉麟劍』雖為寶刃,銳則銳矣,卻無『龍淵』、『墨陽』兼具欽差身分之表徵;主公僅需命某持其一往見之,使此君知道該劍鋒銳甚於所得新斧,宮再以皇命徵招,諒他必來。」

    「既如此,備就在周家莊恭候陳大哥佳音了---」學做甩手掌櫃的劉備向他稱謝,心裡同時在暗爽的道:「曹阿瞞啊曹阿瞞,等我將你的班底一個個全部都挖了過來,看你再拿什麼籌碼跟老子鬥!」

*          *   *

    傍晚;當決定留宿的劉備正等候陳宮捎來吉訊,兀扮男裝的甘彤忽偕劉辯來到他房外;而他們身後,還有個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郎。

    「彤妹,大皇子---;這位是?」劉備隱約感到事出尋常的問說。

    「叔父,她是在宮裡和王越師傅一起保護娘及辯兒、協弟安全的貂嬋姐姐;」劉辯純真面龐此刻卻有一絲憂色,同時偷瞄了一下早臉露慍意的甘彤道:「她連夜趕上了咱們,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知叔父------」

    沒等劉備開口相詢,蒙著臉的貂嬋已先拱手問:「因事出緊急,不曾依禮求見還望劉使君恕罪---;在嬋兒尚未說明來意前,敢問使君鄴城荒郊劫糧之事---,除大皇子及甘姑娘外,貴屬另有幾個人知曉內幕?」

    心中頓時抽蓄了一下,但劉備聽對方語氣顯無惡意,也即直言相告的回答說:「只有今天剛招攬的陳公臺未及坦述,餘等盡已詳告實情。」

    「那您可知當日率眾剿滅何苗併諸賊軍時,原有另幫人亦打算找他們動手嗎?那票人馬實力不遜於貴屬,只是被你們捷足先登罷了;而以其領頭者之精明幹練,想必也會派人綴察貴屬的根據地------」貂嬋明白情況已迫在眉睫,便把來龍去脈詳細告訴了劉備。
保持一貫冷靜,聽完敘述的他僅微皺著眉心問道:「既如此,姑娘可否見告這幫亦欲劫奪糧車的對方---以何人為首?」

    點點頭,貂嬋直接了當的說:「當天原是由夏侯惇、夏侯淵及曹仁三兄弟率九百鄉勇要下手行劫;居中策畫與領導的,則是北督尉曹操。」

    嚇了一跳,劉備回想曹操送行之日那種恍若無事的沈著神色,不禁由衷佩服對方的老練沈穩;於是在審度片刻後,他又問了一個尖銳性的問題:「貂嬋姑娘,備十分感激您不辭勞苦的前來警示我等,但此事您是從何處知曉,又為了什麼原因要幫助在下?」

    「嬋兒是奉義父王司徒之命特來提醒劉使君,至於為何要幫你們麼---;」先瞄了杏眼含怒的甘彤一眼,考慮再三的貂嬋終於揭下了面巾道:「不知使君當天於斬殺何苗賊將時,可還記得小女子否?」

    「啊!妳就是何苗擄獲在馬背上的那名少女------」雖只匆匆見過兩次面,但這張猶如粉彫玉琢的絕美容顏還是令劉備印象深刻。

    「好啊,原來是英雄救美---;怪不得人家會急急忙忙的趕來跟你通風報信!」再也忍不住發飆的甘彤,袖子一甩即欲走人。

    「彤妹不可誤會,我與貂嬋姑娘之間並沒有什麼------」趕緊上前拉住作勢離開的甘彤,但劉備一時也想不出啥話來解釋。

    在門口一攔,貂嬋像已料到會有這種局面似的,亦忙著說:「這位姐姐莫想岔了,嬋兒彼日是故意裝做被擄以便俟機暗殺何苗那賊廝鳥,與劉使君用意並無分別;若非今天窺見跟蹤你們的曹洪往見徐晃透露此事,我也不會冒然現身,妳切勿冤枉了劉使君。」

*   *   *

    陳宮終於帶著唇蓄短鬚的徐晃來到了周家莊------。

    劉備第一眼印象不是他倒拎著一柄闊面巨斧的威猛神態,而是這壯漢面孔所散發出的倔強氣息,令人感覺到---他絕非是個容易說服之輩。

    果然,待繳還「墨陽劍」的陳宮還想私下稟告劉備些什麼,揖而不跪的徐晃已劈頭直問:「啟稟欽差大人,公臺剛剛說您欲招徐某助討州寇,但晃心中尚有數事未解,可否請大人不吝釋疑?」

    「公明但說無妨。」又展露了親切笑顏,早已離座的劉備擺著手道。

    「徐某竊聞公乃奉旨察訪剿殺運糧官兵之特使,並以御賜寶劍調度軍馬往征山匪;不過---徐某怎麼聽說欽差大人就是這樁劫案的主謀?這傳言倘若屬實,則晃歸大人麾下後又該如何效命於公?」不愧為曹操五子良將首席,徐晃此刻即言辭犀利的侃侃而問說。

    未如陳宮預期般費心的推託解釋,只聽劉備便已大方的承認道:「不錯,這件事情嘛---確實是備率領『黑山寨』等八百兒郎做的。」

    倒也沒想到對方會開門見山的直承其事;和陳宮互望一眼的徐晃隔了片刻後,又冷笑的續問說:「公既認了犯那監守自盜的巨逆惡行,猶大言不慚的欲招某同流合汙?欽差大人劉侯爺,您此舉就不怕惹天下人非議麼?」

    賞識的點了點頭,劉備卻沒急著回答徐晃無比嘲諷的質問,反而轉頭向正自面露猶豫之色的陳宮問道:「公臺兄,備有一事相詢---;假如您親眼目睹一支明明打著大漢旗號的朝廷部隊,幹的卻盡是沿途擄掠姦淫之醜事,並枉扣無辜百姓『盜匪』之罪帽企圖栽贓領賞,而您這時倘又恰具制裁的餘力,不知當下會作何決定?」

    先閉上了眼睛想像著那一幅殘忍畫面,陳宮隨即又眼露殺氣的以堅決語調回答他說:「宮必殺之而後快,且絕對不肯留一個活口!」

    又點點頭;劉備接著再望向徐晃道:「公明,殊不論易地而處的話你會怎麼做,但備相信透露訊息給你知曉的那位仁兄,選擇的決定應該也是會和我們一樣---;此事備也不想再多加辯解,不過當時蒙救之難民們尚有數百位棲居在我們郡南的『太行山』駐地,尊駕儘可往問之。」

    沈默了好一陣子,徐晃這時突然另問了劉備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那麼徐某再請教欽差大人,您日後該如何向聖上交代這大不忠的欺君之罪呢?」

    「徐捕頭,孝親無鉅細,忠君卻有巧愚之分---」劉備終於搖搖頭說:「何苗暨運糧禁衛營為非做歹,已觸犯了我大漢軍律在先;雖不能說是人人得而誅之,然則只要稍有血性的好男兒,相信絕不會袖手旁觀。」

    頓了頓,他又續道:「況且聖上今日既派備建設上黨,亦是要我征撫併行,期收長治久安之效果,待寇平之日備會向朝廷自請擅殺之罪;若以造福蒼生為起始論點,備何有欺君罔上之意圖?」

    「欽差大人,你講的---不也是一面之詞嗎?」半信半疑的徐晃此刻立場縱使已有些動搖了,但仍兀自嘴硬的質問說。

    「徐大哥,我是王司徒的義女貂嬋,事發當日本人便是喬裝為落難民婦故意讓何苗那賊子擄行,目的是要刺殺為首的惡將;你若不相信,我就是最好的人證。」已改換成女裝的貂嬋,這時忽然從門外走進廳中對徐晃道。

    「好,這樁劫糧案徐某即暫時信了大人---」思考片刻的徐晃,又馬上丟了個考題給劉備說:「可是徐某曾耳聞大人身手卓絕,要我傾心匡助倒也容易得緊,只須您贏了我大斧一招半式,徐某誓死相隨!」

    果然又是那話兒;不過信心十足的劉備可未顯絲毫含糊神情,頷首答應後又道:「備聞公明新獲一柄銳利神斧,小弟若仍以御賜寶劍與閣下過招,一來損之實在可惜得很,二則便算僥倖承讓,諒公明亦難服氣------」

    講到這裡,他就向陳宮說:「不如這樣吧,備即跟陳大哥借隨身長劍一用;小弟三十招內倘若無法取勝,任由公明自便,在下絕不留難。」

    「大人既如此體恤,待會要是徐某不慎小贏了半招,亦保證絕不向外提及劫案的隻字片語;就請賜教吧!」心中又微微冷笑的徐晃,說完即往廳心站定。

    即把肩上的配劍抽出倒遞給劉備,陳宮有些擔憂的交待:「少兄,公明斧銳勢猛,千萬不可等閒視之;此劍損之無礙,您卻務必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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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1 05:44:46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1 05:48 編輯

第十四章   攬猛將  單劍制斧     易縣令  莊主慨諾

    便與關羽、甘寧及劉辯一樣,均知他本事了得的甘彤對這場拼鬥其實並不怎麼擔心,反而將目光定在進廳的貂嬋那邊;見改回女裝的她宛如天仙般美麗,別說任何男子皆會怦然心動,就連甘彤也自慚形穢。

    劉備此刻卻無暇注意這任性女娃兒的心思,視線只停留於徐晃那柄通體淡紅的烏鐵巨斧上面---;據陳宮說,這把斧頭是得自西域一顆飛落隕石塊,由樓蘭國巧匠以特殊鑄法打造而成,原為漢初名將彭越所有,但從他遇滅族之禍後即隨之失傳,期間輾轉於數人手中,直至上個月徐晃擊斃一名盜墓賊,才從運贓車裡又尋得了這把杳蹤神斧。

    「大人既定下了三十招之約,還是請閣下先出手吧!」具大將之風的徐晃不願佔便宜,把重六十四斤的斧刃朝地一擺,對劉備禮遇的道。

    「來者是客,公明無須顧忌小弟兵器上的劣勢;就請賜教。」劉備倒不是輕敵,儘管最近他已對自已擁有的力量愈來愈能掌控,但這麼做除了可細察對方的武功路數外,亦能讓他瞭解徐晃的實力究竟到什麼樣程度。

    一旁觀戰的甘寧這時忽大聲的說:「徐老兄,我看你還是先出斧頭吧;劉兄弟要先動手,咱這裡能擋得住他十招的---恐怕還沒幾個呢!」

    向甘寧斜觑了一眼,徐晃即語調森寒的道:「這位兄台驟下定論不嫌太武斷了嗎?你若是對徐某有意見,待會何不一併下場來較量較量?」

    「我甘興霸怕你個卵!」大馬金刀的站起身來,甘寧便回嗆著說。

    「甘兄弟不可造次!」坐在旁邊的關羽拉了拉他衣袖,低喝道:「此間一切有劉少兄做主;你倘再無禮潛越,就自己回『柳畔湖』去。」

    關二爺那句話的效果還真強,嚇一跳的甘寧忙坐回椅中,再也不敢吭聲了。

    於是,不再推拖的徐晃僅握巨斧直豎胸前向劉備稍一示意,接著即在一個疾如迅雷的十字揮迎中,將頓化漫天的斧影挾帶呼嘯風聲瞬間裹住了劉備整個身軀,彷彿一照面下便要把敵人大卸八塊------。

    九九八十一式的「盤古開天斧法」!

    伴隨火花四濺的「鏗」聲響音,已先磕開面門重擊的劉備這時就像棉絮迎風迴轉於巨斧揮揚空隙中;無論徐晃怎麼挑剁砍削,他渾身竟似毫不受力的到處飄盪,十分瀟灑的遊移在那陣攻勢範圍裡!

    徐晃臉上雖依舊是冷靜的剛毅表情,不過他內心早從一開始即和陳宮存著同樣的疑問:「媽的!這到底是武功還是旁門左道啊?」

    但向來沈著的他可沒因此而稍露怯意,斧頭掄揮間仍謹記著護住全身要害;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便一路採取穩紮穩打的進逼攻勢!

    二十六招很快就過去了------。

    大致摸清徐晃「盤古開天斧法」的招式走向後,身子猛一墜沈的劉備居然又立刻彈往半空;但這一次他卻不再飄盪懸浮了,而是趁急劇激旋中回敬了徐晃一百一十七抹成爆射狀的寒芒劍雨!

    虎吼一聲,拼命後躍的徐晃才堪堪避開那陣奪魂冷電,十二道弧型芒影居然又因劉備的淩空突至,分朝他左側肩背處疾捲而來------。

    果斷站定了腳跟,徐晃在緊咬牙關之餘知道若再不拿出看家本領,別說反敗為勝的逆轉困境啦,能否撐過人家的三十招---,還真會如甘寧所言是個大問題呢。

    眼見已躲不掉來劍的追襲,雙手握住刃柄的徐晃此刻反而吸了口氣鼓勇踩迎上前,並覷準劍尖調換方向的剎那身如陀螺般快速轉動,驟使他那抹護身銳影成為一道道攝人心魄的黝黑光幕!

    是的,「盤古開天斧法」中的壓箱絕活:「斧斬八方式」!

    又賞識的微一點頭,剛藉迴擋之勁再度淩空急下的劉備此刻卻沒再選擇閃躲了,而是直接闖進那道由快斧罡勁所組成的疊堆瀑簾,用他亦陡化為倏展雀屏之森森劍氣,硬碰硬的與徐晃撞在一處!

    大廳立即傳來斧劍交纏的「叮叮」、「噹噹」節奏,但等聲影頓息,眾人卻見劉備已先躍回了廳心;徐晃呢?這前襟橫佈六條無血裂縫的倔強硬漢則仍手握巨斧,正以茫然不解的眼神注視著劉備------。

    「武學之道固然是以快制緩、以銳破鈍,不過倘無丹田支撐的勁氣為輔,兵器便是再好,或者無論動作如何迅疾,亦只能事倍功半;」將手擱在劍尖佇地的握柄上頭,氣定神閒的劉備像是明瞭他心中疑惑,也像是在說給大廳上其餘眾人曉得,又從容的解釋:「公明的巨斧是很銳利沈猛,速度也夠快了,只是哪天遇到內勁遠勝公明之輩,甚至是摘花折葉均能傷敵之高手的話,無異是把自己罩門都賣給了敵方;而這也是我用來破你斧法弱點的第二十九劍------」

    並未見徐晃有絲毫惱怒之色;相反的是他聽完劉備一番講解後,還略有所悟的問說:「那---,請問要如何增強體內的丹田勁氣?」

    「精固巨闕、玄關,意守泥丸、百會;使飽收之氣自肺腑沿全身筋脈緩行一周天,待氣納丹田處,久之則內勁自生---」劉備大方傳授著其中秘訣。

    忽將手中巨斧一丟,心悅誠服的徐晃這時終於單膝點地並抱拳跪道:「承蒙大人劍下留情,徐某願肝腦塗地,以報知遇之恩!」

    「今得公明佐備,我軍又多一臂助;上黨無憂矣---」連忙上前把徐晃攙起身來,又把劍遞還給陳宮的劉備笑著說:「若無公臺引薦,咱們可真會錯失這一員猛將,此事陳大哥該記首功。」

    先訥訥瞧著劉備,將劍歸鞘的陳宮一會後才嘆道:「見少兄如此神妙劍術,方知什麼叫天外有天;宮乃井底之蛙,今後再不敢與人論劍了------」

    眼露期許之色,劉備拍拍他肩牓說:「我軍正需您這樣文武雙全之英傑,陳大哥切勿妄自菲薄呀---;若蒙不棄,等空閒時備再與您研究一套『六合劍法』如何?那套劍不僅可增攻守速度,亦能練氣養生。」

    正待替徐晃引見眾伴當之際,卻聽大門傳來一陣豪爽的笑語聲:「公臺啊,你可越來越長進了,居然帶朋友和我家的賓客打起架來------」

    「少兄、公明,這是周異周大莊主及周尚周二莊主;」一臉尷尬的陳宮忙跟周氏兄弟介紹:「大莊主、二莊主,那是咱縣衙裡的徐晃徐總捕頭,這位則是上黨新任郡守兼討寇欽差的劉備劉大人,你們可別怪陳宮冒失,我也是不久前才曉得的------」

    先笑著向徐晃頷首示意,周異接下來就朝劉備拱手揖道:「不知劉大人駕臨蔽莊,還望大人恕過周某未及迎迓之罪。」

    「備此行非為公務,無端打擾已是不當,且承蒙貴莊多方照料,我等才該向兩位莊主致歉呢------」劉備趁著回禮打量了一下對方;這兩人均三十幾歲左右年紀,那面皮白淨的周尚倒也還算普通,周異則是風度翩翩,一副儒生學士的文雅裝扮,毫無富貴人家的銅臭嗆俗味。

    待賓主各自坐定,周異又先開口問說:「劉大人年輕有為且文武雙全,朝廷得使君這肱股之臣為天子牧上黨、平州寇,實乃國家社稷與千萬百姓之福;但---不知大人此行可有討賊腹案?」

    將手一拱,微笑以對的劉備滑溜答道:「量備乃碌碌庸才耳,叨居此位皆托皇上錯愛,唯今之計只能拼死以報國家厚恩---;大莊主既得任洛陽令,胸中所學必遠勝於備,若有良謀還請不吝賜下。」

    「您太謙虛了---」撚著飄逸文士鬍,笑容高深莫測的周異恭維著說:「周某耳聞使君受封當日,早對天子奏陳招討併進之計,且兵屯上黨為扼匪七寸要害之重鎮;此即上上佳策呀,何謂公才能庸碌?」

    「備的見識,亦僅止於此罷啦;」劉備聽他提及到了重點,遂趁機打蛇隨棍上的道:「這番奉旨征討賊患,非一朝一夕便可奏功,況區區將寡兵微,身邊又缺策畫智囊,大莊主如有合適人材,可否替備舉薦一二?」

    眼睛朝陳宮一瞟,周異略加沈吟的說:「若論周某此間友儕,足智多謀者,再無人能出公臺之右,只不過嘛---;周某日前已向河南尹薦他就任中牟縣令一職,這倒使人有點難以取捨了。」

    頓了頓,他又直接問陳宮道:「公臺,你可有意願追隨劉使君?」

    離座一揖,陳宮拱手直言不諱的答說:「不瞞大莊主,宮確是有心想助劉大人往征山賊,只是怕大莊主太過為難------」

    「沒關係,我曉得了---」十分豁達的一擺手,周異又已恢復了笑容道:「其實委屈你去整頓那裡的縣務,也還真是大材小用;這樣吧,劉大人既具拔擢隨軍將士之君命,舍弟就代陳老兄走一趟中牟縣,如此可妥?」

    一旁的周尚沒等眾人有所反應,已先皺起眉頭向兄長提醒的問說:「大哥,那公瑾怎麼辦?你日內即將要去當洛陽令了,我這做叔叔的若又不在莊內打點一切,總不成叫周祿代為照料他吧?」

    話語未畢,只聽一個童稚嗓音忽在門口朗聲接口道:「請父親和叔叔放心,公瑾早思得一萬全之策---;此舉既可令兩位尊長無後顧之憂,又能使瑜所託得人,更兼日後學到一身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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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1 05:55:08

第十五章   遇良才  公瑾拜師     救紅顏  玄德截哨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年約八歲卻舉止沈穩的華衣男童正在廳門打著四方揖道:「瑜兒拜見父親、叔叔及在座的諸位貴客。」

    看到這眉目如畫的清秀男孩,劉備第一直覺是他除了衣著扮相是男生外,五官卻十足是個美貌小蘿莉;而那娃子,可真是未來統領江東六郡且在赤壁狠狠燒掉了曹操八十一萬大軍的兵馬大都督:周瑜!

    並不介意兒子便突然這麼插嘴於滿廳賓客間;周異親切的招他至身前來,就慈愛的說:「好孩子,你倒講講看---是條什麼樣的萬全之策。」

    「回稟父親---」毫無忸怩怯場的周瑜先一拱手,接著又以那超越實際年齡的口吻道:「您和叔叔之所以從江南帶瑜來京都,無非是欲覓高人傳授孩兒文韜武略;陳伯伯滿腹機謀,本是教導瑜的不二人選,如今他既免赴中牟而撥歸為上黨討寇軍旅,加上這位劉大人又是武藝卓絕的劍術宗匠,孩兒若能事以為師,豈非一舉兩得之計?」

    聞言不禁哈哈一笑;揮手制止弟弟斥責的周異,隔了片刻才對兒子說:「你這想法還真有趣,只是未免太過於一廂情願了---;瑜兒,暫不論陳伯伯及這位劉大人至上黨後有無空閒傳你兵書武學,你問都還沒問過人家,又怎知陳、劉二位高人肯否收你為徒?」

    沒等周瑜用他烏溜溜的可愛大眼求情,劉備已先微笑的問:「小公子,你又從何得知劉某是武藝卓絕的劍術宗匠?」

    「您剛剛和那位使大斧的徐叔叔比武時,我恰在窗邊樹上都瞧得一清二楚------」周瑜這時總算露出了調皮神色,立即咧嘴笑道。

    「大莊主,令郎天資聰穎,若真要隨備學劍,在下是絕不肯錯過這良質美才的徒弟呢---;」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劉備又轉頭向陳宮說:「陳大哥,您一身用兵打仗的本事,莫非都不想找個衣缽傳人嗎?」

    「宮欲授小公子諸般陣勢兵法久矣,只是苦無機緣與空暇耳---」陳宮對這向能舉一反三的神童亦十分鍾愛,此刻也顯露著收徒之意。

    「公瑾既得蒙二位費心指教,周某這便叫犬子先叩謝了;拜師薄酬,稍後奉上---」周異離座分朝劉、陳揖畢,又憐愛無比的對周瑜笑道:「瑜兒,還不趕緊向兩位師父行磕頭之禮?」

*          *   *

    一口氣又延攬了陳宮、徐晃及明日之星周瑜這三大牛人,劉備心情原本是爽到無以復加,就算得知上黨守城者是穆順那二流武將;不過才安頓完軍需鑌鐵及郡務後,剛要率眾啟程赴黑山寨的劉備卻在曉得甘彤清晨失蹤消息,整顆心又瞬間跌落到谷底深淵。

    「少兄,最先發覺甘女俠不告而別的是貂嬋姑娘,她怕你影響關防交接大事,即私邀興霸要去尋找甘女俠;不過他們出門前,卻又收到了這樣東西---」陳宮邊稟報凶訊,邊拿出一個令劉備跳腳的物件。

    那是甘彤慣用的絲巾手帕,但這本來有淡淡香味的淺黃色絹面上,如今卻多了兩行似用碳塊臨時草草書寫成的醜陋大字:「欲救此女,初更時分帶關羽人頭至城南『鷹墜峽』一會,逾時後果自負!」

    「祈崑的『三煞幫』---」臨危不亂,劉備僅略加思考片刻,便果斷的吩咐說:「公臺,上黨及大皇子、公瑾的安危就託您與關、徐兄弟和穆將軍協同照料了,備即往『鷹墜峽』馳援興霸和貂嬋姑娘。」

    「可要派遣兵馬圍剿麼?」亦替甘彤擔憂的陳宮謹慎建議道。

    搖了搖頭,將絲絹收入懷中的劉備沈聲說:「此乃備江湖上的個人恩怨,不宜遣軍私了---;況且癬疥微患,何需大作文章、勞師動眾?」

    「劉少兄,事因關某而起,您若將我置之度外,某寧可當場自刎於此!」一旁的關羽哪裡肯坐這冷板凳,馬上離座堅決的表態道。

    「既然這樣,關兄弟同行時務必聽備的吩咐,切不可逞血氣之勇而唐突躁進---」待這紅臉秒殺漢躬身諾許,拎起雙劍的劉備又向陳、徐、穆三人說:「備與雲長一離開,此間重任便有勞三位多多擔待了。」

    沒等陳宮及徐晃開口,那一臉鬍渣的穆順已搶著道:「郡守大人放心,您未就任時,俺穆順還不是只憑了這桿槍,即安穩保住上黨多年?」

*   *   *

    兩騎快馬便從南城門潑喇喇的朝外直奔------。

    一路上,埋頭趕赴「鷹墜峽」的劉備只是將雙眉緊緊皺在一處,未再說話的模樣瞧不出任何情緒反應---;跟隨一旁的關羽猜測他在擔心些什麼,深感歉疚之餘終將「青龍偃月刀」交付於左手,拍馬追上了劉備道:「這件事是衝著關某來的,劉少兄請寬懷,關某拼著性命不要也會救甘姑娘脫險!」

    鬆開了眉頭,劉備恢復笑容的對他說:「雲長可還記得河間郡郊的『藥王寺』中,備早已言明你的事均由我一力承擔嗎?咱倆既一朝為兄弟,終身皆手足,再說這樣的話,明擺著就是瞧備不起囉------」

    說著說著,他又示意關羽放慢了馬匹速度,把心中想法坦承的道:「你一定以為我是在煩惱甘姑娘的安危而默不出聲吧?放心,對方既以她為誘餌,甘姑娘目前就暫時無性命之憂---;備之所以沈思,是在想著要如何把尾綴咱們倆後頭的數名細作給揪出來。」

    潛意識的朝來路望去,關羽看後面除了因兩騎奔馳而揚起的滾滾塵沙外,黑漆漆的山野四周並無半點人影,不禁狐疑的悄聲問:「劉少兄是說---有人在後面跟蹤咱?您是如何斷定的,關某怎會一絲端倪都未見?」

    「這些哨馬的追蹤術似乎很有點門道---」手指在馬轡的前端處緩緩叩擊著,劉備推敲著說:「備原以為那應該是曹洪一夥人,原本想等到進入了太行山脈後再做截阻,哪曉得竟是『三煞幫』餘孽;哼,真是叫兄弟失算了。」

    「那---劉少兄,我們現在是繼續往前趕路呢,還是暫且先躲在此處準備攔下那幾頭賊廝鳥?」一向對他欽佩有加的關羽,這時即悄聲的問。

    望了左前方那棵大槐樹,立作決定的劉備指示他道:「不用躲,你待會便牽著備這匹馬再往前騎,約莫跑了五里後再轉回這地方來與我會合。」

    明白劉備的用意,但關羽此刻反更憂慮甘彤處境,忍不住又問:「劉少兄,萬一---;呃,關某是說他們會不會對甘姑娘做出其它的侵犯?」

    眼眸露出難得的殺機,但語調仍平淡的劉備卻說:「應不至於如此,一來他們目的對象並非彤妹,二者對方也沒有足夠的餘裕,何況貂嬋姑娘及興霸已在第一時刻前往救援;當然了,萬一真有你說的情況發生------」

    聲音忽變得森冷無比,渾身散發出騰騰煞氣的他又續道:「那劉某的手段將會使他們徹底後悔,當初為何沒早一步先死在『藥王寺』了------」

    習慣令人不寒而慄的關羽這時見了他模樣,竟頭一次感覺像墜落冰窖般恐怖------;轉身低咳以作掩飾,而當他剛要提醒對方已至樹底,馬背上的劉備卻早已沒了人影!

    忙抬頭一看,關羽卻見不知何時已躍上樹的他正朝自己打著手訊。
於是,關羽就趕緊拉住了空馬背上的韁繩策鞭往前馳去,好讓已就攔截位置的劉備去狙擊後方神秘跟蹤者------。

*          *   *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藏身於樹枝處的劉備果真見到四騎出現於後方不遠處;而那四名騎士的裝束,明顯即是藍衣「三煞幫」的幫眾。

    劉備的攔截動作是令他們縱使再躲上十次,也照樣仍會措手不及;宛若鷹捉鼠兔的俯身疾撲中,那幻化成千百掌影的淩厲勁氣老早讓他們滿嘴噴血並狼狽落馬,直接叫四人一頭栽進草地裡啃泥土!

    沒等四位仁兄站起身子,雙手閒負在後的劉備立刻又奉送了每人「啪」、「啪」、「啪」數記大耳光,差點就把他們的整口牙全打了下來。

    「幹什麼的!閣下---閣下是誰?」其中一個疤臉漢子摀著腫脹面恐嚷嚷驚問說;而另一位剛爬起來的乾鼈瘦漢亦用川腔哼卿著罵道:「格老子的---先人板板,你是從---從哪座山跑出來的『棒老二』?下手居然---恁地兇狠------」

    但他倆默契卻明顯欠佳,一瞧是劉備這遭其跟蹤的主兒,兩人臉上頓時一片蒼白!

    「看來在下這份見面禮再不加多些分量,兩位還是嫌輕了點哪---」瀟灑的緩步走向四人,劉備那副神情就像剛才動手的並非是他所為。

    「等---等一下;這位---呃,這位兄台,我們說,您要我們說什麼,我們都說------」另一個未再挨揍的傢夥瞧劉備那種天真樣子,簡直比見了鬼還要更加慌張;而他身邊那條髯鬚漢的表現反倒頗有幾分骨氣,立刻手扶馬背威脅道:「吳阿癲,你若敢多嚼舌根,回頭瞧大當家的會不會剮碎了你?」

    左手「墨陽劍」忽然閃爍出一道黑色的寒芒;劉備接著便在髯鬚漢一小塊血淋淋毛髮頭皮飛上半天的慘叫聲中,用金童也似的純潔笑顏模仿他腔調說:「你若敢多嚼舌根,瞧我會不會先剮碎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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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1 06:03:20

第十六章   天涎香  祈崑報仇     鷹墜峽  紫雲助惡

    等髯鬚漢痛到不支倒地,從懷裡掏出威脅黃絹擦拭完劍刃汙血的劉備忽將它拋上了天空,等降至恰當的高度方揚劍一揮的俐落歸鞘;而當驚訝絲巾頓化為碎片飄散的吳阿癲正張嘴駭視,他僅淡然自語:「瞧見沒?這玩意就是練一個『眼明手快』罷啦------」

    見同伴已口吐白沫的暈死情景,吳阿癲早雙膝下跪的哭求道:「我招---我招了;劉爺,我只是祁大哥底下的一名小囉嘍,您手下留情啊!」

    「告訴我,你們是如何綁走甘姑娘的?」問話間忽一旋身將另兩個幫眾也踢昏了過去;文質彬彬臉上的笑容倏斂,目光炯利的劉備已彎著腰把右腳踩在他胸脅肋骨上,不帶表情的驟顯殺氣冷漠到足以嚇死人。

    「回---回劉爺的話,祁大哥自從那天在---在『赤岡林』吃了大虧後,即帶著我們到洛水以西的『烏蛟嶺』找他師父『蟒鞭尊者』聶威聶老門主,和祁大哥另一盟友『紫雲旗』的瓢把子『杵金剛』葛萬通齊來赴援;原是打算去太行山『黑山寨』直接尋劉爺的晦---呃,尋劉爺理論,可是後來聽說您已貴為上黨郡守,才臨時改變了主意------」吃力嚥了嚥口水,掏心掏肺的吳阿癲又接著說:「因祁大哥於『藥王寺』承蒙劉爺高抬貴手時,曾偷偷將他獨門躡敵法寶『天涎香』粉末灑在你們腳底盤;這玩意可持續數月不散失其味道,再配上他飼養專以追蹤的『靈嗅犬』,您與甘家的關係自然全在祁大哥掌握中,所以當落單的甘姑娘今晨離開上黨城,祁大哥便決定制住她以便脅迫劉爺您------」

    「惡賊!關某這就先砍下你四人的狗頭,待會再送那幫該死鼠輩上黃泉路與爾等結伴去!」已轉回的關羽聽他說罷,掄起大刀便要斬了吳阿癲。

    「饒---饒命啊關爺!我吳阿癲只是小小跑腿的角兒,家裡尚有老母妻兒要養,您千萬別殺我啊------」涕淚亂濺的吳阿癲趕緊磕頭哭喊道。

    「算了,關兄弟無須再為難他---」 揮手阻止他的衝動,劉備神色冷然的說:「勞駕你先帶這位老兄到一旁歇歇,備還要再跟另三位請教相同的問題;如果四人提供的答案都一致,咱即讓他們在此處安安穩穩的睡一大覺,但若有什麼不盡不實之地方麼------」

    又展露著純真笑容,劉備續道:「那他們便會在這棵樹下長眠不起了!」

*          *   *

    城南三十里外,號稱就連鷲鷹亦難展翅高飛的「鷹墜峽」。

    月明星稀,時未初更;但沿路策馬疾馳的劉、關兄弟二人,早已較約定時刻提前抵達了這並不難找,卻令人望而卻步的險峽谷口。

    而現在,峽谷側面那塊偌大平地上卻有一百多名紫衫漢手持著火把,正聚精會神的在觀看場中兩處搏殺拼鬥;一邊是甘寧掄「環鈴刀」獨戰那手舞長鞭的玄袍白髮老者,一邊則是貂嬋持劍護於遭綁甘彤的身前,力敵佇拐祈崑與那揮動鋼杵的紫衣高大禿漢!

    二人見狀不禁互看了一眼;還好,事態並沒有他們想像般的惡劣,甘寧對付的那名老者雖是當中頂尖高手,蛇型鎢鐵鞭更是走向怪異狠辣,不過由於這陣子經常跟劉、關討教武學刀法的緣故,他的環鈴刀已今非昔比了,即使仍處於下風,然而再撐個一時三刻卻還不成問題。

    貂嬋那邊情況看似危急險惡,可是這妮子的劍術顯已頗得王越真傳---;儘管面對蛇銅人及鋼杵兩件沈重兵刃的夾擊,她又需照顧那被五花大綁的甘彤,但手中長劍不僅仍守勢綿密嚴謹,且能發揮借力打力巧勁,數次均將無功而返的敵人逼得哇哇怪叫。

    「關兄弟,那白鬍子老頭便先交給你了,待備收拾掉那兩位仁兄再過去相助。」衡量一下情勢,劉備迅速交待也已尾隨而至的關羽。

    可是當兩人才正準備行動,漸被貂嬋激到沈不住氣的祈崑忽高聲喝喚說:「葛大當家,快招呼你那票弟兄先併肩子做翻這不敢見人的雌貨啊,否則等姓劉的正點子一來,咱們可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急橫鋼杵擋開了那險些刺中面門的一劍,葛萬通對這體態嬌小婀娜卻出招淩厲的蒙面女郎似亦相當著惱;猛一跺腳咬牙,就再不顧什麼江湖規矩的朝後面一招手,隨即大吼了一句:「孩兒們,給我將她拿下了!」

    「妹子快走!妳別理我了---;等妳見到了大耳朵,叫他替我報仇便是!」坐倒在地的甘彤,這時絕望的朝貂嬋大聲疾呼道。

    「姐姐別怕,今日是好是歹,嬋兒都與妳一塊共進退------」見敵方人多勢眾,橫劍當胸的貂嬋雖不懼怕,但已極顯疲憊的喘息說。

    「走?做夢啊妳!待會要是真落入葛爺手上,老子再不姦了妳們倆個娃子,我就算是妳們搓出來的------」瞪大牛眼的葛萬通立即怒聲罵道。

    話語未畢,卻見圍緊的百餘大漢右側忽被兩騎突破了缺口;而當雙馬經過之際,更總有人便因掠逝的刀光槍影,不停發出臨死前的悽慘哀嚎!

    是的,關羽那把「青龍偃月刀」及劉備的「鑌鐵三截槍」!

    刀沈力猛的冷豔鋸就不必說了,每一揮舞間,擋者若沒連頭帶肩的砍做兩半,即是開膛破肚的倒成一片;而幻為一蓬蓬銀束的三截槍則更直接了當啦,碰著的人要嘛便是飛拋半空或砸扁了腦袋,再不然就是被銳利槍尖,透心涼的串成一排排人肉糖葫蘆------。

    掩護關羽衝往白鬚老者的方向後,掛槍下馬的劉備先寒芒倏現劃斷了甘彤渾身麻索,接著即逕自擋在貂嬋及甘彤身前沈聲喝問:「祈崑、葛萬通!這樣子欺負兩個婦道人家,你們還要臉皮不要?」

    「謝天謝地,你---你果真來了------」快脫力的貂嬋突然手一鬆,頓時跌坐於地;幸虧甘彤手腳已得自由,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劉備,真的是你!」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一手佇拐杖,一手拎蛇銅人的祈崑想起了藥王寺之辱,忍不住咬牙切齒的怒喝著。

    或者是被對方的三截槍威力所震攝,也更可能是驚訝於劉備適才那宛如雷炙電閃的快劍,牛高馬大的葛萬通握著齊眉點鋼杵,未打先對祈崑怯問著:「老祁,這小子---這小子使的是---什麼功夫?」

    看關羽已接替甘寧與揮鞭的白鬚叟戰成了一團,棄槍改用雙劍的劉備冷笑著說:「現在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嗎?葛萬通,我保證你會知道的;至少在你嚥氣前,這兩柄傢夥一定能給你個滿意答覆------」

    頓了頓,他又臉罩嚴霜指著祈崑罵道:「劍下遊魂、敗軍之將,劉某上次已給了你一遍活命機會,不料你非但不知珍惜悔悟,還慫邀這麼多無辜的夥伴陪你進枉死城;祈崑,世間若論跳樑之醜,以你為最!」

    「姓劉的,少跟老子來這套過門!你流我眾兄弟多少血,殺我『三煞幫』多少條人命,祁某今天必定要你授首以還---」色厲內荏的祈崑紅著雙眼,繼續口沫橫飛的咆哮:「你以為『紫雲旗』葛大當家的和我是什麼交情,真會受你這種下三濫的挑撥離間?」

    一旁的葛萬通此刻便算再怎麼孬,也不得不打鴨子上架的出言喝斥:「沒錯!給了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啦?別以為剛才那鬼畫符的幾下即能夠唬住葛爺我,衝著你一上來便傷了咱恁多兒郎的這樁過節,『杵金剛』非叫你血債血償不可!」

    微微點了點頭,劉備又緩緩抽出那改斜揹於肩後、腰際的「龍淵劍」及「墨陽劍」說:「很好,看來咱們雙方目的竟不謀而合;兩位,準備迎接這個殘酷事實吧!『三煞幫』及『紫雲旗』的徹底潰滅------」

    「上啊!大夥一塊上;只要誰劈倒了這王八羔子,我就提拔誰做『紫雲旗』的新二當家------」葛萬通喊歸喊,腳底下卻情不自禁的稍稍退後一步。

    先瞥了後方的甘彤一眼,和她四目交接的劉備待確定二姝安全無虞,這才轉身迎向如剛嗑興奮劑的「紫雲旗」幫眾,宛如離弦怒矢的身形瞬間就裹罩著一大圈寒芒!

    雖曾數次目覩劉備動手,但甘彤還是頭一回瞧他如此冷血無情!

    是的,若沒見識過「龍淵」及「墨陽」二劍此刻是怎麼用那一幕幕追魂奪魄的奇幻芒彩殺人,你絕不相信人體居然會脆弱到這種程度;那凜冽的刃嘯劍氣無論是化作經天虹橋,或驟成蓬射四濺的晶亮箭雨,每一轉換間均要帶走多條需歷幾十年蘊養的寶貴生命,而那票似被活剮的人甚至連碰都沒碰到劉備一丁點,即在驚呼聲中跌躺了一地!

    祈崑的心不由得直往下沈------;這是他第二遭面對劉備了,儘管自己今日已邀來了強援,不過在人家那劍勢如山的攻擊下,己方根本便還是像土雞瓦犬一般,絕望感受和當初在「藥王寺」中遭挫情況並無二致。

    眼睜睜看手底下幾名小頭目內臟「嘩」聲傾洩與紛拋首級的濺血慘景,葛萬通氣急敗壞的對祈崑嚷道:「老祁,你他娘的是從哪去得罪了這號人王咧?現在怎麼辦?咱可怎麼辦才好哇?」

    「大當家的別慌、別慌啊;趁姓劉的還沒空轉到這裡來,咱先過去做翻那兩個臭娘們!屆時他若一亂手腳,說不定就被眾兄弟當場分了屍------」祈崑邊抹去了頰鬢涔涔冷汗,邊跟葛萬通出主意的說。

    「磕崩」一咬牙,葛萬通一揮鋼杵的道:「你說得對,咱先去宰了她們倆!」

    於是,葛萬通和手佇柺杖的祈崑即在目露凶光之餘,一步步向狼狽甘彤及尚未回復意識的貂嬋二女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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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2 07:52:56

第十七章   抗強敵  二姝抿怨     誅首惡  雙劍碎鞭

    拾起貂嬋掉落於地上的長劍,這時又已改換男裝的甘彤便奮不顧身擋在了貂嬋前面厲聲阻止:「狗賊,再過來姑娘就不客氣了!」

    忽傑傑怪笑著,葛萬通猙獰的說:「不客氣?妳倒不客氣給老子瞧瞧啊!娘的皮,早知道就該先從妳身上找些利錢回來;妳相好的殺我那麼多兒郎,老子現在即砸扁了妳們,讓他也去跳腳------」

    「大當家的,跟她磨蹭些什麼?趕快下手要緊---」祈崑說完,已連人帶杖的躍至半空,蛇銅人更挾以威猛勢道的朝甘彤頭頂罩落!

    掄起了鋼杵,葛萬通這時亦用刃端力逾萬鈞掃向甘彤的胸口!

    氣血未順的甘彤此刻僅能將頭一偏先避開了蛇銅人,但那疾揮而至的鋼杵卻是閃無可閃了,更何況她也不願撇下暈倒的貂嬋於不顧;所以貝齒一咬間,甘彤便劍豎前襟,欲捨命攔擋葛萬通那招極度猛烈的橫擊。

    「噹」的一脆響,長劍脫手飛出數丈外的甘彤儘管虎口頓裂,不過葛萬通卻也因此略阻了勁疾攻勢;然而這大個兒反應亦不慢,只見他杵舉過頂,又「哇呀呀」的對甘彤當頭直砸而來!

    已落地的祈崑這時也以杖代足,剛抬起左腳往她脅腹狠狠踹去!

    正當她無助絕望的那一刻,已快貼近額髮的鋼杖突然又在火花四濺「噹」聲中,驟失準度的改向祈崑左腳砸下------。

    骨骼清脆的破裂聲音就伴隨著祈崑哀嚎迴響於甘彤耳際;已被一隻有力臂膀扶穩的她,接著更瞧見一蓬由快劍組成的炫麗芒球恰恰射進了葛萬通胸口部位,直把這心窩處頓變蜂巢的大塊頭撞飛了數丈。

    痛到跪在地上發抖,臉色煞白的祈崑抬頭注視著劉備才正想要說些什麼,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劉備揚手即用劍尖將他腦袋削去了一半!

    「妳沒事吧?」溫柔的語氣差點使甘彤掉下淚來,劉備順便攙起了貂嬋交給她後,又轉身向散立四周的「紫雲旗」倖存幫眾道:「你們大當家的已經掛了!各位再不逃命,是嫌死得人還不夠多是不?我數到三,要留下跑最後一個的項上人頭;一-,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剩下的四十餘名幸運兒哪敢再提什麼報仇雪恨,見劉備大發慈悲的網開一面,趕緊轉身撒開了腳ㄚ子拼命竄逃。

    確定那夥餘孽全溜光了之後,劉備又對甘彤輕聲細語的說:「妳和貂嬋姑娘在這歇歇,我去幫關兄弟料理完了那老頭就回來------」

    而另一邊,「蟒鞭尊者」聶威數十年的功力果然深厚老練,以關羽那套揚名於後世的「奔雷十八斬」刀法,目前居然仍奈何不了對方;只見將偃月刀舞成一團凜烈刀光的他周身雖隱隱似有雷嘯電閃之勢,但聶威這條鎢鐵蟒鞭卻更如同遊走於雲霧裡的異蛟邪龍,總在巧卸沈猛刀勁間尋隙噬人反撲,只看得一旁掠陣的甘寧張口結舌。

    「且住;」剛瞥見劉備緩緩靠近的聶威,這時即跳出關羽攻擊圈外的先看了看四周,然後才驚怒交集的喝問:「葛萬通那小子及『紫雲旗』的幫眾一兩百人咧?姓劉的小畜牲,你把我的徒弟怎麼樣了?」

    「聶前輩,很遺憾;令高徒與葛萬通均已伏誅,其它人備因不忍再殺,全放他們走了------」劉備示意關羽先退至身後,方從容的道。

    倒吸了口涼氣,聶威驀然瞪大了銅鈴眼怒喝:「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劉備,老夫與你不共戴天!」說完,便又抬起鎢鐵蟒鞭作勢要撲上前來。

    「別忙;在動手前在下有幾句話想奉告前輩---」將手一擺,煞氣漸消的劉備不疾不徐說:「首先,令徒學得聶老武功非但未曾行俠仗義或造福鄉梓,反率孫奎、閻大誠眾惡為禍解良等地,進而勾結官府劣紳欺壓百姓,這---似乎與您授業初衷有相違背吧?」

    握緊了鎢鐵蟒鞭,聶威沈聲的問:「那是老夫的事;你屁放完了沒?」

    不理會這老頭滿臉戾色,劉備繼續道:「後來閻大誠、孫奎陸續授首,倖存活命的令徒卻又不知及時反省,且再度糾集葛萬通及『紫雲旗』企圖挾持女眷脅逼備等,更請來前輩要為難在下;此舉若傳揚江湖,聶老,您就不怕損壞了自己多年累積的聲名麼?」

    從齒縫間緩緩蹦出了幾個字,聶威已額冒青筋的問:「說夠了沒有?」

    搖了搖頭,劉備說:「言盡於此,前輩善自斟酌吧。」

    「亮出你的傢夥來!」猛喝一聲的聶威道:「黃口雛兒,放肆鼠輩!你殺我愛徒在先,此刻又言語諷刺於我,聶某今日絕不與你甘休!」

    無所謂的聳聳肩,神情輕鬆的劉備答說:「您放心,我的劍不會比您的鐵鞭慢或鈍,該出現時應不至於令前輩失望---;不過世上沒賣後悔藥,聶老此刻若肯抽身而退,在下保證絕不留難。」

    回答他的,卻是鎢鐵蟒鞭挾勁而來的陣陣旋風------。

    別瞧這白髮老頭一副瘦巴巴模樣,雖已連鬥了兩名高手,但蛇首鞭端發出的迅疾聲勢仍快得嚇人,襲刺部位之古怪更是匪夷所思;當然,它實質威力並不僅止於嚇人和古怪,僅須稍一沾邊,不死也得脫層皮。

    於是倏射的劍芒就在劉備身影翻滾中,後發先制的刺向聶威!

    若說適才和關羽比拚的鎢鐵蟒鞭猶如邪龍異蛟,那劉備的長劍這時候即只能以九霄雷霆或漫天神火來形容啦;因為二者每次交錯,總令這由環粒鐵珠層層相扣的鞭身一再磕低截彈了回來。

    不知是真給劉備激怒,還是震驚於他那快似電閃的淩厲劍招,親眼目睹「紫雲旗」才短短頓飯光景便被人家宰了個七零八落且無插手阻止機會的「蟒鞭尊者」,終於瞭解到這一戰為何還賠上了徒兒祁崑及葛萬通兩條性命的原因;所以頭僅略偏的聶威鞭頭才剛收捲,裹住自身的鎢鐵蟒鞭立刻又像隻多首怪蛇,分從各個角度淩襲敵人!

    頭一回和他打交道的劉備雖不曉得聶威這記絕活「鞭碎九鼎」名稱,可是光聽鎢鐵蟒鞭迅逾飆風的刺耳嘯響,便知對方招式實與自己的「人劍合一」有異曲同工之妙;哼!真想比快嗎?咱雄心頓起的劉副局長此刻先是錯踩腳步轉移了蟒鞭準頭,接著「龍淵劍」在驟然掠閃間亦化作一道護體的渾圓光柱,硬生生和威猛鞭圈撞在一塊!

    名劍果真犀利非凡,當聶威發覺自己的速度和兵刃優勢皆不如對方想閃身避其鋒銳時,劉備仍在迅疾轉動的桶形劍氣已趁他內力稍挫空檔,將那條精緻蟒鞭「嚓」、「嚓」、「嚓」的斬成了十幾截!

    「劉備,老夫與你拚了!」披頭散髮的他此刻猶如厲鬼般把僅剩尺餘鞭柄猛朝光柱揮揚激射後,更已雙掌成鈎撲向身影略緩的敵人!

    「墨陽劍」就在這時出鞘了;宛若黑色轟雷的暴漲劍氣非但瞬間即絞碎了蟒鞭精緻握把,而聶威正咬牙待將秘纏袖內的劇毒「鍊蛇倒鬚帶」射向劉備面門,「龍淵劍」那抹倏至寒芒便於「呼」聲中赫然卸下了他的右臂,同時結束了雙劍適才組成的亮麗光幕。

    沒有嚎叫或痛苦呻吟,聶威甚至連掉落於地的臂膀都未曾瞧上一瞧,只睜大著眼睛注視劉備,良久方問道:「你---為何不乾脆殺了我?」

    「沒什麼,因為你罪不至死;」仍是無所謂的聳聳肩,將雙劍「錚」聲歸鞘的劉備又說:「我已好話道盡,你若真要再執迷不悟,下回我就不敢保證是斬你頭顱而非僅斷一臂囉,我的老前輩------」

    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聶威接著更目光怨毒的道:「好,聶某今日算受教了;山高水長,改天碰頭時刻,再一併報答閣下的不殺之恩!」

    說完即用腳尖挑起了斷臂,橫握於左手的聶威則不再理會眾人逕自大踏步走下了平台;而劉備儘管早聽膩了這類過門的場面話,這時見此事兀以遺憾局面了結,總不免仍存著些抑鬱惆悵------。

    正當他要招呼滿是敬服神色的關羽、甘寧前去會合身後二姝,卻見百步遠近的一處陰霾山窪內,似有兩條祟藏人影在暗中監視著己方一舉一動。

    「劉兄弟,這兩隻不長眼的兔崽子已悄悄綴了咱許久啦---;依你看,要不要先把他們給截下來?」搶在關羽前頭的甘寧先低聲詢問著劉備說。

    心裡飛快盤算著,劉備好一會才道:「不忙;反正他倆也還沒瞧夠咱們的行蹤,等回去安頓好了彤妹及貂嬋姑娘再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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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2 08:05:49

本篇最後由 耳東靖 於 2017-12-12 08:13 編輯

第十八章   陳公臺  計陷阿瞞     小虎將  約鬥翼

    回到上黨後,吩咐適才與戰眾人先去歇息的劉備見甘彤仍執意要親自照顧那未醒貂嬋,心中確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沒錯,即使再木訥的呆頭鵝,也看得出孤身示警的她對自己是懷著什麼樣特別情愫,但礙於剛和甘彤偕訂終身之約,劉備反倒不知如何去面對這突來的愛情第三者。

    雖說這時代男子有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呂布呢?若他當真又改變了歷史走向,那位已缺少了連環計女主角的少根筋渾大個未來會是啥立場與態度?

    和徐晃悄悄走近了劉備身旁;不過陳宮還未開口,這兀自坐在衙廳想些心事的新上黨郡守已先招呼他們說:「陳大哥、公明,你們今日都辛苦了;一塊坐吧?備剛好有事情要和二位商議------」

    「少兄---」先清清喉嗓,已先拉徐晃入座的陳宮方拱手道:「其實該改口稱您為主公啦;『鷹墜峽』之事既了,主公為何還悶悶不樂?」

    一直以為他是在煩惱兒女情感之類問題的徐晃,這時亦勸慰著說:「啟稟主公,依您人中龍鳳的條件,將來必有更多名門淑媛要搶著做劉家媳婦;甘姑娘雖一時想不開,主公卻也不必太過擔憂------」

    「你們千萬別誤會,備和二位商議之事與此無關---」尷尬的笑了笑,劉備連忙搖搖手澄清:「這件麻煩說來還是因劫糧案而起,其中始末二位已都明白了,公明甚至曾和另幫為首人物曹洪接觸過;現在令備為難的是孟德目前既未顯露敵意,那---咱們應該如何處置他派遣的密探?」

    與陳宮互望了一眼,徐晃又朝劉備比了個抹脖頸的動作道:「一不做、二不休;主公,這事情便全包在徐某身上了,保證打點得乾淨利落!」

    緩緩搖了搖頭,劉備喃語分析著:「且莫莽撞---;首先是咱和對方敵友未明,儘管孟德亦有糾眾劫糧意謀,可是諒他目的應與我等相同,若妄殺其部屬,不僅自斷未來合作機會,更將引起王司徒的疑慮。」

    離座踱步了起來,他繼續推敲的說:「何況跟蹤者除了曹洪之外,另一個有可能是孟德倚之為左右肱股的夏侯淵;這兩人均為孟德族弟,倘稍有疏失,此君必藉東主何進之手對咱施加激烈的報復------」

    一旁的陳宮待劉備說完,才接口道:「我們在這裡的根基尚未穩固,曹操若把何苗死因透露給那個草包大將軍,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終於點了點頭;劉備回到座椅上用徵詢的目光瞧著他們說:「這就是備要找二位商議的重點了;想截下這兩位老兄不難,只是該怎麼處理,才能叫城府極深的孟德今後無法再拿此事來威脅我等------」

    「利誘!」陳宮直接了當的回答:「引他們再動手劫此糧,以拖曹操下水。」

    「好主意!他們只要敢黑吃黑搶奪那批糧餉,就等於是納了投名狀啦---;反正咱現在有朝廷提供軍需輜重及可收取賦稅的上黨郡作基礎不怕斷炊,而且僅須放置部份糧草餉銀就可達到效果,此計確實可行。」亦非逞勇匹夫的徐晃聞言後馬上跟著拍掌附和道。

    直到此刻方露出真正的笑容,劉備又問陳宮說:「公臺、公明之計,與備不謀而合;但---,其中細節可有更具體的腹案否?」

    先回頭向徐晃瞧了一眼,陳宮忽問他道:「公明,記得曹洪當日勸你加入時,是不是曾提及他們的數百鄉勇目前仍駐紮在鄴城北郊處?」

    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徐晃,想也沒想就回答說:「是啊,而且率隊的還是他堂哥夏侯惇呢---;公臺,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就行了;」大喜過望的陳宮朝劉備揖道:「宮之計策雖非絕妙,然而天幸曹操未在此間,否則要瞞過這老油條可就不太容易啦------」

    「哦,計將安出?」把身子往前一傾的劉備,簡潔有力的問說。

    「曹洪既要確認咱的落腳處,主公何不乾脆讓他們再順便探知『黑山寨』的藏糧地點?而待這兩兄弟曉得了您將往赴幽州,又發覺運糧餉至上黨城的兵力頗為單薄,您猜他們---會做出什麼決定?」陳宮撚著鬍鬚道。

    「約夏侯惇劫糧!」劉備與徐晃不約而同的一齊回答他。

    接著,三人在對視中不禁又拊掌大笑了起來------。

*          *   *

    半個月後,當曹操在大將軍府外的小巷一間酒館裡聽到曹仁向他報告這樁「好消息」時,略黑的冷漠臉龐頓時便綠了一片。

    「堂哥,妙才和子廉果真沒讓您失望,非但摸清了劉備在太行山的巢穴,不等他將糧餉押回上黨城,便已叫元讓帶咱兗州鄉勇把運糧車都給劫了回來---」未察覺兄長面色已變的曹仁兀自口沫橫飛說:「您都不知道咱這三員大將有多勇猛,尚未交鋒就把那隊匪寇嚇得落荒而逃,咱可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大獲全勝啊!哼哼,現在總算不必愁著沒糧餉發囉;咦?堂哥,堂哥!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手中酒杯終於「咚」的一聲掉落至地面上,身子早已微微顫抖的曹操忽站了起來,仰天喃語著自問道:「妙才啊妙才,元讓和子廉蠢笨就罷了,你---你怎麼也不先知會我,便傻到跟著去劫那批糧餉?現在可好得很,脅制人家的籌碼不僅全沒啦,還反落了個同謀罪名---;老天爺!你到底長不長眼?」

    也期期艾艾的隨著他離座,搞不懂堂哥為何如此反應的曹仁等半響後,才大著膽子囁嚅問:「那批糧餉不是---不是咱們之前預計要劫掠的嗎?現在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堂哥您---您為什麼嚇成這個樣子?」

    「閉上你的鳥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蛋---;」見酒館並無其它客人,曹操不由得按住桌角破口大罵說:「你以為人家幹嘛兵不血刃的讓他們奪回糧餉?那是在找墊背的替死鬼啊!本來我可用這把柄向劉備予取予求,如今咧?全給那群莽夫搞砸了!」

    「那---那可怎麼辦?」曹仁跟著傻眼片刻,方苦著臉問曹操道。

    面孔煞青的曹操也對自己這麼問著---;幸虧他有極強的危機處理能力,在經過了一段時間冷靜便馬上向曹仁果斷下達指令說:「趕緊通知他們把鄉勇遣回兗州,搶來的糧餉立刻化整為零全數分發掉,同時燒燬所有糧車,切莫留下任何跡證;快去!快去!」

    等那惟惟稱諾的曹仁一溜煙跑出了店門口,曹操方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大耳賊,你他娘的夠狠!這筆帳咱先記下了,操日後再與你一併結算!」

*   *   *

    當成功引誘了曹洪一夥人去劫奪朝廷部份的糧餉後,已把取自未來世紀特殊種籽交給棗祇的劉備便領著關羽及甘家兄妹又啟程前往故鄉涿郡;是的,待頗有耕植天賦且是為採崖邊樣本而返漢的劉辯自願留下協助棗祇,這聽完雜交栽種及蚯蚓翻土肥田技術的當代務農專家自是對大皇子刮目相看,還虛心討教更多有關瓜果截枝混栽的新穎概念。

    劉辯及周瑜的文韜兵法即由陳宮負責傳授,武藝便暫託亦駐留營盤的徐晃及貂嬋教導劍術入門基礎,而郭嘉、陳到則接手上黨與留守之穆順進行各項整頓工作;至於「黑山寨」的大小瑣碎,仍是交給了褚燕打點並輔佐陳宮治理。

    為避免地方官員迎迓「涿鹿亭侯」暨「左將軍」兼「討寇樞密使」的繁文褥節,四人五騎便風塵僕僕的前往目的地「樓桑村」------。

    當然,仍頗缺猛將的他還刻意繞至冀州常山郡真定縣,想去尋覓現今應該才十三、四歲的趙子龍;不過幾天下來別說毫無這明日之星的半點線索,就連他同鄉的另一名三流人物趙範,也打聽不出個消息。

    無奈之餘,劉備只好領著關、甘等人悵然離開,繼續朝前趕路。

*          *   *

    大興山下。

    來到這處未必能再令自己和關羽、張飛一戰成名的地點,儘管已習慣喜怒不形於色,他心中的感慨仍多多少少流露在臉上------。

    但劉備可不敢把那與己相關的種種淵源講給關切同伴們知曉;就在他支吾以對之際,卻恰巧聽到東側峭璧間隱隱傳出一陣兵器的交擊聲響。

    眾人循聲而往,只見山崖邊那塊平坦林地有一大一小的身影正各自緊握槍矛在激烈拼鬥著;劉備眼尖,已瞧清楚個子魁梧壯碩的那位老兄面如黑炭,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配上滿臉倒豎虯鬚,再揮舞起那柄粗逾兒臂的沈重鐵矛,簡直就像天神下凡般勇武!

    另外那名則是位五官清秀的俊美少年;體形儘管略顯瘦弱,然而手中一桿燦彩爍爍的銀桿槍竟似龍翻江海,不斷迅疾穿梭於矛刃的威猛氣勢裡,紅櫻點磕處且能趁隙反刺敵人的周身破綻------。

    「張大鬍子,你居然還私下找了這麼多人來幫手;哼!叫他們一塊上吧,省得小爺我浪費時間------」使槍少年忽跳出了圈外,山峙淵渟的朝對方喝說。

    亦停止了攻擊;轉頭對劉備一行人怒瞪著那雙銅鈴環眼,黑臉大漢忽往地下「呸!」的吐了口唾沫,並把碩巨鐵矛指向他們大吼:「趙雲小兒,你當俺張翼德是卑鄙之徒嗎?好!待老張先去擺平了這票愣頭青,咱再重新打過一場---;今天即使夜戰也非與你分個輸贏不可!」

    內心猛的一揪;劉備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急欲尋覓的那兩個對象,竟會約在這裡單挑,而且是用如此尷尬的方式和他初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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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東靖
鄉紳 | 2017-12-12 08:19:20

第十九章   龍虎會  父子重逢     桃園莊  四英結義

    當目瞪口呆的劉備仍兀自傻眼,旁邊的關羽已低叱著從馬背一躍而下,並掄起了偃月刀悍然迎向來勢洶洶的張飛!

    「噹」聲巨響便於火花四濺中震撼著每個人的耳膜---;均暗暗欽佩彼此膂力的關、張二漢在驚訝互視了一眼後,就虎吼連連的復舉兵器再次交起手來,兩股罡猛勁氣頓時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真所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握著環鈴刀在一旁觀戰的甘寧雖已十分敬服關羽武藝,可是此刻見那黑臉漢子力逾萬鈞的矛法,卻愈瞧愈是涔冒冷汗,不禁和一樣詫異萬分的甘彤面面相覻著。

    或者是因手中兵刃材質優劣的關係吧;等張飛發現自己的鐵矛柄居然漸被那把沈湎刀鋒砍出了幾道缺口,暴喝聲中乾脆立即先將矛桿「啪」的扭折,接著又絲毫無懼的將分握斷矛變成短棍二度撲上迎敵。

    嘆了口氣,劉備這時忽也搶在關羽身前切入張飛一對矛桿的旋風圈內,手心更似鐵鑄般壓下了他雙掌道:「壯士且慢,請先聽備一言------」

    連使了三次力道卻都如同石沈大海,如今可換張飛傻眼了;他的氣力向來足可赤拳斃虎甚至倒拖二牛,不過現在竟給人用單手制得難以動彈,這從未發生過的事,頓令他又睜大了眼珠子說不出話來。

    朝這「三把弟」友善的笑了笑,趁他尚未踢腿還擊便已放手的劉備又向甘寧說:「甘兄,能否勞你的駕,將那匹馬馱負的蛇矛取來此處?」

    關羽見劉備將這件奇形兵刃拿給這自稱是張翼德的猛漢,亦動容的問道:「劉兄弟,您先前提過的那人,莫非便是------?」

    點點頭,苦笑的劉備只能以眼神向他示意。

    「好傢夥!」張飛自劉備手裡接過了那柄鑌鐵「丈八點鋼矛」,邊瞧邊摸的掂掂重量後,忍不住狐疑的問:「這位---呃,這位老兄,你說這柄矛是要送俺的?你又怎會曉得俺慣用的兵刃及斤兩?」

    「素聞張兄弟膂力過人,又擅使蛇矛---;備與閣下份屬同鄉,雖長年流浪在外,欲結識本郡豪傑久矣,此經洛陽因蒙朝廷贈鉅量鑌鐵,便預先造此物件獻與張兄弟。」鼓動如簧之舌的劉備信口謅說。

    「大鬍子,看來咱的比武可得再押後日期了!」沒等原先的敵手張飛再說什麼,那少年趙雲已搭腔跟劉備道:「這位大哥果真好功夫;雲不才,也想領教領教您剛那招『飄絮定山掌』的掌力------」

    好奇的轉身注視這少年;先解下雙劍的劉備待隔良久,方以對應高手的禮遇口吻說:「既知備獨門心法,便請子龍指點一二---;請。」

    「咦!他怎知道我的別字是什麼?」心裡亦嘀咕的趙雲納悶歸納悶,順手將別名「涯角」的「白虹裂日槍」先往林地一插,接著便在與劉備適才雷同的起手式中,掌化幾串撲朔的圓弧朝劉備面門一道道劈至!

    令群英訝異的是劉備現在化解他攻勢之勁氣,竟也是拋成疊影的弧狀綿掌;若非大夥瞭解始末,否則均以為是同門師兄弟在切磋餵招呢。

    在兩人掌臂密集的「劈啪」交錯聲裡,後發制人的劉備便隨著趙雲每次出手而不斷增加雙掌速度;沒錯,早發覺對方用的亦是自己從小就浸淫苦練的家傳武學,他心中的駭然委實要比旁人還多幾分,只因這門結合擒拿的短打搏擊術雖支派甚雜,但其中須以「借」、「卸」、「黏」三字訣為破敵關鍵者,卻是他父親日後所獨創的絕活,而劉備之所以處處讓趙雲搶佔機會,即欲求證這少年運用之掌力是否與己相同。

    「慢著!」待肯定他這路「錯骨抓」確是系出本門後,輕飄飄就撤離了趙雲攻擊範圍的劉備人猶在半空,便急著開口問道:「子龍兄弟,你這套三十六式『劉家散手』---,是從何處練來的?」

    「『劉家散手』?不對,師父明明說這是他悟出的『祖蔭長拳』啊,然而此君怎麼也會使?且功力之高似與師父僅在伯仲間------」亦因過度怔忪而忘記收掌的趙雲還未及答話,背後一條長大身影已疾竄至旁的伸指點歪了他掌勢走向,並在躍進兩人中央之際朗聲說:「雲兒退下;你非他之敵,讓老夫代你會一會眼前這位高人。」

    大夥睜眼瞧去,但見一名高個子的提槍老者,正用一抹滄桑微笑注視著劉備。

    這一來只看得他熱淚盈眶---;因為這老者儘管面目全然陌生,不過身上流露出的穿越時空特質,卻和自己與藤龍一般無二,且更倍加叫難以置信的劉備感到親切熟悉!

    那個人,居然便是他在到此之前早就離己而逝的生父:劉祖蔭。

    「孩子,你---如何也來到了此地?」老者這時亦眼角含淚的悄聲道:「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都再---見不到你了------」

    「爸,這到底是怎---怎一回事?您---已回漢末多久啦?」擦了擦沿頰滑落的淚水,劉備再也顧不得周遭人的結舌瞠目,拉住那老者的衣袖便追問著說:「媽媽呢?她是不是亦隨著您來到了這地方?」

    「我也還在四處尋找她的下落---」老者語氣微微哽咽的道:「你現在身份是劉備劉玄德吧?爸爸此刻的名字叫童淵;整件事情說來話長,以後有空我會再慢慢告訴你------」

    低聲交代了一句後,那和王越齊名的「蓬萊槍神」已轉頭對趙雲說:「雲兒,這位劉玄德不是外人;他非但是老夫唯一的螟蛉義子,學武資歷猶勝於你張任及張繡兩位師哥,還不快快來見過本門的大師兄麼?」

    縱使仍舊霧裡看花,但好不容易才和胞妹求得隱居童淵收他兄妹倆為關門弟子的趙子龍還是上前恭敬揖道:「小弟趙雲,參見大師兄------」

    「子龍好俊的身手;」趕緊回了一禮,兀自擔憂他與張飛糾轕的劉備這時又趕緊問說:「那位張翼德乃備同鄉英豪,未知師弟何故與之約鬥較量?若非有什麼解不開的深仇大恨,備想冒昧做個魯仲連如何?」

    「大師兄言重了,雲與張大鬍---張大哥只因在槍矛利弊見解上略生了些爭議,方有今日比武之約,他和雲實則並無甚重大過節或樑子;」偷瞥了師父一眼,少年趙雲忽向弓槍雙絕的童淵叩頭拜道:「此事沒先稟明師父,更累您老人家親來掠陣,徒兒知罪,還請師父降罰------」

    「童老師,請您切莫責怪趙兄弟,若非俺不太相信他說貴派武功有多高強,咱哥倆又何至於『大水沖倒龍王廟』咧?」那和關羽、甘寧早把臂言歡的張飛這時候也極盡禮數上前揖說:「今日一見,閣下弟子絕學果然各有神妙之處;講起來,子龍還是俺殺豬老張在涿縣的第一個知交,世上也只有他才會鼓勵俺將書墨工筆融合自創七十二式『遊龍掃八荒』的另類矛法,您若要罰子龍,老張願代他領受罪責------」

    「翼德客氣了---」先拍了拍張飛壯碩頸肩,童淵又攙起趙雲豁達的道:「子龍與你為友,老夫日前便曾聽另一個已先下山的徒兒說知,只因清晨見他攜『白虹裂日槍』外出時神色異常,方才暗中尾隨;其實我原就想磨練其軔性,今藉翼德之手達此目的,童某還須多謝你才是哪。」

    咧嘴一笑,粗曠豪邁的張飛心情極舒暢的說:「今天能一口氣結識了恁多豪傑,實乃飛畢生最大樂事啊---;嗯,老張的宅子就在前方不遠處,走走走,各位都到俺家裡頭作客去,咱晚上不醉不歸!」

    見必有一傷的二虎之爭以此圓滿方式落幕,劉備雖因尚無母親下落而仍不免有些抑鬱,但與老父隔世重逢的喜悅還是讓他破涕為笑;何況又能如願以償的尋獲張飛、趙雲,總算可以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的他這時才展露歡顏,隨這豹頭環眼的牛人來到了該處寬闊莊宅裡。

    目覩廳堂中遍掛自己墨寶的脫俗擺設,以及宅院後方栽植成林的大片繽紛桃樹,童淵、劉備終於肯定了史學家所載無虛;那看似莽撞無謀的屠戶猛張飛,確實是個精通書畫的文人雅士。

    或者真是宿命的安排吧;在經過了一場酒酣耳熱的豐盛飲宴,劉、關、張、趙四人就在遊賞桃園景色的月夜下,由張飛提出了結拜之說。

    但這回結義的對象可多了一個,那即是咱的人氣王:常山趙子龍!

    「劉兄,您雖貴為左將軍及朝廷命官,可是俺老張實在欣賞閣下與關兄弟、趙兄弟得緊---;你們若不嫌張某出身卑微,飛願和三位義結金蘭,如何?」兀自抱著酒罈不放的張飛便興致勃勃對三人倡議道。

    「翼德之言正合吾意;備老早有此想法,只是怕太過唐突,故遲遲不敢開口罷了。」心中暗喜的劉備本想把甘寧拖進來,不過考慮到他將成自己的大舅子,既有這層關係諒此人也跑不掉,便打消掉此一念頭。

    一旁的趙雲終究是面皮嫩了點,聽劉備講完後,已臉紅的說:「量雲年幼識淺,怎能和三位相提並論?大師兄折煞小弟了------」

    「子龍這話不對---」惜言如金的關羽忽道:「你歲數雖輕,然而我等卻敬你是條漢子;莫非子龍瞧關某不起,不願與我稱兄道弟麼?」

    畢竟也對三人有著難以言喻的親切感覺;趙雲看他們確是情真意重,就不再推辭的拱手行禮:「既如此,容雲先拜見過三位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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