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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3 13:57:59

第四十章 案中案

「通匪一事事關重大,既然馮老大已經提出了證據,那麼理應開棺查看,明是非,辨曲直。」李云天裝模作樣地沉吟了一下,開口向鄭文說道,「鄭大人以為如何?」

「本官也正是此意。」鄭文點了點頭,看向了齊德貴,「齊德貴,本官準備開棺查驗,你可有異議?」

「小民並無異議!」齊德貴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面色鐵青地回答。

雖然鄭文看似在徵求他的意見,但只不過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而已,哪裡有他說話的份兒,心中對馮老大是恨之入骨。

聽聞此言,一名立在後堂屏風後面、身材壯實的國字臉中年青袍男子的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他就是德安縣縣衙刑房司吏白勇。

齊德貴不知道代替齊祥辰被砍頭的是馮老大的侄子馮田,可白勇卻一清二楚,馮老大別人的棺材不選,單單選擇齊祥辰的棺材,這使得他一陣莫名的心慌,難道馮老大覺察到了什麼?

隨後白勇就鬆了一口氣,馮田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堆枯骨,即使馮老大有所懷疑,那麼也無可奈何。

由於要開棺查驗,審案的地點於是從縣衙大堂換到了齊家的祖墳,德安縣的衙役已經在齊家祖墳附近的山坡下搭了一個簡易的涼棚供李云天和鄭文休息。

在祖墳動土可是一件大事,齊德貴率先率領著齊家的族人進行了祭祖儀式,請求祖先的寬恕。

等祭祖儀式完畢,一些大漢開始挖掘齊祥辰的墳堆,不少齊家的族人忍不住失聲痛哭,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周圍聚集了眾多看熱鬧的百姓,被縣衙的衙役擋在警戒線外面,望著那些挖墳的大漢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少人都同情齊家的遭遇,搖頭嘆息。

「李大人,這次的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如果不能善了的話本官可就不好向齊家交待了。」望了一眼烏壓壓圍在四周的百姓,鄭文苦笑著向李云天說道,齊家受此大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通匪可是大罪,官府查案是天經地義之事,難不成讓你我要顧及齊家而對馮老大的舉報視若無睹?萬一他上告到巡按衙門,你我可是吃罪不起。」

李云天品了一口手中的香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雖然鄭文用的是上好的西湖龍井,但他還是覺得味道苦澀,隨後放下茶杯,笑著向鄭文說道,「此事由本官發起,如果上司責問,本官定當承擔全責。」

「李大人此言差矣,這是你我共同的案子,理應你我共同承擔。」鄭文笑著搖了搖頭,作為一縣之尊他這點兒魄力還是有的,看來李云天果然就像傳言中的那樣,並沒有推諉責任,這樣的官員在官場上實屬罕見,但也最值得交往。

下午,齊祥辰的棺材被人從墳中用繩子吊了出來,放在一個涼棚下面的桌子上。

見此情形,人群中給他披麻戴孝的妻兒立刻失聲痛哭,引得齊家的人也紛紛落淚,現場一片淒風慘雨。

「兩位大人,我等已經查驗完畢,棺木完好無損。」幾名中年人圍著棺材仔細查看了一番,一名中年人隨後來到李云天和鄭文的面前沉聲稟告,這樣做是防止有人在棺木下葬後對其做手腳,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

鄭文聞言向立在一旁的馮老大和齊德貴擺了一下手,兩人於是上前查看棺木,也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開棺!」伴隨著鄭文的一聲沉喝,兩個工匠模樣的人小心翼翼地撬開了棺材蓋。

「等一下!」就在那兩個工匠準備把棺材蓋移開的時候,馮老大猛然大喊了一聲,制止了兩人,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張狀子,跪在李云天和鄭文面前高喊道,「大人,草民有狀,請兩位大人給草民作主!」

聽聞此言,現場的人紛紛投過來詫異的眼光,誰也想不到馮老大這個時候遞狀子。

李云天的眉角不經意地挑了一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終於是揭開謎底的時候了。

鄭文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有些搞不懂馮老大的用意,一時間不知道這個狀子是接還是不接,於是扭頭看向了一旁的李云天,想徵求他的意見。

「馮老大,你所告何事?」李云天故意皺著眉頭,開口問道,畢竟馮老大是湖口縣的人,理應由他出面應對。

「大人,草民狀告齊德貴謀害草民的侄子馮田。」馮老大把狀子高高舉著,大聲說道。

「你先前的狀子不是已經告了嗎?」李云天聞言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大人,草民這次所告與先前有所不同,請大人給草民作主。」馮老大神情嚴肅地望著李云天。

「馮老大,上告豈是兒戲?豈容你在此撒野!」李云天面色一沉,怒聲向立在一旁的羅鳴喝道,「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雷鳴一揮手,兩名他帶來的湖口縣站班衙役就上前把抓住了馮老大的手臂。

「大人,草民上告後甘願接受任何懲處,請大人接下草民的狀子,草民侄子馮田有著天大的冤屈,如果能給他伸冤,草民即使死了也能閉眼。」馮老大見狀忍不住悲聲喊道。

「好,本官倒要看看你有何天大的冤屈。」李云天聞言冷笑一聲。

羅鳴清楚李云天的意思,揮退了那兩名衙役,從馮老大手裡接過狀子遞給了他。

李云天攤開狀子一看,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隨後遞給了一旁的鄭文。

「馮老大,這上面說的你可有證據?」鄭文看了後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沉聲問道。

「大人,證據就在眼前,大人讓人一查便知。」馮老大的臉上漲得通紅,跪在地上,憋足了勁兒吼道,「請大人給草民作主!」

「李大人,你覺得咱們是接還是不接呢?」鄭文聞言不由得苦笑著望向了李云天,小聲問道。

如果事實真的像狀子上說的那樣,那麼湖口縣和德安縣的刑房就要被抓一批人,成為一樁不折不扣的大案,他必然難掩失察之責,而李云天由於事發時還未上任,倒不會受到什麼牽連。

「接!如果馮老大所言為實,那麼咱們就要清除掉這些禍害,不僅還百姓一方平安,也是咱們的一大政績。」李云天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低聲說道。

聽到「政績」兩個字,鄭文的眼前不由得一亮。

李云天說得沒錯,這件案子足夠大,能牽連不少人,雖說他有失察之責但最終還是查清了此案,還了馮田一個公道,如此算起來確實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功。

「那就接了。」思索一番後,鄭文點了點頭,心中拿定了主意。

隨後,他抬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齊德貴,不動聲色地問道,「齊德貴,齊祥辰的娘和奶娘現在何處?」

李云天聞言,心中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鄭文的腦子還轉得挺快,頃刻之間就想到了坐實這件案子的辦法。

「她們與小民的家人在一起,不知大人找她們何事?」齊德貴望了一眼不遠處的一群齊家的人,不無狐疑地問道。

「把她們帶上來。」鄭文沒有回答,而是沉聲吩咐一旁的衙役。

不僅如此,鄭文還把來到現場的幾個德高望重的鄉老請了過來當見證人,這樣一來案子就會被做得實實的。

此時此刻他不由得希望馮老大的狀子是真的,能辦理如此一件大案,對他來說也是人生一大幸事,比平常那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強上千百倍。

至於齊家的反應?哼,有這麼大的把柄捏在他的手裡,齊家還不任由他搓圓捏扁。

現在他不由得慶幸與李云天聯合辦案,沒有了府衙的插手,有些什麼事情他也好從中斡旋,等府衙的人下來查問的時候他和李云天早已經把案子給辦好了。

「你們好好想一下,齊祥辰的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身上有沒有多出什麼東西,或者少了什麼東西,儘量寫得翔實!」在那幾個鄉老的見證下,鄭文沉聲向齊德貴和她的妻子以及齊祥辰的奶娘說道。

他們三個是與齊祥辰最親的人,對齊祥辰身上的特徵是一清二楚,只要把他們的口供給拿了,那麼等下齊家的人就別想抵賴和狡辯。

齊德貴與妻子面面相覷,不清楚鄭文的意思,不過既然鄭文讓他們那麼做,那麼三人就在那裡絞盡腦汁地想著,半晌也沒有想起來齊祥辰的身上有什麼多出來的東西或者少了的東西。

見三人實在想不起來,鄭文就讓齊德貴把齊祥辰身上沒有異常之處的事情寫在了紙上,他們三人和那幾名作為見證人的鄉老都在上面簽字畫押。

「來人,開棺!」拿到了齊德貴三人的口供,鄭文看了一遍遞給了李云天,等李云天看完後,他沉聲向守在棺材前的仵作說道。

自古以來,開棺驗屍的事情歷來都是仵作在干,常人幹不來,也不敢幹。

「大人,裡面除了一具屍骨外並無其他物品。」那名仵作隨後在兩名徒弟的幫助下掀開了棺材蓋,裡面有一具屍骨,他仔細翻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金玉侍女像,於是向鄭文喊道。

「老天有眼,還了我們齊家一個公道!」齊德貴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仰天長嘆了一聲,折騰了半天終於真相大白,接著他一指馮老大,咬牙切齒地說道,「惡賊,你還有何話說?」

周圍的百姓頓時騷動了起來,嗡嗡地議論起來,都在為齊家感到不平,憑白無故要遭受這樣的羞辱。

「仵作,你仔仔細細查看那具屍骨,把它的特徵報給本官!」鄭文沒有理會周圍的情形,而是盯著仵作沉聲說道。

齊德貴聞言怔了一下,隨後神情愕然地望向了鄭文,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沒有找到金玉侍女像不是應該結案了,為什麼還要查看屍骨?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可笑齊德貴還不明白,真正的較量現在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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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3 14:03:00

第四十一章 心照不宣

當仵作俯身在棺材前查驗屍骨的時候,鄭文心不在焉地坐在那裡喝著茶,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自從接到馮老大後面的那張狀子時,他就猜到棺材裡沒有什麼金玉侍女像,只不過是馮老大想辦法打開齊祥辰棺材的一個藉口而已。

事到如今,只有棺材裡躺著的那個人是馮田而不是齊祥辰,那麼眼前的這個局勢才好收場,否則的話在他看來那就是一場鬧劇。

雖然他現在不知道仵作的查驗情況,不過心中已經相信棺材裡的人是馮田,原因很簡單,以齊家的實力想要完成這個調包簡直易如反掌。

現場的百姓也意識到形勢好像有些不對,逐漸安靜了下來,好奇地望著那名在棺材旁忙活著仵作。

「大人,這副屍骨與平常人無異。」良久,仵作查驗完了棺中屍骨,高聲向鄭文回報,「只不過他的左腳大拇指上多出了一個趾骨,生前多長了一根腳趾!」

聽聞此言,鄭文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臉上流露出了輕鬆的神色,這一下大局已定。

齊德貴先是一怔,隨後面色剎那間變得蒼白,神情驚愕地望著一旁的馮老大,他現在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馮老大說他謀殺馮田了,原來替齊祥辰死的那個人就是馮田。

「齊德貴,這是怎麼回事?」鄭文放下手裡的茶杯,冷笑了一聲,高聲喝道。

齊德貴知道大事不好,額頭上頓時滲出了冷汗,剛才他和妻子已經在口供上籤字畫押,想要改口說齊祥辰的左腳上有六指已經來不及,況且不少人都知道齊祥辰的左腳正常,並沒有六指。

「不可能,犬子左腳正常,怎麼可能有六根腳趾?」不過,齊德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麼些年,經驗老道豐富,很快就回過神來,他知道萬萬不能承認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否則的話齊家可就毀了,於是故作驚愕地說道。

李云天聞言微微一笑,看來齊德貴果然不愧是德安縣的首富,竟然這麼快就想到了對策,雖然這個對策有些蒼白無力,甚至可笑,但總比承認知情要好,也為其留下了一條後路。

「你去看看,屍骨上是否有六指!」鄭文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他豈不知齊德貴在狡辯,不動聲色地說道。

「怎……怎麼會這樣?」齊德貴快步來到棺材前,看見屍骨上的左腳大拇指處果然多了一塊趾骨,心中頓時一聲哀嘆,強自穩定了一下慌亂的情緒後,故意裝作吃驚的模樣望向了鄭文,「大人,這裡面的人不是犬子!」

「你確定不是齊祥辰?」鄭文見齊德貴反應如此神速,冷笑了一聲後問道。

「確定,小民確定,犬子的左腳是正常的,並無六指,因此這裡面的人並不是犬子。」齊德貴被鄭文嘴角的冷笑嚇得渾身一顫,連忙點著頭,額頭上冷汗直流,他現在不過是在狡辯而已,根本就經不起推敲,他現在的小命完全攥在鄭文的手裡。

「來人,把刑房司吏白勇以及大牢司獄一干人等給本官拿下!」鄭文聞言面色一寒,望了一眼立在一旁人群裡面色煞白、渾身顫抖的白勇,衝著捕班班頭高聲喝道,「如果讓他們跑了,你們就等著吃板子吧!」

捕班班頭不敢怠慢,當場讓人拿下了白勇,隨後領著手下的人急匆匆去縣衙抓人。

事已至此事情已經很清楚,有人在牢裡偷偷調換了齊祥辰,那麼刑房司吏白勇首當其衝、難辭其咎,故而鄭文要將他們拿下審問。

「李大人,此處人多嘴雜,咱們是不是回衙審理此案。」鄭文並沒有要拿住齊德貴的意思,以兩人之間的交情他並不想趕盡殺絕,況且齊家要是倒了對他、對德安縣都沒有好處,因此向李云天說道,想回去與李云天從長計議。

李云天自然清楚鄭文的難處,德安縣經此一事後縣衙和商界都會發生一場地震,因此他肯定想要控制一下事態,否則的話德安縣就會因此而陷入動盪,搞得人心惶惶。

於是他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鄭文並排離去。

至於惹出此「禍端」的馮老大,兩人都沒有理會他的意思,被衙役和齊德貴一起帶回了縣衙看押。

人群裡,陳凝凝微微蹙著柳眉,若有所思地望著李云天和鄭文的背影。

她原本以為兩人會雷厲風行地將齊德貴拿下治罪,然後當眾查明此案,可是兩人卻沒有這樣做,難道這裡面有什麼說法?

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幕,圍觀的百姓炸開了鍋,神情詫異地在那裡議論著,誰也想不到事情會發生如此曲折的轉變。

「李大人,今天的事情簡直匪夷所思,我現在是如坐針氈呀!」來到德安縣縣衙後堂,鄭文屏退了左右,苦笑著向李云天說道,他萬萬不會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鄭大人,我只關心馮田是如何從湖口縣大牢到的齊祥辰的棺木中,至於德安縣的事情,還望鄭大人多多費心了。」李云天見鄭文向自己訴苦,知道他是想跟自己商議如何控制案子的事態,微微一笑後說道。

「李大人放心,在下即使是撬,也要把白勇的嘴撬開,給李大人一個滿意的交待!」鄭文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心中大喜,這豈不是表明李云天不會介入齊家的事情,故而信誓旦旦地向他打了包票,心中對李云天好感倍增。

「鄭大人,忙了一天我都餓了,不知道你們德安有什麼名菜。」李云天拍了拍小腹,笑著說道,他是湖口縣知縣斷然沒有插手德安縣事務的必要,否則的話就犯了官場的大忌,沒人會喜歡手伸得太長的同僚。

「這是自然,李大人難得來一次,在下自然要盡地主之誼了。」鄭文也笑了起來,笑得十分輕鬆,既然李云天已經表明了態度那麼下一步就看齊家怎麼走了。

當天晚上,鄭文在德安縣最好的酒樓給李云天接風洗塵,前幾天由於忙著案子的事情兩人哪裡有心思吃飯。

鄭文把這個酒局定性為家宴的性質,因此陳凝凝和他的妻子也都出席,這樣使得現場的氣氛溫馨輕鬆了許多。

酒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人送來了白勇的口供,上面明確表明他是通過湖口縣原刑房司吏魯云山找來的馮田,然後讓人從牢裡換走了齊祥辰。

李云天等得就是白勇的這份口供,他隨即寫了一封信,讓羅鳴安排人連夜回湖口縣縣城,通知捕班班頭馮虎捉拿魯云山等相關涉案人員。

羅鳴從李云天手裡接過信後猶豫了一下,想要提醒李云天馮虎和魯云山是一夥兒的,馮虎很可能會放走魯云山,不過他最後忍住了,什麼也沒有說,畢竟這話不適合他開口。

望著在酒桌上談笑風生的李云天和鄭文,陳凝凝心中頓時無限感慨,她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兩人還有閒情雅緻在這裡喝酒,看來她需要學習得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臨晨時分,湖口縣,魯云山的住宅。

書房裡,魯云山坐在書桌前呆呆地望著前方,雙目無神,神情沮喪。

兩名身穿便裝的彪形大漢守在書房外,手上緊緊扶著腰上掛著的腰刀刀柄。

就在魯云山發呆的時候,咯吱一聲,房門開了,張有德和馮虎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張叔,看在我跟了你這麼多年,鞍前馬後的份上,你救救我,饒我一命吧,我保證帶著家人遠走高飛,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見到張有德,魯云山連忙走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

「云山,不是張叔心狠,屆時通緝令一發你根本無路可走。」張有德望了一眼魯云山,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些年來刑房的事情都經了你的手,你要是被抓的話,可有信心扛得過大牢裡的那些酷刑?」

「張叔,就我一個人走,我改名換姓,讓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我,絕對不會洩露以前的事情。」魯云山的臉色變了變,他在刑房多年自然知道大牢裡那些酷刑的殘酷,隨後苦苦哀求道。

「云山,你要是走了,我們如何向知縣大人交待?這件事情如何了結?你不會不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吧?」張有德冷冷地看了魯云山一眼,抬步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你放心,你走後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

魯云山聞言頓時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沒有人願意去死,可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不得不死,只有這樣他的家人才能保平安。

良久,魯云山一咬牙,來到書桌前把這次馮老三和馮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寫了出來,簽字畫押後把繩子往房樑上一掛,上吊自盡。

一個晚上的時間說長很長,有六個多時辰,說短也很短,也就是睡一覺的工夫,但是足夠發生很多很多的事情。

這天晚上,不僅魯云山死了,齊家的大管家也在投案後服毒自盡。

隨著齊家大管家的投案,齊家買通白勇策劃調包一事的主謀也浮出了水面,他就是齊家去年去世的齊德貴二叔,而齊德貴二叔和白勇之間的中介人正是齊家的大管家。

齊德貴在德安縣地位尊貴,自然不可能親自找白勇商量掉包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齊家的大管家出面在做。

根據齊家大管家的交待,齊德貴的二叔自幼溺愛齊祥辰,故而背著眾人做下了這件事情,齊家的人包括齊德貴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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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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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皆大歡喜

雖然齊家大管家交待的理由非常荒唐,先不說他是齊德貴的心腹,怎麼可能背著齊德貴做出這種重大事件?單單他在運作這件事情的時候所花費的巨資,如果沒有齊德貴的點頭的話誰又能動用?

不過楊文並沒有再針對這件事查下去,反正齊家已經有人出來認罪,他也能向上司交待了,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是嚴查德安縣廂房和大牢裡的貓膩。

次日,得知齊家大管家的事情後李云天只是笑了笑,並沒有任何表示。

很顯然齊家這是丟車保帥,既然鄭文已經默許了齊家的做法,那麼他何必又自尋煩惱,去幹涉德安縣的事務。

陳凝凝聞訊後很是吃驚,她覺得齊家大管家的事情疑點重重,非常蹊蹺,無疑是齊德貴的替死鬼,可李云天竟然對此無動於衷,而鄭文更是視若無睹,她的心中感到奇怪但又不好開口過問。

畢竟這是官場上的事情,豈是她一個女人家可以非議的。

由於要處理魯云山等相關牽涉進馮田一事的人員,吃完早飯李云天就離開了德安縣,趕回湖口縣縣衙。

通常來說,由於級別相同所以鄭文把李云天送出院門即可,可鄭文卻將李云天送出了城,一路上兩人談笑風生,猶如一對摯友。

「此人是個人才,不僅年輕聰穎、長袖善舞,又出身兩榜、師從楊閣老,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城門外,望著遠去的馬車,鄭文頗為感慨地向一旁的妻子說道。

他這次與李云天的合作非常愉快,李云天對齊家大管家一事並沒有異議,一切都按照他的意思來辦,這使得齊家的事態完全處於了他的掌控中,使得他從中獲得最大的收益,有這種胸襟和城府的人豈是等閒之輩?

行駛的馬車上,李云天依在廂壁上閉目養神,陳凝凝望著他欲言又止,好幾次想開口問他為什麼沒有懲處齊德貴,很顯然齊德貴才是幕後真兇,可是最後又把話嚥了回去。

「夫人,你可知道齊家的生意養活了多少人?」就在陳凝凝猶豫不決的時候,李云天忽然開口,不動聲色地問道。

「老爺,你是因為這個才放過他的?」陳凝凝微微一怔,隨後反應了過來,狐疑地看著他。

作為德安縣的首富,齊家的生意很大,除去那些僱傭的幫工不說,不少店舖都是通過齊家來做生意,齊家可謂是德安縣商業的根基。

一旦齊家倒了,那麼德安縣的商業秩序必然被破壞,不知道屆時有多少人會跟著倒霉,屆時各方勢力必定來爭奪德安縣的市場,必將鬧得一團糟。

這不僅對百姓們的生活有害無益,而且也使得鄭文陷入了麻煩,絕對不是李云天希望看見的。

「鄭知縣已經派人去捉拿齊祥辰,齊祥辰難逃一死,齊家雖然有錯,但最可惡的還是那些為虎作倀的人,如果他們能堅守底線也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李云天沒有回答陳凝凝,緩緩說道,「齊家已經受到了懲罰,馮家也得到想要的清白,白勇和魯云山等人難逃法網,鄭知縣也好向上交差,這也算是一種圓滿。」

昨天晚上,齊家大管家投案後齊德貴正式向馮老大道歉,為了彌補給馮家帶來的痛苦,他準備賠償給馮家一大筆銀子,足夠馮家的人衣食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

馮老大之所以要捨命打這個官司,主要就是為了馮家的名聲,如今案情大白,既給馮家討了一個公道,又捉拿了相關涉案人員,他對這個結果已然滿足,故而接受了齊德貴的道歉,這件事情也就此劃上了一個句號。

對於馮家來說,經歷了這番苦難後將來的生活才是重點,馮田的遺孀也能悉心撫養馮田年幼的兒女長大成人。

如果把齊家整垮了,那麼馮家除了恢復名譽外得不到任何補償,生活依舊清貧,這恐怕絕對不會九泉之下的馮田和馮老三希望看見的。

陳凝凝聞言頓時沉默了,她先前光考慮著使齊德貴等人受到應有的懲處,沒有想到一個案子裡還涉及到如此多的利益糾葛。

李云天睜眼望了陷入沉思的陳凝凝一眼,微微一笑,伸手將其攬入了懷裡,這次德安縣之行無疑使得陳凝凝獲益匪淺,對她以後大有裨益。

回到湖口縣,李云天不僅得到了魯云山畏罪自盡的消息,而且那些涉案人員已經悉數認罪,省了他不少麻煩,看來張有德功不可沒,逼得那些人不得不認罪,以免事態進一步擴大。

由於縣衙刑房的現任司吏和典吏都牽涉在了案子裡,這使得刑房的胥吏被一網打盡,刑房的運作隨即陷入了停頓中。

縣衙胥吏的任免大權在縣太爺手中,張有德本以為李云天沒有刑房胥吏的人選,一定會聽從他的人員安排,屆時刑房依舊在他的掌控中。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云天竟然任命縣裡的訟師楊云貴為刑房的司吏,而楊云貴推薦了兩名年輕人當他的助手,被李云天任命為了典吏。

那兩名年輕人的父輩都曾在縣衙刑房任職,十幾年前被張有德排擠走,兩人從小耳濡目染對刑房的一套運作非常熟悉,而且不可能與張有德同流合污,這正是李云天所願意看見的。

如此一來,刑房就從張有德的勢力中被剝離了出去,成為了楊云貴的地盤,楊云貴也因此一躍成為了縣衙的新貴。

對於楊云貴成為刑房司吏,張有德並不感到意外,他早就聽聞綠萼與周柔交好,而周柔又對楊云貴一往情深,故而如果綠萼吹吹枕邊風的話,那麼楊云貴接任刑房司吏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張有德對此感到非常無奈,他雖然得到了李云天的信賴,但是怎可能抵得過綠萼這個枕邊人,心中不由得懊惱秦毅以前精蟲上腦得罪了綠萼,使得他想拉攏綠萼都沒有機會。

「看來要盡快找一名女子獻給大人,否則這後宅之中沒有一個自己人。」想到這裡,張有德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暗中決定加快從江南找一名才藝雙絕的女子的進度,進而給李云天當妾室。

與此同時,張有德也展開了對楊云貴的拉攏。

楊云貴以前不過是一個憤世嫉俗的落魄秀才,並沒有和人發生過衝突,故而與張有德並沒有什麼利益衝突,他很樂意收楊云貴為己用。

面對張有德示好楊云貴自然與其虛與委蛇,以打消他的警戒心理,暗中對刑房和大牢裡的人員盡興整合。

由於證據確鑿,李云天和鄭文很快就聯名把馮田一案的案情上報給了九江府,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這種案子越快解決越好,不宜久拖。

此時,改名換姓的齊祥辰已經被德安縣的衙役拿著公文從外地抓了回來,經歷了兩年多的逃亡生涯後他終究難逃一死,齊家對此是無能為力。

九江府把馮田一案作為湖口縣和德安縣聯合辦案的優良典範上報給了江西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使得李云天和鄭文受到了布政使司的嘉獎,進而落實了這一件大功。

馮老大此番前去縣衙告狀,自然是楊云貴在幕後進行謀劃的,他在大堂上的那些話也都是楊云貴教他的,否則憑他一個村夫豈會有那麼多的心眼,把經驗老到的齊德貴耍得團團轉。

為了給李云天造聲勢,楊云貴私下裡告訴馮老大,他之所以知道馮田代替齊祥辰被砍頭,是因為做夢時夢到馮田向他喊冤,並告訴他如果向李云天伸冤自然可以給馮家洗刷清白。

開始時,馮老大對於楊云貴說的事情半信半疑,畢竟這件事情顯得太過玄妙了,沒有一點證據就想對齊家下手,無疑是難於上青天。

不過,為了馮家的聲譽,馮老大還是毅然前往,他已經想好了,反正他年齡大了,萬一告錯,死也就死了。

楊云貴告訴馮老大他並不想捲入這件事情中去,如果案子上告成功後就告訴外人那個夢是馮老大自己做的。

事情的結果令馮老大萬分驚喜,不但還了馮田一個公道,而且齊家還賠了大筆的銀子,使得馮家得以揚眉吐氣,從此挺直了腰桿。

這個時候,很多人好奇他是如何知道馮田代替齊祥辰死的一事,於是他按照楊云貴的交待有條不紊地說了夢的事情。

不僅如此,他還依照鄉野中流傳的一些神話故事,對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進行了藝術上加工處理,把李云天說成是天下星宿下凡,不僅使得這件事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也使得人們心中對李云天多了一份敬畏。

李云天得知這件事情後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一猜這件事情就是楊云貴幹的。

其實,他並不想借助這種怪力亂神之說來給自己增加聲勢,不過從效果上來看確是不錯,百姓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這個說法。

為了感謝李云天給馮老三和馮田鳴冤昭雪,還了馮家一個清白,馮老大特意率領著馮家的人敲鑼打鼓地給去縣衙給李云天送去了一塊匾額,上面寫著「為民做主」四個大字。

李云天並沒有出衙接匾,而是讓羅鳴把馮老大等人連同匾一起勸了回去,表示馮家的心意他心領了,他只不過盡了本職而已並無可稱頌之處,實在是受之有愧。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他用不著那些匾額來來表明自己的功績,況且朝廷也不會看重那些匾額,反而會引來沽名釣譽之嫌。

就在李云天緊鑼密鼓地籌謀著對付張有德時候,一件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羅鳴和馮虎之間的多年積怨被一個女人引爆,終於使得湖口縣縣衙站班和捕班之間爆發了大明立朝以來的首次大規模鬥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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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意外之喜

四月初的一個晚上,夜空晴朗,繁星滿天。

李云天正在院中的涼亭裡悠閒地與綠萼對弈時,一名衙役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

「大……大人,不好了,羅班頭和馮班頭打了起來。」那名衙役來到涼亭前,氣喘吁吁地向李云天匯報。

「什麼?」李云天手中的棋子停在了空中,雙目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知道羅鳴和馮虎素來不和,可是還沒有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站班和捕班的人也參與了進去,李班頭讓小的請大人過去。」那名衙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向李云天解釋著。

「胡鬧!」李云天面色一沉,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盤上一拍,猛然站了起來,他開始還以為是羅鳴和馮虎打架而已,不成想站班和捕班的人竟然發生了群毆,這簡直不成體統。

「夫人,我去去就來。」隨後,李云天向綠萼一頷首,面無表情地離開了,這種手下人窩裡鬥的事情是最為忌憚的,他萬萬沒想到會發生在了他這裡。

尤為重要的是,他已經準備向張有德下手,趁早把張有德給剷除掉,羅鳴和馮虎這麼一鬧的話,很可能會打亂他的部署。

湖口縣最好的──迎春閣門口圍滿了人,有迎春閣裡的姑娘,也有前來的恩客,還有附近的居民,一個個伸長了腦袋往裡面張望,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巡城壯班的士卒守在迎春閣的門口,握著手裡的刀槍,禁止任何人靠近。

「大人,你可得給奴家作主呀,羅班頭和馮班頭這麼一鬧,奴家的生意做不成不說,還損毀了不少物品……」

李云天在幾名衙役的簇擁下趕到,一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迎上來向他訴著苦,她是迎春閣的梅姨,年輕的時候也是九江府的一朵花。

還沒等梅姨靠近一名衙役就推開了她,她也不惱,陪著笑臉跟在了李云天的身後。

迎春閣的幕後老闆是張有德,平時有縣城的混混罩著,因此沒人敢來這裡找麻煩,那些不開眼的傢伙無不被混混修理一頓後扔出去,生意非常紅火。

不過,這次在裡面打架的是縣衙的衙役,而且還是站班和捕班的班頭,那些混混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招惹他們。

守門的壯班士卒衝著李云天躬身行了一禮,讓開了一條路。

大廳裡一片狼籍,桌翻椅倒,地上到處是打碎的碗碟以及打翻的酒菜殘羹,二樓的走廊上也是無比凌亂,不少房門和窗戶都被砸破,看樣子打鬥從二樓持續到了一樓。

注意到地上的斑斑血跡後,李云天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沒有想到雙方的衝突竟然如此激烈。

迎春閣後院。

渾身是血的羅鳴和馮虎面無表情地領著手下的兄弟對峙著,虎視眈眈地瞪著對方,不少人的身上都掛了彩,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看起來十分狼狽。

李滿山和一群巡城壯班士卒立在雙方中間將他們分開,現場一派沉寂,氣氛沉悶、肅殺。

「大人。」見李云天進了後院,李滿山連忙迎了上去,向他拱手行禮。

「來人,把這兩個手足相殘的東西給本官關進牢裡!」不等羅鳴和馮虎走到面前,李云天衝著兩人一指,怒氣衝衝地說道。

他身後的衙役聞言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羅鳴和馮虎,兩人也不反抗,耷拉著腦袋跟著那幾名衙役走了。

「先帶他們去醫館診治。」等兩人走到後院門口,李云天想起了什麼,囑咐了押著兩人的衙役一聲,這使得兩人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感激的神色。

「長能耐了,竟然學會窩裡鬥,既然你們的精力如此充沛,那麼本官決定就給你們找點兒事情做,從明天開始,縣衙東西兩側的大街就歸你們掃了。」

李云天走到院落中央,神情冷峻地掃視了一眼兩邊的站班和捕班人員,使得眾人紛紛心虛地低下頭,隨後冷冷地說道,「如果掃得不乾淨,本官就把你們扔到巡檢司,每天到湖上巡湖去。」

說完,他拂袖而去,李滿山見狀領著人跟著他走了。

「滿山,知道怎麼回事嗎?」回到縣衙後宅,書房裡,李云天有些詫異地問李滿山,羅鳴和馮虎雖然看對方不順眼,但聚眾鬥毆的事情兩人應該不會做才對。

「還不是因為馮虎的小妾小婉。」李滿山有些無奈地回答,「少爺,看來羅班頭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現在還對小婉一往情深。」

李滿山現在對湖口縣的各種情況是瞭如指掌,手底下也聚集了一批為他效力的人,打聽消息來那是輕而易舉。

小婉是羅鳴的鄰家小妹,比羅鳴小十歲,對羅鳴早已經芳心暗許,羅鳴對她也是非常喜歡。

本來羅鳴準備向小婉的父親提親納宛如為妾室,不成想被馮虎搶先了一步,小婉的父親忌憚馮虎的勢力,只能把小婉嫁給馮虎當妾。

當年,羅鳴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去和馮虎拚命,小婉時常去縣衙看望羅鳴,誰都知道兩人之間郎情妾意,可馮虎這個時候橫插一槓子,擺明了就是挑釁。

不過緊要關頭,羅鳴父親的兩記耳光使得他清醒下來,他如果去找馮虎拚命的話正好中了張有德的圈套,如果沒有張有德允許的話馮虎豈敢這麼做?

張有德一直都想把縣衙站班拿下,可惜沒有機會,羅家在縣衙經營多年可並不是那些好對付的。

如果羅鳴和馮虎發生衝突,那麼就給張有德將羅鳴從站班清除出去的機會,到時候羅家在縣衙可就徹底完了。

這件事情不僅使得羅家和張有德關係進一步惡化,也使得本來就在縣衙明爭暗鬥的羅鳴和馮虎徹底決裂,站班和捕班更是勢如水火。

今天晚上,馮虎把小婉打得遍體鱗傷,送到醫館救治,自從小婉成為他的妾室後他就時常對其拳腳相向。

這激怒了羅鳴,於是前去迎春閣以小婉兄長的身份找喝花酒的馮虎理論。

馮虎對羅鳴冷嘲熱諷,告訴羅鳴小婉是他的小妾,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而且羅鳴越心疼小婉他就越是要折磨她,哪天心情一時高興了賞給捕班的兄弟一起樂呵樂呵。

由於兩人交涉的時候氣氛火爆,因此兩人的手下都回去搬救兵,等羅鳴被馮虎激怒時,捕班和站班的人已經來了不少。

在多年的積怨下,雙方在迎春閣大打了一通,嚇得裡面的姑娘和客人紛紛逃了出去。

等李滿山領著巡城壯班的人趕來時群毆已經接近了尾聲,他見門外聚集了不少人看熱鬧,於是就把雙方的人帶去了後院,免得在那裡丟人現眼。

「滿山,你覺得羅班頭和馮班頭這麼一鬧,是好事還是壞事?」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李云天在房間裡來回踱了幾圈,沉聲問李滿山。

在縣衙他真正信得過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綠萼,另外一個就是李滿山,是他不折不扣的自己人。

李大牛現在在白水鎮巡檢司當差,雖然他的身份只是巡檢司的一個頭目,但是趙華卻不敢把他當下屬,對他是客客氣氣的,誰都知道李大牛是李云天的人。

李云天之所以讓李大牛去巡檢司,一是因為李大牛太過憨厚耿直,不適合縣城裡的那些勾心鬥角,二來也是給李大牛一個歷練的機會,讓他有帶兵打仗的經歷,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與此同時這也是對陳凝凝的保護,一旦白水鎮出什麼事情的話,李大牛將護著她逃出來。

「少爺,是不是影響了你的計劃?」李滿山感覺李云天有心事,試探性地問道。

「他們這麼一鬧,反倒幫了少爺一把。」李云天笑著搖了搖頭,「你說,是羅鳴對少爺重要呢?還是馮虎對張有德重要?」

「少爺,你想把張有德剩下的這條手臂也給砍了?」李滿山聞言眼前頓時一亮,很顯然馮虎對張有德作用更加重要。

自從魯云山死後,張有德已經失去了對刑房的控制,勢力大減,如今馮虎要是被李云天給拿下了,那麼失去了「左肩右臂」的張有德無疑會變得更加虛弱。

「這是老天要亡他。」李云天冷笑了一聲,雙目寒光一閃。

第二天,李云天召集了縣衙站班、捕班和壯班的衙役,宣佈革除羅鳴和馮虎班頭的職務,讓兩人在大牢裡反省,並且嚴令如果下次再發生手足相殘的事件,嚴懲不貸。

至於站班和捕班班頭的人選,李云天則沒有任何表示,在大家看來他這是給羅鳴和馮虎一個教訓,以後班頭的位子還是兩人的。

而且,湖口縣站班和捕班的衙役都是由與兩人關係密切的鄉黨組成,外人來當班頭的話根本鎮不住場子,內部的人接任的話又沒辦法服眾。

除非李云天把李滿山和李大牛派過去接任這兩個班頭,兩人是李云天的心腹,站班和捕班的人自然老老實實的,現在李云天可不是初來乍到的愣頭青縣太爺,想要收拾他們的話易如反掌。

不過,李滿山和李大牛手頭有事要做,分身乏術,況且李云天也不會這麼幹,以免刺激到張有德。

對於馮虎這次與羅鳴的衝突,張有德唯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明知道羅鳴有李云天護著還要找麻煩,他就不能等李云天離任後再好好修理羅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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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重審文書

四月中旬,張有德的小孫子過百天,張家熱熱鬧鬧地辦了一場百日宴,李云天親自到場吃百天酒,可謂給足了張有德面子。

在大家眼中,張有德是李云天在縣衙最為倚重的人,縣衙的不少事務都是出自張有德之手,兩人之間關係密切,令人羨慕。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看似親密的景象中隱藏著濃濃的殺機。

李云天已經開始向張有德下手,他決定從一件案子開始來擊垮張有德和張家,這個案子就是劉波一直想要上告的冤案。

李云天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有著特殊的原因,因為江西新任巡按御史四月初到任,如此一來他也就好重啟劉家案子的審理。

由於劉家一案最後是由府衙審結,故而李云天沒有權力為劉家翻案,除非他得到知府楊德民的許可。

可這件案子當年由楊德民審理結案,李云天作為一個下屬要想他推翻以前的判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楊德民堂堂一個知府大人,豈會自抽耳光,承認自己辦錯了案子。

故而李云天需要一個時機,這個時機就是新任巡按御史的到任。

巡按御史通常由都察院監察御史來擔任,除了皇上的特許外,基本上都是由兩榜進士擔任。

御史既是言官,按照大明不成文的規定,與非翰林不封大學士一樣,只有言官日後才能升任各部院和督撫大吏,其他官員則沒有這個資格。

而皇帝之所以要用兩榜進士來擔任監察御史,就是看重他們尚未進入仕途,身上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以此來巡按地方。

監察御史的品級並不高,與李云天一樣都是正七品,正是兩榜進士進入官場後的品級。

雖然只有正七品,但監察御史一旦被皇上外放為巡按御史,那麼則是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

因此不要是州府的官員,就是三使司以及督撫,都要對巡按御史禮讓三分。

而巡按御史每到一地,首先要做的就是審察大牢裡的罪囚,清理以前的罪案卷宗,也正是那些有冤要伸的百姓鳴冤的最佳時機。

因為巡按御史負責一省的監察大權,故而在民間被百姓們稱為「八府巡按」,意寓其權力極大。

如果劉波有確鑿的證據跑去巡按衙門去鳴冤,那麼一旦被巡按御史查實,審理此案的九江知府楊德民必將受到牽連。

像劉波這樣固執的人不要說楊德民了,官場上的官員都感到頭疼,如果他有冤案證據的話肯定去巡按御史那裡上告。

就在參加完了張有德小孫子百日宴的第二天,李云天去了九江城拜訪知府楊德民。

「李知縣,聽說你有要務要找本官?」知府衙門後宅,客廳,楊德民踱著步子走進來,問向坐在椅子上等候的李云天。

「大人,下官得到消息,本縣漁民劉波準備去巡按衙門上告鳴冤,下官已經讓人穩住了他。」李云天連忙站起來,躬身向楊德民說道,「下官前來請示大人,下一步該如何做?」

「劉波?」楊德民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他平常事務那麼多,哪裡記得起來一個小小草民的名字。

「大人,下官聽說他好像有什麼新的證據,足以使得案情翻轉過來。」李云天把劉波的案子簡略講述了一遍,沉聲說道,「只不過他好像信不過下官,不肯告訴下官那個新證據為何物。」

「你是說那個劉波找到了重要的證據?」經過李云天的提醒,楊德民終於對劉波有些印象,皺著眉頭望著他。

「應該是這樣,只不過下官無法得知。」李云天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果要他上告到了巡按御史那裡,恐怕又是一場風雨。」

江西一共下轄十三個州府,按照慣例,巡按御史先巡視三使司所在的南昌府,接下來就是臨近的九江府。

也就是說,即使李云天能把劉波扣在了湖口縣,使得他無法去巡按衙門告狀,可如果巡按御史巡察到了九江府那麼這件事情就無法壓住,一旦傳進巡按御史的耳中,那麼麻煩可就大了。

「這個劉波,簡直不可理喻,如果他有證據的話也就不會在府縣兩次審理中落敗,恐怕是故弄玄虛而已。」楊德民冷笑了一聲,「要想到巡按御史那裡鳴冤豈是那麼容易的,沒有確鑿證據的話巡按御史豈會受理他的案子。」

「大人,如果有人給他作證的話,事情可能會有所不同。」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向楊德民說道,「下官私下裡也對劉波的案子進行了打探,劉波的兒子劉湖生前好像確實是被人毆打過。」

「有人會為他作證嗎?」楊德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隱約記得劉湖的驗屍記錄上寫的是得了疾病暴斃,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這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巡按大人上心的話,恐怕有人會為此作證。」李云天想了想,不無擔憂地望著楊德民。

「李知縣,你是湖口縣的父母官,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楊德民對李云天的話深以為然,皺著眉頭問道。

劉波的案子會不會被翻過來,主要看巡按御史的態度,如果巡按御史鐵心要查的話,那麼按照李云天所說的情況,十有八九這是一起冤案。

對於巡按御史來說,有什麼能比翻一起被府衙審定的冤案更能向皇上證明其能力和價值的事情嗎?

「大人,依下官來看,不如由下官來審一次,看看劉波究竟有什麼證據握在手裡。」李云天思索了一番,向楊德民建議道,「無論能否翻案,大人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如此甚好!」楊德民聞言點了點頭,主動出擊總比被動挨打要好,即使李云天查出這是一個冤案,那麼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功績,畢竟是他讓李云天查的,屆時嚴懲那些作假之人即可。

隨後,楊德民給了李云天寫下了重新審理劉波一案的公文,有了這道公文李云天就能開堂審理這個案子,師出有名。

由於拿到了這一紙公文,李云天心中大定,他並沒有著急回湖口縣,而是前去看望了九江府同知韓安玉,並且讓手下的人與府衙六房的胥吏走動,聯絡相互間的感情。

在李云天看來,只有平日裡把功夫下到了,那麼關鍵時刻才能派上用場,府衙對縣衙制約主要就是通過府衙六房來執行,尤其是戶房和刑房更是重中之重。

例如,知府大人看哪個縣太爺不順眼了,派一名官員帶著戶房和刑房的人下去查看一番,戶房清點錢糧,刑房查驗案卷,足以令縣太爺苦不堪言。

得月樓是九江城最大的,規模和氣勢絕非湖口縣迎春閣這個檔次的所能比擬。

晚上,得月樓的三樓的一個雅間內,李云天和一名中等身材、國字臉的中年便裝男子圍坐在酒桌前談笑風生,兩人身邊各坐著一名年輕妖豔的歌舞姬。

這名國字臉的中年男子是九江府刑房經承顧悠,刑房經承也就是刑房胥吏的頭目,又或者稱為「刑書」,戶房的經承也稱為「戶書」,手下的胥吏皆稱為「書辦」。

對於李云天的邀約顧悠欣然前往,通常來說打點府衙六房的事情都是縣太爺手下的人去做的事情,李云天一個堂堂正七品的地方實權縣太爺如此看得起他,他焉有不去之理。

除了顧悠外,李云天還準備宴請府衙戶房的經承許凡。

雖然雙方的身份和地位相差懸殊,不過只要對湖口縣有意義的事情,他並不介意紆尊降貴處理好與顧悠、許凡之間的關係,以後有什麼事情的話雙方也能有個照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正當兩人在那裡談笑著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顧經承,我兄弟年輕不懂事,請經承高抬貴手,放他一馬。」來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國字臉男子,衣著光鮮,滿臉陪笑地來到顧悠面前,把一個信封放在了桌上。

「讓你兄弟下次長點眼色,再惹禍的話可就沒這麼容易出來了!」顧悠也不避著李云天,拿過信封后微微打開掃了一眼,裡面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於是隨手把信封塞進懷裡,向那名國字臉男子說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在下回去後就教訓他。」國字臉男子聞言,滿臉堆笑地說道。

「回去等著吧,他晚上就能出來。」隨後,顧悠向國字臉男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國字臉男子有些好奇地瞅了李云天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李云天對眼前的一幕視若無睹,反正他也沒有看見信封裡是什麼,不動聲色地與顧悠繼續聊著天。

像這種藉機勒索錢財的事情對於衙門刑房的胥吏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們手裡握著拿人下獄的大權,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把人投到大牢裡,從中大肆撈取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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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3 14:23:03

第四十五章 風雨欲來

兩天後,李云天回到了湖口縣縣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張有德來後堂議事,把楊德民簽發的重新劉波一案的文書遞給了張有德。

「張司吏,本官這次可是被知府大人痛斥了一番,知府大人已經收到消息,劉波想向新任巡按大人上告鳴冤。巡按大人現在在南昌府巡視,下一個就輪到咱們九江府,知府大人讓本官務必在此之前解決劉波的案子。」

望著吃驚地看著手中重審文書的張有德,李云天皺著眉頭說道,「張司吏,你實話跟本官說,劉波一案是否另有隱情,否則的話劉波為何如此執著上告?」

「大人有所不知,劉波就乃一鄉村無賴,想要借此敲詐錢財。」張有德萬萬沒有想到楊德民竟然讓李云天重審劉波一案,連忙說道,「據屬下所知,劉波一案屬實,並無隱情。」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對劉波這根攪屎棍是萬分痛恨,已經兩審審結的案子劉波還想翻案,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對於楊德民重審此案的態度,張有德完全能夠理解,畢竟沒有哪個知府大人願意被新任巡按御史抓住小辮子,因此不如讓李云天重查一遍,即使查出了什麼問題屆時也好向巡按御史交待。

「那就好!」李云天見張有德一口就否定了劉波一案有內幕,心中不由得一聲冷笑,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那本官就準備重查劉波一案。」

張有德聞言臉上神色微微一黯,早知道劉波如此能折騰的話,當時就應該取了劉波的性命,也就少了今天這個麻煩。

說實話,張有德並不認為劉波這條小魚能翻起什麼大浪來,張有財已經把人證和物證準備得妥妥噹噹,而目睹了事情經過的那些人誰敢給劉波作證?

因此,屆時劉波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也無法取信李云天,最後只能落一個敗訴的立場?

除非……除非死去的劉小蓮和劉海能回魂作證,可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由於首先得知了李云天要重審劉波一案,張有德隨即派人通知了張有財,讓他把一切事務都安排好,切不可出了差錯。

為了把聲勢做起來,李云天在縣城和白水鎮都貼出了重審劉波一案的告示,這在全縣的百姓中立刻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誰也沒有想到劉波的案子也能被重審,要知道這裡面可是涉及到了在湖口縣如日中天的張家。

與以往審案不同的是,這次審案的地點並不在縣衙,李云天把它設在了白水鎮的廣場上,因為白水鎮是案發地點,這樣一來有什麼需要查證的東西查證起來也方便。

白水鎮一些細心的人注意到,或許是個巧合,審案的日子竟然與劉小蓮跳湖自儘是同一天。

隨著開審日子的臨近,也不知道為什麼,張有德越來越覺得心浮氣躁,心中莫名的發慌,而且右眼皮時不時就一陣亂跳,這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為此,他已經把劉波一案仔仔細細地捋了好幾遍,發現劉波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勝算,心裡這才安穩了一些。

根據小翠傳來的消息,李云天這些天都很清閒,好像一點兒也沒有把重審的事情放在心上。

在張有德看來,這表明李云天根本就無心幫劉波翻案,只要李云天站在他這一邊,那麼這次重審劉波必敗無疑,他不由得有些慶幸贏得了李云天對他的信任。

四月底,李云天在劉波一案開審前一天才趕去白水鎮,顯得對重審一事絲毫不重視,這使得不少同情劉波的人暗自感到擔憂,看來這次重審十有八九又無法為劉波伸冤。

而李云天信任張有德在湖口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說到事情的源頭還要追溯到李云天上任伊始遭到胥吏合力逼宮,是張有德從中斡旋才成功化解了那次危機。

因此,大家對這次重審基本上都持有悲觀的態度,認為不過是走個形勢,逢場作戲而已,難道李云天還會為難張家不成?

李云天在白水鎮自然要住在陳宅,晚飯後他去了書房,慢條斯理地翻閱著劉波一案的案卷。

雖然案卷中張有財的人證和物證都很充分,但正是這些看似充分的證據,屆時會給張有財致命一擊。

「老爺,可從這些案卷中找出什麼眉目?」不多時,陳凝凝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把果盤放在桌子上後微笑著問道。

她覺得李云天好像一點兒也不著急劉波的案子,其中肯定有什麼說法才對。

「夫人,你可聽說過有關此案的消息?」李云天微微一笑,讓陳凝凝坐在他的腿上,攬著她的腰肢笑著問。

「妾身雖然聽到了一些傳言,但是無從查驗,說了的話恐怕會影響老爺辦案。」陳凝凝摟著李云天的脖子,笑盈盈地說道。

「你認為明天審案,劉波和張有財,兩人誰的勝算大?」李云天笑了起來,陳凝凝真的是聰慧無比,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依妾身看,劉波勢單力薄,此次必敗無疑。」陳凝凝想了想後回答,這也是百姓們的普遍看法。

「如果老爺支持他的話,那麼他的勝算又有幾何?」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笑眯眯地望著陳凝凝。

「要是那樣的話,劉波有十成勝算!」陳凝凝微微一怔,隨後咯咯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為何是十成?」李云天覺得有些奇怪,沒想到陳凝凝竟然對自己如此有信心。

「老爺從不做無把握之事,無論是王三那伙水匪,還是馮老大一案,事先有誰能想到老爺會大獲全勝?」陳凝凝美目流轉,盯著李云天嬌聲說道。

自從經歷了馮老大一事後,陳凝凝就完全就改變了對李云天的看法,她發現李云天大智若愚、神華內斂,並不是任由張有德戲弄的愣頭青,既然接下了劉波的案子那麼一定有萬全的準備。

「老爺實話告訴你吧,從明天開始白水鎮將只有陳家,而再無張家!」李云天聞言雙目寒光一閃,冷冷地說道,「張家作惡多端,不把他們剷除的話難消本官心頭之恨。」

李云天永遠也無法忘記,綠萼在他的病前被秦毅糾纏,為了保住貞潔不得不撞牆自盡,更無法忘記馮虎竟然見死不救,目睹綠萼在痛苦和無助中死去。

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是張有德,從那一刻起張有德和張家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是一個悲劇。

「老爺!」陳凝凝還是第一次見到李云天發怒的樣子,言語裡充滿了殺意,感覺李云天以前肯定在張有德那裡受到了不小的屈辱,否則的話不會如此痛恨張家,於是摟緊了李云天,把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臉上以示安慰。

李云天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好像嚇到了陳凝凝,於是伸手輕輕撫摸著陳凝凝光滑柔嫩的臉頰,房間裡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第二天一早,從十里八鄉趕來的百姓就出現在了白水鎮廣場,廣場上已經搭好了一個涼棚,裡面擺著案桌和椅子,作為李云天審案的公堂。

令人有些奇怪的是,在現場維持秩序的並不是巡檢司的軍士,而是穿著統一藍色勁裝的陳家子弟,有條不紊地忙碌著,讓前來看熱鬧的百姓站在拉好的警戒線外面。

廣場四周的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議論著即將開始的審案,猜測著結果。

據悉,白水鎮已經開了盤口,張家贏的話一賠一點二,劉波贏的話一賠十。

從懸殊的賠率上可以看出,人們普遍看好坐擁天時、地利、人和的張家能在這次審案中笑到最後,沒人認為劉波能贏。

得知這個盤口,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看來他要讓那些買張家贏的人失望了,不過也不會白白便宜了莊家。

白水鎮是張家的生意,只要張家一出事,就會被查封,屆時那些贏了的錢自然也就要充公了。

「老爺,張家在白水鎮勢大,要是對它動手的話,難免會有什麼亂子。」伺候著李云天穿好官服後,陳凝凝不由得有些擔憂。

白水鎮是張家在湖口縣的老巢,已經經營多年,屆時萬一負隅頑抗的話,那麼保不準要有一場廝殺。

「哼,那正和老爺的心意,只要他們敢妄動,那麼老爺就以叛亂為名讓巡檢司進行剿殺!」李云天知道陳凝凝的擔心,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陳凝凝聞言怔了怔,怪不得廣場上用陳家的子弟來維持秩序,原來李云天早就準備好用巡檢司來應對張家,她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張家此次在劫難逃。

她非常好奇張有德究竟做了什麼事情,竟然使得李云天要對張家痛下殺手。

在戶房司吏張有德和刑房司吏楊云貴等人的簇擁下,李云天來到了白水鎮廣場,現場嗡嗡的議論聲隨即平息,眾人紛紛抬頭看向了他。

「本官奉知府大人之令,此次重審劉波上告一案,務求查明真相,有知情不報者,本官一旦查出,定當嚴懲不貸。」在案桌後落座後,李云天向上一拱手,高聲向為官的百姓說道。

聽聞此言,侍立在涼棚一側的楊云貴雙目閃過一道精光,不由得望向了對面的張有德。

張有德神情輕鬆地立在那裡,很顯然沒有從李云天剛才的話裡聽出什麼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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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遲來的報應

就在李云天在白水鎮廣場說出了那番開場白的同時,湖口縣縣衙,大牢。

一個單人牢房裡,羅鳴神情鬱悶地坐在草堆上,他已經在這裡關了二十多天,李云天絲毫沒有放他出去的意思,看來這次是真的把李云天給惹怒了。

「姓羅的,你知道不知道,小婉這個蕩貨天生就有一股魅惑,男人只要一沾身就讓人欲罷不能,等老子這次出去了肯定好好伺候伺候她!」對面的牢房裡,馮虎倚在牆上,高聲向他說道,故意用言語刺激著他。

自從進了大牢,鬥嘴和謾罵就成為了兩人唯一能幹的事情,也是他們僅剩的一個樂趣。

「馮虎,小婉那麼好的一個女人,你怎麼就對她嚇得去手?」羅鳴的眉頭皺了皺,冷冷地說道。

「媽的,本來老子想好好待她的,可是這蕩貨的心裡全想著你,老子跟她親熱的時候她竟然像個死人,沒有絲毫的情趣!」馮虎雙目凶光一閃,咬牙切齒地說道,「她既然這樣對老子,那麼老子當然不會讓她過得安生。」

「馮虎,你如果再敢這樣對待小婉,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羅鳴聞言,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禁不住握緊了拳頭,冷冷地警告著馮虎。

「哼,老子還會怕了你不成?你這個軟蛋,自己的女人被搶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還敢在這裡大言不慚。」馮虎的臉上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譏諷道。

「馮虎,別以為你仗著有人給你撐腰你就為所欲為,總有一天你會受到報應的。」羅鳴見馮虎一副肆無忌憚的模樣,神情冷峻地說道,他不相信張有德能一輩子得勢。

「哼,老子等著這一天。」馮虎冷笑著望著羅鳴,臉色變得有些猙獰,「等縣尊大人離任後,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羅鳴聞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馮虎說的沒錯,現在李云天能護著他,使得他可以與馮虎勢均力敵,要是李云天離任了那麼馮虎肯定會佔據上風,到時候他的處境會變得無比艱難。

就在這時,幾名獄卒走了過來,打開了兩人的牢門。

由於這幾個獄卒是楊云貴新招募的,所以兩人看起來十分眼生。

「大人要放我們出去?」見此情形羅鳴不由得站起身來,顯得有些意外。

他知道今天要重審劉波上告一案,李云天這個時候放他好像有些晚了,他已經趕不及去白水鎮。

「兩位班頭,李班頭有事情要見你們。」一名獄卒聞言,點頭哈腰地解釋著,他口中的李班頭自然就是李滿山了。

李滿山現在是縣衙壯班的班頭,手底下的人數最多,這也令壯班的人逐漸揚眉吐氣起來,逐漸能與捕班和站班相抗衡。

既然是李滿山找他們,那麼自然是李云天要向他們交待事情,故而羅鳴和馮虎也並沒有起什麼疑心,跟著那幾名獄卒離開了。

令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幾名獄卒竟然把他們領到了刑室。

進入刑室後,幾名人高馬大的巡城壯班的士卒立在門口,李滿山背身站立,一臉悠閒地望著一名被用鐐銬鎖在刑架上的年輕公子哥,衣著華貴,神情驚慌。

「馮哥,救我,救救我。」見到馮虎進來,那名年輕公子哥眼前一亮,連忙向他呼救。

馮虎見狀大吃了一驚,萬萬沒有想到年輕公子哥竟然會被綁在刑架上。

不等他反應過來,門口立著的那幾名壯班的大漢一擁而上,將他按在了地上,那幾名獄卒就勢關上了房門。

「你們這是干什麼?知不知道我是捕班的班頭?」馮虎拚命掙扎,可是他哪裡抵得過那幾名大漢,被死死地按在那裡。

「李班頭,這是……」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幕,羅鳴頓時一頭霧水,不無狐疑地望著李滿山,不清楚他為什麼要抓馮虎,要知道馮虎可是張有德的親信。

「奉知縣大人令,逮捕違法亂紀、欺男霸女的原捕班班頭馮虎。」李滿山轉過身,笑著把一份手令遞給了羅鳴。

羅鳴接過來一看,果然是李云天簽署的手令,上面還蓋著知縣大印。

「羅班頭,知縣大人恢復了你站班班頭的職位。」就在羅鳴心裡萬分震驚的時候,李滿山又笑著把另外一份手令給了他,上面是李云天任命他為站班班頭的命令。

「大……大人要對張有德下手了?」這時,羅鳴終於回過神來,一臉詫異地望著李滿山。

「張有德欺上瞞下、貪腐受賄、為禍縣衙,大人早就想將他繩之以法,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而已。」李滿山點了點頭,衝著羅鳴笑道,「現在大人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張有德這次必將落入法網。」

說著,他揮了一下手,那幾名壯班大漢就把馮虎用鐐銬鎖在了那名年輕男子一旁的刑架上。

「李滿山,你究竟想怎麼樣?」馮虎此時已經知道大勢不妙,故作鎮定地望著李滿山。

「很簡單,讓你們嘗一遍這裡的所有刑具。」李滿山把火盆裡燒得通紅的一塊烙鐵拿出來看了看,笑眯眯地望著馮虎說道,「我的任務就是好好地『伺候』你們,讓你們。」

「李滿山,你這是行私刑,已經觸犯了律法!」望著那個紅彤彤的烙鐵,馮虎的額頭上滲出了一絲冷汗,高聲說道。

「你們倆自己做過什麼事情自己清楚,本班頭只是讓你們招供你們的罪行而已。」李滿山見馮虎怕了,冷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坦白了也沒用,因為今天你們必須要品嚐一下這裡所有刑具的味道。」

「李……李班頭,在下一直住在九江城,與知縣老爺並無過節,你們想知道什麼,在下一定坦誠相告。」那個年輕公子哥此時已經嚇得面無血色,神情驚恐地望著李滿山。

「你最可惡,我們少爺最恨的就是你。」李滿山冷冷地一笑,雙目寒光一閃,「等下我會讓人好好地招待你。」

「在下……在下與知縣老爺無怨無仇,他為何要這樣對待在下?難道……」猛然,年輕公子哥想到了什麼,雙目滿是駭然的神色。

「秦毅,如果不是我們少爺不想私下裡解決你的話,你認為你能在九江城裡活到現在?」李滿山知道年輕公子哥想起了他曾經對綠萼做的事情,冷笑著說道。

秦毅頓時面如死灰,自從綠萼被他逼得撞牆以後,張有德就把他趕到了九江城,免得被綠萼看見心裡堵得慌。

他本以為李云天要依靠張有德,綠萼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如今看來他想錯了,終究難逃這一劫。

昨天晚上,正在得月樓裡喝花酒的秦毅被人用藥迷暈,一醒來就出現在了湖口縣縣衙大牢裡,不由得萬分驚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更不清楚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以為遇上了綁票的。

馮虎聞言心中一聲哀嘆,早知道綠萼是個禍害的話當時就應該將她做掉,也就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他哪裡知道處於昏迷中的李云天當時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要是那樣做的話恐怕屆時死得更慘。

「羅班頭,知縣大人給你留了一半站班的人,我再給你調集一些壯班士卒,你等下把縣衙的局勢控制住,將張有德的人都抓起來,查封所有帳目,等待知縣大人來清查。」李滿山不理會馮虎和秦毅,殺氣騰騰地向羅鳴說道,「如有反抗,殺無赦!」

望著一臉殺機的李滿山,羅鳴終於意識到,李云天這次是決心將張家的勢力徹底從湖口縣抹去。

作為湖口縣的父母官,李云天在處理張有德一事上非常果決,也少了很多制約,他已經暗中查了不少張家犯事的證據,足以致張家於死地。

「本班頭回來前,如果他們倆還生龍活虎,那麼本班頭就會非常不高興!」交待完了羅鳴,李滿山扭身向那幾名獄卒說道。

「李班頭,要死的還是活的?」一名瘦高個獄卒聞言,笑眯眯地問道,他這個時候知道張家要完了,自然不會給馮虎和秦毅留什麼情面。

「當然是活的,你不覺得就這樣讓他們死了太便宜他們了?」李滿山冷笑了一聲,抬步和羅鳴走了出去,那幾名壯班的大漢則留下來當監工。

幾個獄卒面色猙獰地向馮虎和秦毅走了過去,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能到大牢裡當獄卒的人,又有幾個是心慈善良之輩?

「李班頭,白水鎮是張家的老窩,大人要在那裡動張家,恐怕會遇到不小的阻力。」離開了刑室,羅鳴小聲向李滿山說道,顯得有些擔憂,張家白水鎮經營多年,搞不好會狗急跳牆。

「巡檢司的人連水匪都不怕,還怕張家的人?」李滿山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放心吧,大人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你就等著把小婉姑娘接回家。」

羅鳴聞言,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同時心中也有了一絲期待,馮虎這回難逃一死,小婉只是妾,他一死自然就恢復了自由,而不是像妻子那樣要為馮虎守節。

很快,縣城裡的人就驚訝地發現,李滿山帶著一群壯班的士卒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張有德那座奢華氣派的宅院中,將張家所有人都集中起來看押,稍有不從就是一頓拳腳。

不僅如此,張家在縣城所有的店舖都被衙門裡的衙役給封了,到處都能看見壯班的士卒在街上抓跟張家有關的人,這使得城裡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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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真假難辨

對於湖口縣縣城發生的事情,張有德一無所知,此時正面無表情地望著被兩名站班衙役帶上來的劉波。

「劉波,知府大人念在你一心伸冤的份上,特派本官重新審理此案。」等劉波跪下後,李云天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本官問你,由本官審案你可心服?」

「小民相信知縣老爺會給小民作主,對知縣老爺審案心服口服。」劉波聞言連忙給李云天磕了一個頭。

前段時間,李云天只憑馮老大的一張狀子就敢接下馮家的案子,為此不惜前去德安縣找鄭文協商,並且成功給馮家伸冤,不僅在湖口縣的百姓心中豎立起了不小的威望,而且也給了劉波一個莫大的希望。

與馮老大的案子相比,他的這個案子可要簡單很多。

另外,李云天是陳伯昭的姑爺,而陳伯昭對劉波有救命之恩,又暗中鼓勵他上告,因此雖然李云天倚重張有德,但劉波相信李云天能還他一個公道。

「好,既然你心服,那麼本官問你,這狀子上說的事情可是實情?」李云天點了點頭,拿起桌子上馮老大的狀子,沉聲問道。

與上次不同的是,由於楊云貴成為了刑房的司吏,故而這回馮老大的狀子是由別人代筆所寫,但內容與上次一模一樣。

因為楊云貴寫的狀子條理清晰、滴水不漏,故而誰也寫不出比他更好的狀子。

「啟稟大人,句句屬實,張有財恃強強暴了小女劉小蓮,導致小女投湖自盡,並且讓人活活打死了小兒劉湖。」劉波聞言,一臉悲憤地說道,「請大老爺給小民作主。」

聽聞此言,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搖頭嘆息,很多人都知道事實是什麼,但是誰敢開口得罪張家呢?

「帶張有財。」李云天瞅了一眼劉波,不動聲色地吩咐道。

「張有財叩見縣尊大人。」張有財被衙役帶上來後,神情輕鬆地給李云天跪下磕了一個頭,他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會輸了這場官司。

「張有財,你可認罪?」李云天讓書吏把劉波狀子的內容讀了一遍,不動聲色地問道。

「縣尊大人,劉波所告純屬栽贓陷害,劉小蓮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由於給小民家裡送魚後不慎失足落水,就誣告小民強暴,想要從小民這裡訛錢,小民不堪其擾,給了其二十兩銀子,也免了其十兩銀子的債務。」

張有財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說道,「後來,劉波見小民好欺負,就縱容其子劉湖前來敲詐,小民萬般無奈,又給了他一筆錢,誰料他拿著錢吃喝嫖賭,突然得了疾病暴斃,劉波於是再度勒索小民,小民怕他賴上小民一輩子,故而沒給,他就像瘋狗一樣咬小民!」

「你胡說,我家小蓮清清白白,從沒有做過那種有傷風化的事情,是你強暴了她,使得她受辱自盡。」劉波聞言頓時激動了起來,「我親眼目睹你讓家僕毆打我家劉湖,使得他傷重不治。」

「肅靜!」李云天一拍驚堂木,制止了情緒激動的劉波,然後說道,「劉波,本官已經看了仵作的驗屍報告,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身無傷痕、暴病而亡!」

「大老爺,你有所不知,本來仵作已經對小兒的屍首驗了傷,並且上報了給了縣衙,小民於是就把小兒下葬。」

劉波一雙有些混濁的雙目中頓時閃出了淚花,「縣衙拖了三個多月才審案,可仵作的驗屍結果卻變成了暴病而死,那個時候小兒的屍首已經腐爛,不要說驗屍,就連辨認也難。」

「縣尊大人,他這是狡辯,妄想混淆黑白。」張有財冷笑了一聲,高聲說道,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傳仵作!」李云天見狀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準備聽取證人證言。

「草民叩見知縣大人。」仵作是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人,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湖口縣只要有死屍都由他驗屍。

「仵作,本官問你,劉湖是被毆致死還是暴病而亡?」李云天盯著仵作沉聲問道。

「啟稟知縣大人,劉湖確是暴病而亡,小民並無在他身上發現任何傷痕。」仵作抬頭望著李云天,高聲說道。

「你撒謊,你明明說我兒是被毆打致死,致命傷是後腦處受到重擊。」劉波聞言被激怒了,一臉憤怒地指著仵作說道,「要不是你,我怎麼會白白等三個多月。」

仵作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不敢抬頭看劉波。

「肅靜。」李云天再度拍了一下驚堂木,警告劉波,「劉波,沒有本官允許,你再開口的話,本官就要判你個咆哮公堂,重則二十!」

劉波聞言嚥下了嘴裡的話,恨恨地望著仵作,一臉的氣憤。

「既然你說他是暴病而亡,那麼就簽字畫押吧。」李云天視線落在了仵作身上,不動聲色地說道。

縣衙的文書已經吧仵作剛才所說之話記錄了下來,給仵作重新將記錄的內容念了一遍,然後仵作隨即上前簽字畫押。

仵作隨後被帶了下去,一名中年穩婆和鎮上醫館的大夫被帶了上來,還有醫館給人開藥方時的藥方冊子,以作存根,以備查詢時所用。

「穩婆,本官問你,劉小蓮落湖的前一天你是否去過劉家,告訴劉家的人劉小蓮由於是初次,下身受傷,故而去鎮上的醫館給劉小蓮抓了藥。」李云天看了一眼劉波的狀子,問向了穩婆。

「啟稟知縣大人,民婦確是去過劉家,也去過醫館,不過不是因為受傷的事情,而是劉小蓮因為與人私通次數太多,患有婦科疾病,民婦是去給她抓治療婦科疾病藥的。」穩婆搖了搖頭,高聲說道。

劉波見穩婆如此污衊女兒劉小蓮,剛要開口反駁,冷不防見李云天瞪了他一眼,於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王大夫,穩婆所言是否屬實?」隨後,李云天看向了跪在穩婆身旁的醫館大夫。

「稟大人,千真萬確,當天穩婆確實從醫館裡拿了治婦科病的藥,小人的藥方冊子上有這個記錄。」王大夫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點了點頭後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把治療婦科病的藥方和治療下身受傷的藥方給本官開出來。」李云天並沒有質疑他的話,翻閱了一下藥方冊子,在對應的那一天,果然記著一個藥方,於是淡淡地說道。

王大夫不敢怠慢,連忙按照李云天的要求把兩個藥方寫了下來。

「穩婆,你可認得這兩個藥方裡的藥材?」拿起兩個藥方看了看後,李云天發現藥方冊子上的藥方果然是治療婦科疾病的,於是望向了穩婆。

「稟告大老爺,民婦自幼習得一些醫術,認得那些藥材。」穩婆聞言一口承認,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正是憑藉著這門手藝,哪家女人有什麼婦科病的話都會先找她,由她去拿藥。

李云天雙目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精光,揮了一下手,讓穩婆和王大夫為剛才所說的口供簽字畫押。

劉波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前面的人證和物證都對他不利,難道這次的審案又要像前兩次那樣?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搖頭嘆息,劉波想跟財大氣粗的張有財斗,豈不是找死嗎?

張有財的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他就不相信了,什麼也沒有的劉波能把這個案子翻過來。

等穩婆和王大夫被帶下後,一個面貌兇殘、一臉的橫肉的壯漢被衙役帶了上來,李云天認得此人,上次劉波找他伸冤時在酒樓裡見過,張有財的心腹張五。

「小人叩見知縣老爺。」張五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

「張五,本官問你,你可否毆打劉湖?」李云天望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

「小人雖然面相長得凶了點兒,但可以發誓,並沒有毆打劉湖。」張五這回聰明了,不再說自己一向奉公守法了,規規矩矩地回答。

「如此說來,你並沒有用重物重擊劉湖的頭部?」李云天面無表情地問道。

「稟大人,絕對沒有。」張五想都不想,一口就否認了。

李云天聞言,知道從張五口中問不出什麼,於是讓張五簽字畫押,取了他的口供。

接下來,他又傳訊了劉波在狀子中列舉的幾個證人,這幾個證人在張五率眾毆打劉湖的時候在場。

可惜的是,與前兩次的審理一樣,那幾名證人紛紛推脫不知此事,這使得審理的結果越來越對劉波不利。

等審完了所有的人證和物證後,劉波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像前兩次一樣,那些知情者竟然沒有一個願意說句實話。

「劉波,你對這個結果是否心服?」李云天翻閱了一下那些證人的證詞,抬頭問向了劉波。

「知縣老爺,他們都在撒謊,請知縣老爺給小民作主。」劉波回過神來,以頭觸地跪在了那裡,悲聲說道。

「劉波,本官一定會讓你心服口服。」望著跪在那裡的劉波,李云天冷笑了一聲,宏聲向他說道,「本官告訴你,世上沒有完美的罪案,只要做過了,或多或少都會露出的破綻,而謊言只會使得破綻越來越多!」

聽聞此言,劉波不由得愕然抬頭看向了李云天,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張有德的眉頭則是微微一皺,一顆心猛然向下一沉,他感覺李云天話裡有話,意味深長,如果換作前兩次審案的話,這個時候已經以劉波敗訴結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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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剝繭抽絲

楊云貴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對「世上沒有完美的罪案」這個觀點深有同感,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做出沒有絲毫破綻的案子來。

說實話,在他看來張有德和張有財兄弟倆能敗在李云天的手上,著實是一種榮幸,他有一種預感,李云天以後的成就必當不可限量。

現場的百姓也被李云天剛才那句話說得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在那裡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劉波,既然你堅稱劉湖是被人毆打致死的,那麼願不願意開棺查驗?」李云天掃了一眼面色開始變得有些難看的張有德,沉聲問向劉波。

「小民……小民願意!」劉波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反應了過來,連連點著頭,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神色。

前兩次打官司他並沒有想到開棺驗屍,一是他認為劉湖的屍身已毀,無法查驗,二是那兩次打官司時根本就沒有給他開棺驗屍的機會,審完了人證和物證後主審官就已經進行了宣判。

如今,李云天主動要求開棺驗屍,這是與前兩次審案的最大的不同點,不由得令劉波心中湧起了一絲希望。

張有德聞言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神情驚愕地望著李云天,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認識現在這個果決沉穩的縣太爺。

張有財不明白李云天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竟然要開棺驗屍,直接把案子判了不就得了,因此狐疑地看向了張有德,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圍觀的百姓轟一聲就騷動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這樣的轉變,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肅靜!肅靜!」李云天見四周聲音嘈雜,使勁拍了拍驚堂木。

喧鬧的聲音隨即平息了下來,人們好奇地望向了李云天,想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

「為了公證起見,本官請了九江府的仵作來驗屍,你等可有異議?」李云天望了一眼劉波和張有財,沉聲問道。

「小民沒有異議,全憑大人作主。」劉波聞言頓時感到一陣興奮,李云天既然請來了府衙的仵作,那麼斷然不會袒護張有財,否則的話那就是多此一舉了。

「小人沒有異議。」張有財則心亂如麻,不時看向張有德,他的心中越來越疑惑,不清楚李云天這麼做的用意。

張有德現在哪裡有心思理會張有財,他見李云天面沉似水,目光如炬,與以前判若兩人,立刻知道情況不妙,看來他以前一直都被李云天給騙了,這次的重審很顯然是針對張家來的。

想通了這一點,張有德心中頓時慌亂了起來,他先前可是給張有財寫過保書,一旦張有財出事那麼他也要受到牽連,屆時整個張家都完了。

「難道那個時候他就開始算計我?」想到保書,張有德心中禁不住一片冰涼,這麼長一段時間來他竟然沒有絲毫察覺,這簡直太可怕了。

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李云天會從劉波身上向他下手,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故而也失去了戒心。

意識到事態的嚴峻後,張有德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想悄悄溜走,由於李云天突然發難,因此他根本沒有絲毫的準備,現在要去安排一些事情來應對。

不過,還沒等他後退的步子站穩,只覺得身旁一緊,兩名人高馬大的衙役就把他夾在了中間,使得他無法動彈,被牢牢地控制住。

見此情形,張有德頓時面若死灰,看來李云天早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今天就是要收拾他和張家,而他現在沒有絲毫反擊的能力。

在現場眾人的注視下,一名衙役領著一名年過四旬的中年人來到了李云天的面前。

「啟稟大人,府衙仵作已經帶到。」那名衙役向李云天拱手行禮,高聲說道。

「來人,去墳地!」李云天聞言微微頷首,隨即站起身宏聲下達了命令。

其實,他非常不願意去墳地,誰沒事喜歡往埋葬死人的地方跑?

他本想讓人把劉湖的棺材運到廣場上來,不過一來這樣是對劉湖屍骨的不敬,二來也會給白水鎮帶來晦氣,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要去一趟,誰讓他是湖口縣的父母官呢。

百姓們見狀頓時一窩蜂地跟著李云天等人去了劉湖的墳堆所在的墳地,饒有興致地想知道他如何來審斷這宗棘手的案子。

與埋在威嚴氣派的祖墳裡的齊祥辰不同,劉波把劉小蓮、劉湖和妻子埋在了一個山坡下,那裡葬著很多和他一樣苦出身的窮人。

陳伯昭早已經令人在距離墳地很遠的一個地方搭建了涼棚,畢竟墳地陰氣太重,如果衝撞了李云天的官氣那可就不好了。

涼棚裡,李云天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喝著杯中的熱水,既然他要用劉波的案子來幹掉張家,那麼肯定會讓張有德和張有財無話可說,也會使得現場的百姓心悅誠服。

張有德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招惹上了一個多麼可怕的人物,恐怕魏坤、魯云山和馮虎都是栽在了李云天的手裡,王三肯定也凶多吉少,而所有的一切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人群中,女扮男裝的陳凝凝在幾名家僕的護衛下遠遠地望著李云天,雙眸滿是欣喜的神色,看來這一次劉波的案子是能翻過來了。

陳伯昭就站在張有德身旁,見他被兩名大漢牢牢地控制著,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陳家這些年受到的悶氣終於可以一掃而盡,以後白水鎮將只有陳家而不再有張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圍觀的人群中一陣騷動,原來一副棺材被人從墳裡用繩子拉了上來,放在了墳地附近一個涼棚下的桌子上。

經過查驗,棺材完好無損,隨後被打開,府衙的仵作在徒弟們的幫助下打開棺材蓋,開始查驗棺材裡的那具屍骨。

「知縣大人,小人已經查驗完畢。」不久後,府衙的仵作來到李云天的面前,高聲說道。

「講!」李云天放下手裡的茶杯,不動聲色地說道。

「此具屍骨的肋骨斷了兩根,還有三根出現裂痕,手骨和腿骨也有骨折和裂痕,尤其是頭骨後腦部位有一個明顯的傷口,應該是致其死亡的原因。」府衙的仵作聞言,有條不紊地匯報著。

「根據你的經驗,死者生前遭遇了什麼?」李云天望了一眼臉色變得蒼白的張有財,問道。

「由此看來,死者生前遭受了嚴重毆打,故而導致屍骨上有如此多的傷痕。」府衙的仵作經驗豐富,宏聲答道。

周圍的百姓聞言,立刻嗡嗡地議論開來,很多人以前只是聽說劉湖被毆打致死,現在看來是證據確鑿。

「張有財,你有何話要說?」等仵作得出了結論,李云天看向了張有財,冷冷地問道。

「大……大人,小人不知是怎麼回事,說不定是劉波為了訛錢,故意等劉湖死了後打斷了他的肋骨,以此來栽贓陷害。」

張有財感覺渾身燥熱,汗水順著臉頰就滾落了下來,面對著李云天的質問他完全亂了方寸,強自爭辯道。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一片嘩然,俗話說虎毒還不食子,更何況是人!

「張有財,如果是你的話,能對你死去的兒子下那麼重的手?」李云天早就知道他會抵賴,於是冷哼一聲,向府衙的仵作說道,「告訴他,劉湖的傷是死前受的還是死後受的!」

「啟稟大人,劉湖的傷是死前所受。」府衙的仵作聞言,沉聲回答。

「你……你憑什麼說是他死前受的傷,你當時又沒在場。」張有財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不服氣地說道。

「人死之後,周身的血液將不會流動,傷口處斷裂骨面的顏色將會保持原色;而人死之前,周身的血液不停地流動,傷口處斷裂的骨面會因此沾上血液,時間一長成為黑色。」

府衙的仵作望了張有財一眼,有條不紊地說道,「剛才我已經查看了屍骨斷裂的骨面,是黑色的,故而他的傷是死之前所受!」

張有財聞言頓時啞然,神情呆滯地立在那裡,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裡面還有如此大的學問。

「你可知罪?」李云天沒有理會張有財,而是望向了在一旁站立著的湖口縣仵作,聲音冷漠地問道。

「小……小人知罪,劉湖是被群毆致死的,小人當時也是做了這樣的記錄,不過當時刑房的魯司吏把記錄給拿走了,讓小的重新寫了一份假的。」

湖口縣的那個仵作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神情驚惶地說道,「小人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按照魯司吏的話做,他們會傷害小人的家人。」

魯司吏自然就是魯云山了,專門管刑訟上的事情,可惜他已經死了,沒辦法來作證。

「你從中可有收受好處?」李云天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仵作豈敢跟張家作對。

「魯司吏給了小人二十兩銀子,小人心中不安,一直沒敢動,藏在了下的磚下面。」仵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連聲求饒,「大人,小人是被逼的,求大人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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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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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心悅誠服

李云天並不想與仵作過多計較,說起來仵作也是一個受害者,因此等他在新供詞上籤字畫押後讓衙役將其帶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那幾名目擊證人,此時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誰都沒想到李云天竟然能查出劉湖是被毆打致死的。

因此他們不敢隱瞞,如實供述出了張有財讓家僕毆打劉湖的事情,表示受到了張家人的威脅,這才不敢作證,一一在供詞上籤字畫押。

處理完了那幾名證人後,張有財本以為李云天要對付他,正當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李云天卻讓人把張五等幾名當時參與毆打劉湖的張家家僕帶了上來。

「你們也都聽見了,劉湖的致命傷在後腦,殺人者償命,你們當中如果有誰想替別人死的話,那麼本官不介意成全你們。」李云天掃了一眼臉色煞白的張五等人,冷冷地說道,「現在告訴本官,劉湖腦後的傷是誰打的?」

幾名家僕望了一眼張五,隨後低下了頭,好像對他頗為畏懼。

「既然這樣,那麼本官只好以共謀之罪來判你們共同殺害了劉湖!」李云天見狀冷冷一笑,高聲說道。

「大人,那一棍子就張五打的。」聽聞此言,一名家僕連忙指著張五說道,被判共謀的話可是要殺頭的。

「對,是張五打的。」其餘幾個人也紛紛附和著,他們可不想跟著張五一起陪死。

「張五,你有何話要說?」張五的臉上刷一下就面無血色,身體不停地顫抖著,李云天神情嚴肅地望著他說道。

「大……大人,小人也是被逼的,是二老爺……是張有財讓小人打的,小人不敢不聽。」張五聞言,身子哆嗦了一下,他此時已經意識到張有財完了,顧不上許多,指著一旁的張有財高聲分辯道。

「胡……胡說八道,你自己打的人,與我何干。」張有財哪裡肯承認,矢口否認,反正當時就他當時吩咐張五教訓劉湖的時候就張五在場。

「是你強暴了劉小蓮,劉湖上門找你討公道,你為了給其他人一個顏色,就讓我打死了他。」張五現在為了活命,拚命把責任推到張有財身材,雖然張有財當時只是讓他揍劉湖一頓,可是他一時間出手太重打死了劉湖。

反正當時的情景就兩個人知道,他一口咬定是張有財讓他打死的劉湖,別人誰又能知道。

「你放屁,老子豈會那麼笨,在自己家門口打死人?」張有財沒想到張五信口雌黃,不由得罵了起來,他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自己養得一條狗給反咬一口。

「肅靜!」李云天沒興趣見兩人在這裡狗咬狗,一拍驚堂木,沉聲問道,「張有財,你是否強暴了劉小蓮?」

「沒有,大人,小民沒有強暴她。」張有財想都不想,一口就否決了,他現在哪裡敢承認,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再承認這件事情豈不是找死。

「你們有沒有話要說的?」李云天見張有財還在負隅頑抗,冷笑了一聲,看向了立在一旁的穩婆和王大夫。

「你們要說實話!」這時,一直沉默的張有德忽然開口,陰森森地向穩婆和王大夫說道,面色顯得有些猙獰。

說實話,張有德並不甘心就這麼被李云天擊敗,雖然劉海的死被李云天查清了,但是劉小蓮的死他絕對不會讓李云天輕易得逞,他倒要看看李云天有什麼能耐能查清這件事情。

李云天瞅了一眼張有德,見張有德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不屑地笑了笑,他從來就沒有把張有德當成過是自己的對手,張有德向他挑釁,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大人,我們先前所說的是事實。」被張有德這麼一嚇,本想說出事實的穩婆和王大夫連忙打消了這個念頭,張有德多年來的淫威使得兩人從心底對他感到畏懼。

「王大夫,這是什麼?」李云天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也不惱怒,示意一名衙役把兩個賬本遞給了王大夫。

「啟稟大人,是小人醫館裡進貨的清單和每月出貨清單。」王大夫翻開賬本看了看,有些狐疑地回答,不清楚李云天拿這兩個賬本幹什麼。

「這是劉小蓮死的那個月裡你們醫館的藥材流動情況,我查了你們那個月開出去的藥方,那些藥方所用的藥材總量與帳本上記載的藥材流動情況並不相符。」

李云天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望著王大夫,「本官通過比對那個月的藥材消耗總量和藥材流動情況,發現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如果把你給劉小蓮開得婦科病藥方換掉,換成治療後傷勢的藥方,那麼藥材消耗總量和藥材流動情況剛好對上,你能告訴本官這是為什麼嗎?」

「大……大人,小人罪該萬死,是張家的人逼著小人改了藥方冊子,把小蓮姑娘的藥方單子換成了婦科病的藥方單子。」

王大夫萬萬沒想到李云天會從他的兩本帳冊中發現破綻,他雖然改了劉小蓮的藥方單子,但是卻沒有辦法改動帳冊中的藥材消耗情況,知道剛才的謊言已經被徹底拆穿,嚇得跪在那裡以頭觸地,神情驚惶地說道。

「你有沒有什麼要對本官說的?你不會告訴本官你分不清那兩個方子的藥材和功用吧!」見王大夫已經認罪,李云天於是看向了穩婆,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人,民婦知罪,民婦當日去了劉家,發現劉小蓮下身流血,是初次時造成的傷害,是張家的人脅迫民婦改口的,說給劉小蓮拿的藥是治療婦科病的!」

穩婆現在就是想改口也晚了,剛才她可是說自己懂得醫術,嚇得跪在那裡連連磕頭。

「張有財,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李云天聞言籲出一口氣,事到如今他已經把劉小蓮和劉湖的案子都查清楚了,冷笑著向面如死灰的張有財說道,「難道想要本官動大刑不成?」

「大人,小人認罪,小人一時糊塗,貪圖小蓮姑娘年輕貌美,將她姦污。」張有財發現他在確鑿的證據面前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跪在那裡聲音顫抖著說道,「請大人明察,小人並沒有讓張五殺了劉湖,是他自作主張。」

「完了!」張有德見狀,禁不住閉上了眼睛,心中一聲哀嘆,張有財這麼一認罪,張家在湖口縣的威嚴無疑轟然倒塌,隨之將帶來一連串的後果。

「讓他們簽字畫押。」李云天沒有理會張有財,沉聲說道,無論是張有德下沒有下殺死劉湖的命令,以他在湖口縣的所作所為,終將難逃一死。

「張司吏,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你可是為張有財作保了的。」等張有財等人簽字畫押,供認了各自的罪行後,李云天望向了張有德,冷冷地說道,「來人,將他拿下!」

那兩名立在張有德身旁的大漢聞言,立刻抓住張有德手臂把他押到了李云天的面前,按跪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張有德抬頭瞪著李云天,陰沉沉地說道,「告訴你,我張家在湖口縣多年,可不是好惹的!」

「張司吏,你應該聽過一句話,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你們張家真的能抵得過本官的雷霆手段嗎?」李云天起身走到張有德身前,俯身在他耳旁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濃烈的殺意。

「你想要幹什麼?」張有德聞言臉立刻變得綠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地望著李云天。

「你也說了,你們張家在湖口縣根深蒂固,那麼本官唯有把你們的根刨了,蒂挖了,才能讓你們永無翻身。」李云天感覺張有德怕了,微微一笑,風清云淡地說道,「如果本官能平定一場叛亂的話,那麼無疑是大功一件。」

「你……你想要栽贓我們?」張有德雙目流露出駭然的神色,他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要對張家下如此重的狠手。

「本官只不過推波助瀾而已,如果你們的人想找死的話那麼本官不介意收拾掉他們。」李云天的雙目閃過一道寒光,「你不要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和王三勾結的事情,本官只是不想這件事情影響太大而已,故而才沒有將它挑明,否則你和張有財全家都要被抄斬,本官已經放了你們一條生路了!」

「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情!」張有德聞言大吃了一驚,魏坤死之前根本就沒有與李云天接觸過,隨後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一臉震撼地望著李云天,「王……王三在你手裡?」

「你竟然現在才知道,真的讓本官太失望了。」李云天聞言冷笑了一聲,抬頭掃了一眼四周嗡嗡地議論著的百姓,向張有德說道,「猜猜看,今天的這件事情傳出去後,會有多少受到你們欺辱的人來縣衙告你們?」

張有德面色鐵青,他並沒有回答李云天的問題,而是閉上了眼睛,神情無比沮喪,這次可謂一敗塗地,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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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置之死地

望了一眼陷入絕望的張有德,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在眾人的簇擁下離去。

案子查到這裡也就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對張家的人進行徹查,看看張家是否還有人與劉波的案子有關。

這意味張家是徹底完了,受到劉波一案的影響,湖口縣會形成一個連鎖反應,屆時張家那些為非作歹的事情肯定會被受害的百姓捅出來。

張有德和張有財一干涉及到劉家命案的人員被衙役帶去巡檢司大牢看押,為了防止路上出現意外,陳家的子弟手裡拎著刀劍在一旁護送。

在鄉下,氏族觀念非常濃厚,張有財是張家的家主,張有德是張家的頂樑柱,張家要想翻身肯定要依靠兩人,說不定會鋌而走險來搶人,讓張有德和張有財前去九江府找關係疏通和斡旋。

圍觀的百姓神情敬畏地給李云天閃出一條路來,誰也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力挽狂瀾,乾淨利落地揭露了張家的那些偽證,進而查明了劉家命案的真相,不僅給了劉家一個公道,還把張有德和張有財繩之以法。

「多謝青天大老爺!」劉波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贏了官司,禁不住老淚縱橫,衝著李云天的背影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隨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把心中的委屈和苦悶盡情釋放出來,看得四周的人禁不住跟著落淚,大家都知道劉波這些年熬得辛苦,現在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明月。

回到陳宅,李云天隨即下令查封張家在白水鎮的產業,正式對張家下手。

於是,縣衙的衙役帶著封條,氣勢洶洶地直奔張家在鎮上的店舖,店舖的人稍有反抗就是一通拳腳,然後拖進巡檢司大牢。

所謂牆倒眾人推,明眼人都看出來張家這次完了,那些衙役又豈會給張家留情面?

況且這次來白水鎮的都是壯班和站班的人,不僅跟張家沒什麼交情,而且平日裡還遭受張家所支持的捕班的人欺辱,這次正好報仇。

隨著張家的店舖被查封,平靜的白水鎮立刻了起來,人們圍在那些被封店舖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誰能想到張家會有這麼一天?

此時,陳府後宅的書房裡,李云天和陳伯昭悠閒地喝著茶,談笑風生。

「賢婿,我擔心張家的那些人不會老實待著,恐怕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談笑間,陳伯昭語鋒一轉,不無擔憂地說道。

李云天不僅抓了張有德和張有財,而且還查封了張家的產業,這豈不是要把張家往絕路上逼?

張家在白水鎮勢力的勢力比陳家還要大,萬一沖動之下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那後果可就麻煩了。

「我就是要他們鬧起來,這樣趙巡檢才會有用武之地!」李云天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陳伯昭一眼。

陳伯昭聞言頓時就是一怔,從李云天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他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意,在他看來只要將張家鬥垮就行了,而李云天要做的很顯然不僅僅這麼簡單。

「稟告大人,張家的族老已經全部去了張宅,張家的不少子弟也已經聚集在了那裡。」不久後,一名身穿便裝的衙役進門向李云天匯報。

「消息散播出去了沒有?」李云天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動聲色地問道。

「已經散出去了,張家的那些子弟現在情緒非常激動,以為大人是想侵吞他們的產業。」那名衙役點了點頭,沉聲回答。

「告訴張巡檢他可以動手了,查封張府,以清查劉小蓮、劉湖一案!」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隨後雙目寒光一閃,冷冷地說道,「如遇持械反抗,視同謀叛,殺無赦!」

「遵命!」那名衙役向李云天一拱手,匆匆離去。

「賢婿,這樣的話事情會不會鬧得太大了?」陳伯昭這時才明白李云天的意圖,原來是想要對張家的人趕盡殺絕,臉上流露出驚愕的神色,試探性地勸道。

「事情鬧得越大,屆時反而越好收拾。」李云天知道他的擔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張有德和張有財勾結水匪王三,其罪當滿門抄斬,我如果就這麼放過了他們,怎麼對得起那些被殺的冤魂?」

陳伯昭聞言不由得微微頷首,雖然李云天沒有公佈張有德兄弟和王三勾結的事情,但是這並不表明李云天就這麼放過他們,他只不過換了另外一種方式懲處他們而已。

這個時候,陳伯昭絕對不會想到,如果單單只是張有德兄弟勾結王三,那麼李云天或許可以對張家的家人網開一面。

可是秦毅和馮虎對綠萼所做的事情是他所不能原諒的,他必須要讓罪魁禍首張有德付出慘痛的代價。

與此同時,張府。

府裡聚滿了張家的子弟,七嘴八舌地說著話,一個個情緒激動,義憤填膺。

他們已經收到了小道消息,說李云天準備趁機侵吞張家的產業,而且為了給張家安插更多的罪名打算暗中殺了張有德和張有財,這樣就死無對證。

如今,張家在白水鎮的店舖等產業都已經被查封,李云天一個堂堂的縣太爺要想幹掉張有德兄弟簡直易如反掌。

對於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張家子弟來說,他們可不想過那種窮困潦倒的生活,故而每個人現在都在想著如何能守住現在的產業,而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無疑只有張有德和張有財。

在張家子弟的眼中,張有德兄弟神通廣大,結交了不少權貴,如果兩人能向那些權貴求援的話,那麼張家十有八九能逃過這一劫。

「大家聽我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跟他們拼了,搶回族長和大爺,咱們還能有一條生路。」就在眾人在那裡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實男子站在石椅上,高聲向現場的人說道,臉上漲得通紅。

這名壯實男子名叫張安,是一家布店的老闆,店舖已經被衙役查封,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的話他將失去布店,成為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這是他萬萬不能忍受的。

張安口中的大爺自然就是張有德,張有德在縣衙為吏,自然不適合當張家的族長,故而族長就由張有財擔任。

「對,搶回族長和大爺!」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現場張家子弟的響應,一時間群情激憤。

「下來,你在這裡胡鬧什麼!」聽見院子裡的喊聲後,在大廳裡議事的張家族老立刻出來,領頭的一個瘦高個族老衝著張安喊道。

「五叔,現在到了咱們張家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再不想辦法應對可就要被人整垮了。」張安從石椅上跳下來,高聲說道,「我聽說這次是縣太爺聯合陳家對付咱們,咱們不能這樣白白任人欺負。」

「你懂什麼?現在是如何向陳家求和,而不是激怒他們。」瘦高個族老瞪了張安一眼,冷冷地說道。

「不好了,巡檢司的人來了,要查封這裡。」就在這時,一名年輕人慌裡慌張地跑進了院子,口中高聲大喊著。

「五叔,你想求和,人家可不願意,既然他們這麼逼我們,我們總不能任由他們宰割。」張安聞言頓時激動了起來,望著瘦高個族老說道。

瘦高個族老愣在了那裡,他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會讓巡檢司查抄張宅,這樣看來是擺明了不想善了此事。

「大家抄上傢伙跟我走,救出大爺和族長。」張安見瘦高個族老沉默了,轉身向周圍的張家子弟高喊了一聲,面色猙獰地走了。

院子裡的張家子弟面面相覷了一番後,蜂擁著跟著了他的後面,前去倉庫拿武器。

像張家這種地方上的大族,尤其是被水匪侵擾的地方,家裡或多或少都會準備武器,一是看家護院,二來如果遇到盜匪的時候也可以自保。

不多時,在張安的帶領下,一百多名張家子弟手裡拎著刀,氣勢洶洶地湧向了大門,準備前去救張有德和張有財,殊死一搏。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對抗官軍可是要背上叛亂的罪名。」眼見他們就要到院門口,瘦高個族老領著一群人追了出來,高聲說道。

「五叔,現在不能優柔寡斷,如果就不出大爺和族長,那麼我們可就全完了。」張安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揮了一下手,領著那些張家子弟湧出了院門。

院門外。

巡檢司的軍士已經把兩側的街道堵住,擺好了防禦隊形,刀槍向外,眾多百姓遠遠地向這邊張望,大街上籠罩著沉悶、壓抑的氣息。

「對面的人聽著,知縣大人有令,張有財涉及多宗罪案,特查封張府,閒雜人等一律迴避!」趙華立在幾排軍士後面,面無表情地望著從院門裡出來的張家子弟,他身旁的一名軍士高聲喊道。

「大家聽著,他們已經對咱們張家下手了,大家跟我衝出去,救出大爺和族長。」張安聞言一舉手裡的刀,高聲喊道。

「救出大爺和族長!」張家子弟齊聲高喊,竟然也有著幾分氣勢。

「你們聽著,持械對抗官軍罪同叛亂,是殺無赦的死罪。」先前喊話的那名軍士大聲警告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大家衝出去。」張安現在情緒激動,哪裡聽得進去警告,臉色有些猙獰地大吼了一聲,舉著刀迎著趙華的方向衝了過去,張家的子弟見狀紛紛跟在了他的身後。

遠處的百姓見狀不由得大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著,俗話說刀劍無眼,屆時被殃及池魚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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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塵埃落定

望著那些衝過來的張家子弟,趙華眉頭微微一皺,緩緩舉起了右手,站在前面的軍士於是向兩旁閃開,露出了後面嚴陣以待的弓弩手和弓箭手。

自從上次剿滅了王三一夥水匪後,李云天給巡檢司添加了五十把新的硬弓,這使得巡檢司有了五十名弓弩手和五十名弓箭手,可以提供充足的遠程殺傷。

見此情形張安咬了一下牙,並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衝去。

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失去財產那麼簡單,他手裡有一條人命,一旦被查出來的話將難逃一死,還不如博上一搏救出張有德兄弟,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趙華本想用那些弓弩手和弓箭手嚇退張家的子弟,見他們依舊衝了過來,無奈地搖了搖頭,猛然放下了右手。

頃刻之間,飛箭如雨,跑在前面的張安等人立刻被射成了刺蝟。

弓弩手和弓箭手有條不紊地輪換著射箭,張家子弟很快就倒下了一大片,受傷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聲音無比淒厲。

張家那些子弟平日裡耀武揚威,欺負一下平頭老百姓還行,哪裡遇見過這種生死相搏的陣仗,剩餘的人隨即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向後退去,狼狽地逃回了張家大院裡,砰一聲關上了大門。

如果不是張華沒讓弓弩手和弓箭手追殺的話,恐怕有更多的人會被殺死。

在趙華的命令下,巡檢司的軍士衝了過去,用早已經準備好的撞木撞開了張府的大門,現在是來查封的,可不會客客氣氣地敲門進去。

「趙巡檢,你看在咱們往日的情面上,放他們一條活路吧。」趙華在軍士們的簇擁下進了院裡,瘦高個族老領著張家的幾個族老迎了上來,撲通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在瘦高個族老的身後,那些拎著刀劍的張家子弟一個個面無血色,瑟瑟發抖,顯得無比驚恐,很顯然被剛才的場面嚇壞了。

而按照他們先前持械衝擊官軍的舉動,張華完全可以下令殺了他們,屆時將是一件大功。

「降者免死!」趙華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瘦高個族老,沉聲向那些張家子弟說道,他與張家也有著一些交情,鄉里鄉親多年他也不想造太多的殺孽。

咣當,咣當……

趙華的話音剛落,張家的那些子弟就慌不迭地扔了手裡的兵器,這個時候保命要緊誰還顧得上其他的。

「知縣大人有令,查封時若有不法不軌行為,嚴懲不貸。」在趙華的嚴令聲中,巡檢司的軍士潮水般衝向了四處的院子。

一時間,張府雞飛狗跳,哭喊聲一片,各個房間都被貼上了封條,男女老幼都被趕到了前院,黑壓壓地聚集在一起。

清點完現場的人數,趙華讓手下的軍士將張家的這些人押往巡檢司的大牢看押。

路上,鎮上的百姓紛紛擠在街旁看著熱鬧,衝著耷拉著腦袋的張家人指指點點地議論著,誰能想到在白水鎮耀武揚威的張家人也有成為階下囚的一天?

隨著張府被查封,湖口縣的百姓掀起了前往縣衙狀告張家人的熱潮,有的涉及到人命,有的是商業上的糾紛,還有的是張家仗勢欺人或者強取豪奪等等。

不僅張家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麻煩,縣衙也被攪得天翻地覆,楊云貴領著人開始清查縣衙六房的帳目,尤其是去年秋稅的糧款更是清查的重點,由於李云天交給了張有德來收秋稅,這使得裡面存在著嚴重的貪腐狀況,這個時候正好給了張有德和張有德手下沉重一擊。

這一查不要緊,楊云貴發現了縣衙六房中有著眾多的假賬,涉及資金巨大,故而李云天上報了九江府,九江府於是派人前來查辦。

與此同時,也有一個好消息傳來,鄱陽湖悍匪王三經人舉報後落網,被李滿山帶人從一個鄉下小屋中抓獲。

此事在鄱陽湖沿岸的府縣引發了震動,沒人能想到李云天能活捉王三,這也使得鄱陽湖的那些水匪對他甚是忌憚。

整個六月李云天都在忙碌中度過,張家的事情和縣衙的事情使得九江府和江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派員前來督辦,一來表示對這兩個大案的重視,二來也是從中分些功勞。

縱觀整個江西,也很難出像湖口縣張家為惡和縣衙貪腐這樣的大案,而且還一次出了倆,各大衙門自然都想過來沾沾光。

這也是李云天說為什麼案子越大越好,案子越大那麼表示著功勞也越大,領取功勞的人也越多,案子做得也就越實。

一旦有人想來找事,那麼不用李云天動手,上面的人自然就把對方給頂了回去。

由於兩件案情茲事體大,故而江西巡按御史杜鵬親自坐鎮督辦,這也是李云天求之不得的事情,屆時他還要通過杜鵬的口把這兩件案子傳達到朝堂之上,要讓文武百官知道湖口縣有一個連破兩項大案的知縣。

不僅如此,王三歸案後,李云天以復旨的名義給永樂帝寫了一個奏章,算是正式了結了白水鎮水匪一事,同時這也是為了加深永樂帝對他的印象。

永樂帝早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因此,楊士奇不僅把李云天的奏章遞了上去,還不經意地「順口」提起了江西現在正在查辦的兩件由李云天查出的大案。

看完了李云天的奏章,永樂帝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讓身旁的內侍將李云天的名字記了下來,接著翻閱下面的一道奏章。

楊士奇見狀雙目不由得閃過一絲喜色,這個看似微小的舉動表明永樂帝已經開始留意李云天,與李云天有關的情報會被內侍收集起來儲存造冊,屆時方便永樂帝查閱。

七月中旬,湖口縣的兩個大案終於落下了帷幕,由於兩個大案中都有張有德,故而被人稱為湖口張氏大案。

包括張有德兄弟在內,湖口張氏大案中一共有三十多人被判了死刑,一百多人被流放,可謂是湖口縣乃至九江府的第一大案。

死刑判決已經由江西按察使司上報到了刑部,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刑部很可能會判張有德等人斬立決。

換句話來說,在湖口縣叱詫風雲二十年的張有德將在今年秋決的時候被砍了腦袋。

在湖口張氏大案中,超過一半的案犯都是張氏族人,這使得張氏在湖口縣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其族人紛紛遷居外地,逐漸歸於平淡,被湖口縣的百姓所遺忘。

因為案件重大,張有德等被判死刑的案犯將由湖口縣大牢押至戒備森嚴的府衙大牢,他們將在那裡等候刑部核準死刑,然後在九江城的刑場被砍頭。

張有德離開湖口縣大牢的前一天晚上,大牢的一間廂房裡,李云天神情嚴肅地坐在一張方桌前,方桌上擺滿了酒菜。

不多時,牢頭把披頭散髮、神情憔悴、目光呆滯的張有德帶進了房間,他的手上和腳上都帶著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見到李云天,張有德混濁的目光亮了一下,顯得非常詫異,好像沒料到李云天會來看他。

與已經被修理得不成人形的秦毅和馮虎不同,張有德雖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身上卻沒傷,沒有受到過嚴刑拷打。

一來他知道大勢已去,痛快地交待了罪行,二來李云天也並沒有讓牢頭特別「照顧」他,只要張有德沒有做危險他家人的事情,他還是願意尊重張有德這個並不能稱之為對手的人。

「打開他的手銬。」李云天看了一眼張有德,沉聲吩咐牢頭。

牢頭猶豫了一下,讓人打開了張有德手銬,然後知趣地帶著人離開。

現在的李云天已經成為了湖口縣縣衙不折不扣的主宰,把張有德拿下後,縣衙的胥吏和三班衙役無不畏懼其三分。

「坐。」李云天向張有德一伸手,指著對面的座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縣尊大人是來看落水狗的嗎?」張有德落座後,不無嘲諷地望著李云天,雙目中滿是仇恨。

「本官是來給你送行的。」李云天不理會張有德嘲諷,拿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說道,「不管怎麼說,那段時間你確實為本官做了不少事,也算是有了主僕之誼。」

說著,李云天拿起酒杯向張有德一舉,張有德猶豫了一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重重地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知道本官為什麼要對你下狠手嗎?」李云天隨即也喝完了杯中的酒,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你知道了綠萼的事情?」張有德微微一怔,覺得李云天話裡有話,隨即想到了什麼,一臉驚訝地望著李云天。

由於被抓後他被單獨關押,因此沒有見過秦毅和馮虎,自然不知道李云天已經知道秦毅企圖強暴綠萼一事。

「這只是其中之一。」李云天把手裡的酒杯往桌上一放,雙目寒光一閃,沉聲說道,「第一,你不該企圖操縱本官,要知道本官才是一縣之尊,你犯了一個大忌;第二,你不該勾結水匪殘害百姓,這是十不赦的死罪,天理難容;第三,綠萼是本官的貼身侍女,豈容別人褻瀆?」

「單單一條,本官就不會放過你,何況有三條。」說完後,李云天起身站了起來,望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張有德,抬步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道,「大家相識一場,本官就讓你明明白白地上路。」

守在門口的牢頭見李云天出來,點頭哈腰地把他送出了大牢。

房間裡,張有德呆坐在椅子上,雙目充滿了複雜的神色,有悔恨、懊惱和哀怨,同時也有著濃濃的不甘。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說一切都晚了,湖口縣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過去,將翻開一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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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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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理政湖口 第五十二章 酒樓衝突

張氏大案審結後,羅鳴的羅家、趙華的趙家和楊雲貴的周家在湖口縣異軍突起,瓜分了張家三分之二的產業,剩餘的三分之一歸了陳伯昭的陳家。

由於周氏繡莊的周老闆已經把周柔嫁給了楊雲貴,而楊雲貴父母雙亡,家裡又沒有什麼親戚,故而他的利益就由周家來代表。

作為回報,羅家、趙家和周家自然以李雲天馬首是瞻,這無疑增強了李雲天對湖口縣的掌控能力。

興修水利、勸課農桑、鼓勵工商,坐穩了知縣大位後,李雲天在楊雲貴的協助下開始治理湖口縣,使得湖口縣很快就呈現出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八月初的一天,中午時分,一艘客船停在了白水鎮碼頭。

一名身材修長的俊俏白衣公子在一群護衛模樣大漢的簇擁下從船上下來,去了鎮上最好的一家酒樓。

「小姐,要不要通知姑爺,讓姑爺來接你?」二樓雅間,臨窗的座位,吃完飯後,一個模樣標緻的紅衣丫環笑著把一杯茶遞給了白衣公子。

「姑爺?」白衣公子原來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姐,聞言柳眉微微一蹙,似乎顯得有些不滿。

「看婢子這記性。」紅衣丫環知道自己失言了,輕輕地打了一下嘴角,笑著問道,「小姐,你真的要逼姑……逼李公子退親?」

「哼,本姑娘未來的夫君是能征善戰的大丈夫,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白衣公子冷笑了一聲,嘴角滿是不屑的神色。

「小姐,婢子聽聞李公子至孝,恐怕不會違背雙親的意思與小姐退親。」紅衣丫環聞言,想了想後說道,並不看好白衣公子此行能有什麼好的結果。

「他要是不同意,本姑娘就打到他同意為止。」白衣公子俏面一寒,冷冷地說道。

「大爺,你行行好,我孫女賣藝不賣身。」紅衣丫環剛要開口,冷不防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

「我家少爺看上那小妮子是她的福氣,以後跟著我家少爺穿金戴銀,總比跟著你受苦要好。」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顯得頤指氣使。

「大爺,我孫女今年還未滿十三,你們就放過她吧。」老者苦苦哀求。

「去你媽的。」男子隨後罵了起來,接著就是撲通一聲,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東西,趕緊滾,要不然老子打死你。」男子惡狠狠地威脅道。

「大爺,求求你,求求你了,放過她吧,她還是一個孩子。」老者咳嗽了幾聲,繼續哀求著,言語中顯得非常無助。

「你個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男子罵了一聲後開始毆打老者,老者一邊一邊求饒。

「去,把那個打人的傢伙給本小姐廢了!」白衣公子眉角微微一挑,放下手中茶杯,冷冷地向紅衣丫環說道,聽到這裡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這種恃強凌弱的行為異常痛恨。

紅衣丫環聞言有些無奈地點了一下頭,推門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那個打人男子就哀嚎了起來,很快就沒了聲響。

隨後走廊裡亂了起來,好像兩幫人爆發了衝突,不過衝突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就結束,幾個男人痛苦的聲在走廊裡響起。

「這是我家公子。」紅衣丫環領著一個嘴角掛著血跡的老者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走進了雅間,向兩人介紹白衣公子。

老者的手裡拿著一把已經折斷的二胡,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得零零落落,一臉的驚恐,面色煞白,看樣子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多謝恩公相救。」老者連忙跪了下去,向小女孩說道,「快,給恩公叩頭。」

「謝謝恩公,謝謝恩公。」驚魂未定的小女孩連忙沖白衣公子磕著頭。

「快走吧,這裡不宜久留。」白衣女子望著小女孩微微一笑,向紅衣丫環微微頷首,紅衣丫環於是拿了兩錠五兩重的銀子給了那名老者。

「謝謝恩公。」老者感激地向白衣女子磕了一個頭,領著小女孩急匆匆走了。

「小姐,咱們也走吧,對方好像挺有來頭。」等老者祖孫走後,紅衣丫環有些擔憂地向白衣公子說道。

剛才走廊裡發生的衝突是隨行的護衛打了對方的人,對方豈可善罷甘休,畢竟這裡不是京城,人生地不熟很容易吃虧。

「哼,本姑娘還會怕了他們不成?」白衣公子俏面一寒,端起茶杯悠閒地品了起來。

紅衣丫環知道她的性格,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勸她,不過最終沒有說出口,只好無奈地留下,反正她還有一個殺手鑭,關鍵時刻能用上。

不久後,走廊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就是一陣喧鬧。

「你們涉嫌傷人滋事,跟我們走一趟。」很快,一個粗壙的聲音在雅間門外響起。

雅間門口,幾名人高馬大的護衛面無表情地與白水鎮巡檢司的軍士對峙著,絲毫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白水鎮巡檢司的人數此時已經增加到了三百,李雲天非常清楚,雖然水匪們暫時被王三的事件震懾住,不敢來湖口縣水域鬧事,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一旦震懾期過後那麼他們還會捲土重來。

所以,只有加強了白水鎮巡檢司的力量,那麼才會使得那些水匪忌憚。

由於特別喜歡遠程攻擊武器,所以他又給巡檢司增加了五十把弓箭,這使得白水鎮的弓箭手達到了驚人的一百名,再加上那五十把弩弓,與水匪作戰的時候足以提供強大的遠程傷害。

現在,對李雲天來說錢並不是一個問題,先不說陳家會支持他,單單從張氏一族查抄的資產就是一筆不菲的數額。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的查抄的資產都歸湖口縣,湖口縣只能留一部分,其餘的要上繳到府衙。

另外還有從王三那裡取來的財物,雖然也要向府衙上繳不少,但留下來的部分也非常可觀。

所以,湖口縣戶房的帳上現在有著不少錢,李雲天也算是財大氣粗,他目前所要做的事情是把那些錢花在刀刃上,以改善湖口縣的民生。

作為九江府最重要的貨運碼頭所在地,白水鎮巡檢司每天都要以「什」為單位在鎮裡進行巡邏,一什有十名軍士,設有一名什長。

剛好,酒樓發生衝突的時候一隊巡檢司的軍隊巡邏到附近,接到店小二的舉報後立刻趕過來查看。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為了弄清事由,請跟我們去一趟巡檢司!」見手下的軍士與門口的護衛對峙,領隊的什長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向壯漢說道。

「巡檢司?好大的衙門呀!」一名三十左右的國字臉護衛雙手抱胸,冷笑著打量了那名什長一眼,臉上滿是不屑的神色。

「巡檢司肩負地方治安之責,轄內有事,不敢不查。」什長見國字臉護衛口氣狂妄,知道對方來頭不小,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

「別說你一個小小的巡檢司了,就是九江府也請不動我家公子。」國字臉護衛見什長跟他打官腔,鼻子裡冷哼了一聲,高聲說道。

「好大的口氣!」就在這時,什長背後傳來了一聲冷笑。

一名身材肥胖的藍袍青年在一名中等身材的白袍青年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冷冷地望著國字臉護衛,雙目中閃過一道凶光,「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們是哪路神仙,竟然敢管本公子的事情。」

「我們是陳二公子的朋友。」白袍青年眼珠一轉,向什長表明了身份。

在白水鎮,能被人稱為陳二公子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陳伯昭的次子、陳凝凝的二哥陳展鵬,一直在幫陳伯昭打理家族的生意。

什長聞言,對藍袍青年和白袍青年的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

陳家與李雲天的關係自不必說,與趙華的關係也非常密切,既然兩人是陳二公子的朋友,那麼怎麼也得給幾分面子。

「小子,有種你們就在這裡待著,看大爺等會兒怎麼收拾你。」藍袍青年伸手一指國字臉護衛,惡狠狠地說道。

什長見狀感覺事態有些不妙,起衝突的兩邊來頭都不小,萬一打起來的話麻煩可就大了,連忙讓人去巡檢司求援。

「小姐,對方來者不善,咱們可能要吃虧。」從藍袍青年的言語中紅衣丫環意識到他要喊幫手,於是低聲向白衣公子說道。

「哼,一群烏合之眾而已,本小姐倒要看看他是什麼貨色,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強搶民女。」白衣公子冷笑了一聲,坐在那裡神情自若地喝著茶。

紅衣丫環見狀不由得暗自著急,她並不怕把事情鬧大,可是萬一白衣公子不慎受傷了,那可就得不償失。

焦急的等待中,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好像來了不少人。

「公子,什麼事兒?」一群拎著斧頭和砍刀的大漢從樓下衝了上來,領頭的是一個一臉橫肉的粗壯壯漢,手裡拎著一把斧頭,衝著藍袍公子躬身問道。

「把裡面的人給老子剁了,出了什麼事兒包在老子的身上!」藍袍青年伸手一指白衣公子的雅間,趾高氣揚地說道,面色顯得有些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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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先禮後兵

「公子放心,小的絕對不讓您失望。」粗壯壯漢聞言雙目凶光一閃,衝著身後的大漢高喊了一聲,「跟我衝進去,砍了裡面那幫王八蛋!」

立在那裡的二三十名大漢聞言,立刻舉著手裡的斧頭和砍刀氣勢洶洶地迎著國字臉護衛撲去,一副大打出手的架勢。

國字臉護衛見狀臉色不由得一變,刷一下就抽出了腰上的佩刀,面無表情地瞪著衝過來的人。

他們不過幾個人而已,對方卻人多勢眾,一旦打起來無疑要吃虧,可不管怎麼樣,就是他死了也不能讓那些人衝進雅間傷害白衣公子。

「這位公子,聚眾械鬥是重罪,有什麼話好好說,萬一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眼見那些大漢就要衝過來,什長一揮手,手下的巡檢司軍士就擋在了雅間門口,滿臉堆笑地向藍袍青年說道。

「滾,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老子的事情。」藍袍青年聞言冷笑了一聲,指著什長說道,「再不滾的話,本公子連你們一起收拾了。」

「公子,維護治安是在下職責所在,如果他們真的冒犯了公子,我們巡檢司一定會依法辦事,讓他們受到相應的懲處。」什長見藍袍青年如此蠻橫,強壓著心裡的火氣,陪著笑臉說道。

「一個小小的巡檢司竟然也想替本公子作主,簡直就是可笑之極!」

藍袍青年聞言頓時冷笑了一聲,言語裡充滿了嘲諷,一臉不屑地望著什長說道,「識相的快點滾,就是你們知縣來了也不敢管本公子的事情。」

「公子,知縣大人有令,瀆職要受到嚴懲,請公子體諒。」什長見他如此狂妄,不由得握了一下拳頭,好像在強壓著心頭的怒氣,依舊在那裡陪著笑臉。

「體諒?」藍袍青年輕蔑地哼了一下,居高臨下地望著什長,「你算個什麼玩意兒,有資格跟本公子談條件?」

「還愣著幹什麼,等著本公子請你們喝酒?」說著,藍袍青年瞪了粗壯壯漢一眼。

「小子,這裡沒你的事兒,知趣的話最好讓開,要不然老子手裡的斧頭可不認人。」粗壯壯漢聞言,走到什長面前推了他一把,惡狠狠地威脅道。

「抱歉,在下職責所在,不敢懈怠。」什長見對方太過蠻橫,於是收住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

「媽的,信不信老子一斧子砍了你的腦袋!」粗壯壯漢怔了一下,沒想到什長的態度會變強硬,於是將斧頭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陰森森地說道。

「你可知道襲擊官軍可是重罪。」什長望了一眼脖子上的斧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能怎麼著老子。」粗壯壯漢聞言頓時惱羞成怒,他本是一個亡命之徒,又有藍袍青年撐腰,哪裡把一個小小的巡檢司什長放在眼裡,衝著什長的手臂就砍了下去。

兩人相距太近,什長想躲已經來不及,斧頭砍在了他的左手臂上,血流如注,他連忙用手摀住了傷口,臉上疼得直髮白。

立在什長身後的巡檢司軍士見狀,紛紛把手裡的刀槍對準了粗壯壯漢等人。

「小子,下一次你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粗壯壯漢掃了一眼那些對他怒目而視的巡檢司軍士,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他才沒有將這些軍士放在眼裡,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斧頭的斧身,凶神惡煞地威脅著什長。

什長咬著牙,臉上氣得青一塊白一塊,他也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此時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如果不是巡檢司有規定要對那些有來頭的「客人」先禮後兵的話,他早就動手教訓粗壯壯漢。

「小姐,這裡巡檢司的人好像與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的人遇到這種事情躲還來不及,而他們竟然敢插手此事。」此時,雅間裡的紅衣丫環不由得狐疑地向白衣公子說道。

她先前還以為那個什長要袒護藍袍青年,可是沒成想現在卻阻止粗壯壯漢等人進屋,還因此挨了一斧子。

「瞅瞅去,免得他們還以為本小姐怕了他們。」白衣公子聞言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面罩寒霜地走向了門口。

「既然你想死,那麼老子就成全了你。」粗壯大漢本以為什長這下子要害怕了,可什長卻衝著他怒目而視,而且什長身後的軍士也都把手裡的刀槍對準了他,這使得他變得頗為尷尬,感覺在眾人前丟了面子,殺氣騰騰地舉起了手裡的斧子。

「住手!」眼見什長就要砍下去,一聲嬌喝傳來。

白衣公子出現在了房門口,神情冷峻地望著粗壯大漢,「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傷官軍,你的膽子可不小呀!」

望見白衣公子後,藍袍青年眼前頓時一亮,禁不住上下打量著她,白皙的皮膚、修長的身材、俊俏的臉頰,尤其是比一般男人都要高聳的胸部,他縱橫花海多年,一眼就看出白衣公子女扮男裝。

「小白臉,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老子的膽子有多大。」粗壯大漢見白衣公子出來,知道她就是藍袍青年要對付的人,惡狠狠地把手裡的斧子對準了她。

「住手!」這時,藍袍青年出人意料地喝止了他,走上前笑嘻嘻地向白衣公子說道,「這位兄台不知如何稱呼?」

「本公子跟你很熟嗎?」白衣公子見藍袍青年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轉,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只要你想熟,那麼本公子陪你,屆時絕對熟得不能再熟了。」藍袍青年一臉地望著白衣公子,他御女無數,可是像白衣公子這樣高傲冷艷、英姿颯爽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到,故而勾得淫心大動。

「放肆!」白衣公子見藍袍青年神情猥瑣,言語齷齪,頓時柳眉一豎,一揚手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藍袍青年沒有絲毫的防備,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記耳光,身子原地轉了一圈後撲通摔在了地上,神智一時間變得有些模糊,一旁的人連忙上前攙扶起了他。

現場的人們紛紛詫異地望著白衣公子,誰也沒有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她竟然有如此的力道。

「殺……殺了這個賤人!」藍袍青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推開攙扶他的人,坐在地上指著白衣公子咆哮道,長這麼大來還從沒有人打過他。

粗壯大漢聞言,嘴角流露出一絲獰笑,國字臉護衛見狀連忙將白衣公子護在了身後,將刀橫在身前擺出了警戒的姿態。

「兄弟們,砍了這群王八蛋。」粗壯大漢雙目凶光一閃,領著身後的大漢向國字臉護衛撲去,一場混戰一觸即發。

「小姐,咱們進去避避吧。」紅衣丫環見狀頓時急了,連忙向面罩寒霜的白衣公子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只聽得噌的一聲,一支弩箭從粗壯大漢的耳旁穿過,射在了一旁的窗戶上,箭尾微微顫抖著。

「誰敢輕舉妄動,一律以盜匪論處!」隨即,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

樓梯口處,一群巡檢司的軍士簇擁著一名人高馬大的濃眉年輕人走了過來,濃眉年輕人的手裡握著一把弩弓。

跟在他身後的軍士不少人手裡拎著弩弓和弓箭,面無表情地對準了走廊裡的人。

「牛哥!」那名手臂上被砍了一斧子的什長連忙擠過去,向濃眉年輕人打了一個招呼。

「誰幹的?」濃眉年輕人就是李大牛,望著什長手臂上的傷口眉頭微微一皺,沉聲問道。

「那個拿斧頭的。」什長衝著粗壯大漢一指,咬牙切齒地回答。

「你動手沒有?」李大牛瞅了一眼粗壯大漢,扭頭問什長。

「沒有,大人有過交待,對他們要『先禮後兵』。」什長搖了搖頭。

「拿下!」李大牛隨後一指粗壯大漢,口中冷冷地說道,「如有反抗,殺無赦!」

跟在他身後的一群拿著盾牌和腰刀的軍士立刻湧了過去,有條不紊地將走廊裡的大漢向兩邊分開,顯得訓練有素。

說到底巡檢司的軍士也是官軍,見李大牛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現場的大漢頓時蔫了,紛紛在巡檢司軍士的勒令下放下了手裡的武器,雙手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這時,藍袍青年見李大牛想要拿粗壯大漢,冷笑了一聲,瞪著他說道。

「你是什麼人跟我沒關係,我現在只知道我的人被打傷了。」李大牛面無表情地望著藍袍青年,不動聲色地說道,「由於你們蓄意襲擊官軍,現在我現在懷疑你們意圖叛亂。」

「這位軍爺,我們是陳二公子的朋友,我看這裡面有什麼誤會。」藍袍青年沒想到李大牛一下子給他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頓時火冒三丈,他剛要開口,冷不防一旁的白袍青年拉住了他,笑著向李大牛說道。

「你就是認識我們知縣大人,我們現在也要秉公辦案。」李大牛聞言冷冷地說道,「現在請你們跟我們去一趟巡檢司查明情況。」

白袍青年聞言,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巡檢司頭目竟然如此不給面子。

「哼,請神容易送神難,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到時候如何收場。」藍袍青年伸手一指李大牛,惡狠狠地說道。

「小姐?」紅衣丫環見李大牛要把現場的人帶去巡檢司,不由得看向了白衣公子。

「跟他們去。」白衣公子柳眉微微一蹙,隨後點了點頭,她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李大牛等人是在執行公務,又沒有偏向任何一方,她斷然不會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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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3 15:09:08

第五十四章 虛與委蛇

下午。

天空晴朗,微風輕拂,一個村莊村外,插滿了翠綠稻苗的田頭,不少人熱火朝天地挖著一條水渠,場面異常熱鬧。

在那些忙碌的人中,一身便裝的李雲天挽著褲腳和袖口,手裡拎著一把鋤頭,像周圍的青壯年勞力一樣埋頭幹活,絲毫看不出他是湖口縣堂堂的知縣大人。

這條水渠貫穿了湖口縣南部地區,由縣衙協調規劃和出資,以村為單位進行修建,一旦建成將是湖口縣第一條灌溉系統,使得湖口縣南部村莊將受益匪淺。

其實,早在二十年前當時的湖口縣知縣就曾經徵收過修渠的稅,只不過錢交上去後事情就沒了蹤影,後來也就沒人再提修渠的事情。

自從張有德被抓,楊雲貴就拿著水渠的規劃圖找到了李雲天,他認為這條水渠對湖口縣的農業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村民們也願意出工修建,只不過花上一筆數額不小的錢。

聽完了楊雲貴關於水渠的想法後,李雲天二話不說就把需要的資金批給他,讓他會同縣衙戶房和工房的司吏,一起來辦這件事情。

為了表示對這條水渠的重視,李雲天今天特意抽時間來施工現場視察,並且親身參與其中,這是他第一次幹這種體力活,也算是苦中作樂。

不僅他,站班班頭羅鳴也領著手下的人哼哧哼哧地掄著手裡的工具忙活著,既然堂堂的知縣大老爺都身體力行,他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也就沒什麼怨言,一個個幹得異常起勁。

「知縣大人,歇一會兒,喝口水吧。」一名頭髮花白的老漢領著一群女眷來送水,笑著向李雲天喊道。

李雲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起身走到一旁的樹蔭下,往地上一坐,接過一碗水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完。

「知縣大人,這條水渠修好,以後即使遇上旱年也不怕了。」老漢從李雲天手中拿過空碗,咧嘴一笑,露出了嘴裡不多的幾顆牙齒,笑容裡有著說不出的淳樸和歡喜。

李雲天笑了笑,與老漢拉起了家常,氣氛非常輕鬆。

「大人,趙巡檢請您去一趟。」不久後,一名快騎飛奔而來,馬上的大漢穿著巡檢司軍士的服飾,下馬後衝著李雲天一拱手,沉聲說道。

李雲天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如果不是遇上什麼急事的話,趙華是不會火急火燎地派人來找他的,於是起身離去。

「如果知縣大人能早來幾年,那麼該多好呀。」老漢率領著挖渠的村民聚集在路邊相送,望著騎馬絕塵而去的李雲天他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趙華之所以派人來請李雲天,自然是為了酒樓上的事情,在酒樓鬧事的一方是江西鹽商何天顏的次子何仁偉,也就是那個藍袍青年。

至於那個白衣公子的身份,趙華現在還沒有打聽出來,只知道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姐,金陵口音,看上去來頭也不小。

鹽商可是大明最富的商賈,社會關係複雜,像何天顏這種級別的鹽商更是廣交權貴,因此趙華得知了何任偉的身份後直接就縮了,連頭都沒沒敢露,一直把雙方晾在巡檢司的審案大堂上,暗地裡派人來請李雲天。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份量太輕,根本就鎮不住雙方,審了也是白審,因此也就知趣地躲開了。

「鹽商?」李雲天不由得覺得有些意思,他早就聽說鹽商富甲天下,沒想到第一次打交道竟然會在這種情形下。

不過,令李雲天更感興趣的是那個正義感爆棚的白衣公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大戶人家的小姐,竟然為了素昧平生的賣唱祖孫與何仁偉爆發衝突。

他其實挺欣賞白衣公子的這個正義舉動,要不是她的話恐怕那個女孩就要被何仁偉給糟蹋了。

可惜的是她的做法太過簡單、粗暴,結果導致這種群毆的局面,她完全可以將對方嚇退,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上策。

趙華焦急地在巡檢司門口來回踱著步子,有史以來白水鎮巡檢司還從沒有招惹過像何任偉這種級別的人物。

據聞何天顏是兩位布政使大人座上賓,想要整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大人,你可來了。」望見李雲天一行人趕來,趙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連忙迎上去,在湖口縣能對付何任偉的也就只有李雲天了。

「裡面的情況怎麼樣?」下馬後,李雲天抬步向巡檢司大院裡走去,邊走邊問。

「兩邊卯上了,誰也不理誰。」趙巡檢快步跟在後面,顯得十分無奈。

「你是怎麼知道何任偉身份的?」李雲天笑了笑,看來雙方的底氣都很足,等著他前來主持公道。

「是他手下的人把他的身份透露了出來。」趙華不由得感到有些頭疼,早知道何任偉的來頭這麼大,他才不會讓李大牛把雙方帶來巡檢司,現在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天知道那些傢伙要搞出什麼事情。

「那個小姐呢?查出來什麼沒有?」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感覺何仁偉這樣做好像有些心虛,從氣勢上就輸了一籌。

「什麼也查不出來,她的那些手下嘴巴都很嚴,好像是今天才到的白水鎮。」趙華搖了搖頭,一臉的鬱悶,他想方設法也沒有從中套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李雲天聞言心中已經有了分寸,看來那個管閒事的小姐背景不簡單,要不然也不會有如此的自信。

「大人,你就穿這一身去見他們?」見李雲天徑直走向了巡檢司的審案大堂,趙華有些驚訝地問道。

李雲天從水渠工地趕來,身上和頭上都落了不少灰塵,如果以這個模樣去審案的話,著實有傷縣尊的威儀。

「事急從權,顧不上這麼多了。」李雲天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大步走進了大堂,對方越輕視他,那麼也就越給他發難的機會。

大堂裡,白衣公子和何仁偉一左一右地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兩人都視對方於無物。

為了防止雙方再發生衝突,李大牛帶著巡檢司的軍士面無表情地立在四周。

見李雲天進來,李大牛連忙迎了上去,軍士們紛紛躬身向李雲天躬身行禮。

白衣公子和何仁偉等人抬頭看向了李雲天,見他身穿便裝,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還以為是來巡檢司辦事的民眾,不過看見簇擁在他身後趙華等人,才知道他是巡檢司的人,看樣子應該就是巡檢司的巡檢了。

兩人有這種想法也並不奇怪,趙華一直都沒有露面,再加上李雲天現在的這身打扮,誰能想到堂堂的一縣之尊如此不修邊幅地出現在這裡?

雖然看見李雲天來了,不過白衣公子和何仁偉都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依舊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李大牛見狀剛要開口讓他們迎接李雲天,不過被李雲天阻止,不以為意地衝著他搖了搖頭,快步走過去坐在了大堂正前方案桌後的椅子上。

「諸位,本官有事耽擱了,請諸位見諒,見諒。」落座後,李雲天笑著向白衣公子和何仁偉一拱手,態度十分和藹。

「哼!」白衣公子冷哼了一聲,重重地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她最討厭的就是李雲天這種膽小怕事、奴顏媚骨的小人。

「這位大人,事情已經很清楚,這個賤人指使她的手下無故毆傷我的下人,現在你應該治她的罪,把她打入大牢,讓她嘗嘗刑具的滋味!」何仁偉瞅了一眼李雲天,放下手裡的茶杯,惡狠狠地看著白衣公子說道。

「原來是位小姐。」李雲天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了看白衣公子,然後笑容滿面地問兩人,「不知道兩位如何稱呼?」

「本公子姓何。」何仁偉一臉傲然地回答,雙目緊緊盯著白衣公子,想知道她的來歷。

「我家小姐姓周。」白衣公子根本就不搭理李雲天,一旁侍立的紅衣丫環見狀嬌聲說道,再怎麼說李雲天也是官,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的。

「周小姐,何公子說你無故毆傷了他的下人,此事是否當真?」李雲天覺得白衣公子太過孤傲,不動聲色地笑著問道。

「我家小姐是讓人教訓了那些人,不過不是無故出手,姓何的企圖凌辱一名賣唱女孩,我家小姐看不過去,這才讓人教訓了他們。」白衣公子依舊沒有開口,紅衣侍女在一旁有條不紊地答道。

「請問這位姑娘,那個賣唱女孩現在何處?」李雲天點了點頭,笑容滿面地望著紅衣丫環。

「我家小姐給了他們祖孫十兩銀子,讓他們走了,免得再受到騷擾。」紅衣丫環嬌聲回答。

「可知他們去了哪裡?」劉雲天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微笑著問。

「他們不可能走遠,只要去找一定能找到他們。」紅衣丫環聞言怔了一下,搖了搖頭後說道。

「何公子,你是否見過一對賣唱的祖孫?」見紅衣丫環說不出賣唱女孩的下落,李雲天於是望向了何仁偉。

「本公子從來沒有見過什麼賣唱的!」何仁偉冷笑了一聲,一口就回絕了,他怎麼可能蠢到給白衣公子作證。

「周小姐,這可就不好辦了,沒有了苦主,你讓本官如何相信你是為了救那對賣唱祖孫而毆打了何公子的人?」李雲天聞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向白衣公子說道。

何仁偉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現在形勢對他非常有利,不由得感到李雲天挺識抬舉的,暗中在幫他。

白衣公子則蹙著柳眉,神情冷峻了許多,她沒有想到李雲天囉哩吧嗦地說了一通後,竟然使得自己處於了理虧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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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誘導

「這位大人,那對賣唱的祖孫受到驚嚇後肯定已經離開了這裡,我們要去哪裡找他們?」紅衣丫環感覺到事態變得不妙,於是嬌聲分辯,「酒樓裡的夥計目睹了這件事情,只要把他們找來一問自然真相大白。」

「說的也是。」李雲天微微頷首,抽出桌上令桶裡的一根令簽扔到了地下,高聲說道,「來人,把經歷此事的酒樓夥計帶上來。」

一名軍士拾起令簽,向李雲天一拱手後急匆匆離去。

「俗話說的話,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公子、周小姐,我看不如這樣,本官做個中人,你們雙方私下裡把這件事情了結了,也免得掃了你們出遊的雅興。」等那名軍士走後,李雲天笑瞇瞇地向何仁偉和白衣女子提出了一個建議。

「私了可以,讓這賤人陪本公子三天,或許本公子一開心就放過她。」何仁偉覺得自己佔了上風,於是色迷迷地盯著白衣公子白皙的脖頸,一臉猥瑣地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立在身後的大漢就地哄笑了起來。

「信不信姑奶奶撕了你那張臭嘴!」白衣女子沒想到何仁偉如此下流,聞言柳眉一豎,伸手一拍桌面,刷一下就抽出了腰上的佩劍,面罩寒霜地指向了他。

「實話告訴你,本公子今天吃定你了。」何仁偉也噌地站了起來,趾高氣揚地說道。

隨著兩人的針鋒相對,現場的局勢不由得變得緊張了起來,白衣女子的護衛和何仁偉手下的大漢紛紛拔出了兵器。

李雲天見狀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揮了一下手,兩隊拿著盾牌和腰刀的軍士就攔在了雙方面前,防止他們發生衝突。

見此情形,白衣公子和何仁偉相繼坐了下去,冷冷地望著對方,等待著酒樓夥計的到來。

兩人的手下怒目而視,這使得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和沉悶。

李雲天現在終於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搞到這個地步了,白衣公子心高氣傲、性格衝動,何仁偉飛揚跋扈、目中無人,兩人遇到了一起,不打個你死我活才怪。

「小的拜見大人!」很快,幾名酒樓的夥計被帶了上來,跪在地上給李雲天行禮,他們都是現場的目擊者,已經被交待不能透露李雲天的身份,故而喊他「大人」。

見酒樓的夥計被帶上來,白衣公子和何仁偉等人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想看看他們說些什麼。

「本官問你們,你們今天可在酒樓裡見過一對賣唱的祖孫?」李雲天不動聲色地望著酒樓的夥計。

「稟告大人,小的們確實見過一對賣唱的祖孫。」一名跪在前面的瘦高個夥計點了點頭,高聲說道。

「本公子警告你們,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否則的話是會死人的。」何仁偉聞言陰森森地向瘦高個夥計說道,對他們進行威脅。

「何公子放心,他們保準不會亂說話。」李雲天笑著看向了何仁偉,意味深長地說道。

「哼!」何仁偉沒有聽出來李雲天的言外之意,冷哼了一聲,他料想那些酒樓夥計也不敢說出對他不利的事情。

「有什麼你們就說什麼,本小姐給你們作主。」白衣公子見何仁偉竟然威脅酒樓的夥計,於是開口向他們說道。

「啟稟大人,小的們今天確實見過一對賣唱的祖孫,他們是今天剛來的白水鎮,小姑娘的嗓子不錯,酒樓裡有些客人點她唱小曲。」

瘦高個夥計望了李雲天一眼,見李雲天向他點了點頭,因此如實說道,「小的們見那祖孫倆進了何公子的雅間,不過當時小的們都在外面,不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後來拉二胡的老爺子被人打,再往後就是有人與何公子的手下起了衝突。」

「那個老爺子之所以被打,就是求他們放過那個賣唱女孩。」紅衣丫環聞言,忍不住開口解釋了一句。

「你們知道那個老爺子為什麼被打嗎?」李雲天看了紅衣丫環一眼,繼續問瘦高個夥計。

「不知道,小的們當時沒在那裡,等趕過去的時候那個老爺子已經在挨打了。」瘦高個夥計搖著頭。

「何公子,能不能告訴本官這是怎麼回事?酒樓的夥計怎麼會看見賣唱的祖孫進了你的雅間。」李雲天點了點頭,滿臉堆笑地看向了何仁偉,「是不是你當時喝醉了,不記得那賣唱的祖孫?」

「對,本公子當時喝多了,當時伏在桌子上睡著了,根本就沒見過什麼賣唱的。」何仁偉正準備否認見過賣唱的祖孫,並且威脅瘦高個夥計不要亂說話,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覺得這個理由也不錯,於是高聲說道。

「那為什麼要打那個賣唱的老爺子,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情,例如把酒灑在了誰的身上,又或者偷了誰的錢?」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以一種試探性地口吻問道。

「是,那個老傢伙偷了我們公子的錢袋,被我們給抓住了,所以就教訓了他一頓。」何仁偉扭頭望向了身後的一個圓臉大漢,圓臉大漢立刻說道。

「怪不得本公子醒來的時候發現錢袋被人動過,原來是那個老東西偷竊未遂!」何仁偉得意了起來,挑釁似地望向了白衣公子。

「無恥!」聽到這裡,白衣公子面色一寒,冷冷地望著李雲天,「你個昏官,你就這樣審案子嗎?」

「周小姐,本官只是在聽取口供而已。」李雲天向白衣公子攤了一下手,一臉無奈地說道,「如果你有證據證明何公子對那個賣唱小姑娘有非份之舉的話,也可以提供給本官。」

「你們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你故意找借口給那個混蛋脫罪!」白衣公子噌地站了起來,指著李雲天怒聲說道。

「周小姐,本官讓你拿證據,你又拿不出來,總不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否則的話何以服眾?」李雲天苦笑著望著白衣公子,一臉的委屈。

「你……」白衣公子一時間語塞,李雲天說的沒錯,她現在無憑無據,李雲天憑什麼要相信她。

「把供詞拿給何公子。」李雲天見白衣公子氣得臉頰通紅,心中竊笑不已,像她這種毛頭小丫頭想跟他鬥,簡直差得遠了,隨後他吩咐了一旁做記錄的文書一聲,滿面笑容地向何仁偉說道,「何公子,你看看上面的供詞,如果無誤的話簽字畫押,本官也好結案。」

面對眼前的局勢何仁偉已然勝券在握,他得意地瞅了一眼白衣公子,拿過供詞看了看,在上面簽字畫押。

幾名當時在屋子裡的手下也紛紛在另外一份證明賣唱老者偷竊何仁偉的供詞上簽字畫押,這樣就把這件事情給坐實了。

不過出乎李雲天意料的是,坐在何仁偉身旁的白袍青年不僅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而且也沒有在供詞上簽字畫押,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好像並不想牽涉進這件事情中去。

既然白袍青年不想攪進這件事情中,那麼李雲天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他既然能與何仁偉平起平坐,想必也是有著不小的來頭,他已經決定給何仁偉一個教訓,沒必要給自己再樹立一個敵人。

「小姐,怎麼辦?要不是表明咱們的身份?」紅衣丫環發現形勢不妙,很顯然巡檢司這個審案的傢伙在偏袒何仁偉,於是湊到白衣公子的耳旁低聲問道。

「不用,本小姐倒要看看他們敢把本小姐怎麼樣!」白衣公子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望著李雲天。

她發現此人無恥之極,竟然明目張膽地幫著何仁偉做偽證,恨不得上前使勁抽他兩記耳光。

「這位大人,事情現在已經水落石出,你如何懲處這個縱凶傷人的賤人?」等文書把供詞拿給李雲天後,何仁偉衝著神情冷峻的白衣公子示威性地仰了一下下巴,高聲問李雲天。

「如今證據確鑿,本官已經清楚這件案子是怎麼回事。」李雲天翻閱了一下供詞,微微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就在何仁偉得意洋洋地望著白衣公子準備瞧她笑話的時候,李雲天猛然面色一沉,伸手一拍桌面,衝著他沉聲說道,「何仁偉,你可知罪?」

聽聞此言,何仁偉微微一怔,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地看向李雲天。

白衣公子也神情詫異地望著李雲天,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雲天不是跟何仁偉一夥的嗎?怎麼現在要問他的罪。

不僅兩人,紅衣丫環和白袍青年等人也都傻住了,對突然起來的變故一頭霧水,一個個摸不清頭腦。

趙華則暗中鬆了一口氣,李雲天剛才三言兩語間就使得何仁偉墜入了陷阱中,現在看來李雲天要修理他了。

「大膽何仁偉,恃強凌辱賣唱民女,並指使手下毆打賣唱民女之祖父,你可認罪?」見何仁偉神情茫然地望著自己,李雲天冷冷地說道。

「你……你胡說,本公子沒有做那種事情,你別想污蔑本公子。」何仁偉終於回過神來,知道李雲天對他翻了臉,於是站起身指著李雲天惡狠狠地說道,「你敢冤枉本公子,本公子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你告訴本官,那個拉二胡的老漢如何在演奏中騰出手來偷你的錢袋?」李雲天見何仁偉威脅自己,冷笑了一聲,「況且,你與那老漢之間肯定相距甚遠,他難道會隔空取物之術?」

「是本公子走近了他,他趁機偷了本公子的錢袋。」何仁偉聞言微微一怔,沒想到李雲天竟然抓住了供詞中的漏洞,不由得狡辯道。

「看清楚,這裡的供詞清清楚楚地寫著你醉酒伏桌酣睡時被竊,現在如何又成了走近了那個老漢?」李雲天冷冷地一笑,拿起桌上的供詞沉聲喝問。

面對著李雲天的質疑,何仁偉一時間語塞,他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給他挖了那麼大的一個坑,使得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跳了進去,想出來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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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震懾

「本官問你,你在本官升堂後一直坐在那裡,可有官身或者功名?」李雲天見何仁偉怔住了,於是趁勝追擊,冷笑著問道,「你前來本縣轄內,可有路引憑證?」

面對著李雲天的發問,何仁偉只感到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亂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應對。

「沒有官身、功名,你竟敢在本官面前堂而皇之地端坐,是在藐視朝廷的律法嗎?」李雲天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連珠炮似地說道,「你可知道,沒有路引憑證,將一律以逃犯盜匪論處,你是不是想嘗嘗大牢裡那些刑具的滋味?」

很顯然,何仁偉是一個紈褲子弟,怎麼可能考得上功名,沒有功名如何作官,所以李雲天斷定他沒有官身或者功名。

至於路引憑證,普通百姓在去外地的時候必須要備上,否則的話一旦被查出來後果很麻煩。

而何仁偉這種財大氣粗的富家子弟,外出的時候不僅前呼後擁,氣派十足,而且有著極廣的人脈,因此根本就不需要那種東西,當地的官府清楚他們的來頭,吃飽了撐的去查他們的路引憑證。

不過,要是李雲天計較起來,沒有路引憑證的罪名可不小,是要被當作逃犯盜匪下到大牢裡嚴刑拷問的。

「你……你敢動本公子,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與我爹是至交,你敢動我,我爹不會放過你。」何仁偉終於反應了過來,色厲內荏地指著李雲天。

「布政使大人和按察使大人是我等江西官員的楷模,日理萬機,公務繁忙,豈可認識你這種來路不明的不法之徒?」李雲天何仁偉把他老爹搬了出來,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看來他也就這點兒本事,冷冷地反問道。

「我爹是何天顏,真的和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是至交!」何仁偉聞言不由得急了,臉上辯解道。

坐在他身旁的白袍青年聞言眉頭頓時微微一皺,官商相交可是一件大忌,平日裡大家心知肚明就可,像何仁偉這樣大張旗鼓地嚷嚷出來,可就殊為不智了。

「一派胡言!」李雲天心中暗暗搖頭,沒想到何仁偉如此不堪一擊,從籤筒裡拿出一根令簽扔到了地上,沉聲說道,「來人,打這個目無法紀的狂徒三十大板,以儆傚尤!」

羅鳴聞言一擺手,他帶來的幾名衙役就衝了上前,把何仁偉拖到堂前,按著趴在了地上。

「我真的是何天顏的兒子,你們要是打了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何仁偉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打他,臉色刷一下就白了,趴在地上拚命掙扎著。

「大人,何兄所言屬實,他確實是何天顏老闆的兒子,這次出門倉促忘了帶路引憑證,不過可以找人作保。」這時,白袍青年坐不住了,起身向李雲天一拱手,「大人,念在他醉後神智不清的份上,可否放他一馬,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

「本官之所以判他杖刑,並不是他沒有帶路引憑證,而是他恃強作惡、咆哮公堂,本官不懲處他的話如何向聖上交待,如何保一方平安?」李雲天冷笑了一聲,宏聲說道。

白袍青年聞言微微歎了一口氣,重新坐了回去,李雲天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連聖上都搬了出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兩名拎著水火棍的衙役開打之前看向了羅鳴的腳尖,羅鳴的腳尖向外,這表明要手下留情,兩人隨即心領神會,掄起水火棍辟里啪啦地打了起來。

何仁偉自幼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種苦,立刻鬼哭神嚎地喊叫起來。

如果不是李雲天不想與何天顏的關係搞得太糟糕,這三十板子下去的話,以何仁偉的體質恐怕就要丟了半條命,現在只是讓他吃些皮肉之苦而已。

三十大板打完後,何仁偉已經喊不出來了,趴在地上直哼哼,屁股上被打得鮮血淋淋,染紅了褲子。

「拖下去,讓人給他治傷。」李雲天揮了一下手,幾名衙役就把死狗一般的何仁偉抬了下去。

「告訴本官,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傢伙敢對官軍行兇,難道想造反了不成?」隨後,他雙目寒光一閃,問向了堂下立著的一名手臂上纏著繃帶的軍士,就是先前被粗壯大漢砍了一斧子的什長。

「大人,就是此人!」什長伸手一指立在白袍青年身後人群中的粗壯大漢,宏聲說道。

「把他給本官帶上來。」李雲天望了那名臉色變得煞白的粗壯大漢一眼,沉聲下達了命令。

幾名衙役立刻撲了上去,將粗壯大漢押著跪在了堂前。

「襲傷官軍,罪同造反,來人,先給本官重打五十大板,再細細拷問。」李雲天從籤筒裡抽出一支令簽,冷笑著扔在了地上。

這一次,羅鳴的腳尖向裡,意味著要下死手,行刑的衙役心領神會,卯足了勁道打了下去。

粗壯大漢本來咬牙強忍著,不過沒幾下就承受不住,忍不住叫了起來,聲音淒厲,聽得現場眾人心驚肉跳,即使是白衣公子都禁不住蹙起了柳眉。

打了三十多下,粗壯大漢徑直昏死了過去,白衣公子以為行刑會結束,豈料粗壯大漢被人用冷水澆醒後繼續打。

等五十大板打完,粗壯大漢已經趴在那裡不省人事,嘴角向外流著血,羅鳴揮了揮手,兩名衙役就拉著他的腳將其拖了下去,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周小姐,你可知罪?」本來,眾人以為這個案子到這裡也就結束了,豈料李雲天抬頭望向了坐在那裡的白衣公子。

「本小姐何罪之有?」白衣公子沒想到李雲天會向她發難,面色一寒,冷冷地看著他。

白袍青年見狀感到非常奇怪,他有些看不懂李雲天要做什麼,打了何仁偉後竟然還要治周小姐的罪,於是神情愕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你本意雖好,但手下之人出手太狠,那幾個被打之人受傷嚴重,至今仍躺在醫館裡,你難逃過失傷人之責!」李雲天不動聲色地望著白衣公子,沉聲說道,「另外,你在酒樓阻撓官府辦案,罪加一等!」

「本小姐那叫替天行道,那些人本來就該死。」白衣公子的柳眉微微向上一挑,爭鋒相對地說道。

「即使那些人該死,也要由官府來判決他們,你私下裡讓人重傷他們,已然觸犯了律法,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肆意妄為,那麼還要我們官府做什麼,天下豈不是大亂?」李雲天聞言,冷笑著質問道。

「本小姐只不過教訓了一群畜生而已,跟天下大亂扯不上關係!」白衣公子不知道如何辯駁,咬了咬嘴唇後不服氣地瞪著李雲天。

「難道你現在沒有一點兒悔意?還以為自己做對了不成?」李雲天見白衣公子還在胡攪蠻纏,面色一沉,用力一拍桌面,厲聲喝道,「你的眼中還有沒有國法?是誰給了你飛揚跋扈的膽子?你不一樣仗勢欺人,本質上與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你……你……」白衣公子被李雲天問得啞口無言,禁不住伸手指著他,氣得臉頰煞白,說不出話來。

「本官不管你是何來歷,今天如果不懲戒於你,你還以為可以在本官的轄地內無法無天。」李雲天冷笑了一聲,高聲說道。

「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你敢對我家小姐無禮,我家老爺定要你人頭落地。」紅衣丫環見白衣公子在李雲天面前毫無還手之功,氣勢上完全處於下風,連忙開口幫腔。

「你可知道,就憑你剛才威脅本官的這一句話,本官就能杖你三十,扔進大牢。」李雲天見紅衣丫環威脅自己,雙目寒光一閃,冷冷地瞪著她。

紅衣丫環被李雲天犀利的眼神嚇了一跳,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害怕,下意識地往白衣公子的身後躲了躲。

「周小姐,既然你不知悔改,那麼本官就要重判於你。」李雲天隨後把視線移在了氣鼓鼓地瞪著他的白衣公子身上,面無表情地說道,「縱僕傷人、阻撓公務、咆哮公堂、威脅本官,本官判你杖二十,你可認罪?」

「我家老爺是忠勇侯,你敢對我家小姐不敬!」紅衣丫環見李雲天竟然要對白衣公子用刑,立刻亂了分寸,慌忙報出了白衣公子的身份。

聽聞此言,李雲天不由得微微一怔,原來白衣公子的來頭竟然如此之大。

白袍青年也是大吃了一驚,神情驚愕地望著白衣公子,萬萬沒想到能在白水鎮這種小地方遇上侯爺的女兒,怪不得其行事如此蠻橫,原來有足夠的資本這般傲氣。

「本官依大明律例來行事,大明律例乃太祖欽定,除了當今聖上誰敢不從?」雖然事情很棘手,不過李雲天豈會向白衣公子低頭,他早就做好了面對白衣公子身世的準備,冷笑著問道。

這也是他先前沒有查問白衣公子身份的原因,他在不知道白衣公子來歷的情況下判了她,那麼屆時白衣公子的家人也並不好說什麼,畢竟不知者無罪。

何仁偉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他在公堂上只問了何仁偉的名字,而沒有問他的身世,這樣判起案子來也就少了很多的顧忌。

其實,李雲天並不是真的要打白衣公子的板子,只是想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雖然白衣公子很刁蠻,但心底卻很善良,否則也不會管賣唱祖孫的閒事。

對白衣公子,他認為只要懲戒一下就足夠,屆時以其初犯為由免去她的刑杖之苦,罰上一些錢了事,他總不能真的去打一個權貴人家的小姐,那樣的話這個仇可就結大了。

不過,既然白衣公子還不知錯,那麼他不介意嚇嚇她,至於是否得罪了忠勇侯,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總不能因為懼怕忠勇侯而毀了自己的名聲。

忠勇侯的名頭雖響,但卻是武將,管不了地方上的事務,又遠在京城,中間隔著吏部、江西布政使司和九江府,可謂鞭長莫及,根本就拿自己沒有辦法。

況且,朝堂上的文官和勳貴們一向不合,豈會因為忠勇侯而為難自己?

「你不要亂來?我家小姐是你們知縣大人的未婚妻,你要是敢動我家小姐,你們知縣大人絕對饒不了你!」紅衣丫環哪裡知道李雲天的心思,她還以為李雲天要打白衣公子,情急之下慌忙說道。

「什麼?」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怔住了,神情愕然地望著氣呼呼瞪著自己的白衣公子,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趙華、李大牛和羅鳴等人更是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紅衣丫環竟然會說出如此一番驚天動地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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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替妻受刑

白袍青年覺得現場的氣氛很是奇怪,在紅衣丫環說出周小姐是湖口縣知縣的未婚妻後,他敏銳地發現李雲天和趙華等人無不面露驚愕的神色,顯得非常意外,而不是他想像中的畏懼。

按理說,湖口縣知縣是白水鎮巡檢司的頂頭上司,巡檢司的人不僅扣押知縣大人的未婚妻,而且還給她定了罪,這應該使得這些人感到惶恐才對。

紅衣丫環見李雲天神情複雜地怔在了那裡,還以為他怕了,下巴不由得往上一抬,嘴角流露出一絲傲然的神色。

俗話說現官不如現管,別看眼前這個小小的巡檢司巡檢可以不懼忠勇侯府,但是在直接上司湖口縣縣衙面前可就不敢放肆了,要不然知縣大人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你家小姐祖籍可是山東濟南府石門縣?在家中姐妹排行第三?」李雲天穩定了一下有些慌亂的心神後,試探性地問紅衣丫環。

「哼!」紅衣丫環並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仰著頭,根本就不搭理李雲天,不過也沒有表示出異議,算是默認了李雲天的說法。

不過,單單憑借紅衣丫環的話李雲天無法判斷那個周小姐的身份,天知道她們是不是騙子,有些騙子可是膽大妄為連皇族都敢冒充,更何況是候爺府了。

如果白衣公子真的是侯府的三小姐,那麼他有辦法證實她的身份。

遲疑了一下,李雲天取下了脖子上掛著一個圓型的小玉牌,在眾人的注視下抬步走到白衣公子的面前,把玉牌展示給她看。

玉牌通體血紅,晶瑩剔透,上面雕刻著一條翱翔九天的飛龍,栩栩如生。

白衣公子見狀微微一怔,隨後也從頸部取下一個通體透紅的圓型小玉牌,樣式和質地與李雲天的一樣,只不過上面雕刻著一隻展翅飛翔的鳳凰。

望見白衣公子手裡的那個小玉牌,李雲天心中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這對價值連城、精緻無比的小玉牌是由天下間難得的血玉製成,是他和周家三小姐周雨婷的定情信物。

據他所知,這對小玉牌是當年靖難後永樂帝賞給忠勇侯的,寓意龍鳳呈祥,忠勇侯自幼就溺愛周雨婷,所以就送給她當嫁妝。

由於婚姻大事歷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故而李雲天只知道女方家祖籍也在石門縣,在家中姐妹中排行老三,父親是靖難的功勳,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自從得到了這個小玉牌,李雲天就戴在了身上,按照規矩只有成親後才能取下,而周雨婷顯然跟他一樣,隨身佩戴著小玉牌。

周雨婷一臉驚愕地望著李雲天,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不修邊幅、氣得她差點沒吐血的傢伙就是她的未婚夫。

紅衣丫環也傻在了那裡,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兩個小玉牌,搞了半天原來審問小姐的人竟然是未來的姑爺。

現場的眾人也紛紛覺察出了異樣,雖然他們看不清玉牌上刻著的東西,但可以看出那兩個小玉牌樣式和質地是一樣的,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李雲天和周雨婷之間無疑有著什麼特殊的關係。

李雲天想對周雨婷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兩人的這次相遇著實尷尬。

「來人,給本官杖二十。」嘴角蠕動了幾下後,李雲天還是沒能向周雨婷說出口,起身走開,趴在堂前的地上沉聲說道。

他本來想以周雨婷初犯為由,罰她一些錢就算了,並不想真的打她那二十板子。

有一句話說的好,法無可恕,情有可原,周雨婷的動機是好的,是值得鼓勵的行為,他之所以要判她的罪是要讓她知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錯了,以後行事時不要那麼衝動。

可是現在,周雨婷的身份一下子發生了轉變,變成了他的未婚妻,他要是就這麼放了周雨婷的話,那麼無疑有徇私之嫌了,傳出去的話對他或者對侯府都不好。

所以,他現在要以未婚夫的身份替周雨婷來挨這二十板子,這樣一來外界也就無話可說了。

幾名行刑的衙役面面相覷了一番後不由得望向了羅鳴,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縣太爺讓手下的衙役打自己的。

羅鳴一時間也犯了難,不執行李雲天的命令吧,那就是抗命不遵,可執行李雲天的命令,那無疑就是犯上了。

「還愣著幹什麼,快打。」李雲天等了一會兒,見四周沒有動靜,忍不住衝著那幾名行刑的衙役喝道。

「小的們不敢。」幾名衙役撲通一下就跪在了那裡,誠惶誠恐地說道。

「大人,讓屬下代你來挨這些板子吧。」羅鳴回過神來,快步走到李雲天面前,單膝跪下說道。

「大人,你公務繁忙,還是讓卑職來吧。」趙華也走了過去,單膝跪在一旁,沉聲說道。

「大人!」大堂裡的巡檢司軍士見狀,紛紛單膝跪下,異口同聲地喊道。

周雨婷詫異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她沒有想到李雲天要替她受過,很顯然那二十板子是替她挨的,更沒有想到趙華和羅鳴等人拒絕執行李雲天的命令。

從那些軍士的臉上她看見的並不是對李雲天的畏懼,而是充滿關切的神情,這令她倍感驚訝,她自幼在軍營長大,自然知道立威易,可是令士兵們心服口服,在他們心中樹立威信卻非常難,而李雲天無疑做到了這一點。

「本官是替本官的未婚妻挨罰,你們攪合進來算什麼?」李雲天見狀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開心,他發現自己以前的事情並沒有白做,竟然在巡檢司的軍士中有著如此高的威望。

聽聞此言,羅鳴和趙華倍感震驚,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誰也想不到候爺府的三小姐竟然會是李雲天的未婚妻。

白袍青年也滿是驚愕的神色,看得有些雲山霧罩,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離奇了,先是李雲天這個小小的巡檢司巡檢硬扛了何家和忠勇侯府,接著又莫名其妙地要替周雨婷挨板子,現在又蹦出來是周雨婷的未婚妻,實在令人大跌眼鏡。

「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是本姑娘什麼人,憑什麼管本姑娘的事情!」

隨後,現場的人紛紛看向了周雨婷,周雨婷的臉頰頓時就是一紅,她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大家眼中的笑話,咬了一下嘴角後冷冷地瞪著李雲天,她現在恨死了李雲天,哪裡會領他的情。

「你即使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候爺府的聲譽著想!」李雲天抬頭看了一眼俏面含霜的周雨婷,苦笑了一聲,提醒著她。

雖然周雨婷不承認與李雲天之間的關係,不過兩人之間的親事已經由家裡作主,三媒六聘的流程基本上已經完成,現在只差等李雲天弱冠後正式娶周雨婷進門。

所謂三媒六聘,也叫三書六禮,是正統的婚事所必須具備的流程,古代的大戶人家尤其看重。

三書即聘書、禮書和迎書。

聘書:訂親之文書,在納吉時,男方交予女方之書柬;

禮書:過大禮時所用的文書,上面列明瞭彩禮的物品和數量;

迎書:迎娶新娘之文書,新娘過門時,男方給女方的文書。

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

納采:男方準備禮物,請媒人向女方家說媒;

問名:女方家中若有意男方,則把寫有女方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給男方;

納吉:男方家占卜吉凶,如果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不相沖相剋,那麼婚事已經初步議定;

納徵:又稱過大禮,即男方把聘書和禮書送到女方家;

請期:男方家定下婚姻的良辰吉日,並爭得女方家同意;

親迎:婚禮當天,男方帶迎書到女方家,進家門前要先到女方家的祖廟行拜見禮。

對於李雲天和周雨婷,兩人現在就剩下六禮中的「親迎」,以雙方的家世是斷斷不可能退親的,否則的話兩家人都丟不起這個臉面,會被外人嘲笑。

而且,即使是退親,那麼也要由男方家來提,如果女方家退親的話,女方的父母會吃官司,受到責罰。

所以在李雲天看來他和周雨婷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麼他替周雨婷挨板子也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看著周雨婷受刑吧。

李雲天知道周雨婷心高氣傲,而且性格看起來很倔強,沒那麼容易勸住她,故而只有用候爺府的顏面來壓她了。

果然,聽到李雲天搬出了候爺府,周雨婷咬著嘴唇不說話了,臉頰漲得通紅,她知道李雲天說的沒錯,如果她在這裡挨打了的話,那麼絕對會成為京城的笑料。

「打!」李雲天見狀深深吁出一口氣,然後衝著跪在一旁的羅鳴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沒想到今天這麼倒霉,稀裡糊塗地就吃了一頓板子。

羅鳴見李雲天心意已決,唯有遵命行事,喊來了一名經驗老道的衙役,兩人各自拿著一根新的水火棍站在了李雲天的兩側,他準備親自來執行這個刑罰。

在現場人的注視下,羅鳴和那名衙役掄起水火棍,啪啪地打起了李雲天的板子,聲音清脆,響徹整個大堂。

很快,李雲天的臀部的褲子就浸出了鮮血,他感覺屁股上火辣辣地疼,咬緊牙關死死地硬撐著。

周雨婷神情複雜地望著在那裡挨板子的李雲天,她原本認為看見李雲天挨打她的心裡會很痛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有一種莫名的黯然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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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10-13 15:25:11

第五十八章 幽怨

二十板子打完後,李雲天臀部的褲子已經被鮮血浸透,鮮血淋淋,羅鳴把水火棍一扔,連忙和李大牛架起了他。

白袍青年見狀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了欽佩的神色,他此時非常佩服李雲天,不僅巧妙地斷了周雨婷和何仁偉的案子,而且還能放下縣太爺的官威挨板子,這份心胸和魄力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怪不得巡檢司的這些人對李雲天敬畏有加了。

現在他不由得開始慶幸起來,幸虧李雲天打了何仁偉三十板子,把案子給了結了,否則的話單單以何仁偉周雨婷,如果傳到了忠勇侯府,即使何天顏也保不住何仁偉的小命,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他。

如今,李雲天打了何仁偉,也算是給周雨婷出了一口氣,這就使得事情有了轉緩的餘地。

「晚上有住的地方沒?」李雲天被羅鳴和李大牛架著來到周雨婷面前,微微一笑,臉色蒼白地問道。

由於臀部的劇痛,他的雙腿已經麻木,用不上一絲的力道,不得已只能由人架著走。

面對李雲天的關心,周雨婷咬了咬嘴唇,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快步走出了大堂。紅衣丫環向李雲天福了一身,連忙和幾名護衛追了過去。

「看著點兒她們。」望著周雨婷的背影,李雲天無奈地搖了搖頭,沉聲吩咐一旁的趙華。

趙華一擺手,幾名巡檢司的軍士就悄悄尾隨在了周雨婷等人的後面。

李雲天早已經看出來了,周雨婷突然來到白水鎮並不是來看望他這個未婚夫的,按照禮儀的話,兩人在成親前不能見面。

所以,從周雨婷對他的惡劣態度以及周雨婷的倔強衝動的性格上,他已經猜到了周雨婷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來找他讓他退親的,原因很簡單,除了親事外兩人沒有任何交集。

為了防止又有什麼不長眼的傢伙惹到周雨婷,李雲天唯有讓巡檢司的人看著她,把一些不好的苗頭消滅在萌芽中。

「你去找保人,什麼時候保人來了能證明何仁偉的身份,那麼本官什麼時候放他走。」離開巡檢司前,李雲天沉聲吩咐了白袍青年一句,他並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過多得糾纏。

白袍青年可以離開,但是那些手下則沒有那麼幸運,通通被關進了巡檢司的大牢,在裡面吃起了牢飯。

「這是怎麼了?」當李雲天被羅鳴和李大牛架著走進陳府後宅陳凝凝所住的院子時,陳凝凝急匆匆從屋子裡走出來,神情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她現在還不知道巡檢司發生的事情。

李雲天虛弱地向她笑了笑,一臉的無奈和鬱悶,誰能想到周雨婷會忽然來白水鎮,而且還正好「栽」在了他的手裡。

鎮上的大夫很快就被請來給李雲天臀部的傷口上藥,望著李雲天血淋淋的屁股,陳凝凝不由得心疼得落下了眼淚,同時心裡還有一絲嫉妒。

此時她已經知道了周雨婷的事情,面對李家未來的正室,她的感情非常複雜,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在心頭,心情無比黯然。

「老爺,羅班頭也是,下手怎麼這麼沒輕沒重,給打成了這樣。」大夫離開後,陳凝凝坐在邊,吧嗒吧嗒地在那裡掉著眼淚。

「夫人,你這就不懂了吧,表面上看來傷得挺重,其實是做給外人看的,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沒有傷到筋骨,休息幾天就緩過來了。」李雲天趴在上,笑著安慰著陳凝凝。

羅鳴可謂出身站班世家,從小就學如何打板子,雖不敢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用爐火純青形容也不為過,他和另外一名衙役很好地拿捏住了方寸,使得李雲天順利地度過了這一關。

「老爺,你說妾身是不是去看看周小姐?」陳凝凝這才安心,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花問道。

雖然周雨婷現在還沒有過門,不過她的正室身份很難動搖,按照禮儀陳凝凝應該去拜見她。

「明天再去吧,現在她估計正在氣頭上。」李雲天也感到一陣頭疼,不知道陳凝凝是否合適去見周雨婷,想了想後說道。

此時,白水鎮一家客棧的後院,一個環境幽雅的小院裡。

周雨婷氣呼呼地拎著一把劍砍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殘枝斷葉,一片狼藉,她的嘴裡唸唸有詞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從小就被忠勇侯溺愛,否則也不會闖到湖口縣逼迫李雲天退親,哪裡受過今天這樣的窩囊氣,被李雲天劈頭蓋臉地一通教訓。

最可氣的是她竟然找不出理由來反駁李雲天,只能硬生生地看著李雲天在那裡「耀武揚威」。

由於白水鎮過往商賈眾多,因此周雨婷來到客棧的時候後院的雅捨裡已經住滿了人,只剩下這個小院是給貴賓預留的,掌櫃的又不認識她,一開始自然推脫說後院雅捨已經客滿,讓她住樓上的客房。

不過,當一名巡檢司的軍士湊在客棧老闆的耳旁低語了幾句後,客棧老闆的態度頓時大變,連忙恭敬地把周雨婷一行人請到了後院的那個小院。

紅衣丫環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是一壺茶和兩個茶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倒了一杯茶後迎著周雨婷走了過去。

「讓你凶,讓你欺負我,讓你假好心……」走近周雨婷後,紅衣丫環禁不住以手掩口,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周雨婷原來是衝著李雲天在那裡生著悶氣。

在紅衣丫環的印象裡,周雨婷可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面對著李雲天簡直毫無還手之力,被李雲天三言兩語就問得啞口無言。

「小姐,你在這裡也念叨了姑爺半天了,是不是喝口茶清清嗓子。」來到周雨婷身旁,紅衣丫環笑盈盈地說道。

「這種奸滑耍嘴之輩想要當本姑娘的夫君,簡直癡心妄想。」周雨婷見紅衣丫環稱李雲天為姑爺,不滿地白了她一眼,氣鼓鼓地端起茶杯把裡面的涼茶一飲而盡。

「小姐,依我看你這回可能不會白來一趟湖口縣,李公子雖說是一介書生,可是性子卻很硬朗,如果你提出退親的話十有八九他會同意。」從周雨婷手中接過茶杯後,紅衣丫環笑著望著周雨婷。

「他有這個膽子?」周雨婷覺得有些奇怪,狐疑地問道。

「小姐,剛才我向客棧裡的夥計打探了一下,李公子的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先剿水匪,再審冤案,後除惡霸,簡直大快人心,在鎮上的口碑非常好。」紅衣丫環來了精神,津津有味地把李雲天來湖口縣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得知李雲天來湖口縣已經娶了兩房妾室後,周雨婷的柳眉微微一蹙,沒想到李雲天竟然是個好色之徒。

「對了小姐,李公子還給聖上寫了一道請罪的奏章,要投筆從戎去邊疆殺敵,馬革裹屍以報君恩。」興致勃勃地講完了李雲天來湖口縣的經歷後,紅衣丫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笑著向周雨婷說道。

周雨婷聞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微蹙著柳眉坐在了石椅上,她沒有想到李雲天來了湖口縣短短一年間竟然做出了如此多令她意外的事情。

「小姐,我覺得你幸好決定讓李公子退親,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見了,他能言善辯,以後吵架的話你根本就吵不過他。」紅衣丫環見周雨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微微一笑,趁熱打鐵地說道,故意刺激周雨婷。

周雨婷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她是候爺府的千金小姐,自幼嬌生慣養,不清楚退親後果的嚴重,可紅衣丫環一清二楚。

要是李雲天真的在周雨婷的要求下退了親,那對候爺府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侯爺捨不捨得懲罰周雨婷她不知道,但她和那幾個護衛由於沒能阻止周雨婷的這個舉動肯定要被侯爺收拾。

所以,紅衣丫環並不希望看見周雨婷和李雲天的親事被毀了,因此旁敲側擊地使出激將法,她對周雨婷的性格非常清楚,絕對不會認輸,肯定會迎難而上。

「本姑娘從來都不喜歡耍嘴皮子。」周雨婷知道自己鬥嘴鬥不過李雲天,冷哼了一聲,拿起手裡的長劍,面罩寒霜地用一塊布擦拭著劍身。

她的這把劍非常鋒利,削鐵如泥,是忠勇侯的心愛之物,她及笄那一年的時候傳給了她。

「小姐,其實我覺得李公子為人還不錯,他至少不畏強勢,公平地斷了你和那個姓何的案子。」

紅衣丫環很清楚周雨婷從小就喜歡舞刀弄劍,跟忠勇侯一樣,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果不是李公子給那個姓何的下個套,打起官司來的話,咱們還真的很難從這個案子裡脫身。」

「哼,一點兒小聰明而已,等真得到了戰場上說不定嚇得尿褲子!」心煩意亂的周雨婷不想再談及與李雲天有關的事情,伸手挽了一個劍花,動作瀟灑地把長劍插回了劍鞘,抬步向屋裡走去,「我餓了,讓廚房開飯吧。」

紅衣丫環見狀無奈地笑了笑,起身去廚房吩咐去了,周雨婷性格倔強,要想使她改變退親的主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謂路漫漫其修遠兮,還是一點一點地來吧。

第二天一早陳凝凝就開始梳洗打扮,整理好了裙裝和儀容後趕往客棧拜見周雨婷,這是她與未來的正室第一次見面,當然要給周雨婷留下一個好印象。

由於周雨婷還沒有起,她就在客廳裡等著,不過到日上三竿也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周雨婷有意晾她還是怎麼的。

不過,她也並不著急,悠閒地在那裡品著茶,自從德安縣回來後,她的心境已經成熟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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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3 15:31:12

第五十九章 驚人消息

周雨婷還真的不是刻意要晾著陳凝凝,她昨天晚上在上輾轉反側地想著心事,直到臨晨才入睡,自然也就起來晚了。

而且,陳凝凝特意叮囑紅衣丫環不要打擾周雨婷的睡眠,畢竟周雨婷是未來的正室,她在這裡等著屬於天經地義的事情。

周雨婷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升得很高,得知陳凝凝來拜見後她感到很奇怪,自己和陳凝凝並沒有什麼交情。

經過紅衣丫環的提醒後,她這才明白過來陳凝凝是給自己「請安」來了,從名義上來說她現在是李雲天的未婚妻,以後是要執掌李家的後宅大權,陳凝凝自然要與她打好關係。

周雨婷其實並不想見陳凝凝,她現在心裡萬分討厭李雲天,不想與李雲天扯上一丁點的關係,而陳凝凝的拜見無疑等於承認了她是李雲天未婚妻。

由於李雲天剛剛替她挨了一頓板子,所以周雨婷決定等李雲天屁股上的傷勢好了後就跟他提退親的事情。

不過,既然陳凝凝已經「殺」上門來,那麼周雨婷豈會退縮,於是在紅衣丫環的伺候下梳洗打扮,依舊是一身男裝,白衫飄飄,英姿颯爽。

「周小姐。」周雨婷進入客廳時,陳凝凝正坐在那裡喝著茶,見狀連忙起身,巧笑嫣然地向她福了一身,行了一禮。

陳凝凝本想喊周雨婷「姐姐」,思來想去還是稱呼她「周小姐」比較妥當,再怎麼說周雨婷現在還沒有過門。

「陳小姐請坐。」望著清純靚麗、溫婉優雅的陳凝凝,周雨婷微微怔了一下,她沒想到李雲天的這個妾室竟然有著閉月羞花般的容貌和典雅高貴的氣質,於是頗為驚訝地向陳凝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陳凝凝並沒有提及李雲天的事情,而是向周雨婷介紹了九江府的風土民俗和人文景觀,她已經準備好了一艘畫舫,如果周雨婷有興致的話可以陪著周雨婷在鄱陽湖上遊玩,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遊湖的好季節。

由於陳凝凝待人謙和有禮,性格又表現得爽朗大方,完全沒有那些大家閨秀身上的做作,因此使得周雨婷很快就對她產生了好感,進而被陳凝凝的言語打動,決定去鄱陽湖上遊玩。

反正她來湖口縣也沒什麼事情,而李雲天屁股上的傷勢短時間內難以恢復,不如遊湖打發時間。

周雨婷哪裡知道,陳凝凝的爽朗大方是故意做給她看來博取她的好感,以此來接近她,因為陳凝凝看出她是一個開朗直爽的人,故而投其所好。

與陳凝凝的心機和城府相比,思想單純的周雨婷哪裡是對手,不知不覺間就被陳凝凝掌控了局勢。

得知陳凝凝要帶著周雨婷遊湖的消息後,李雲天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意味著他可以清淨幾天,不用再被周雨婷糾纏。

由於屁股上的傷勢,李雲天接下來的幾天都是趴在上度過的,在上處理手頭的一些公務。

在此期間,白袍青年從九江城請來了一個有名的鹽商來給何仁偉作保,他本來想找曾經打過交道的陳展鵬,可惜陳展鵬上個月就去了揚州城,否則的話陳展鵬當時肯定會在酒樓裡陪他們喝酒。

「大人,有一個水匪來報信,說吳刀疤今天晚上要偷襲兩位夫人!」這天下午,李雲天正在院子裡漫步著的時候,羅鳴急匆匆走了進來。

「什麼?」他屁股上的傷勢現在已經基本上不礙走路,聞言頓時驚訝地望向了羅鳴。

吳刀疤是鄱陽湖上三大水匪之一,是鄱陽湖上最能打的一個悍匪,因為年輕的時候在一次與另外一夥水匪火並時身上佈滿了刀傷,留下了令人不少蚯蚓似的疤痕,故而有了這個外號。

李雲天感到很奇怪,吳刀疤在鄱陽湖上的地盤並不在湖口縣水域,所以兩人可謂無怨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周雨婷和陳凝凝下手。

為了保證周雨婷和陳凝凝這次遊湖的安全,陳家安排了二十多名大漢隨行保護,而且走得都是安全水域,一到晚上就上岸住宿,按理說應該萬無一失。

再加上李雲天是湖口縣知縣,水匪們沒必要去招惹一個曾經剿滅了王三的縣太爺。

「王三的妹妹王氏投奔了吳刀疤,深受吳刀疤的愛,吳刀疤是在她的挑唆下要對兩位夫人下手。」羅鳴知道李雲天感到詫異,他當時聽了這個消息也非常驚訝,隨後解釋道。

「兩位夫人今天晚上在那裡住宿?」李雲天聞言頓時感到一陣頭疼,連聲問道。

上次圍剿王三老巢的時候,王三的妹妹,也就是魏坤的老婆出去辦事,並不在島上,故而成了漏網之魚,沒想到她竟然投靠了吳刀疤。

魏坤已經被張有德殺了,王三秋決的時候也要在九江城被砍頭,王氏對李雲天恨之入骨,那麼吳刀疤要襲擊陳凝凝和周雨婷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根據行程應該到了武寧縣寧水鎮。」羅鳴想了想,沉聲回答。

「寧水鎮?」李雲天的眉頭頓時就是一皺。

武寧縣屬於南昌府,這就使得事情變得非常麻煩,他可以肯定寧水鎮巡檢司不是吳刀疤的那伙水匪的對手,保不准還會坐視陳凝凝和周雨婷被擄走。

由於現在時間緊急,要想救兩人的唯一辦法就是帶白水鎮巡檢司的軍士前去增援,可如此一來李雲天無疑就觸犯了大明的律例,私自帶兵進入他人轄縣可是非常重的罪名,必將引發九江府和南昌府的一系列糾紛。

看來王氏的這一招果然狠,使得李雲天顧慮重重。

「大人,要不然讓屬下帶人換上便裝趕往寧水鎮,把兩位夫人帶去寧水鎮巡檢司!」羅鳴見李雲天皺著眉頭在院子裡來回踱著步子,於是試探性地說道。

羅鳴的盤算非常好,只要陳凝凝和周雨婷進了寧水鎮巡檢司,那麼寧水鎮巡檢司的人就算再不想管這件事情,那麼也不得不與水匪對抗,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水匪衝進巡檢司抓人。

「你認為寧水鎮巡檢司的軍士比以前趙巡檢的手下如何?」李雲天停下腳步,苦笑著向羅鳴說道。

羅鳴聞言頓時沉默了,鄱陽湖周邊巡檢司的狀況大同小異,都有不少老弱病殘在濫竽充數,再加上裝備簡陋,故而士氣低落,平時也就盤查一下過往的行人和車船,讓他們與水匪作戰,恐怕一觸即潰。

他們只不過是被強征來服徭役,在巡檢司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豈會跟水匪拚命?

「那個水匪有沒有說他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沉吟了一下後,李雲天打破了現場的沉寂,不動聲色地問道。

「吳刀疤召集了幾股水匪,準備一起去抓兩位夫人,不僅給大人一點兒顏色看看,而且還要向大人和陳老爺勒索巨額贖金。」

羅鳴已經向那名水匪詢問了詳細情況,開口答道,「昨晚吳刀疤等水匪頭子在一起喝酒被他無意中聽到,他不想再做水匪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所以就來給大人報信,希望大人能賞給他一筆銀子,讓他可以遠走他鄉。」

「那些水匪有多少人?」李雲天聞言點了點頭,神情變得凝重。

「至少有七八百吧。」羅鳴想了一下,給出了一個答案。

「給他一百兩銀子。」李雲天微微皺著眉頭,隨後吩咐羅鳴,「讓趙巡檢來本官這裡,再派人去通知李滿山,令他火速帶人前來增援。」

羅鳴不敢怠慢,向李雲天拱了一下手,快步離去。

「想跟我鬥,你們還差得遠!」李雲天立在院子裡沉思了一陣,雙目猛然閃過一道寒光,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

很快,陳伯昭和趙華來到了李雲天的書房,兩人並不知道吳刀疤在王氏的攛掇下要襲擊陳凝凝和周雨婷的事情,等知道了這件事情頓時大吃一驚。

趙華以前和寧水鎮巡檢司打過交道,他可以肯定,只要吳刀疤帶領那數百名水匪進入寧水鎮,那些傢伙絕對會望風而逃,等到水匪走了再回來虛張聲勢地收拾殘局。

「賢婿,如果周小姐出事的話,那後果可不堪設想。」陳伯昭神情擔憂地望著李雲天,雖然他心裡擔心陳凝凝的安慰,但很顯然周雨婷才是此次事件的關鍵,萬一周雨婷有什麼意外,無法向忠勇侯府交待。

由於李雲天對外嚴密封鎖了周雨婷的身份,所以現在知道周雨婷是忠勇侯府三小姐的人寥寥無幾,這或許是不幸中的大幸。

「岳父放心,本官這就帶人前去保護他們。」李雲天安慰了陳伯昭,沉聲向趙華說道,「趙巡檢,立刻調集巡檢司所有兵力,跟隨本官一起前往寧水鎮。」

「大人,那裡不是我們的轄區,貿然前往恐怕會引發糾紛。」趙華知道李雲天關心陳凝凝和周雨婷的安危,不過他不得不提醒李雲天。

「本官已經想好了對策。」李雲天聞言有條不紊地說道,他並沒有解釋是什麼對策,趙華自然也就不敢問。

不久後,巡檢司的軍士全部出動,全副武裝地在碼頭上列隊,依次進入數艘大船的船艙,這使得四周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岳父,這裡的一切都交給你了。」臨上船前,李雲天衝著陳伯昭拱了一下手,然後在趙華和羅鳴的簇擁下大步上了船。

等那幾艘裝滿了巡檢司軍士的大船離開碼頭,陳伯昭心事重重地回了陳府,面對來勢洶洶的吳刀疤,也不知道李雲天此次前去是凶是吉。

即使李雲天在寧水鎮救了陳凝凝和周雨婷,但他的這次帶兵跨境之舉,又該如何向武寧縣和南昌府交待?

「老爺,這是姑爺讓妾身交給老爺的信。」回到家,陳伯昭剛落座,他的老妻就把一封信交給了他。

陳伯昭聞言感到頗為詫異,有什麼話李雲天不好當著他的面說,竟然要寫信。

「天呀!」等看完了李雲天的信,陳伯昭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老爺,什麼事兒?」老妻見陳伯昭一臉的驚愕,連忙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陳伯昭回過神來,把信往懷裡一塞,沉聲吩咐一旁的丫環,「通知各位族老,老爺有事要找他們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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