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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3 21:03:17

第80章 規劃

幾天後,一個消息從彭澤縣縣衙大牢傳出,把趙燕和張坤移送到九江府府衙大牢的前一天晚上,趙燕畏罪自殺,把腰帶拴在囚室窗戶的鐵柵欄上自盡身亡,經仵作驗屍後被趙家的人接回去下葬。

得知這個消息,李雲天感到有些惋惜,如果不是張坤心性偏激,想要報復趙家的話,趙燕恐怕會有另外一種人生。

十月中旬,在陳伯昭等九州商會執事的陪同下,李雲天視察了白水鎮交易市場的建設進度。

鄱陽湖位於長江中下游,是一個重要的水陸運輸樞紐,而白水鎮位於鄱陽湖流入長江的湖口,具有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

李雲天很早就有了在白水鎮建設一個交易市場的想法,按照他的計劃,可以利用白水鎮的地理優勢把它打造成一個長江水路上的交易中心。

南下北上和東來西往的商旅可以在白水鎮進行商貿交易,大大減少中間運輸的時間。

由於屬於是民間設施,所以交易市場由陳伯昭牽頭興建,九州商會各位執事出資,會員們則不必出錢,以免有攤派的嫌疑。

自然了,市場建成後的權益屬於陳伯昭和那些執事,每人按出資的百分比享有相應的權益,其中陳伯昭財大氣粗,投資比重佔了一半。

與此同時,與交易市場相配套的碼頭也在如火如荼的建設中,碼頭的建設屬於公益項目,故而由湖口縣縣衙出資興建。

不過,九州商會也為修建碼頭出了一筆錢,理所當然,等碼頭建成後交予九州商會管理。

李雲天正好趁著修建碼頭的機會,把縣衙戶房裡那些從王三和張有德那裡收繳來的錢財花費出去。

他可以肯定,這個碼頭建造好後能給湖口縣的百姓帶來巨大的收益,而且目前已經帶來了實惠。

因為修建這兩個項目的民壯全部都是湖口縣的人,不僅每個月的薪酬不錯,伙食也很好,羨煞了不少外縣人。

作為一個新興的交易市場,首先要做的就是拓展市場,打響知名度,讓外界知道它的存在。

所以李雲天前段時間才找了王宇,讓王宇牽線搭橋結識江西的幾大布商,所謂衣食住行,他準備從布料方面下手,讓白水鎮交易市場逐漸打入江南的商圈。

在王宇的周旋下,十月底,江西幾大布商從南昌城來了白水鎮,李雲天親自接待了他們,領著他們參觀了交易市場工地和碼頭工地,兩處工地都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李雲天向幾大布商詳細闡述了交易市場未來的發展前景,更是分析了交易市場對江南商界可能產生的影響,使得那幾大布商不時地點著頭,對眼前這位年輕的縣太爺是刮目相看。

本來,幾大布商前來白水鎮是因為王宇的人情,他們並不認為小小的白水鎮有何發展前途。

可當聽了李雲天對交易市場的規劃和分析,尤其是正在興建的貨運碼頭,立刻對這個交易市場的前景產生了興趣。

見到李雲天之前,他們原本以為李雲天只不過會審案而已,萬萬沒想到他在商業上也如此精通,著實出乎了眾人的預料。

為了能使那幾大布商安心,李雲天有意無意中透露出年底即將與周雨婷成親的消息,而周雨婷是忠勇侯的女兒。

幾大布商對李雲天也有所瞭解,知道他是新科進士,師從內閣閣老楊士奇,年前的時候正是在楊士奇的幫助下從白水鎮被王三一夥襲擊的事件中全身而退。

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未來的老丈人也如此厲害,竟然是一個侯爺,雖然他們並不認識忠勇侯,但想必也是一個身居高位的勳貴重臣。

有楊士奇和忠勇侯為李雲天保駕,那麼年紀輕輕的李雲天在仕途上的成就將不可限量,即使他們看不上白水鎮這個交易市場,那麼也要給李雲天面子,適當地進行表示。

俗話說的好,所謂山不轉水轉,像李雲天這種兩榜出身的進士,以後不是在京城擔任要職就是地方上的重臣,即使那幾個布商現在用不上李雲天也可以為兒孫們鋪路。

故而,綜合多方面的因素,幾大布商紛紛表示願意在白水鎮交易市場做生意,只要交易市場和碼頭修建好後他們就會派人入駐。

李雲天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給幾大布商送行的晚宴上,他與眾人觥籌交錯,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攙扶回了陳凝凝的臥室。

周雨婷和陳凝凝正在和陳府的女眷們說著話,得知李雲天醉酒被人抬回來,連忙趕了過去,望著躺在上呼呼大睡的李雲天不由得搖了搖頭。

她就不明白了,李雲天怎麼會和那些商人混在一起,還喝得大醉而歸,豈不是有失他縣太爺的身份?

按照古代社會地位的排名,士農工商,商人排在四類人士之末,雖然有錢但社會地位低下。

「你們下去吧。」等一名丫環打來了熱水,陳凝凝不動聲色地招呼了一聲,屋裡的丫環於是紛紛退了下去。

陳凝凝把毛巾打濕,微笑著遞給了望著李雲天生著悶氣的周雨婷,雖然她很想給李雲天擦拭額頭上的汗漬,可是有周雨婷這個未來的正室在,她自然要讓給周雨婷。

「喝得這麼醉,別人把你賣了都不知道!」周雨婷坐在邊,一邊給李雲天擦著臉頰,一邊嘀咕著,對李雲天這次醉酒顯得頗為不滿。

「能賣了我的人現在還沒出生呢。」忽然,酣睡中的李雲天抓住了周雨婷的拿著毛巾的手,笑著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澈,沒有絲毫的醉意。

「你沒醉?」周雨婷見狀頓時吃了一驚,一臉愕然地望著李雲天。

「本來已經醉了,結果聽見有人要賣了我,於是就給嚇醒了。」李雲天從周雨婷手裡拿過毛巾,擦了一把臉後笑瞇瞇地說道。

「下次我不說了,直接把你捆了拿出去賣掉!」周雨婷聞言噗哧一聲,然後板起臉說道。

「凝兒,讓廚房下碗麵條,剛才我光顧著喝酒了,沒吃幾口飯。」李雲天笑了笑,起身坐在了桌旁,伸手揉了揉額頭兩邊的太陽穴,有些鬱悶地說道,「沒想到那些傢伙竟然這麼能喝,差一點就把我給撂倒了。」

陳凝凝聞言笑了笑,去廚房親自給李雲天煮麵,李雲天喝得越多,表明與幾大布商之間的關係也越好。

「活該你難受,這種事情你就不能讓別人來做?堂堂一個知縣竟然去陪那些沒良心的奸商喝酒!」周雨婷給李雲天倒了一杯熱水,不滿地坐在一旁,望著他說道。

「這話你可就說的不對了,商人逐利無可厚非,他們帶動了貨物的流通,繁榮了商貿,促進了經濟,不能說沒有良心,要是能善加掌控,必將成為經世治國的一大助力。」李雲天知道像周雨婷這種出身豪門的子弟看不起商賈,喝了一口水後笑著說道。

「反正我說不過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周雨婷忽閃了幾下眼睛,覺得李雲天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對了,聽說候爺府今天來信了,侯爺在信上說了什麼?」李雲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放下手裡的茶杯,笑著問道。

「我爹說了,如果你要是欺負我的話,他就要用老丈人的身份來罰你。」周雨婷聞言狡黠地一笑,仰著下巴向李雲天說道,顯得意氣風發。

「這可是天大的冤枉,歷來都是你欺負我,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李雲天一臉鬱悶地望著周雨婷,他現在不僅要面對刁蠻的周雨婷,而且還要應付那個護短的老丈人。

「哼,你還說呢,哪次你不把我氣得夠嗆!」周雨婷小嘴一翹,衝著李雲天翻了一個白眼。

「我要是逆來順受的話,這麼好的老婆可就要飛了!」李雲天笑了起來,伸手握住了周雨婷的一雙白嫩的柔荑,一邊輕輕揉著一邊笑瞇瞇地說道。

他覺得很奇怪,按理說周雨婷從小習武,手上應該粗糙才對,可是依舊滑嫩,他想來想去也只能說周雨婷就是這種體質。

周雨婷聞言臉頰不由得一紅,嬌羞地低下頭,李雲天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李雲天那幾次把她氣了一個半死的話她豈會留在湖口縣,說不定早已經逼著李雲天退親,然後返回京城。

「我爹在信上沒說罰你,他誇你在湖口縣幹得好,讓我收斂小姐脾氣,不要欺負你。」好一會兒,周雨婷抬起了頭,咬著嘴唇,臉頰紅潤地望著李雲天。

就在這時,房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陳凝凝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和兩樣小菜。

周雨婷見狀慌忙把手從李雲天的手裡抽出來,臉頰紅撲撲的,生怕被陳凝凝看見,畢竟她和李雲天還沒有成親,私下裡親暱一些還沒什麼,要是被外人看見了可就不好了。

陳凝凝其實已經注意到了屋子裡的一幕,佯裝不知的樣子,把雞蛋面和兩碟小菜擺在了桌上,李雲天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老爺,下午縣衙那邊傳來了一個消息,有建昌州的一個百姓前來告狀,狀告其岳父霸佔了他五百兩銀子,把他們夫婦趕出家門。」等李雲天吃完了雞蛋面,陳凝凝笑著向他說道。

「建昌州?」李雲天微微一怔,建昌州隶屬於與九江府相鄰的南康府,如果都在九江府這還好說,他還能想辦法周旋,可這並不是一個府的,他要是管起來的話就屬於狗拿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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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3 21:07:18

第81章 來者不善

「凝凝,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周雨婷還是第一次遇見女婿告老丈人的事情,頓時產生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望著他。

「我也不是很清楚具體的事由,縣衙已經把他的狀子給退了回去。」陳凝凝見李雲天沉默不語,知道他不想管這件事情,於是笑著說道。

周雨婷不由得感到有些意興索然,寒暄了一會兒後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起身回房睡覺去了。

「老爺,看來你的威名已經傳到了臨府,那裡的百姓既然都來找你伸冤。」等周雨婷離開後,陳凝凝笑著給李雲天寬衣解帶,伺候他安歇。

「唉,盛名雖好,可有時候卻要為其所累,我若管了那個閒事,則名不正言不順。」李雲天頗為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總不能越俎代庖去幫那個建昌州的百姓討要銀子,如此一來置建昌州的知州於何地?

第二天上午,李雲天親自到白水鎮鎮外給那幾名布商送行,給予了他們很高的禮遇,畢竟等交易市場建好後他還指望著那幾個布商撐門面。

「大人,前面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把路給堵了。」返回鎮裡的時候,李雲天正在和陳伯昭商量著九州商會的一些事情,馬車忽然停下,車伕的聲音從門簾外傳來。

李雲天掀開門簾一看,只見前方的路上圍著不少人在看熱鬧,好像有女人在哭訴著什麼。

「去看看怎麼回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後,李雲天吩咐跟在車旁的羅鳴,白水鎮的治安現在一向良好,難道有人當街凌辱婦女?

「大人,有女子攔街鳴冤,把周小姐攔了下來。」羅鳴很快就回來,沉聲稟告,遲疑了一下後又說道,「一名公子與周小姐在一起。」

聽聞此事與周雨婷有關,而且還涉及到一個陌生的男子,李雲天心中感到好奇,隨即下了車,在陳伯昭和羅鳴等人的簇擁下迎著圍觀的人群走了過去,沿途的百姓見狀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人群中,一名穿著粗布衣服的清秀少婦跪在一名穿著藍色錦袍、濃眉大眼、魁梧俊朗的年輕公子面前,聲淚俱下地說著什麼。

立在那名俊朗公子身旁的周雨婷顯得有些尷尬,正在勸清秀少婦去縣衙告狀,可是清秀少婦卻無論如何都不起來。

圍觀的人們正饒有興致地看著熱鬧,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見李雲天來了紛紛住口,現場逐漸安靜了下來。

俊朗公子覺察到周圍有些異樣,抬頭一看,目光落在了李雲天的身上,上下打量著他,好像在猜測著他的身份。

周雨婷望見李雲天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輕鬆了許多。

如果換在以往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地就要幫少婦打官司,可是經歷了上次錢袋一案後她長了一個心眼,不再輕易涉及到案子中去。

清秀少婦也意識到了形勢有些不對,擦了擦眼淚後狐疑地看向了李雲天。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喊冤?」李雲天走到近前,不動聲色地望著清秀少婦。

由於李雲天穿的是便裝,清秀少婦瞅了瞅他,又看了看俊朗公子,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把她的事情告訴李雲天。

「這位才是湖口縣知縣。」周雨婷見她有顧慮,連忙點明了李雲天的身份。

「知縣大老爺,民婦的丈夫在外經商數年,帶了五百兩銀子回來,結果被民婦的爹爹設局灌醉,奪了那些銀子,請大老爺給民婦夫婦作主。」清秀少婦聞言怔了一下,連忙衝著李雲天跪下,一臉悲憤地說道。

「你是哪個鎮的人?」李雲天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看來清秀少婦就是昨天去縣衙上告的那名從建昌州來的百姓的妻子,於是淡淡地問道。

「民婦……民婦是建昌州人氏。」果然,清秀少婦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不好意思地回答。

「建昌州的事情自有建昌州知縣管轄,你如今來到我湖口縣,可謂名不正言不順,本官無法受理。」李雲天微微搖了搖頭,向清秀少婦說道,「有何冤屈你還是去建昌州州衙去上告。」

「知縣老爺,民婦的丈夫去州衙門告了,可是因為是告民婦的爹爹,屬於以下告上,再加上此事只有我們夫婦兩人知道,所以知州大人沒有審理此案,把民婦丈夫亂棍打出。」

清秀少婦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悲憤的神色,高聲說道,「民婦爹爹把民婦夫婦趕了出來,使得民婦夫婦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聽聞大人斷案如神,民婦夫婦這才迫不得已,前來找大人給民婦夫婦作主。」

「你可聽說過各司其職?」李雲天雖然同情清秀少婦,但是他卻不能開這個口子,否則外縣的伸冤者都跑了湖口縣找他,那他豈不是自討苦吃。

「請大人給民婦夫婦指一條活路吧!」清秀少婦聞言,雙目頓時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以頭觸地,長跪不起。

「給她回家的路費,送她們夫婦離開湖口縣。」李雲天不為所動,吩咐了羅鳴一聲後抬步離開。

周雨婷見狀嘴角蠕動了幾下,想要勸李雲天幫幫清秀少婦,她覺得清秀少婦的境遇很慘,不過想到李雲天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的,最後又忍住了。

「閣下好大的官威呀!」不等李雲天走上幾步,一聲冷笑傳來,那名俊朗公子冷冷地望著他,「你就不能發一封公函,與建昌州協商此案?何苦要為難一名弱女子。」

「本官此舉是依律行事,本官雖然同情她們夫婦的遭遇,但是她二人既不是本縣的縣民,又不是在本縣發生的案子,本官有何權限發此公函?」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雲天從一開始就看俊朗公子不順眼,如今見他對自己的態度充滿了敵意,於是停下腳步,不動聲色地問道,「況且本縣連事情的真偽都不清楚,這個公函又該寫些什麼?」

俊朗公子沒想到李雲天的反擊如此犀利,一下子就把他問得啞口無言,不由得怔在了那裡。

「大膽,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見俊朗公子吃癟,一名立在他身後的壯實男子忍不住伸手一指李雲天,沉聲喝道。

「多嘴!」俊朗公子眉頭微微一皺,扭頭呵斥那名壯實男子。

壯實男子聞言連忙低頭退下,然後冷冷地望著李雲天。

「剛才是在下唐突了,李知縣莫怪。」隨即,俊朗公子微微一笑,向李雲天拱手說道。

「本官可以體諒閣下的心情。」李雲天沒想到俊朗公子竟然會主動向自己示好,於是也笑著向他拱手,心中感到此人不簡單,竟然能屈能伸,翻臉比翻書還快。

「我去給他找地方住,中午的接風宴你可一定要來呀。」周雨婷剛才見兩人言語不善,正在暗中著急,沒想到旋即兩人就合好了,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笑著向李雲天說道。

「好。」李雲天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感覺周雨婷與俊朗公子之間的感情好像很好。

周雨婷和俊朗公子談笑著前去客棧,十來名五大三粗的壯漢有條不紊地跟在兩人的身後,腳步穩健,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李雲天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很顯然俊朗公子來者不善,鐵定是來找茬的。

由於突然出現了一個來歷不明,看上去頗有城府,長得也不錯,關鍵是與周雨婷關係密切的陌生男人,李雲天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糟糕了很多,他沒有跟陳伯昭去九州商會轉轉,而是徑直回了陳府,找陳凝凝打探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見到陳凝凝後,李雲天這才知道俊朗公子的身份,怪不得俊朗公子的那個壯實跟班敢當眾呵斥他一個堂堂的知縣,原來此人是威國公的次子魯天行,現任京城五軍都督府之一的後軍都督府從五品的經歷司經歷。

後軍都督府在京城的實力在五軍都督府中是最強的,下轄二十個京衛,因為威國公是後軍都督府的左都督,故而魯天行能就任經歷司經歷一職。

單單從品階上講,魯天行的級別要比李雲天高上三級,不過李雲天是正統科班出身,而魯天行是蔭功受職,所以兩者不可相提並論,也無上下級之分。

尤為重要的是,魯天行和周雨婷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按照周雨婷告訴陳凝凝的說法,她把魯天行當成兄弟。

「老爺,妾身覺得小公爺這次來得有些蹊蹺。」給李雲天講完了魯天行的事情,陳凝凝想了想,笑著向一臉鬱悶的李雲天說道。

「這小子擺明了是衝著那個傻丫頭來的,也不知道他懷著什麼鬼心思。」李雲天苦笑著拍了拍額頭,原本湖口縣的事情就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多出來一個背景深厚、動機不純的魯天行,看來要耗費他大量的精力來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爺什麼時候怕過。」陳凝凝見李雲天傷起了腦筋,走上前輕柔地給他按摩著頭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小子心機深沉,恐怕不好對付。」李雲天閉目養神,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陳凝凝的按摩。

陳凝凝專門跟著縣裡的一位老師傅學過按摩,手法嫻熟輕盈,使得李雲天感到一陣輕鬆和舒暢。

「老爺,那對夫婦的事情你真的不管了?」陳凝凝想起了一件事情,一邊給李雲天按摩,一邊問道。

她覺得李雲天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況且這次又被魯天行將了一軍,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件事情。

「巡按大人即將巡察南康府,如果建昌州發生巨額銀子的盜竊案,你說建昌知州管還是不管?」李雲天微微一笑,有條不紊地說道。

「老爺,你的意思是讓那對夫婦找人上告?」陳凝凝明白了過來,笑著問道,只要在那個老丈人家裡搜出五百兩銀子,那麼老丈人不得不告之官府銀子的來源。

「沒有那麼麻煩,一封匿名信足矣,寫上懷疑州府內有人與事主勾結,故而不敢表明身份,如若州衙不接此案,那麼只有向巡按大人檢舉。」李雲天搖了搖頭,隨口說道。

陳凝凝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李雲天的辦法確實是簡單實用,這樣一來建昌州知州不得不派人前去查探,否則的話就難免失職之罪,必將會受到巡按御史的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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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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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憂心忡忡

中午,周雨婷在酒樓擺酒給魯天行接風洗塵,李雲天前去作陪。

酒宴上,周雨婷和魯天行談笑風生,回憶著小時候在金陵的一些趣事,使得李雲天根本就插不上話,正好面帶笑容地在一旁聆聽,心中感到無比鬱悶。

按照魯天行的說法他此番去南昌城的江西都司辦事,回京的時候特意來湖口縣看望周雨婷。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不過李雲天覺得沒有那麼簡單,眉頭微微皺著。

江西都司隶屬於五軍都督府之一的前軍都督府,他實在想不出來魯天行這個後軍都督府的經歷司經歷來南昌城辦什麼事,可又不好打探,畢竟這屬於軍事上的機密。

這頓飯是李雲天來湖口縣後吃得最壓抑的一次,不僅心情鬱悶,而且還要強顏歡笑,心裡巴不得魯天行盡早離開湖口縣。

出乎李雲天的意料,魯天行並不打算在湖口縣多待,由於還要趕回京向後軍都督府覆命,所以只準備在湖口縣逗留兩三天就走,這讓李雲天無形中鬆了一口氣。

雖然如此可李雲天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於是決定以地主的身份陪著魯天行,直到他離開。

一連兩天魯天行都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第三天他將離開湖口縣,李雲天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太過緊張了一點兒,或許魯天行這次真的是來南昌城的江西都司辦事。

就在魯天行臨走前的晚上,李雲天和陳伯昭前去赴一個晚宴。

晚宴的主人名叫鄭貴,是一個在揚州從事藥材生意的富商,祖籍是白水鎮,二十多年前去揚州發展。

一個多月前,鄭貴回白水鎮祭祖,由於二十年間很少回來,所以準備在白水鎮過年後再去揚州。

這次來白水鎮,鄭貴把一家人都從揚州帶了回來,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住在他在白水鎮的祖宅。

鄭貴對白水鎮正在修建的交易市場和碼頭非常感興趣,他覺得裡面擁有巨大的商機,所以有意想在白水鎮的交易市場投資,並且加入九州商會,因此和陳伯昭走得很近。

這次的飯局是半個月前就定好了的,鄭貴既然要在白水鎮發展,那麼自然要和李雲天打交道,故而讓陳伯昭牽線搭橋。

既然鄭貴如此有誠意,又提前進行了預約,李雲天當然要給他這個面子,故而欣然前去赴約。

鄭貴的祖宅並不在白水鎮,而是白水鎮附近的一個名叫臨水村的村子裡,兩者之間乘車的話不到半個時辰。

鄭家是村子裡的大戶,祖上是大夫,做藥材生意已經一百多年,稱得上是藥材世家。

李雲天和陳伯昭來到鄭家祖宅的時候,鄭貴已經率領著族裡的族老在大門口迎接,他是一個中等身材的國字臉中年人,長著一雙小眼睛,挺著一個大肚子,滿臉笑容地把李雲天迎了進去。

晚宴很豐盛,鄭貴也很健談,觥籌交錯間雙方談笑風生,現場的氣氛溫馨、輕快。

對鄭貴想在白水鎮投資的想法,李雲天表示了歡迎,向他闡述了白水鎮交易市場未來發展的前景,聽得鄭貴不時地點著頭。

酒宴臨近尾聲的時候,李雲天忽然感覺無盡的倦意襲來,他強打起精神,可是上下眼皮卻不由自主地打著架,根本就睜不開。

「大人,是否先去歇息一下?」見此情形,李雲天身旁的鄭貴關切地說道。

「也好!」李雲天打了一個哈欠,點頭同意,他沒想到今天喝得酒竟然有如此大的後勁。

鄭貴於是召來了兩名侍女,把李雲天扶去了廂房,李雲天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來。

酒宴結束後,陳伯昭和鄭貴在客廳裡喝茶聊天,鄭貴對李雲天的評價很高,很難想像李雲天年紀輕輕就有著如此精明的商業頭腦。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到了離開的時候,陳伯昭本想喊醒李雲天一同回白水鎮,可是李雲天睡得很熟,他推了幾下都沒把李雲天推醒。

「陳兄,看來知縣大人不勝酒力,不如晚上在此安歇,明天再回鎮上。」鄭貴見狀不由得開口,笑著說道。

「也好。」望了一眼酣睡中的李雲天,陳伯昭沉吟了一下後點了點頭,反正臨水村距離白水鎮也不遠,明天李雲天完全來得及去碼頭給魯天行送行。

於是,陳伯昭返回了白水鎮,讓羅鳴落下來陪著李雲天,鄭貴將他們安置在了客房裡。

白水鎮,陳宅。

陳伯昭一回來,丫環就把李雲天醉酒留宿在鄭家的消息告訴了等待李雲天安寢的陳凝凝。

「老爺喝醉了?」得知這個消息後陳凝凝感到非常意外,繼而心神不寧,她知道李雲天是從來不會允許自己醉酒的。

「可能老爺喝多了。」那名丫環點了點頭。

陳凝凝的柳眉微微蹙著,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李雲天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而且酒量非常好,既然連陳伯昭都沒有喝醉,他是萬萬不可能喝醉的。

沉思了一會兒後,心中忐忑不安的陳凝凝去找周雨婷,她總覺得這件事情太過蹊蹺。

「鄭家肯定不敢怠慢了他,況且還有羅鳴照看著他。」周雨婷此時已經睡下,被陳凝凝喊醒,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不以為意地安慰著陳凝凝。

「可是,老爺從來都沒有喝醉酒過,這次醉酒非常反常。」話雖如此,可是陳凝凝還是有些不放心,憂心忡忡地說道。

「要不這樣,咱們去一趟臨水村將他接回來。」周雨婷見陳凝凝擔心李雲天,於是笑盈盈地說道。

「這……」陳凝凝聞言頓時猶豫了,先不說她這樣做影響好不好,首先就是得罪了鄭家。

「放心吧,他不過是在外面過而已,能出什麼亂子。」周雨婷伸手攬住了陳凝凝的頸部,笑著說道,「如果你孤枕難眠的話,今天晚上就陪我睡吧。」

陳凝凝聞言,臉頰頓時刷一下就紅了,逃也似地離開了,看得周雨婷忍俊不禁。

第二天一早,羅鳴去廂房裡喊李雲天起,他站在門外喊了半天裡面都沒人回應,於是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隨後,羅鳴的臉色猛然一變,他發現上竟然是空的,李雲天不知道去了哪裡。

來不及多想,羅鳴連忙在廂房所在的小院裡裡尋找,包括茅廁在內,根本就沒有李雲天的蹤影。

這一下,羅鳴頓時就急了,連忙去找鄭貴,鄭貴得知此事大吃一驚,慌忙發動全家的下人尋找。

結果,把鄭宅上上下下翻了一個遍,也沒找到李雲天,他好像之間從鄭宅消失了,急得李雲天團團轉。

鄭家的幾個族老聞言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與鄭貴商量著要不要動員全村的村民尋找,要知道縣太爺無緣無故失蹤了在湖口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老爺,小的昨天晚上起夜,好像看見知縣大人去了後宅。」就在大家心急火燎的時候,一名家僕被管家帶了上來,誠惶誠恐地向鄭貴說道。

「什麼?」鄭貴聞言頓時吃了一驚,趙宅是女眷居住的地方,所以剛才根本就沒有讓人前去搜查。

羅鳴也怔在了那裡,雙目滿是驚訝的神色,而幾位族老更是面面相覷,難道知縣大人在後宅?

「讓後宅的人都來大廳!」很快,鄭貴反應了過來,急聲吩咐管家。

管家快步去了後宅,後宅裡的女眷相繼趕來了前院大廳,她們已經聽說了李雲天可能在後宅的消息,相互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都到齊了嗎?」望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女人們,鄭貴沉聲問管家。

「稟老爺,大小姐沒到。」管家掃了一眼現場的女眷,向鄭貴說道。

「大小姐呢?」鄭貴眉頭微微一皺,望向了人群中的一名穿著黃色衣裙的丫環,她是鄭家大小姐鄭婉柔的貼身侍女。

「大……大小姐還沒起來。」黃衣丫環一臉的驚慌,有些結巴地回答。

「已經什麼時候了,她怎麼還沒起來?」鄭貴聞言,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了。

「大小姐昨天晚上睡得遲。」黃衣丫環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了細微的汗珠,神情變得更加驚慌。

聽聞此言,女眷們轟一聲就騷動了起來,鄭家是大戶人家,後宅可是有許多的規矩,尤其是像鄭家大小姐,根本不可能睡懶覺。

「我看你是想挨家法了!」鄭貴面色一沉,冷冷地瞪了一眼黃衣丫環,然後吩咐一旁的管家,「來人,家法伺候!」

「老爺,婢子招,婢子全招!」黃衣丫環嚇得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那裡,一臉驚惶地說道,「昨天臨晨,婢子看見一個人影進了大小姐的房間。」

「什麼?」聽聞此言,不僅鄭貴,羅鳴和幾位族老也傻在了那裡,如此說來的話那個人影十有八九就是李雲天。

難道,李雲天現在真的在鄭婉柔的閨房裡,那樣的話可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醜聞了,鄭家的臉面可就要被敗壞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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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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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百口莫辯

「婉柔,快開門,婉柔……」

迷迷糊糊中,李雲天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覺得腦袋裡昏沉沉的,有些難受。

「凝兒,這裡是什麼地方?」很快,李雲天就意識到房子裡有些不對勁,好像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於是有些疑惑地問向了被他摟在懷裡睡著的女子。

雖然女子的臉頰被散落在臉上的長髮遮著,看不清她的長相,但在李雲天的記憶裡他現在應該在白水鎮,而白水鎮能與他睡一張的只有陳凝凝。

與此同時,李雲天也聽清了敲門人的喊聲,對「婉怡」這個名字感到非常陌生。

就在他一頭霧水的時候,懷裡的女子動了一下,仰起了頭,是一張精緻的瓜子臉,唇紅齒白,櫻口翹鼻,柳眉彎彎,雙眸似水,臉頰紅潤欲滴,嬌羞無比,她就是鄭貴的長女鄭婉柔。

「你……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我的床上?」李雲天見狀怔了一下,隨即鬆開了鄭婉柔,噌地坐起身,神情驚愕地望著她。

砰的一聲,他的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踹開了,一群人呼啦啦地湧了進來,鄭婉柔連忙用躲進了錦被裡。

「你……你們倆個做的好事!」望著上光著膀子的李雲天,進來的那群人不由得目瞪口呆,站在人群前面的鄭貴伸手指著李雲天和躲進錦被的鄭婉柔,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

面對著鄭貴的指責,李雲天的腦子嗡得一下,變得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如今被捉姦在床,看來這次很難從中脫身。

羅鳴立在鄭貴的身旁,雙目充滿了驚訝的神色,一時間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讓他們先穿衣服吧。」房間裡的氣氛無比沉悶和壓抑,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沉寂中,一名族老打破了現場的平靜,開口勸鄭貴。

鄭貴的嘴角抖了抖,想要說些什麼最終沒能說出口,面色鐵青地拂袖而去,如果李雲天不是湖口縣知縣的話,他早就讓家僕把李雲天逮住一頓暴打。

那名說話的族老有些無奈地望了一眼李雲天,招呼著屋子裡的人離開了,順手關上了大門,在門外的院子裡等候。

「說,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陷害我?」等房門關上後,李雲天回過神來,一把掀開了蓋在鄭婉柔身上的被子,怒氣沖沖地問道。

隨後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兩人都沒有穿衣服,他這麼一掀,鄭婉柔的身體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白花花一片。

與此同時,單上一抹醒目的殷紅也映進了他的眼裡,使得他微微一怔,略微有些失神。

鄭婉柔雙手抱胸蜷縮在那裡,把頭埋向胸口,身體微微顫抖著,並沒有回答李雲天的問題。

「操!」李雲天很快反應了過來,不由得爆了一句粗口,伸手把錦被給鄭婉柔蓋上,跳下找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邊穿一邊思考著應對之策。

此時此刻,李雲天可以肯定他被鄭貴給坑了,怪不得昨天他也沒喝多少酒就迷糊了,十有八九被鄭貴在酒裡下了迷藥。

他非常奇怪,他與鄭貴素昧平生,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鄭貴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與張有德或者王三等人有染,想要替他們報仇?

除此之外,李雲天實在是想不到鄭貴這麼干的原因。

按照大明律例,通姦者中女子未嫁,那麼男女皆杖八十,如果女子已嫁,那麼男女皆杖九十。

另外,還有一種「刁奸」的罪名,也就是後世的,將杖一百。

而對於者,成年男子要被判處絞刑,未成年男子要杖一百、流配三千里,女子因為是受害者所以無罪。

李雲天並不擔心自己被以罪的罪名被處死,他是兩榜進士出身,屬於天子門生,與貢生出身的官員一樣,犯罪後通常會被減罪。

只要那些進士和貢生出身的官員所犯的事情不是天怒人怨,上報到皇帝那裡後,皇帝一般都會以寬容之心對待,准許其減罪。

也就是說,李雲天並不會被判為絞刑,或者挨頓板子,或者流放,或者丟官罷職。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初期有「贖罪還職」這一做法,也就是說那些犯事的官員在服完刑後,可以繼續為官,所以他有很大希望繼續留在官場。

更何況,對於進士或者貢生出身的官員,大明還有「戴罪還職」這種特殊的情況:那些犯了死罪或者徒罪的官員,皇帝心情好的話可以不殺他們,讓他們頂著罪名繼續為官,等到下一次犯事的時候一起來算帳。

所以,李雲天現在並不擔心他會因為這件事情被處死,而是無法推斷出鄭貴這麼做的意圖。

如果是通姦的話那比較好說,到時候連板子都可以不用打,被上司訓斥一通即可,可如果是的話,那麼他就要傷一番腦筋了。

而且不管是通姦還是,傳出去的話都不好聽,以後難免成為人們口中取樂的談資。

李雲天覺得自己這次栽大了,他如論如何都想不到鄭貴會來這麼一手,使得他現在處於無比尷尬的境地。

「請大人諒解,小女子如此做有著不得已的苦衷。」就在李雲天在那裡懊惱不已的時候,鄭婉柔也從上下來,一邊找著衣物一邊臉頰紅潤地向他說道,言語中充滿了一絲歉意。

「諒解,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李雲天聞言頓時惱了,怒氣沖沖地向鄭婉柔說道,入眼處一片雪白,連忙轉過了頭,「你們究竟想怎麼樣?」

「大人,只要你一口咬定了喝醉了什麼也不知道,剩下的就交給小女子。」鄭婉柔見狀咬了一下嘴唇,低聲說道。

李雲天覺得有些奇怪,感覺鄭婉柔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過他想知道鄭婉柔和鄭貴在耍什麼花樣,可是鄭婉柔卻緘口不語,令他心急如焚,又沒有什麼辦法。

說實話,李雲天現在真的想逼問鄭婉柔她的目的是什麼,可這裡是鄭宅,萬一鄭婉柔呼救的話,只會使得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匆忙穿好衣服,李雲天拉開門走了出去,門外的院子裡站著不少人,正在小聲議論著,見到他後頓時安靜了下來,齊刷刷望著他。

「本官昨晚喝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李雲天環視了一眼現場眾人,頗為尷尬地望著鄭貴,沉聲說道,「鄭老闆,事已至此本官不想辯解什麼,如果你同意的話,本官可以納鄭小姐為妾。」

「納妾?」鄭貴聞言情緒頓時激動了起來,指著李雲天怒斥道,「身為堂堂的知縣而做下如此恬不知恥的勾當,十年寒窗真的是被狗吃了,我鄭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可也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來人,去向府衙報官,讓知府大人嚴懲這個夜闖後宅、凌人妻女的惡徒!」說著,鄭貴怒聲向一旁的家僕說道。

一名人高馬大的家僕聞言,隨即起身向院外走去,看樣子準備去府衙報官。

見此情形羅鳴眉頭微微一皺,衝著立在院門口的幾名衙役揮了一下手,那幾名衙役就把路給擋住了。

「怎麼,你還想一手遮天不成?」鄭貴目睹了眼前的這一幕,怒極反笑,冷笑著說道,「我就不相信這個世道沒有王法了!」

「鄭老闆,本官既然做了那麼絕對不會否認,如今本官納鄭小姐為妾是解決此事的最佳辦法。」李雲天苦笑了一聲,向鄭貴說道,「鄭老闆有什麼儘管開口,只要本官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你以為鄭某稀罕你納妾!」鄭貴聞言冷笑了一聲,「實話告訴你,鄭某已經與揚州府王推官定了親,是明媒正娶的正室!」

「你想怎麼樣?」李雲天雙目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看來鄭貴的這個局做得挺周全,這樣一來他可就有了破壞婚約的罪名。

「讓你這種惡徒受到嚴懲,還我鄭家一個清白。」鄭貴冷笑著望著李雲天,轉身向身後的家僕吼道,「還不快去府衙報官!」

院子裡的幾名家僕頓時向院門口湧去,與守在那裡的衙役對峙了起來,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火爆,如果不是那些衙役是官府的人的話,那麼雙方肯定就打起來了。

「還是先問清楚狀況的好。」幾名族老交流了一陣後,一名族老走上前向鄭貴說道,誰也不希望事情鬧得無法收場。

「他三更半夜跑到小女的閨房,這種事情還要問?難道要讓小女再度受到羞辱?你們怕他的權勢,我可不怕,我就不相信天下沒有講理的地方。」鄭貴怒氣沖沖地望著那名族老,「五叔,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鄭家的女人受到別人欺負,鄭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那名族老聞言,臉上頓時流露出愧疚的神色,默不作聲。

說實話,他對李雲天的印象非常好,即使李雲天欺負了鄭婉柔那也是酒後失儀,能私了最好,鬧到公堂上的話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在他看來,李雲天是堂堂的兩榜進士,官居正七品,而揚州府的推官也不過才正七品而已,與那個推官結成兒女親家,不如把鄭婉柔嫁給李雲天當小妾。

可是,鄭貴的一番詰問使得他無話可說,再怎麼說他也是鄭家的族老,而尚未出閣的鄭婉柔是鄭氏族人,哪裡有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來人,給老爺衝出去,有什麼事情老爺擔著。」鄭貴見那名族老面有愧色,冷笑了一聲,衝著院門口的那幾名家僕怒吼道,「這裡是鄭家,還輪不到外人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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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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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困境

聽了鄭貴的話,院門處的幾名家僕開始與守在那裡的衙役發生推搡,一些鄭家家僕聞訊從外面趕來,也加入了戰局,使得那幾名衙役被推得東倒西歪,局勢越來越緊張。

「讓他們走。」李雲天的眉頭皺了皺,看來鄭貴是鐵了心要報官,現場的鄭家家僕遠多於衙役的數量,攔是攔不住,於是沉聲向那幾名衙役說道。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即使鄭婉柔真的一口咬定他強暴了她,那麼最壞的結果就是丟官罷職,永樂帝絕對不會因為酒後失儀,就要了他這個有著兩榜正統出身的新科進士的命。

再怎麼說他來湖口縣一年多也立下了不少功勞,即使功過相抵,那麼也能留一條命來。

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李雲天覺得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杖責後被降級任用,也就是說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如果運氣好的話,永樂帝讓他「戴罪還職」也說不准,繼續擔任湖口縣知縣。

或許這就是兩榜正統出身的最大優勢,頂著天子門生的頭銜,能獲得皇帝的特殊優待,進而使得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

「大人!」羅鳴的臉上流露出焦急的神色,他知道強暴民女可是要被判為絞刑的大罪,這將給李雲天帶來一個大麻煩。

如今湖口縣的局面剛剛打開,正是需要李雲天的時候,如果李雲天因為此事獲罪離開湖口縣,那麼所有的一切可都要半途而廢。

別的不說,單單說那鄱陽湖上的水匪就會向湖口縣發動反撲,他們現在之所以對湖口縣避之唯恐不及,正是忌憚李雲天。

至於白水鎮巡檢司,沒有了李雲天在後面頂著,恐怕撐不了兩年就會垮掉。

「讓他們走吧,本官相信這件事情終究會搞清楚的。」李雲天向羅鳴擺了擺手,神色黯然地說道。

所謂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他太大意了,萬萬想不到會在鄭家這裡栽個跟頭,權當一個教訓吧。

羅鳴無奈,只好向院門的那幾名衙役使了一個眼色,那幾名衙役這才不甘願地讓開,兩名鄭家的家僕隨即快步離去,前去府衙報案。

「鄭老闆,知縣大人今天有要務在身,現在可以離開了吧。」羅鳴望了一眼那兩名急匆匆離開的鄭家家僕,面無表情地問鄭貴。

「在府衙派人來查案之前,他只能在這裡待著,哪裡也不能去!萬一你們反悔,那麼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如何鬥得過你們。」鄭貴冷笑了一聲,一口就拒絕了羅鳴。

「你膽敢囚禁朝廷命官,可知這乃大罪。」羅鳴面色一沉,冷冷地警告道,「如果耽誤了知縣大人的大事,你該當何罪?」

「哼,朝廷命官?做下如此不如的事情來,還能當朝廷命官?」鄭貴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冷冷地望向了李雲天。

「羅班頭,你去告訴周小姐,本官今天有緊急事務要處理,不能去碼頭給魯公子送行了。」羅鳴剛要開口呵斥鄭貴,李雲天打斷了他,沉聲說道。

「周小姐要是問屬下大人有何事務,屬下該如何說?」羅鳴聞言連忙問道,他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白水鎮巡檢司喊人來,屆時只要把李雲天從鄭宅搶出去,那麼就能否認李雲天與鄭婉柔之間發生的事情。

「如實告知。」李雲天苦笑了一聲,這種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去,還不如早點兒告訴周雨婷的好,隨後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沉聲囑咐羅鳴,「先告訴夫人,再告訴周小姐。」

周雨婷性格單純,萬一衝動下做出什麼驚人之舉,那情況可就糟糕了,所以李雲天必須要讓陳凝凝看住她,以免惹出什麼亂子。

「聽著,如果大人少一根汗毛,本班頭定饒不了你們!」羅鳴聞言向李雲天拱了一下手,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院門口時高聲吩咐那幾名衙役。

「羅頭放心,誰敢動大人,那麼就從我們兄弟身上踩過去。」一名身材粗壯的衙役聞言,拍著胸口說道。

羅鳴讚許地望了他一眼,隨即急匆匆地離去,當前最要緊的是去白水鎮巡檢司調兵,把李雲天從這個地方弄出去。

「鄭老闆,本官既然決定留在這裡了,那麼沒有必要擺這麼大的陣仗,難道還怕本官跑了不成?」李雲天望了一眼院子裡的人,往一旁的涼亭裡一坐,不動聲色地向鄭貴說道,他倒要看看鄭貴究竟要搞什麼鬼。

鄭貴沒想到李雲天竟然表現得如此鎮定從容,沒有絲毫的驚慌,雙目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他來到湖口縣已經聽說了李雲天的事跡,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絕非等閒之輩。

尤其是斷案,更是令鄭貴心悅誠服,他還從沒有見過在公堂上不動刑罰而單憑證據令罪犯認罪伏法的人。

故而,鄭貴此時的心裡不由得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慌亂,難道李雲天能看出什麼破綻來了?

「我看先讓人下去吧,知縣大人既然留下了,斷然不會走的。」這時,那個被鄭貴稱為五叔的族老走上前,在一旁輕聲勸道。

鄭貴回過神來,衝著院子裡的人擺了擺手後,面色鐵青地領著現場的男眷離開了,女眷們則湧進了鄭婉柔的閨房。

幾個鄭家的族老看了一眼李雲天,無奈地走了,心中紛紛覺得李雲天不值得,他已經有綠萼和陳凝凝這兩個千嬌百媚的妾室,又有周雨婷這個英姿颯爽的紅顏知己,何苦要去招惹鄭婉柔,真的是醉酒誤事呀!

李雲天坐在涼亭裡回憶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晚宴的時候他和大家吃的一樣的菜,喝得一樣的酒,那麼不可能是酒菜的問題,也就只有他使用的酒杯和碗碟、筷子了。

按照酒桌上的座次,他身為堂堂的一縣之尊,自然要坐首座,那麼鄭貴就可以首先在擺在他面前的酒杯、筷子和碗碟處入手給他下迷藥。

鄭家既然做藥材生意,那麼肯定也是精通醫術,否則的話怎麼可能做起這麼大的藥材生意,要想弄點兒迷藥那真的是太簡單了。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後,李雲天以後很少在陌生的地方過夜,即使過夜也是嚴加防範,以防不測。

「該死!」沉思中,一個畫面浮現在了李雲天的腦海中,他的臉色隨即一變,忍不住用拳頭砸了一下一旁的石桌。

在這個畫面裡,他與鄭婉柔在上翻雲覆雨、顛龍倒鳳,場面無比刺激和香艷,背上被鄭婉柔抓出了數到血痕,剛才由於緊張感覺不到,現在一鬆懈下來頓時被抓傷的地方頓時隱隱作疼。

李雲天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看來這次他是在劫難逃,被對方不折不扣地算計了一把,只是不知道鄭貴為何要對他下如此重的手,竟然甘心賠上女兒。

在他暗自盤算的時候,閨房中,一群女眷圍著鄭婉柔,詢問她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李雲天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她這裡。

可鄭婉柔好像是嚇壞了,只是一個勁地在那裡哭,閉口不語,令眾女眷急得團團轉,也使得昨晚的事情籠罩上了層層迷霧。

白水鎮,陳宅。

叭嗒一聲,當從大汗淋漓的羅鳴那裡得知李雲天因為夜闖鄭婉柔香閨而被鄭貴扣在了鄭家,並已經派人向府衙報案後,陳凝凝怔在了那裡,手裡端著的茶杯猛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茶水濺在了她的腿上。

從昨天晚上李雲天留宿鄭宅的時候她就一直心神不寧,現在果然出事了,而且事情還鬧得如此之大。

「昨晚你們沒有發現大人什麼時候離開的?」經過最初的慌亂,陳凝凝蹙著柳眉問向了羅鳴。

羅鳴等幾個衙役就住在李雲天所住廂房的隔壁,昨天晚上以李雲天的醉酒狀態要是出門的話,肯定會驚動他們的。

「夫人,屬下等人沒有聽到絲毫的動靜。」羅鳴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懊惱的神色,要是昨晚他們不睡得那麼死的話,李雲天也不會去了鄭婉柔的房間。

陳凝凝聞言,柳眉不由得蹙得更深了,羅鳴等人通常不會睡得如此死,而且以李雲天的狀態竟然還知道走時關上廂房的房門,再加上李雲天竟然待在鄭婉柔的房裡一直到鄭貴等人前去「捉姦」,很多地方都很蹊蹺。

「去巡檢司,讓趙巡檢集結人手。」陳凝凝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交待了羅鳴一聲後,匆忙趕往了碼頭。

周雨婷已經去了碼頭給魯天行送行,李雲天本來答應也去送魯天行,現在被鄭貴這麼一扣,自然無法前往,恐怕現在周雨婷已經等得心急。

正如陳凝凝所想的那樣,此時已經快到魯天行上船離開的時間,可李雲天還沒有出現,這使得周雨婷不由得暗自埋怨起他來,認為他這樣做在魯天行面前十分失禮。

不過魯天行卻顯得不以為意,與周雨婷在碼頭上談笑著,等待著李雲天的到來。

結果,李雲天沒等來,周雨婷卻從火急火燎趕來的陳凝凝那裡得知了他在鄭家闖了禍的消息,頓時大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面罩寒霜地上了陳凝凝的馬車向臨水村趕去。

既然李雲天出了事,那麼魯天行自然不能一走了之,於是上了另外一輛馬車緊緊跟在了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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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劍拔弩張

「這個登徒浪子,我就覺得他昨天晚上為什麼好好地會喝醉,原來是有著這花花心思,現在可好,讓人捉姦在床,他就等著被砍腦袋吧!」前去臨水村的路上,周雨婷咬牙切齒地在那裡發著牢騷,臉上冷得就像是罩了一層冰。

現在的周雨婷是又氣又急,她既氣李雲天色膽包天強暴民女,又急李雲天會因此遇到大麻煩,她跟著李雲天也查了一些案子,知道民女者可是要被判絞刑的。

不過,由於那些案子裡犯案者都是平民百姓,所以她不知道像李雲天這樣的兩榜進士犯事後可以減罪,故而現在心裡為他萬分擔心。

「雨婷,你不覺得事情可疑?老爺可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他明知道今天要來碼頭送魯經歷,怎可能在鄭家待這麼長時間?」陳凝凝等周雨婷發洩完了心頭的怒火,不動聲色地在一旁提醒她。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色迷心竅下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周雨婷冷哼了一聲,恨恨地說道。

「你覺得老爺是那種人嗎?老爺平常小心謹慎,連酒都沒有喝醉過,豈會為了一名女子而做出這種蠢事來?」陳凝凝微微搖了搖頭,神情嚴肅地提醒著周雨婷,「昨晚我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現在看來老爺是被人給算計了。」

「他被人算計了?」周雨婷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陳凝凝來找她時的情景,雙目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老爺來了湖口縣一年,所取得的政績有目共睹,可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想害他的話也不足為奇。」陳凝凝憂心忡忡地望著周雨婷,「現在鄭貴的陰謀得逞了,老爺的處境十分被動,很可能要被降職調離湖口縣。」

「降職調離?」周雨婷怔了一下,她可是記得者是要被判絞刑的。

陳凝凝知道她並不瞭解大明律例中對像李雲天這種進士出身或者貢生出身官員的一些優待,於是告訴了她減罪的事情。

這使得周雨婷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情緒也平靜下來了很多,只要李雲天能留下一條性命,那麼比什麼都重要。

「我們應該怎麼辦?」回過神來後,周雨婷有些茫然地望著陳凝凝,她現在已經亂了方寸,茫然不知所措。

「靜觀其變,看看鄭貴有什麼要求。」陳凝凝沉吟了一下,鄭重地說道,很顯然這個時候拿主意的人是她。

與周雨婷和陳凝凝一同趕往臨水村的還有白水鎮巡檢司的人馬,趙華接到羅鳴的消息後是大吃了一驚,連忙點了營中兩百名軍士,全副武裝地隨行。

到了臨水村,巡檢司的軍士將鄭宅團團圍住,在趙華的帶領下,簇擁著周雨婷、陳凝凝和魯天行進入了鄭宅。

此時,臨水村鄭氏的族長也被請來了鄭宅,他是鄭貴的大伯,已經年過古稀,本來很少過問族裡的事務,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得不來。

聽下人說大批巡檢司的軍士進入宅院,族長連忙在領著鄭家的一行人等迎了出去,在前院院內與周雨婷等人相遇。

「不知趙巡檢此次何來,所為何事?」族長沒有見過周雨婷、陳凝凝和魯天行,不過他認識趙巡檢,見趙巡檢走在三人的身後,知道三人身份不簡單,連忙向趙華拱手說道。

「知縣大人昨晚在此留宿,我等前來接他回去。」趙華不動聲色地向族長說道,雖然他與鄭傢俬下裡也有來往,不過事關李雲天,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哼,你們這是準備恃強搶人?」立在族長身旁的鄭貴聞言冷笑了一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相信沒有王法了。」

說著,鄭貴揮了一下手,一群臨著刀槍棍棒的鄭家家僕就湧到了他的身後,與巡檢司的軍士對峙著。

巡檢司的軍士見狀,站在前方的弓弩手立刻舉起手裡的弩弓對準了那些家僕,面對那些帶有明晃晃箭頭的弩箭,那些家僕頓時感到一陣慌亂。

「鄭老闆,妾身覺得肯定是有什麼誤會,能否坐下一談?」見現場的局勢變得緊張起來,陳凝凝衝著那些弓弩手揮了一下手,弓弩手就放下了手裡的弩弓,然後她微笑著向鄭貴說道。

「沒什麼好談的,在下已經讓人去府衙報官,一切等府衙的人來了再說。」鄭貴冷笑著拒絕了陳凝凝,態度顯得十分強硬。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家大人昨天晚上醉得一塌糊塗,怎麼會出現在你女兒的閨房?說,你到底有何居心!」陳凝凝聞言柳眉不由得微微一蹙,站在他身後的李大牛不由得伸手一指鄭貴,高聲喝道。

李大牛是李雲天的本家兄弟,是李雲天最為信賴的心腹,此時此刻自然要替李雲天出頭了,不過他說的話是陳凝凝教他說的。

「哼,竟然倒打一耙,難道是在下把他送進小女的閨房不成?」鄭貴聞言一臉的不屑,冷冷地說道,「至於他喝醉沒喝醉,這就只有天知道了。」

「你……」李大牛見鄭貴竟然污蔑李雲天裝醉趁機輕薄鄭婉柔,不由得大怒。

「鄭老闆,我們既然來了,能否讓我們見見知縣大人。」陳凝凝開口打斷了李大牛,與鄭貴在這裡徒逞口舌之快沒有絲毫意義,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可以,不過只能你們幾個去,其他的人要留在這裡。」鄭貴想了想,覺得如果不答應的話陳凝凝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於是點頭答應下來,不過提出了一個條件,以免陳凝凝屆時趁機搶人。

於是,陳凝凝、周雨婷、魯天行領著李大牛等幾個人在鄭家家僕的引領下去了後宅,趙華則留在前院裡坐鎮指揮。

李雲天正坐在涼亭裡傷腦筋的時候,看見陳凝凝和周雨婷一行人急匆匆地走進了院子,臉上流露出鬱悶的神色,緩緩站了起來,神情頗為尷尬。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偷吃也不把嘴擦乾淨!」見到李雲天後,周雨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走上前踢了他的腿一下,無比氣惱地說道。

聽聞此言,魯天行的眉頭不引人注意地微微皺了皺,隨即舒展開來,不動聲色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小姑奶奶,我哪裡有偷吃了,昨天晚上我醉得一塌糊塗,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李雲天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被周雨婷踢打的地方,無奈地衝著她苦笑了一聲,「我再怎麼說也是湖口縣的縣太爺,在這麼多人面前你能不能給我留些顏面。」

「顏面?」周雨婷咬了咬嘴唇,氣呼呼地說道,「你都被人捉姦在了,還談什麼顏面!」

「說,昨天晚上你有沒有把人家姑娘怎麼樣?」隨即她想起了一件事情,瞪著李雲天說道。

「我喝得太醉了,不記得發生了什麼。」李雲天的雙目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故作無奈地向周雨婷說道。

周雨婷見李雲天沒有否認,知道十有八九李雲天對鄭婉柔做了什麼,氣得跺了一下腳,又踢了李雲天的腿上一下,使得李雲天苦不堪言。

鄭貴等鄭家的人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們還不知道李雲天和周雨婷之間的關係,只是以為周雨婷是李雲天的紅顏知己什麼的,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那麼回事。

「少爺,趁著府衙的人沒來,我們護著你離開這裡。」李大牛望了一眼院子裡警惕地監視著他們的鄭家家僕,快步走到李雲天的面前,沉聲說道。

雖然鄭家的家僕人數比縣衙的衙役和巡檢司的軍士多,但那些衙役和巡檢司軍士都是精銳,對付鄭家家僕還是手到擒來。

「大人,此事頗為詭異,你還是先離開,從長計議。」羅鳴也湊了上來,只要李雲天離開了鄭宅那麼就可以否認,到時候還能給鄭貴安插一個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

反正,只要李雲天一口咬定一直在廂房裡睡覺,以現在的水平根本無法知道昨天晚上與鄭婉柔睡的男人是誰。

至於現場的那些證人,都是鄭家的親屬,到時候他們的話在公堂上就會大打折扣,而羅鳴等衙役可以證明李雲天一直睡在廂房。

只不過如此一來,鄭貴肯定要阻止李雲天離開,一場打鬥在所難免。

鄭貴聽見了李大牛和羅鳴的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就像李大牛想的那樣,只要現場的衙役和巡檢司軍士鐵心護著李雲天衝出去,那些家僕根本就擋不住,只會徒增傷亡。

誰也沒有注意到,魯天行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好像對李雲天的遭遇頗為幸災樂禍。

「本官乃一縣之主,豈可知法犯法!」出乎眾人的意料,李雲天搖了搖頭,並沒有採納李大牛和羅鳴的提議。

他很清楚,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謊言來掩飾,只會使得事情越鬧越大,變得越來越糟糕,因此不如靜觀其變,把事情弄個清楚,以免以後留下後患。

「老爺,無論你做什麼妾身都支持你。」陳凝凝見李雲天心意已決,於是走上前神情堅毅地望著她,她相信李雲天肯定是被鄭貴陷害的。

「雖然平常有些事情你很討厭,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來。」周雨婷伸拳在李雲天的胸口處捶了一下,嬌聲說道,「打起精神,如果你被人冤枉的話,就找出證據來洗刷你的冤屈。」

李雲天聞言心中不由得一暖,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魯天行驚訝地望著周雨婷,他萬萬沒有想到周雨婷竟然會信任李雲天,要知道周雨婷一向是嫉惡如仇,對欺負女人的男人更是萬分痛恨,可她這次不僅沒有出手教訓李雲天這個強暴民女的惡徒,竟然還給他鼓勁,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隨後,他的雙目閃過一道殺機,雙拳緊緊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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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驚動府衙

陳凝凝本想見上鄭婉柔一面,想從她那裡探出些口風,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她知道,她的態度可謂至關重要,對李雲天影響重大。

不過很可惜,雖然鄭婉柔的閨房近在咫尺,可鄭貴並沒有讓她去見鄭婉柔,這使得她非常失望,看來鄭貴是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

中午,趙華派人從外面送來了飯菜,別說鄭家不會給李雲天等人提供午飯,就是提供了他們也不敢吃,天曉得裡面會不會放些什麼東西。

午飯後,鄭家後宅,鄭貴的書房。

「老爺,你找我。」鄭貴不安地在房間裡來回走動的時候,一名身材中等、面相忠厚的中年家僕推門走了進來。

「我已經按照你們說的做了,連女兒都賠了進去,現在你是不是按照約定把賬簿給我。」鄭貴關上了房門,來到那名中年家僕的身前低聲說道。

「鄭老闆,我們向來說話算話。」中年家僕微微一笑,臉上毫無辦點恭敬的神色,從懷裡掏出一本賬簿遞給了鄭貴,「只要這件事情辦成了,我保證你的生意會比以前更大。」

「生意的事情在下現在不敢有什麼奢望,能把這要命的東西拿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鄭貴翻了翻賬簿,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

隨後,他快步走到屋子裡的火盆前,把賬簿扔了進去,目睹它化為了灰燼。

下午的時候,接到消息的綠萼風塵僕僕地從縣城趕了過來,隨行的有李滿山和小翠。

李滿山並沒有帶很多人來,只是挑選了幾名心腹手下護送綠萼,一是他知道白水鎮巡檢司的人肯定會去鄭宅,二來也是不希望這件事情讓太多的人知道。

由於李雲天和鄭婉柔的事情現在僅限於鄭宅內的人知道,因此臨水村的村民對那些全副武裝圍住鄭宅的巡檢司軍士感到非常好奇,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時候,私下裡議論紛紛。

綠萼自然也不相信李雲天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是她除了安慰和鼓勵李雲天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雨婷,你身份尊貴,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沾上的好。」魯天行私下裡找了一個機會,把周雨婷喊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開口勸她道。

這種有傷風化的案子最是容易引發那些閒言碎語,周雨婷貴為堂堂的候爺府千金,要是讓外人知道是李雲天的未婚妻,那麼候爺府的顏面往哪裡擱。

「天行哥哥,他根本就不是那種輕浮的人,這件事情裡面肯定另有隱情。」周雨婷豈會不知李雲天要是被安插一個的罪名,名聲可就毀了,候爺府絕對會以此來退婚,她搖了搖頭,神情擔憂地說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一肚子的男盜女娼。」魯天行見周雨婷竟然信任李雲天,雙目閃過一道寒芒,不動聲色地說道。

「他不是那種口是心非的人,分得清楚事情的輕重,就是再有色膽,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犯下這種事情,況且還讓人當場捉住。」周雨婷並沒有認同魯天行的話,憂心忡忡地望著他,「天行哥哥,如果他出事的話,你一定要幫幫他。」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從中周旋。」魯天行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周雨婷的手臂安慰著她,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毒的神色。

原本,李雲天認為自己要在鄭宅待上,府衙明天才會派人過來查問,不成想夜幕降臨後不久,一輛馬車和幾匹快騎風風火火地進入了臨水村,在鄭宅門前停下。

隨著車簾掀起,一名身穿便裝的中年人從馬車上下來,神情嚴肅地走進了鄭宅,守在門口的巡檢司軍士見狀連忙向他行禮。

來人是九江府同知韓安玉,他是湖口縣的常客,故而白水鎮巡檢司的很多軍士都認識他。

中午的時候,鄭家前去府衙報信的兩名家僕騎馬趕到了九江城,敲了府衙門口的上告鼓,被領去了九江府的推官廳。

通常來說,去府衙告狀,擊鼓後並不是知府升堂問案,而是府衙專門負責刑訟的推官來處理這件事情,如果事態重大再向上稟報。

推官聽聞擊鼓之人上告的是湖口縣知縣李雲天,不敢怠慢,連忙向知府楊德民匯報。

楊德民聞訊後大吃了一驚,李雲天現在可是九江府眾官員中的楷模,無論是施政還是查案都出類拔萃,而且與同僚關係和睦,是他極力向上推薦的人才。

換句話來說,李雲天在湖口縣取得的政績越大,在官場上的名聲越響,那麼楊德民的政績也就越大,有慧眼識才的美譽。

如今,李雲天竟然會做出如此有傷風化的事情,可謂犯下了一個低級錯誤,這使得楊德民頗為意外,同時也甚是失望,恨鐵不成鋼。

在楊德民看來,這件事情如果能私了的話最好,於是讓韓安玉是查看情況,盡力調解這件事情,調解不成再行訴訟,畢竟大明鼓勵人們息訟而不是興訟。

韓安玉聞之後也是吃了一驚,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立刻起身,帶著人風塵僕僕地前往臨水村。

「同知大人。」李雲天接到韓安玉來了的消息後連忙前去迎接,在院子裡遇見了韓安玉,向他拱手行禮。

由於李雲天要在鄭宅過夜,所以鄭貴把他安排在了先前留宿的那個廂房所在的院子裡,派了不少家僕看守,以免他跑了。

韓安玉衝著李雲天擺了擺手,面無表情地進了李雲天所住的廂房,李雲天跟了進去,其他的人則留在外面等候。

不一會兒,鄭貴和鄭家的人也趕了過來,前來拜見韓安玉,不過得知韓安玉在與李雲天談事情後只有在院子裡等待。

「你以前可與鄭家有過什麼恩怨?」等李雲天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後,韓安玉皺著眉頭問道。

雖然李雲天並沒有告訴韓安玉他懷疑鄭貴向他下迷藥一事,不過韓安玉不相信李雲天會做出這種糊塗事,因此想到了他被陷害的可能性。

「他們是一個月前才來的這裡,下官只見過幾次鄭貴,沒有任何的糾葛。」李雲天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放鬆了警惕,進而中了鄭貴的局。

「不管如何,屆時你只要一口咬定與鄭家的小姐有私情,那麼剩下的事情交給本官了。」韓安玉沉吟了一下,鄭重地囑咐李雲天。

反正昨晚發生什麼事情只有李雲天和鄭婉柔知道,又沒有第三個人在場,要想定李雲天的話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大人,下官這是第一次見鄭小姐,何來私情一說?下官覺得應該實話實說,下官當時爛醉如泥,確實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李雲天的臉上流露出了鬱悶的神色,他知道韓安玉是為了他好,不過撒謊容易圓謊難。

更何況一旦遇到這種事情,那麼主要是以女方的口供為主,如果鄭婉柔一口咬定他強暴了她,那麼即使韓安玉可以袒護他,那麼鬧到了巡按御史那裡去的話他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以鄭貴目前的態度來看,如果府衙袒護了他的話,絕對會到巡按御史那裡去上告。

因此現在最主要的就是鄭婉柔的態度,只要鄭婉柔不指證他強暴了她的話,那麼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得多。

雖然鄭貴設局陷害了他,不過李雲天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那就是鄭婉柔好像已經有了什麼辦法來應對目前的情況,否則的話也不會在早上的時候對他說出那麼奇怪的話了。

李雲天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所以不如以靜制動,先看看鄭婉柔要做些什麼,然後再想辦法應對。

韓安玉歎了一口氣,李雲天說得也有道理,與其狡辯,不如緘言,然後從鄭婉柔的口供中尋找破綻,這樣的效果反而更好。

與李雲天聊完後,韓安玉出去見了鄭貴,表明他是知府楊德民派下來查問案情的,如果李雲天強暴鄭婉柔一事屬實的話,府衙會對此案進行審理。

鄭貴見韓安玉言之鑿鑿,於是把眾人請去了前院大廳,準備讓鄭婉柔和李雲天當眾對質,以揭露案情真相。

大廳裡,韓安玉自然坐在了首位,左下方是鄭貴等鄭家的人,右下方是周雨婷等人,雙方背後立著各自的手下,氣氛顯得沉悶、壓抑。

李雲天的身份比較尷尬,他即是湖口縣知縣,同時也是案子的事主,所以就在一旁的廂房迴避。

很快,鄭婉柔被兩名丫環帶進了大廳,她穿著一身藍色的衣裙、神情憔悴、雙目紅腫,看樣子因為此事受到不小的打擊。

「鄭姑娘,本官是九江府同知,奉知府大人的令前來查探此案,你如實告訴本官,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切有本官給你作主。」

韓安玉打量了一眼楚楚可憐的鄭婉柔,暗自搖了搖頭,沒想到鄭婉柔竟然是一名如此美貌動人的女子,看來李雲天這次麻煩大了,隨後不動聲色地望著鄭婉柔,「如有半句虛言,本官定當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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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峰迴路轉

「小女子昨夜聽見有人敲門,以為家裡有什麼事情於是就去開門,不成想一個男子倒了下來,被小女子接住……」

鄭婉柔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身子微微發抖,低著頭,眼眶通紅地低聲地講述著昨晚發生的事情,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令現場的男人們不由得有了憐香惜玉的念頭。

或許是由於心理壓力太大,說到闖進一名男子的時候,鄭婉柔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雙手掩面嚶嚶地哭了起來。

在座的眾人不由得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她下面要說的話可是事情的關鍵,是李雲天強行進入她的閨房,還是她把李雲天扶進閨房,這裡面的寓意可就大不一樣。

如果李雲天是強行闖進了鄭婉柔的房間,肯定就是他意圖不軌,進而對鄭婉柔施暴;可如果是鄭婉柔把李雲天扶進了房裡,然後導致了後面事情的發生,那就可以算作是私通了。

要知道古代女子的閨房豈是男人隨意進去的,除了父母長輩外,就是親兄弟也不能擅闖,更何況三更半夜讓一個男人進入。

「柔兒,有什麼你就大膽地說,是不是知縣大人恃強進了你的房間?」見鄭婉柔在那裡哭得梨花帶雨,鄭貴不由得急了,沉聲說道,「你別怕,有同知大人給你作主!」

「爹,孩兒開始不知道他是誰,藉著天上的月光才看清是李知縣。」鄭婉柔聞言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抽泣著說道,「李知縣當時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哪裡恃強進入孩兒的臥房了!」

聽聞此言,周雨婷、陳凝凝和綠萼等人不由得怔住了,神情詫異地望著鄭婉柔,她們原本以為鄭婉柔肯定要說李雲天恃強進入她的閨房,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否認。

韓安玉的心中也感到十分奇怪,有些弄不懂鄭婉柔的意圖,要知道她剛才的話可是在給李雲天開脫。

本來從容不迫地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的魯天行眉頭微微一皺,抬頭瞅了一眼鄭婉柔,顯得有些詫異,隨後看向了鄭貴。

「你是個女兒家,豈可讓男人進你的閨房,這要是傳出去的話,你以後還怎麼嫁出去?你讓爹的臉面往哪裡擱呀?」鄭貴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拍了拍臉頰,衝著鄭婉柔高聲說道。

「爹,當時夜色已深,孩兒想著如果驚動別人的話,那麼孩兒豈不是說不清楚了。」鄭婉柔一臉委屈地望著鄭貴,「所以孩兒就想讓李知縣在孩兒房裡稍事歇息,等酒醒了再離開。」

「你呀你!」鄭貴聞言已經氣得說不出來話,伸手指了指鄭婉柔,沉聲追問。

「後來孩兒就把李知縣扶進了房裡,他口渴,孩兒就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抓著孩兒的手不放,一口一個『萼兒』,一口一個『凝兒』,孩兒掙脫不了只好在一旁坐下陪著,好一會兒他才睡了去。」

見鄭貴衝著她發了脾氣,兩行清淚再度順著鄭婉柔的臉頰滾落下來,抽泣著說道,「孩兒見他醉得厲害,於是就去給他沖了醒酒的茶,不成想,不成想……」

說著說著,鄭婉柔再度泣不成聲起來,使得現場的人不由得倍感焦急,這可是又到了一個關鍵的地方。

「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他做出了畜生不如的事情來?」鄭貴見鄭婉柔又停了下來,不由得急聲問道。

「不成想孩兒一時心慌,再加上晚上燈光昏暗,不小心打灑了曼陀羅花粉的瓶子,沒注意到灑進了醒酒茶茶葉裡,今天上午我才發現茶葉上有一層花粉。」鄭婉柔哭了一陣兒,雙手摀住了臉頰,低聲說道。

「什麼?醒酒茶裡有曼陀羅花的花粉?」鄭貴聞言頓時就是一怔,臉上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鄭老闆,曼陀花花粉是何物?」聽到這裡,周雨婷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她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曼陀花產自邊疆,葉、花和籽均可入藥,味辛性溫,是一味中藥藥材,其花粉作用尤佳,但若服用不當會擾亂人的心智,產生幻像,無法自控。」

鄭貴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開口向周雨婷解釋著,隨後緊張地望向了鄭婉柔,試探性地問道,「你沒有喝那個茶吧?」

「孩兒……孩兒當時感到口渴,也喝了兩杯。」鄭婉柔抽泣著回答,言語中充滿了委屈。

「後……後來呢?」鄭貴聞言大吃了一驚,急聲問道,「是不是李知縣趁你餵他茶的時候醒了過來,進而在酒勁的作用下獸性大發,對你做出了那種苟且之事?」

眾人聞言,再度把視線集中在了抹著眼淚的鄭婉柔身上,這可是到了最為緊要的關頭,也是判明李雲天是否強暴了張婉柔的關鍵。

「李知縣醉得厲害,喝了茶就睡了過去,孩兒記得自己是伏在桌上睡著的,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就……」鄭婉柔搖了搖頭,捂著臉蹲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沒有臉面再把後面的事情說出來。

「你……」鄭貴的臉色剎那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氣得指著鄭婉柔說不出話來,鄭婉柔話裡的意思很明確,她喝了帶有曼陀羅花粉的醒酒茶後被擾亂了神智,無意識地就上了李雲天的床,與李雲天做下了那等醜事。

屋子裡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事情的過程竟然如此離奇,而且起因竟然會是曼陀羅花的花粉。

魯天行的嘴角掛著冷笑,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望向鄭貴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氣,雙拳緊握。

「老爺,這是在大小姐房裡找到的。」就在大家驚愕著的時候,管家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和一罐茶葉走了進來,先向鄭貴稟明瞭一聲,然後放在了韓安玉身旁的桌上。

「趙老闆,你來看看這個瓶裡裝得是什麼?」韓安玉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太過荒唐了,望了一眼那個白色小瓷瓶後,向鄭貴說道。

「稟大人,是曼陀羅花的花粉製成的藥,適量的話可以去風濕,止咳定痛。」鄭貴走過去拔開小瓷瓶瓶口的塞子,將瓶口在鼻前輕輕過了一下,隨後塞回了塞子,恭聲說道。

「如此說來,這件事情的經過也就大白於天下了,李知縣和鄭小姐都是受害者,罪魁禍首是這瓶曼陀羅花花粉!」

如今人證和物證俱全,韓安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環視了一眼屋子裡的人,沉聲問向鄭貴,「鄭老闆,你可同意本官的說法。」

「小人完全贊同。」鄭貴一臉的羞愧,衝著韓安玉一拱手,長揖不起。

「鄭姑娘,本官問你,既然事實如此,你當時為何不向你爹解釋?使得他將此事上報府衙,驚動了知縣大人。」韓安玉沉吟了一下,問向了蹲在地上哭泣著的鄭婉柔。

「大人,小女子那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加上心中恐慌,又羞於見人,於是就耽擱了。」鄭婉柔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給韓安玉跪了下去,「大人,此事因小女子而已,大人要罰的話就罰小女子好了,放過我爹,他當時也是著急。」

「按大明律例,誣告者反坐,誣官者罪加一等。」韓安玉聞言,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想了想後向鄭貴說道,「不過此案案情特殊,理當特辦,這樣吧,如果李知縣能體諒這其中的誤會的話,那麼本官就以平訟上報知府大人。」

鄭貴讓家僕去府衙上報李雲天強暴民女,這是絞罪,鄭貴要反坐的話自然也是要被判絞刑的。

所謂的平訟,指的就是當事雙方未上堂前在里長或者官員的調解下自願和解,不追究雙方當事人的責任,或者雙方當事人同意所受到的處罰,不用再對簿公堂。

「一切請大人作主。」鄭貴連忙跪了下去,這是他唯一可以逃過此劫的辦法。

李雲天忐忑不安地在廂房裡等待著,他不知道鄭貴和鄭婉柔會如何給他安插罪名,因此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一名韓安玉的隨從把他帶去了大廳,一見門他就發現現屋裡的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怪異,而且鄭貴和鄭婉柔竟然跪在地上,難道是在求韓安玉給他們作主?

等韓安玉神情喲血怪異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他聽後,李雲天的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愕的神色,詫異地望著鄭貴和鄭婉柔,搞不明白兩人這是演得哪一出,先把他高高地拋到半空中,然後再想辦法輕輕地放下來。

難道鄭家父女這樣做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想到早上鄭婉柔對他說的話,李雲天不由得看向了低著頭跪在那裡的鄭婉柔。

「李知縣,這件事情是一個誤會,看在鄭姑娘好心照顧你的份上,你是否願意不再追究鄭老闆的魯莽行為?」韓安玉見李雲天立在那裡沉默不語,於是就想當個和事佬,不動聲色地問道,畢竟這件事情並不是一件值得光彩的事情,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眾人紛紛把視線落在了李雲天的身上,跪在那裡的鄭貴和鄭婉柔也抬頭看向了他,現場一派沉寂,都在等待著他的決定。

尤其是鄭婉柔,眼神哀婉,神情幽怨,似有無窮無盡的委屈要向李雲天傾訴,使得李雲天心神不由得為之一蕩,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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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繞不開的姻緣

「老爺,妾身覺得知府大人言之有理,請老爺定奪。」陳凝凝所坐的位子距離李雲天最近,率先發現李雲天的狀況有些不對勁,眼神有些飄忽地望著鄭婉柔,隨即嬌聲說道。

「同知大人,此事是由下官貪杯引起,下官可以體諒鄭老闆當時的心情,故而不會追究此事。」李雲天猛然回過神來,衝著韓安玉一拱手,沉聲說道。

他正巴不得盡快結束這件事情,哪裡有心思追究鄭貴的誣告之責,保不准屆時又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另外,他感到有些奇怪,鄭婉柔剛才竟然讓他有些分心,平心而論,論姿色的話鄭婉柔與綠萼不相上下,比周雨婷和陳凝凝要稍遜一籌。

可就是這樣,連陳凝凝都沒有讓他分過心,可鄭婉柔卻做到了,她雖然沒有陳凝凝和周雨婷那麼美,但是身上卻有一股李雲天無法形容的媚惑。

「如此甚好,本官此次前來也算是功德圓滿。」韓安玉聞言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他真怕李雲天年輕氣盛,非要追究到底,到時候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收場。

「謝知縣大人,謝知縣大人。」鄭貴連忙衝著李雲天的放下跪下,給他磕了幾個頭,顯得誠惶誠恐。

「李知縣,鄭小姐是未出閣的姑娘,如今已經與你有了肌膚之親,你們之間也算是一段天賜良緣了。」韓安玉望了一眼跪在那裡的鄭婉柔,眼珠微微一轉,不動聲色地向李雲天說道。

李雲天微微怔了一下,看向了面容憔悴、楚楚可憐的鄭婉柔,不得不說韓安玉老謀深算,考慮周全,只要他把鄭婉柔納為妾室,那麼以後誰也不能再拿這件事情來威脅他。

隨後,他把目光落在了周雨婷的身上,雖說納妾的事情李雲天自己就能決定,可是作為他即將過門的正室妻子,而周雨婷現在又在現場,這種後宅的事情他至少要跟周雨婷打個招呼,徵求一下她的意見,再怎麼說以後執掌後宅的人是周雨婷。

周雨婷見李雲天望向了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一時間不清楚李雲天的意思,陳凝凝會意過來,俯身湊到她耳旁低語了幾句。

直到這個時候周雨婷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雙目閃過驚訝的神色,在她看來自己還沒有過門,納妾的事情李雲天自己作主就可以了。

隨即她的心中就升起了一股暖流,非常享受這種被李雲天重視的感覺,想了想後向李雲天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同意他納妾。

她的想法很簡單,李雲天既然已經與鄭婉柔同房,那麼也就是李雲天的女人,總不能讓鄭婉柔流落在外吧。

這一幕被現場的眾人看在了眼裡,不少人面露狐疑的神色,大家都看出來了李雲天是在就納妾一事詢問周雨婷。

除了陳凝凝、綠萼和趙華外,即使是韓安玉也不清楚周雨婷的身份,更何況鄭貴等人了。

鄭婉柔有些愕然地望著周雨婷,她以為周雨婷只是李雲天的紅顏知己,現在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其實,李雲天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層深意,那就是確定周雨婷在李家後宅的主導地位,奠立她在後宅的權威,告訴妾室們周雨婷才是真正的後宅之主。

他這樣做可謂用心良苦,即使是性格最溫婉的綠萼,心計也要甩心底單純的周雨婷幾條大街,更何況心智超群的陳凝凝。

至於鄭婉柔,雖然李雲天沒有怎麼和她接觸,不過從她剛才的表現來看,很顯然並不像楚楚可憐的外表那樣是一個柔弱的女子,絕對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智商估計與陳凝凝不相伯仲。

李雲天可不希望以後自己的後宅不得安寧,那麼唯有現在就旗幟鮮明地表明態度,全力支持周雨婷,這樣的話也就能把一些不好的苗頭扼殺在萌芽中。

「同知大人,此事是因為下官而起,下官決意納鄭姑娘為妾室。」見周雨婷點頭答應,李雲天向韓安玉一拱手,沉聲說道。

「如此甚好!」韓安玉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容,李雲天無疑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然後望向了跪在那裡的鄭貴,「鄭老闆,你意下如何?」

「全憑同知大人作主。」鄭貴一口就答應了下來,雙目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哈哈,那麼就選定良辰吉日,讓鄭小姐過門吧。」韓安玉爽朗地笑了起來,笑聲中甚是得意,加上鄭婉柔,那麼他已經給李雲天保了兩次媒,上一次是陳凝凝。

命運有時候就這樣神奇,陳凝凝和鄭婉柔就好像兩根纏絲籐,從進入李家時就纏在了一起,兩人不僅是李家後宅的兩根頂樑柱,而且還是互不服氣的對手,究其一生也未能分開。

由於是私下調解,再加上李雲天和鄭婉柔又要成為一家人,韓安玉連口供都沒要,在李雲天的陪同下談笑風生地回了白水鎮。

等圍在鄭宅外巡檢司的軍士也跟著一起撤退後,鄭貴立刻把李雲天要納鄭婉柔為妾室的消息在臨水村散播了出去,平息了村民們的無端猜測。

至於他說的與揚州府推官已經訂了兒女親家一事,則存在誇大的說法,他雖然已經讓人表示了與推官結兒女親家的意思,可是對方並沒有看上鄭家,故而沒有回應,事情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鄭貴之所以把這件事情提出來,一是給李雲天施加壓力,二來也是抬高鄭婉柔的身份,可謂一舉兩得。

第二天,李雲天先送走了韓安玉,接著又在碼頭送別了魯天行。

魯天行頗為遺憾地表示周雨婷成親的時候他要去山西都司執行公務,所以不能去喝兩人的喜酒,不過賀禮他已經準備好了,是一把無比鋒利的匕首,削鐵如泥,名字叫「無痕」,是威國公好不容易收集來的極品。

周雨婷早就對那名無痕匕首垂涎三尺,能收到這份禮物十分開心,甚至在碼頭上給了魯天行一個熱情的擁抱,看得李雲天直皺眉頭,但又不好說些什麼,畢竟這就是周雨婷的性格,還是逐漸讓她有所改變吧。

客船離開碼頭後,魯天行微笑著站在甲板上向李雲天和周雨婷揮手告別,等他轉身走回客艙的一剎那,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臉色陰沉得可怕。

「這把匕首送給你,你要隨身帶著,以後有什麼事情的話說不定能用上。」回家的馬車上,周雨婷大大方方地把那把她心愛的無痕匕首塞進了李雲天的手裡。

「謝謝了。」李雲天笑著收了下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是看魯天行不順眼,正好不想將這把匕首留在周雨婷身邊。

幾天後,白水鎮一處氣派的宅院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不少衣著光鮮的人拎著賀禮前來喝喜酒。

宅院門口,鄭貴笑容滿面地迎著前來道喜的客人,今天是李雲天納鄭婉柔為妾的日子,雖然沒有三書六禮,但該有的熱鬧總是要有的。

得知李雲天納妾,不僅湖口縣的那些士紳商賈,就連周圍的縣裡也來了不少名人,都想藉著這個機會搭上李雲天的這條線。

李雲天的年俸有限,手裡的閒錢也不是特別多,自然買不起這麼氣派的宅院,不過鄭貴有錢,買下來送給了鄭婉柔當陪嫁。

很顯然,鄭婉柔進了李家的門後不適合住縣衙後宅,那裡已經有了綠萼,也不適合住進陳府,那裡是陳凝凝的娘家,故而選了這處住宅。

從此以後,白水鎮不再是陳家一家獨大,鄭家逐漸後來居上,雙方形成了齊頭並進之勢。

李雲天覺得事情有些搞笑,他娶了三個妾室,結果三個女人住在不同的地方,他倒是也想像古人一樣享享齊人之福,晚上左擁右抱一番,可惜沒什麼機會,只能等以後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說。

按理說,後進家門的妾室要給先進家門的妾室斟茶,不過李雲天納陳凝凝的時候,並沒有讓陳凝凝給綠萼斟茶,那麼自然也不會讓鄭婉柔給綠萼和陳凝凝斟茶,他不想刻意在後宅分什麼大小,只要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

當然了,等周雨婷嫁進門的那天,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是要給她斟茶的,這既是一種禮儀,同時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晚上,當一身酒氣的李雲天用喜秤挑了鄭婉柔頭上頂著的紅蓋頭,喝了交杯酒後,屋子裡的丫環們笑盈盈地退了下去。

「老爺,妾身上次算計了老爺,請老爺恕罪。」等丫環們走後,鄭婉柔迎著李雲天跪了下去。

「夫人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李雲天伸手扶住了鄭婉柔,微笑著說道,自從上次離開臨水村後他並沒有刻意追問鄭貴和鄭婉柔為什麼要陷害他,因為兩人遲早都會對他坦白。

「老爺,妾身和父親這樣做也是被逼無奈,我爹的一筆藥材出了差錯,如果我爹不按照對方的指示做事的話,我們全家都將被抄斬。」鄭婉柔無奈地苦笑了一聲,神情黯然地望著李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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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幕後黑手

「對方是什麼人?」聽聞有人逼著鄭貴陷害自己,李雲天眉頭微微一皺,沉聲追問。

「這個妾身就不知道了。」鄭婉柔搖了搖頭,「對方從沒有表明過他們的身份。」

「你爹的藥材生意出了什麼岔子?」李雲天心中感到非常意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一個敵人,沉吟了一下問向了鄭婉柔。

「去年,我爹給山西都司提供了一筆藥材,沒想到與我爹合作的商家竟然以次充好,半年前那些人拿了當時我爹給山西都司交貨時簽字畫押的賬簿來威脅我爹,如果我爹不按照他們的指示做的話就告發我爹,讓我們全家都被殺頭。」

鄭婉柔的臉色一黯,「我爹不相信這是真的,後來問了那個合作的商家,才知道他的資金出現了問題,故而買了一批劣等藥材充數,並且收買了我爹下面負責驗貨的夥計。」

「原來是他!」聽到山西都司,李雲天的雙目不由得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老爺,你怎麼了?」鄭婉柔沒有聽明白李雲天的意思,狐疑地望著他。

「那些人呢?」李雲天回過神來,他現在只是猜測,只要抓住那些威脅鄭貴的人一審問就能知道他們的來歷。

「他們原本留在我爹身邊監視我爹的一舉一動,同知大人來的那天晚上他們威脅了我爹後離開了,我爹不敢招惹他們,所以就沒有阻攔。」鄭婉柔一臉歉意地說道。

鄭貴這麼做純屬無奈,天知道那些人是什麼背景,如今他並沒有按照計劃栽贓給李雲天,那麼再把那些人扣住的話,這個仇可就結下了,所以不如讓他們走,這樣的話也不至於把事情弄得太僵。

「你知道當天去了你家的那個男子是誰嗎?」李雲天很快就猜出了鄭貴放走那些人的意圖,這或許是最好的一個辦法,避免了與那些人的後台爆發直接衝突,想了想後問道。

「老爺,與他有關嗎?」鄭婉柔知道李雲天說的是魯天行,當時在現場的除了李雲天外的唯一一個年輕人,忽閃了一下眼睫毛後好奇地問道。

「他是威國公的次子,後軍都督府經歷司的經歷!」李雲天微微頷首,點明了魯天行的身份。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鄭家可與他無怨無仇。」鄭婉柔怔了一下,神情驚愕地望著李雲天,「老爺與他有什麼恩怨嗎?」

「周小姐是忠勇侯的女兒,魯天行的發小,也是老爺的未婚妻。」李雲天苦笑了一聲,「怪不得他這個時候來了白水鎮,原來是準備著看一齣好戲!」

鄭婉柔被這個消息驚呆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裡面的關係竟然會如此複雜,周雨婷和魯天行的來頭竟然如此大,更沒有想到周雨婷竟然是李雲天的未婚妻,李雲天將來明媒正娶的正室。

怪不得那些人會有鄭貴與山西都司交易時的賬簿,原來魯天行是後軍都督府經歷司的經歷,而山西都司隶屬於後軍都督府,魯天行想要拿到那些賬簿的話易如反掌。

其實,鄭貴對李雲天所做的事情全都是鄭婉柔策劃的,鄭婉柔雖然是一介女流,但卻是鄭貴在生意場上的重要助手。

與陳凝凝這種在白水鎮有著諾大家業的地方大氏族不同,鄭貴所在的臨水村鄭氏一族只是海口縣的一個中等氏族。

鄭貴雖然出身鄭氏一族的長房,但卻不是長子,無法繼承鄭氏的家業,他現在的成就全部是他自己在商場上闖蕩出來的。

鄭婉柔自小聰慧,七歲就跟著鄭貴東奔西走,與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其心智遠比同齡的女孩成熟,甚至遠超男子,這是她與養尊處優的陳凝凝最大的不同。

由於鄭婉柔聰穎過人,有著獨到的見解,故而鄭貴遇到重大的事的話總是會與她商量,這次被那些人威脅也不例外。

鄭婉柔得知了這件事情後覺得很奇怪,有些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對付一個小小的知縣。

後來她才知道李雲天的一些事情,知道李雲天是新科的兩榜進士,內閣閣老楊士奇的門生,來到湖口縣後政績顯赫,使得湖口縣的面貌煥然一新,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官場新秀。

即使是這樣,鄭婉柔也不覺得那些人要如此費心費力地對付李雲天,難道是衝著楊士奇去的?

鄭婉柔覺得鄭家已經陷入了一場巨大的危機中,不按照那些人的要求來做,鄭家就會因為那些藥材遭遇滅頂之災,可是按照那些人的要求陷害李雲天,那麼不僅會得罪李雲天身後的楊士奇,更重要的是可能會被那些人殺人滅口。

所以,一直以來鄭婉柔都沒有拿定主意應該如何對待這件事情,直到來到了白水鎮,聽到了百姓們對李雲天的誇讚,以及海口縣的變化後,這才下定了決心,決定將計就計從那些人手裡拿回賬簿,然後再嫁給了李雲天為妾。

如此一來的話,即使那些人想動鄭家,那麼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李雲天,畢竟李雲天可是堂堂的兩榜進士,並不是那些任人宰割的無主浮萍。

這也是為什麼李雲天出現在了鄭婉柔的閨房,而不是鄭家後宅其他女眷的房間,為鄭婉柔嫁給李雲天為妾室打下了堅實的伏筆。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雲天作為湖口縣的一縣之尊,總不能吃飽喝足了,提上褲子就不認帳。

此時此刻,鄭婉柔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鄭家只是魯天行算計李雲天的一粒可憐的棋子而已。

不過也幸虧魯天行用上了鄭家,否則的話一旦後軍都督府要查那些藥材的事情,鄭家可就難逃一劫,絕對會成為替罪羊,很顯然那個藥材生意裡面的事情遠比鄭婉柔告訴李雲天的要複雜,裡面涉及了不少見不得光的東西。

至於魯天行,沒有了那本賬簿後鄭婉柔並不怕他,先不說後軍都督府的地盤在北方,管不了男方的事情,萬一他要是針對了鄭家,那麼李雲天焉能坐視不理?

李雲天在不知不覺間,先後成為了魯天行和鄭婉柔先後算計的對象,只不過魯天行是惡意的,而鄭婉柔是善意的。

魯天行當然清楚這種桃色案子很難對李雲天這種兩榜進士出身的官員造成致命的傷害,通常皇帝都會為其減罪。

不過,置李雲天於死地並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憑藉著這個案子使得李雲天在忠勇侯面前顏面掃地,讓忠勇侯退了周雨婷與李雲天的婚事,要是周雨婷嫁給了李雲天這種強暴民女的之徒,候爺府的臉面何在?豈不被京城裡的人笑死。

況且李雲天一旦涉及到案子裡,那麼必然會留在湖口縣等待府衙的調查,而且還要等待永樂帝對此案的批示,那麼將無法按時回到石門縣迎娶周雨婷,兩人的親事自然也就要告吹。

兩人成親的消息早已經在石門縣傳開,連濟南府都有不少人知道,李雲天無法出席婚禮進而去周家接親的話,婚禮自然也就沒有了舉行的必要,無論是周家還是李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其實,魯天行考慮過用其他的案子來對付李雲天,不過李雲天踏入仕途不久,根本就沒有什麼把柄,唯有從女色下手,不成想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心中的懊惱可想而知。

「夫人,有一件事情你能否答應我?」就寢前,李雲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本正經地望著鄭婉柔。

「老爺請講。」鄭婉柔覺得有些奇怪,嬌聲說道。

「以後能不能別再撓我了。」李雲天訕笑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望著鄭婉柔,陳凝凝望見他背上的那些被鄭婉柔撓出來的幾道血痕心疼不已,他也覺得很沒面子。

「嗯!」鄭婉柔還以為李雲天要說什麼,冷不防他提到了這麼一檔子事情,臉頰刷一下就紅了,一臉嬌羞地點了點頭。

她當時之所以撓了李雲天,其實是有私心的,有些向別的女人宣告李雲天是她的男人的意味,其心機之重已經遠超同齡人。

或許正是那幾道血痕,已經使得她和陳凝凝之間了些許的芥蒂,陳凝凝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豈能猜不到她的用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湖口縣的事務有條不紊地運行著,鄭貴不但加入了九州商會成為了執事會的執事,而且也投資了交易市場的修建,將主要負責藥材生意這一塊,他在藥材領域有著非常廣的人脈。

德安縣的齊家、彭澤縣的李家和趙家等與李雲天打過交道的九江府的那些地方大族,在這段時期內相繼加入了九州商會,一來是還李雲天的人情,二來也是看好交易市場的發展。

這使得九江商會的實力逐漸壯大了起來,在九江府商界的影響力也日益增加,李雲天對此是非常滿意。

他之所以發起成立九州商會,最大的目的就是整合商會內部的資源,以凝聚更大的力量,故而加入的會員越多,操作的空間也就越大。

十一月底,李雲天乘船離開了白水鎮,準備回石門縣與周雨婷成親,縣丞王宇率領著湖口縣的官商士紳到碼頭送行。

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也跟著去了石門縣,她們不僅屆時要給過門的周雨婷行禮,更重要的是要去李家祭祖,和周雨婷一起,被記進李家族譜中李雲天的這一支裡。

這對三女來說可是大事,因為妾室想進族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只有進了族譜才能真正算是李家的主子,否則的話再受也只能是下人的身份,這就是古代妾室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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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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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牢獄之災

從九江府到濟南府,最便捷的方式當然是走水路:先順著長江東下到揚州,然後在揚州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到達濟寧府後走陸路進入濟南府。

李雲天這次回鄉可謂是聲勢浩大,加上丫環、家僕等人,呼呼啦啦一大幫子,由於人數太多因此陳伯昭特意找了一條大船。

此時正值仲冬,漕運的淡季,河道上來往的船隻稀少,兩岸景色一片蕭瑟,沒有了夏天時的喧鬧。

到達揚州時,鄭婉柔的大哥鄭伯鑫早早地就在碼頭上等著了,眾人已經坐了好幾天的船,正好在揚州城裡歇歇腳。

鄭家在揚州城裡有一棟佔地廣闊的宅院,鄭貴經過二十多年的打拼,在揚州也是一個有名的藥材商人,擁有了不小的家業。

鄭貴回了白水鎮後,鄭家在揚州的事務就由鄭伯鑫作主,如今李雲天來了他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同時也是與自己的這個妹夫聯絡感情。

作為大明最富庶的地方,雖然現在是冬季,但揚州城的街上依舊人潮如織,熙熙攘攘,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說起來,除了綠萼外,周雨婷和陳凝凝都對揚州城不陌生。

永樂帝遷都北平前,金陵一直是大明的帝都,周雨婷曾經多次來揚州城遊玩,而陳凝凝則在揚州城學了三年的琴藝,自然對揚州城也非常熟悉。

這次回石門縣自然要給家族中的親屬帶禮物,而揚州是絕佳的購買禮品的場所,所以不僅周雨婷、陳凝凝和鄭婉柔,連綠萼也咬牙拿出私房錢進行採購。

綠萼出身普通,一直在李雲天身邊,哪裡有什麼閒錢,李雲天本想暗中接濟她,不過陳凝凝和鄭婉柔私下裡借給了她不少錢,使得她不至於囊中羞澀。

這天上午,李雲天慢條斯理地與鄭伯鑫在書房裡對弈,他可沒有興致陪著周雨婷她們逛街購物,他實在不明白街上的那些店舖有什麼好逛的,竟然使得女人們流連忘返,樂此不疲。

他們已經在揚州城待了三四天,按照計劃明天就準備啟程離開,路上順利的話七八天後就會達到京杭大運河河畔的濟寧府。

「大少爺、姑爺,不好了,小姐她們被差役抓走了。」就在李雲天準備一鼓作氣擊敗鄭伯鑫的時候,一名鄭家的家僕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

李雲天聞言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手裡準備落下的棋子停在了半空中,扭頭看向了那名家僕。

「怎麼回事?」鄭伯鑫一臉驚訝地問道。

「有人在金鋪調戲小姐等人,周小姐把他們給打了,不成想那些人喊來了差役,把小姐她們都給抓了。」家僕喘了一口氣,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道。

「快,備轎,去府衙!」鄭伯鑫來不及多想,起身吩咐一旁的下人。

「大少爺,不是府衙的人抓的小姐她們,是鹽道衙門的人抓的。」報信的家僕聞言,連忙說道。

「鹽道?」李雲天感到頗為意外,鹽道的差役只負責鹽務上的事情,什麼時候開始介入地方上的事務了。

「小姐她們與鹽務有何關係?」鄭伯鑫也怔在了那裡,鹽道的人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他們接到舉報,說小姐等人是鹽梟的家眷,故而帶去鹽道衙門審問。」家僕一臉焦急地望著鄭伯鑫,「大少爺,你趕緊想想辦法吧,那些鹽道的人心狠手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李雲天這下明白了過來,看來那些調戲了周雨婷等人的傢伙是鹽商,與鹽道關係密切,故而讓鹽道的人給他們出頭。

鹽道的運作獨立於地方官府,隶屬於戶部,與地方官府兩不相干,即使鄭伯鑫找了府衙的關係,可鹽道的人要是不給面子也就不給了。

「周小姐沒有表明身份?」不過,令李雲天感到好奇的是周雨婷竟然這麼乖乖地讓鹽道的人帶走,心中頓時倍感詫異,忍不住問道。

那名家僕聞言搖了搖頭,他們其實已經表明了是鄭家的人,有著正當的生意,不可能與鹽梟有關,可是那些鹽道衙門的差役根本就不理會。

至於鄭婉柔等人是李雲天的妾室,屬於官眷,既然周雨婷沒有挑明,那麼自然也無人敢向外透露。

李雲天見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周雨婷這段時間沒有在他身邊白待,腦子開竅了,知道什麼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鹽道的那幫傢伙越是刁難她,那麼後果就越慘。

「妹夫,我們應該怎麼辦?」鄭伯鑫正在著急上火,他可知道鹽道的人向來蠻橫,見李雲天竟然笑了,狐疑地問道。

「報官!」李雲天雙目閃過一閃,沉聲說道,「咱們不好出面向鹽道衙門要人,那麼就只有麻煩府衙的人了。」

鄭伯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明白李雲天的意思,可是不清楚李雲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只要把周雨婷的身份告訴鹽道的那些人,那些人肯定會恭敬地把人送出來。

李雲天當然知道這一點,只不過如此一來周雨婷心中的悶氣就沒辦法發洩出去,豈不是白白地去了一趟鹽道衙門。

「幹什麼的?」來到揚州府府衙,李雲天走向豎在門外的上告鼓時,守在鼓邊的一名衙役迎了上去,面無表情地問道。

雖說擊鼓後府衙必須升堂問案,但是要想擊鼓可不容易,府衙的鼓前通常都守著衙役,只有重大案子或者縣衙處理不了的案子才能擊鼓,否則那些雞毛蒜皮的案子也來擊鼓的話,府衙豈不是要被煩死。

而且,那些衙役也可以從中刁難事主,趁機撈取些油水。

「本官乃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有案要報。」李雲天望了一眼那名衙役,面無表情說道。

「原來是湖口縣的知縣大人,大人不必擊鼓,請隨小的去推官署。」聽聞李雲天的話,一名立在府衙門口與人聊天的中年衙役立刻迎了上來,笑容滿面地向李雲天和跟在李雲天身後的鄭伯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雲天只是一個外地的知縣,跟揚州府八桿子也打不著,那名中年衙役完全沒有必要對李雲天如此客氣。

不過,那名中年衙役在府衙干了十來年,世故老道,見李雲天如此年輕就能坐上知縣的寶座,那麼不是進士就是貢生,背景肯定深厚,而且以後仕途無限,保不准以後能到揚州這種繁華之地來任職。

對李雲天這種有著遠大前程的年輕官員來說,如果他能順勢巴結一下,指不定以後能落一個什麼好處。

推官署即理刑庭,在知府大堂東側,通常設推官一名,有時候也會設兩名,掌勘問刑獄,協助知府掌理刑法與典章制度。

揚州府因為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領三州七縣,故而設有兩名推官,一名在揚州府坐堂,另外一名巡視揚州府所轄各州縣,輪換執行。

今天當值的推官名姓高,名四海,四十多歲,大腹便便,一臉的富態,正坐在推官署後堂裡悠閒地喝著茶,得知李雲天有事要報官後覺得非常奇怪,起身到前堂相迎。

除了順天府和應天府的推官是從六品外,其他府衙的推官都是正七品,與知縣的品級相同,作為同級的同僚,而且又是正七品官裡職務最高的知縣,按照官場的禮儀高四海自然要去迎一下。

推官署的另外一名推官,也就是與鄭家來往密切的王推官巡察下面的州縣去了,否則的話鄭伯鑫直接去找王推官,用不了如此麻煩。

見到李雲天後高四海不由得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位湖口縣知縣竟然會如此得年輕,像那名中年衙役一樣立刻知道李雲天不是進士就是貢生。

如果是舉人的話,年紀肯定要在三十歲以後了,哪個舉人年紀輕輕的放著進士不考而去當知縣的?簡直就是自毀前程!

進士能成為部堂大員和封疆大吏等高官顯貴,而舉人通常只能擔任中低級官員,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故而,高四海對李雲天的態度比較客氣,由於鄭伯鑫和王推官的關係,他也認識鄭伯鑫,知道李雲天是鄭家的姑爺後,不由得感慨鄭家攀上了一門好親事。

經過一番寒暄,高四海將李雲天請進了推官署的後堂,當然了,平民百姓是沒有資格進入後堂的。

在後堂落座後,李雲天道明瞭來意,表示接到家僕的稟告,說有人在金鋪騷擾他的妾室和未婚妻,故而請高四海前去派人查看。

高四海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揚州府內權貴子弟甚多,而李雲天的妾室和未婚妻想必年輕貌美,那麼被也就順理成章了,這種事情在揚州城內屢見不鮮。

只不過高四海有些不明白,遇到這種事情的話李雲天自己出面就能解決,只要表明了身份,想必那些權貴子弟也不會去為難一個正七品知縣的家眷。

既然李雲天來報官了,那麼高四海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於是派出了府衙捕班的張班頭前去那家金鋪探查,居中調停,免得鬧出大事來。

「大人,周小姐她們被鹽道衙門的人帶走了,說是涉嫌與鹽梟有染!」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工夫,高四海正在和李雲天、鄭伯鑫在那裡品茶閒聊的時候,張班頭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向他拱了一下手,沉聲說道。

「什麼?」端著茶杯的高四海怔在了那裡,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他沒有想到鹽道衙門的人會介入此事,而且還抓了周雨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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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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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兩淮都轉鹽運使司

揚州府的鹽道衙門指的是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簡稱「鹽運司」,負責掌管大明實驗的運銷、征課、錢糧支兌撥解以及各地私鹽案件、緝私考核等等,隶屬於戶部,具體事宜由大明南京戶部負責。

其中,兩淮鹽運使是從三品的官職,比揚州知府還要大上一級,下面設有從四品的同知、從五品的副使和從六品的判官等官員。

由於鹽道衙門自成一體,與揚州府分屬兩個系統,互不統屬,故而即使是揚州府也沒辦法干涉他們辦案,而且雙方之間因為利益糾紛爆發過多次衝突,畢竟都在揚州城,相互間要想不起摩擦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知縣,你也知道,鹽道衙門的事情我們府衙管不了。」經歷了最初的驚愕後,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放下手裡的茶杯沉聲向李雲天建議,「依本官來看,李知縣最好能找一個鹽商從中斡旋,事情放好解決。」

「高大人,這鹽道衙門雖然強勢,可總得依大明律例辦事吧,他們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抓人,難道就不怕被追責?」李雲天早就料到了高四海會為難,面無表情地說道,「況且,堂堂的鹽道衙門事務竟然要讓鹽商摻合進來,難道他們就不懂得避嫌?」

「要不,我去找找鹽商總會的人。」鄭伯鑫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向李雲天說道,「我聽說鹽道衙門裡的水深得很,要是周小姐她們在裡面受了委屈,那可就划不來了。」

鄭伯鑫說得很委婉,不過意思很明確,那就是鹽道衙門的那些人手握鹽政大權,心黑手狠,只要隨便找個私鹽販子指認一下,那麼就能將人抓進鹽道衙門的大牢。

數年前,揚州府和鹽道衙門的人曾經爆發過一次激烈的衝突,事情的起因是府衙刑房經承和鹽道衙門的一個判官在裡爭風吃醋,結果導致揚州府府衙的士卒和鹽道衙門的兵卒大打出手。

後來,鹽道衙門以涉及販運私鹽為由抓了揚州府府衙刑房的經承,而揚州府自然也不甘示弱,以勾結盜匪為名抓了鹽道衙門的那個判官。

眼見這起衝突越演越烈,南京戶部於是居中調停,平息了這場紛爭,也使得雙方結下了私仇。

鹽商總會是在揚州的鹽商成立的一個商會,專門協調各鹽商之間的利益關係,以及打點與鹽道衙門的關係。

因為鹽商是大明最富庶的商賈,所以鹽商總會有著「天下第一商會」的美譽。

一旦揚州城的人遇到與鹽道衙門有關的事情,那麼通常都會找鹽商總會的人進行斡旋,很快就能把問題解決了。

「如果找人疏通,豈不是表明咱們真的與鹽梟有染?」李雲天清楚鄭伯鑫的用意,衝著他搖了搖頭,隨即冷笑了一聲,「本官就不相信了,鹽道衙門的人就能混淆黑白,一手遮天,倘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本官絕對要上奏彈劾!」

高四海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李雲天還是太過年輕氣盛,鹽務涉及多方利益,豈是李雲天一個小小的外地知縣能招惹得起的。

「依本官看不如這樣,本官給鹽道衙門出一道公函,表明李知縣家眷的身份。」隨後,高四海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一個辦法。

「有勞高大人了。」李雲天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屬於先禮後兵,向高四海拱手道謝。

很快,高四海就開出了一個公函,蓋上了他的推官大印,讓兩名衙役送去鹽道衙門,給當值的鹽道衙門判官,希望能和平解決這件事情。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那兩名送公函的衙役回來了,兩人沒能帶回周雨婷,而是帶來了鹽道衙門的一道公文。

高四海拆開公文一看,禁不住搖了搖頭,遞給了李雲天,鹽道衙門的那個判官以周雨婷等人所犯案子茲事體大為由,拒絕釋放周雨婷等人。

「李知縣,依本官來看你還是找找鹽商總會的人,以免惹些不必要的麻煩。」高四海知道鹽道衙門那些人行事的德行,肯定是想從中斂財,故而勸李雲天。

他已經知道金鋪裡發生的事情,那些周雨婷等人的公子哥十有八九就是鹽商子弟,因此要想解決這件事情還是通過鹽商總會為好。

「高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領了。」李雲天放下手裡的那道公文,衝著高四海拱了拱手,沉聲說道,「大人,請給在下開具報官憑證,既然他們如此蠻橫,那麼在下只有去鹽道衙門說理去了。」

「李知縣,何必把事情鬧得那麼僵,你在外地為官,豈能奈何得了鹽道衙門?」高四海心中感到有些驚訝,看來李雲天是打算是要到鹽道衙門討個公道了,故而勸道。

「高大人,此事事關本官的聲譽,如果不能查個明白,本官以後可就說不明白了。」李雲天再度向高四海拱了拱手,謝絕了他的好意。

高四海見李雲天心意已決,因此不再相勸,當即給他開了一個報官憑證,蓋上了他的推官大印。

所謂的報官憑證,相當於現在的報案回執,表明事主已經到衙門裡報了案,而衙門無法解決,以及無法解決的原因。

通常來說只有那些有著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拿到這樣的報官憑證,普通老百姓是絕對拿不到的,屆時直接被轟走,讓他們去別的地方報官去了。

拿了報官憑證,李雲天起身告辭,高四海將他送到了推官署門外,望著他的背影暗自搖了搖頭,恐怕這次李雲天去鹽道衙門要鎩羽而歸了。

「妹夫,鹽道衙門的那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惹急了他們的話保不准就來個栽贓陷害。」前去鹽道衙門的路上,馬車裡,鄭伯鑫憂心忡忡地向李雲天說道,他久居揚州城,自然知道鹽道衙門裡的那些齷齪事。

「只要他們敢這樣做,那麼我就讓他們嘗嘗大明律例的滋味。」李雲天雙目寒光一閃,沉聲說道。

「我是怕,萬一那些傢伙對周小姐不敬的話,可就糟糕了。」鄭伯鑫的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鹽道衙門的那些人並不傻,他們不會輕易向官眷下手。」李雲天見狀安慰著他,「況且要是真遇到了什麼麻煩,她們肯定會表明雨婷的身份。」

「妹夫,要是鹽道衙門的人不買賬怎麼辦?」鄭伯鑫聞言心中稍微安定,有些緊張地問道,既然他們連府衙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李雲天這個小小的外地知縣。

「鹽道衙門雖然在揚州自成一系,但也不是能肆意妄為的!」李雲天冷笑了一聲,顯得胸有成竹。

「妹夫,你是說巡鹽御史衙門!」鄭伯鑫怔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

大明不僅有巡察地方的巡按御史,而且還有監察專向事務的巡鹽御史、巡茶御史和巡漕御史等等。

這些御史雖然只是都察院的小小七品監察御史,但是並不受都察院管轄,直接向皇帝負責。

每當有了巡按地方的外差,都察院會選擇兩名監察御史讓皇帝欽點,有著代天狩獵的意味,大事奏稟,小事裁斷,大小官員無不敬畏三分。

雖然兩淮鹽運使是揚州鹽道衙門的最高官員,但要是論起權力的話,還是巡鹽御史最大。

「御史衙門的門可不好進呀,巡鹽大人會管此事嗎?」隨後,鄭伯鑫不無擔憂地望著李雲天,巡鹽御史可是連鹽運使都要巴結的人,豈是外人想見就能見到的。

「大哥難道忘了,妹夫是進士出身。」李雲天微微一笑,提醒著鄭伯鑫。

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主要來自每三年一次的進士,其次就是皇帝特許進入都察院的官員。

李雲天已經瞭解過了,現任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是永樂十六年戊戌科的進士,比李雲天這個永樂十九年的辛丑科進士高了一屆,在都察院熬了三年多,今年被永樂帝欽點為兩淮巡鹽御史。

雖然李雲天並沒有見過范如海,但兩人都是進士出身,頭上頂著天子門生的招牌,在官場上劃分的話,皆屬於永樂帝的嫡系,兩人也算是有著同門之誼,只要遞上了帖子,那麼范如海肯定會見他的,這就是進士出身的好處。

鄭伯鑫這下明白了過來,李雲天可不是普通的知縣,可是新科的兩榜進士,范如海肯定會給他一個面子,畢竟兩人以後很可能會在京城共事。

鹽道衙門與府衙不同,雖然也十分氣派,門口站著守門的兵卒,但是並沒有放置鼓架,不管地方事務,專職鹽務。

「鹽道重地,閒人免進!」下了馬車,李雲天和鄭伯鑫抬步走向大門,兩名門卒上前攔住了他們,面無表情地說道。

「本官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要見你們鹽道的判官大人!」李雲天望了一眼那兩名兵卒,不動聲色地表明了身份和來意。

兩淮鹽道衙門的日常案件由判官來管理,兩淮鹽運司因為規模龐大,故而有三個判官,一個坐鎮揚州府的鹽運司衙門,另外兩個分巡下屬的鹽道衙門。

「我們大人不在,有什麼事情你明天再來!」聽聞李雲天是外地的知縣,一名瘦高個門卒冷冷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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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Crawler | 2017-10-13 21:59:25

第92章 刁難

李雲天知道那名兵卒是在刁難自己,剛才他還在府衙推官署看見了蓋有鹽道判官大印的公文,怎麼可能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他就離開了。

「判官大人不在的話,那麼副使大人或者同知大人可在?」他懶得跟瘦高個門卒計較,神情冷峻地問。

「哼,副使大人和同知大人公務繁忙,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瘦高個門卒見李雲天如此不知趣,於是冷冷地說道,他才不怕李雲天這個外地的知縣。

「這位兄弟,我們有急事要見判官大人,勞煩你通報一下。」鄭伯鑫見狀連忙走上前,掏出一錠銀子塞進了那名瘦高個門卒的手裡。

「等著,我去看看判官大人回來沒。」瘦高個門卒伸手掂量了一下銀子,差不多有五兩重,順手塞進腰裡,瞅了一眼李雲天後進了衙門裡。

李雲天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門卒索賄的事情很常見,不過鹽道衙門的門卒敢明目張膽地不給他這個七品縣令面子,公然索取好處,那麼這事可就很罕見了,足見鹽道衙門的人之狂妄。

「判官大人說了,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有什麼事情的話下午開衙後再談。」片刻之後,那名瘦高個門卒走了出來,高聲向李雲天和鄭伯鑫說道。

中午的時候,衙門裡的官吏衙役要吃飯,順便休息,所以衙門要閉衙,等到下午辦公的時候再開衙。

「妹夫,怎麼辦?」現在距離吃午飯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判官以此為借口,很顯然是不想見李雲天,鄭伯鑫不由得問道。

「那咱們就下午再來。」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抬步走回了馬車,只要他把禮儀和流程盡到了,那麼皆是別人也就不能說些什麼了。

「這小子也太不識好歹了,不過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而已,也敢在咱們鹽道衙門擺譜。」等李雲天和鄭伯鑫上車離開後,那名瘦高個門卒不屑地向身旁的同伴說道。

「他年紀輕輕的就能當知縣,會不會有些來頭?」同伴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作為知縣李雲天確實太過年輕了一些,通常來說知縣都是以三四十歲居多,五十歲也有。

「你見過那些有來頭的人會來衙門求見判官大人?」瘦高個門卒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提醒著那個同伴。

同伴聞言點了點頭,那些背景深厚的人早就通過各種關係來解決事情,根本就不會鬧到鹽道衙門。

「妹夫,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行駛的馬車中,鄭伯鑫不安地望著李雲天,很顯然鹽道衙門的判官在刻意為難李雲天。

「找個酒樓,給雨婷她們送飯。」皺著眉頭沉思的李雲天回過神來,想了想後說道。

他豈不知那個判官的意圖,想讓他去找關係來疏通此事,可他怎麼可能會讓對方如願,既然這次無意中與鹽道衙門扯上了關係,那他就要看看鹽道衙門裡的水有多深。

鄭伯鑫沒想到李雲天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吃飯,不過既然李雲天已經提出來了,那麼他也沒有辦法,只好讓車伕去了一家有名的酒樓。

在酒樓簡單地吃了午飯,李雲天讓鄭家的家僕帶著從酒樓拿來的食盒,來到了鹽道衙門大牢。

鹽道衙門也設有牢獄,專門關押那些觸犯了鹽律的人,位於鹽道衙門的西北角。

「這位軍爺,我們來給人送飯,你通融一下。」鄭伯鑫給了守門士卒一錠銀子,陪著笑臉說道。

「什麼時候抓進來的?犯了什麼事兒?」守門士卒掂了掂手裡的銀子,打著官腔問道。

「今天上午抓來的,說是與鹽梟有染,我們可是身世清白的人家,豈會跟那些鹽梟來往。」鄭伯鑫滿面笑容地解釋著。

「噢,原來是她們呀!」守門士卒點了點頭,雙目中閃過一絲的神色,「也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好好地非要招惹那些鹽商子弟幹什麼,也不怕那些嬌滴滴的小娘子在牢裡有什麼閃失。」

「軍爺,她們都是一些女眷,還從沒去過牢裡,你看我們能不能進去給她們送飯。」鄭伯鑫的雙目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但是明面上不得不繼續在那裡陪笑。

「等著,我進去跟頭兒說一聲。」守門士卒收好了銀子,抬步走了進去。

李雲天立在一旁,眉頭緊緊皺著,看來鹽道衙門裡面烏煙瘴氣,如果不好好收拾一番的話,那麼遲早會惹出天大的亂子。

「我們頭兒說了,那些人是與鹽梟有染的重要囚犯,禁止外人往裡面送飯。」不一會兒,那名守門士卒出來了,衝著鄭伯鑫說道。

「能不能讓你們頭兒通融一下,我們只是送飯而已。」鄭伯鑫怔了一下,笑著湊上前說道,「在下定有重謝。」

「不是我不幫你,是你們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守門士卒搖了搖頭,或許是看在那錠銀子的份兒上,好心地小聲提醒鄭伯鑫,「快點找關係打點吧,要是到了晚上,牢裡可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我看不如這樣,你想辦法讓我進去,這張銀票就是你的。」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周雨婷起來,沉吟了一下,從一旁的李滿山那裡拿過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了那個守門士卒的手裡。

「好吧,看在你這麼關心裡面的那些小娘子的份兒上,我就幫你一把。」見李雲天出手闊綽,守門士卒把銀票塞進了懷裡,低聲說道,「不過,你一切要聽我的。」

李雲天點了點頭,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看來還真的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守門士卒竟然有辦法把他弄進大牢裡。

不久,一身粗布衣衫的李雲天手裡拎著一個食盒,低著頭跟著那名守門士卒進了牢裡,通過一個院子後來到了牢房門口。

守門士卒與一名身材粗壯的獄卒說了兩句,那名粗壯獄卒就把李雲天領進了牢房。

牢房裡陰暗潮濕,充滿了一股難聞的味道,李雲天感到很意外,沒想到周雨婷竟然能忍受待在這種鬼地方。

走廊兩旁的牢房裡關滿了人,一個個髒兮兮的,頭髮蓬亂,神情呆滯,衣衫襤褸,見到李雲天來了不少人聚在木柵欄前喊著冤,好像把李雲天當成了他們的救星。

李雲天感覺那些囚犯的精神已經有些錯亂,變得神經兮兮,可能任何一個進入牢裡的外人都給他們帶來了離開大牢的希望,也充分顯示了他們的無奈和悲哀。

鹽道衙門的大牢並沒有設女監,因此牢房裡最裡面的幾間監捨就被用來充當女牢,配備了幾名五大三粗的女獄卒。

牢房裡的女囚一個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當看見李雲天來了紛紛圍聚在木柵欄前,滿是期望地望著他,想要看他是否來救她們的。

在最裡面的一間監捨裡,李雲天見到了周雨婷和綠萼、陳凝凝、鄭婉柔,四人與十來名女囚關在一起,有幾名女囚好像特別怕她們,都躲在了一角,臉上有傷,好像是被人給打了。

粗壯獄卒向一名女獄卒點了一下頭,那名女獄卒就打開了牢房的門,李雲天抬步走了進去。

「快點兒!」粗壯獄卒囑咐了李雲天一聲,起身離開了,只有那名女獄卒守在門口。

見李雲天進來,牢捨裡的女囚們紛紛好奇地望著他,李雲天低著頭來到周雨婷的面前,然後微笑著抬頭看著她。

「你怎麼來了?」周雨婷見狀怔了一下,隨後面露驚喜的神色。

「不放心你們。」李雲天笑了笑,打開食盒,向周雨婷和一旁的綠萼、陳凝凝、鄭婉柔說道,「肯定餓了吧,先吃飯。」

此時此刻,在這種環境裡周雨婷等人哪裡吃得下飯,於是把食盒裡的糕點分給了同牢捨的幾個小孩。

由於那幾個小孩開始的時候躲在人堆裡,後來被食盒裡的糕點吸引,遠遠地站著,眼巴巴地瞅著那些糕點,李雲天這才注意到他們,想不到牢房裡還有這麼小的孩子。

「要不先出去吧,。」李雲天抽動了一下鼻尖,低聲向周雨婷說道。

空氣裡瀰漫著潮濕怪異的氣味,非常刺鼻,鋪在地上的稻草顯得有些潮濕,一些叫不上來的名字的蟲子在地上爬來爬去,一旁的馬桶惡臭撲鼻,令人作嘔。

這裡環境實在是太惡劣了,他開始心疼周雨婷和綠萼等人,沒有必要與鹽道衙門的人慪氣,以後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會收拾他們。

「這些傢伙太可惡,本小姐不能就這麼走了。」周雨婷面色一寒,俏面含霜地說道,「我本來不想用我爹來壓他們,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竟然隨便編造了一個借口就把我們給抓了來,這口氣我一定要出。」

「我爹與南京守備是患難之交,你去揚州衛找指揮使,讓他帶人給本小姐砸了這破鹽道衙門!」隨即,周雨婷咬牙切齒地向李雲天說道,「本姑娘被聖上封為英睿縣主,豈是他們肆意欺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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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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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隱忍

聽了周雨婷殺氣騰騰的話後,李雲天不由得苦笑了一聲,看來周雨婷這次真得被惹怒了,竟然想把鹽道衙門給砸了。

十六歲那一年,周雨婷隨著忠勇侯進宮參加永樂帝設的晚宴,在席間較武,一連大擺了三名宮中的侍衛。

永樂帝見狀龍顏大悅,故而賜給了她英睿縣主的封號,而縣主是郡王之女的爵位,足見永樂帝對周雨婷的喜愛。

永樂十九年,大明遷都北平後,金陵設有南京留守一職,掌節制南直隶諸衛所,及南京留守、防護事宜。

揚州府屬於南直隶,那麼揚州衛自然要貴你那經留守節制,忠勇侯與南京留守昔日靖難的時候曾經在戰場上相互救過對方的性命,是不折不扣的生死之交。

揚州衛的指揮使當年也參加了靖難之役,否則也不會憑藉著軍功駐守在揚州這樣繁華的地方,故而肯定知道忠勇侯與南京留守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會坐視周雨婷身陷牢獄。

按照律例,周雨婷有著皇室封號,故而即使她犯了罪,那麼也要由宗人府獨審或者會同刑部審理,地方官府根本無權審理,否則就有僭越的嫌疑。

鹽道衙門的那些傢伙連周雨婷的身份都沒有搞清楚就把她投進了牢裡,已經犯了大忌,一旦追究起來,當值的推官罪責難逃。

現在的問題是,李雲天如何操作才能把那個當值判官的罪名給坐實了,另外也要把勾搭鹽道衙門陷害周雨婷的鹽商子弟給搭進去,那個混蛋才是罪魁禍首。

畢竟鹽道衙門的人也不傻,出了問題後肯定會袒護那個當值的判官,推諉責任,讓下面的人來背黑鍋,李雲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那個判官推無可推。

至於周雨婷說的讓揚州衛的指揮使帶兵砸了鹽道衙門,在李雲天看來那是氣話,萬萬不可。

兩淮鹽務事關大明的稅收大計,是大明重要的稅收來源,揚州的鹽道衙門裡有著很多的帳目,一旦因為揚州衛的軍士衝擊而丟失的話,那可就是大罪。

「你們再忍一下,我這就想辦法把你們救出去。」李雲天沉吟了一下,低聲安慰著周雨婷,「如果有人在此期間欲行不軌,你就亮明身份!」

「嗯。」周雨婷微微頷首,冷冰冰地說道,「本姑娘這次要讓那些傢伙知道什麼是報應不爽!」

「好了,準備走了。」不久後,那名粗壯獄卒回來,衝著在牢裡與周雨婷等人低聲說著話的李雲天說道。

「等著我,我一定給你出這口氣。」李雲天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氣呼呼的周雨婷,向一旁的綠萼、陳凝凝和張婉柔點了一下頭,收拾好食盒抬步離去。

綠萼三人其實並不想待在這種又髒又亂又臭的地方,不過周雨婷不僅是李雲天的即將過門的妻子,而且還是堂堂的侯爺之女,她們自然要以周雨婷馬首是瞻。

離開了大牢後,李雲天換回了他的衣服,寫了一紙文書,類似於狀子的性質,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給周雨婷等人辯護,準備等鹽道衙門下午開衙後給當值的判官。

雖然文書上有數千字之多,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李雲天找來的那些無關緊要的堆徹之辭,而核心內容很簡單,周雨婷等人是官眷,不可能與鹽梟有染。

最為重要的是,李雲天在文字中不顯眼的地方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他可以肯定當值的那個判官絕對會對他的這紙文書不屑一顧,根本不可能細看,也就不可能知道周雨婷的身份,如此一來當值的判官可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下午,鹽道衙門一開衙,李雲天就趕了過去,守門的還是上午的門卒,進去通報了一聲後讓他去了裡面的一間廂房等著。

李雲天到了廂房後,把那紙文書交給了一名差役,讓那名差役將其拿給當值的判官。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那個判官都沒有見李雲天,李雲天催了幾次,差役都推說判官公務繁忙。

「告訴你們的判官,本官已經等了一下午,既然他不管本官的案子,那麼就給本官一個報官憑證,本官去找人評理去,本官不相信這裡沒有王法了!」

眼見鹽道衙門就要閉衙,李雲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然把一旁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衝出廂房,向幾名在院子裡閒聊的差役吼道。

幾名差役望了一眼怒氣沖沖的李雲天,一個人隨即快步離開,不一會兒拿了一張公文紙給了李雲天,是當值判官給的報官憑證,上面寫著李雲天交上來的文書他以看過,不過此事涉及到了鹽梟,事關重大,他唯有慎重處理。

李雲天望著那張公文紙上當值判官的回復,尤其是看見署名處蓋著判官的大印,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他要的就是這紙東西。

看來這個倒霉的判官果然沒有看他的那紙文書上寫的東西,至少是沒有認真看,否則的話豈會不知周雨婷的身份。

「這位大人,在下勸你一句,這裡是揚州不是你們九江,有些事情該低頭就要低頭,把事情鬧得太僵了對你沒有好處,對那些小娘子也不好。」

李雲天面無表情地走出鹽道衙門的時候,上午那個收受了好處的門卒不由得勸了他一句,那名門卒還沒有遇見腦子如此不靈光的知縣,竟然傻傻地在裡面白等了一下午。

「你真得覺得,本官拿你們鹽道衙門沒有辦法?」李雲天停下腳步,望了一眼那名門卒,意味深長地問道。

那名門卒微微一怔,不無驚訝地看著李雲天,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李雲天不想與門卒過多糾纏,隨即抬步走了,上了等在門外的馬車離去。

「真是個瘋子!」門卒回過神,衝著遠去的馬車嘀咕了一句,連判官的面都見不到的人,竟然還說這種大話,簡直就是可笑。

「妹夫,我打聽出來了,巡鹽御史范大人今晚在明月樓有酒局,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設的宴。」路上,馬車裡,鄭伯鑫向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的李雲天說道,「我已經在明月樓訂了位子,只要范大人一到就能知道。」

「在金鋪與雨婷她們起衝突的那些人的底細查出來沒?」李雲天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現在他已經掌握了主動權,接下來就是如何懲處那些可惡的傢伙。

「領頭的是鹽商總會副會長魏德光的次子魏振南,他出言調戲陳小姐,結果周小姐把他打傷了,於是他懷恨在心,找了鹽道衙門的人誣陷周小姐她們。」鄭伯鑫神情凝重地說道,鹽商總會的幾個副會長都是那種手眼通天的人,並不是那麼好招惹的。

「魏振南!」李雲天睜開了眼睛,雙目閃過一道寒光,「他晚上會去哪裡?」

「倚翠閣。」鄭伯鑫沉聲回道,他跟著鄭貴經商多年,做起事情來自然老道穩重,把該打聽的事情都打聽了。

倚翠閣是揚州有名的之一,幕後的主人有著鹽商的背景,故而鹽商都喜歡來這裡消遣,生意十分紅火。

「告訴候爺府的那幾個護衛,讓他們晚上到倚翠閣抓魏振南。」李雲天隨即掀開了窗簾,低聲向跟在車外的李滿山說道,讓魏振南得意了這麼久,也該到了收網的時候。

晚上,明月樓,後院的一個雅間。

李雲天漫不經心地在那裡品著手裡酒杯的酒,雖然桌上擺著風聲的菜餚,可周雨婷等人還在牢裡,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下筷子。

鄭伯鑫靜靜地陪座在一旁,他很難理解李雲天今天的做法,在他看來鹽道衙門和鹽商都是招惹不得的,不如私下和解的好。

「大少爺、姑爺,范大人已經來了。」一名鄭家的家僕急匆匆走了進來,沉聲匯報。

「走,咱們會會范如海去。」李雲天隨即放下酒杯,起身走出了雅間,鄭伯鑫連忙跟了過去。

既然是鹽商總會會長楊慕恩請客,那麼自然要選擇明月樓最好的雅捨,位於一個環境幽雅的小院子裡。

院子門口守著幾名巡鹽御史衙門的兵丁和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在那裡說著話。

「幹什麼的?」見李雲天等人走過來,一名壯漢橫身攔住了他的去路,上下打量著他。

「這是我家大人的拜帖,請交給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大人。」李滿山把一封拜帖遞給了那名壯漢,沉聲說道。

聽聞李雲天是一個官,又見他氣度不凡,而且指名道姓要見范如海,那名壯漢不敢怠慢,連忙拿著拜帖走了進去。

雅捨的大廳裡,一名三十多歲、身材消瘦的儒雅男子微笑著坐在酒桌的首位,在座的眾人紛紛拍著他的馬屁,臉上掛滿了諂媚的笑容。

「老爺,有一位外地的官員拿著拜帖要見范大人。」房門被推開了,一名精瘦中年人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李雲天的拜帖,沉聲向坐在儒雅男子的身旁的一個富態中年人說道。

儒雅男子就是兩淮巡鹽御史范如海,而那名坐在他身邊的富態中年人自然就是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進來的精瘦中年人是楊慕恩的管家,同時也是他的心腹,在門外伺候著。

楊慕恩感到有些奇怪,沒想到外地的官員怎麼會找來這裡,於是望向了范如海,范如海微微點了點頭,管家於是把拜帖交給了他。

拜帖就是後世的名片,上面有著前來拜訪人的姓名和職務。

「辛丑科二甲進士、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李雲天!」望著拜帖上的內容,范如海在心中暗自讀了一遍,雙目流露出詫異的神色。

其實,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還沒有資格在酒宴上來拜見他,怎麼也到到巡鹽御史衙門排隊候著。

不過加上前面的「辛丑科二甲進士」,那麼李雲天的這個知縣可就不一樣了,要知道他當年不過才是三甲進士而已,李雲天的成績比他還高了一甲,而且還是新晉的進士,這個身份足以令他對其刮目相看。

他很好奇,以李雲天的殿試成績,完全可以留在京城的各大部院裡熬資歷,可李雲天卻到了地方擔任小小的縣令,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請他進來。」沉吟了一下後,范如海放下了手裡的拜帖,不動聲色地向管家說道,既然李雲天見他見得如此之急,那麼想必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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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震動

「巡鹽大人。」進了雅捨,李雲天掃了一眼在座的人,衝著范如海拱了一下手。

范如海和他都是正七品的文官,又互不統屬,所以他也不用過多的禮儀,尊稱一聲「大人」即可。

至於在座的那些鹽商,別看一個個財大氣粗,不過終究是一介白丁,擱在平常李雲天說不定還能打個招呼,不過現在鹽商的人招惹了他,他豈能理會他們。

「李知縣,此次前來不知所為何事?」隱隱約約,范如海感覺李雲天來者不善,不動聲色地問道。

見李雲天如此年輕,楊慕恩等人感到頗為驚訝,官場上這麼年輕的知縣確實非常少見。

「巡鹽大人,本官此次前來打擾大人的雅興,實在是迫不得已?」

李雲天再度衝著范如海一拱手,沉聲說道,「本官回鄉省親,前兩天途徑揚州,本想明天啟程,誰成想本官的家眷今天上午被鹽道衙門的人給抓了,說是與鹽梟有染。」

「本官在鹽道衙門待了一下午,鹽道衙門也沒有給本官一個說法,本官想讓大人過問一下,本官的家眷究竟所犯何事,如果她們真得與鹽梟有染,那麼本官絕對不會袒護!」隨即,李雲天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

雖然李雲天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非常明確,要是鹽道衙門不能給他一個說法,那麼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聞此言,范如海微微一怔,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的家眷竟然會被鹽道衙門的人給抓了,想李雲天遠在九江府作官,家眷豈會跟鹽梟有什麼瓜葛?十有八九是鹽道有人想要整他。

在座的鹽商們面面相覷,搞了半天李雲天是來找范如海討公道的,事關兩淮的鹽務,那麼最大的官無疑就是巡鹽御史了。

「李知縣稍安勿躁,本官這就讓人去查問是怎麼回事。」范如海並不敢小覷李雲天,他在都察院待了三年,自然清楚辛丑科的主考是閣老楊士奇,而楊士奇可是永樂帝面前的紅人。

作為楊士奇的門人,李雲天受到這種屈辱的話楊士奇絕對不會坐視,否則的話如何面對其他的門人,豈不是讓人心寒?

況且,同科的進士歷來都有同年之誼,可謂是天生的朋黨,得罪了李雲天一個,那就等於得罪了一批人。

因此范如海不得不謹慎處理此事,再怎麼說這也是兩淮鹽務上的事情,他身為巡鹽御史責無旁貸。

「那本官就在此恭候了。」李雲天聞言向范如海微微頷首,自顧自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他的出現頓時使得酒宴變了味道,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范如海有心想請李雲天上酒桌,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現在李雲天肯定沒有喝酒的興致,還是看看鹽道衙門的人回報一些什麼情況,希望事情不要鬧得太糟。

此時此刻,范如海不由得在心中暗罵鹽道衙門那些找李雲天麻煩的人是蠢貨,事先也不打聽一下李雲天的背景,他豈是那種無主的浮萍,能任由人欺凌的,在京城可是有著通天的關係。

而且,保不准以後會有與李雲天同科且關係要好的進士年誼被皇上派來巡鹽兩淮,屆時得罪了李雲天的人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最糟糕的情況是,聖上得知了這件事情後有可能特意派李雲天來兩淮當巡鹽御史,整頓兩淮的鹽務,因為與鹽道衙門有隙的官員辦起事情來才會更盡心盡職。

那個時候鹽道衙門的那些傢伙就準備去哭吧,他們這些蠢材難道真得以為大明的進士只是擺設?鹽道上的那些事情根本就經不起大查,現在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范如海沉吟了一下,揮了揮手,已經上了一半的菜餚就被撤了下去,然後要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在那裡品著。

在都察院的那三年,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遇到事情千萬不能著急上火,要循序漸進地來,急事要緩辦,而緩事可以急辦。

鹽商們並沒有看見拜帖上的內容,故而不清楚眼前這位年輕知縣的來歷,不過見范如海對李雲天的態度比較和藹,感覺李雲天應該有著不小的來頭。

不久後,就在眾人心不在焉地喝著茶的時候,房門開了,楊慕恩的管家快步走了進來,在楊慕恩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大人,出了一點亂子,恐怕魏副會長要先行離開了。」楊慕恩的雙目閃過一絲震驚的神色,望了一眼坐在范如海另一側的圓臉中年人後,沉聲向范如海說道。

圓臉中年人就是鹽商總會的副會長魏德光,聞言有些詫異地抬頭望向了楊慕恩,不清楚楊慕恩此言何意。

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看來候爺府的那幾個護衛動手了,抓了在倚翠閣作樂的魏振南。

「出了何事?」范如海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

「是這樣的,剛才有忠勇侯府的護衛闖進了倚翠閣,以對英睿縣主不敬為由,把魏副會長的二公子帶走了。」楊慕恩聞言不動聲色地回答,「英睿縣主應該是侯府的三小姐,新科進士、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未婚妻。」

李雲天聞言不無驚訝地望向了楊慕恩,他是如何知道英睿縣主就是周雨婷的,要知道即使是京城裡的人也沒多少人清楚這件事情,更何況他竟然知道周雨婷是自己的未婚妻。

魏德光怔在了那裡,他沒有想到魏振南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對英睿縣主不敬,那麼無疑就是調戲和輕薄了英睿縣主,魏振南的品性他是一清二楚,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尤其是好女色,肯定是見英睿縣主長得美貌動了色膽。

在座的鹽商們愕然地對視了一眼,侯府的小姐可是輕易能動的?另外還有一個新科進士的夫婿,豈不是把文官和勳貴都給得罪了。

聽到「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未婚妻」時,范如海頓時愕然地望向了李雲天,他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有一個如此厲害的老丈人,更沒有想到周雨婷會被魏振南給調戲。

如此一來,他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魏振南調戲周雨婷不成,惱羞成怒之下串通了鹽道衙門的人把周雨婷以勾結鹽梟為名抓了進去?使得李雲天找上門來向他討個公道。

想到這裡,范如海心中不由得感到惱怒,那些鹽商子弟平時飛揚跋扈也就算了,可是卻不識好歹去招惹周雨婷,簡直愚蠢之極,更可笑的是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周雨婷的身份。

「大人,在下先行告退,請大人恕罪。」魏德光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向范如海拱手說道,他現在要緊急處理魏振南的事情。

「李知縣,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范如海沒有理會魏德光,而是不動聲色地問向了李雲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良家婦女,人證俱全,豈容他抵賴?」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按大明律例,調戲良家女子者,杖五十,調戲官眷罪加一等杖七十,調戲皇爵者,杖一百,流兩千里!」

本來周雨婷只是官眷,魏振南頂多被打七十板子,可由於她被封為了英睿縣主,有了皇爵,這使得性質一下子變得惡劣起來,不僅要挨板子,而且還要被流放。

范如海聞言知道李雲天是不打算放過魏振南了,心中暗自搖了搖頭,覺得魏振南簡直就是活該,本來周雨婷並沒有追究他的事情,他倒可好,竟然找鹽道衙門的人來污蔑周雨婷。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聽聞此言,鹽商們不由得齊刷刷看向了李雲天,魏德光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問道。

「本官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敢問這位大人是……」李雲天已經猜到的魏德光的身份,佯裝不知,向他拱了拱手問道。

「小人姓魏,魏德光,鹽商總會的副會長。」魏德光心中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躬下了身子,滿臉陪笑著說道,「小人教子無方,致使犬子衝撞了英睿縣主,請李大人恕罪。」

「哼,原來你就是那個刁滑之徒的父親。」李雲天聞言面色一沉,冷哼一聲,冷冷地望著魏德光,「古語有云,養不教,父之過,你這個父親是如何當的,竟然教出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民女的惡徒?」

李雲天目光犀利,神情冷峻,氣勢凌人,面對他的質問經歷了大風大浪的魏德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躬著身子僵在那裡,額頭上禁不住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來。

范如海和楊慕恩都看出來了,雖然李雲天年紀輕輕,但卻不是一個毫無章法的愣頭青,言行舉止間都透露著沉穩,單單一句話就問得魏德光啞口無言,流了虛汗。

怪不得忠勇侯要選他做女婿了,有這麼厲害的一個老丈人在背後撐腰,再加上一個內閣閣老的恩師,而且李雲天本人也不是等閒之輩,以後在仕途上將不可限量。

「李知縣,英睿縣主現在何處,本官在京城就久聞忠勇侯的大名,只是一直無緣相見,如今英睿縣主來了揚州,本官自當前去拜見。」見現場的氣氛有些壓抑和沉悶,范如海率先打破了場上的平靜,笑著向李雲天說道。

「巡鹽大人,本官也想見英睿縣主,可是她現在被鹽道衙門的人關在了大牢裡,本官想見也見不到。」

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向范如海說道,「本官就覺得奇怪了,這兩淮的鹽道究竟還是不是我大明的衙門,什麼時候竟然也做起了宗人府的事情?」

聽聞此言,范如海心中頓時一聲歎息,他原本還抱有僥倖的心思,認為周雨婷乃是縣主之尊,不會被鹽道衙門的那幫人抓進大牢,抓的是李雲天其他的女眷而已。

現在看來他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周雨婷竟然能如此隱忍,被抓進鹽道衙門而未表明身份,這無疑使得鹽道衙門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楊慕恩等人聞言大驚失色,面面相覷,這可是大明堂堂的縣主,竟然被抓進鹽道的大牢裡,這簡直與謀逆無異!

即使周雨婷真得與鹽梟有染,那麼也有宗人府出頭,豈容鹽道衙門染指?

魏德光此時已經面無血色,他意識到魏振南闖了一個大禍,腦海中不由得一片空白,方寸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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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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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虛驚一場

「李知縣,英睿縣主金枝玉葉,豈能待在大牢裡!」

范如海不知道周雨婷為何能忍氣吞聲到這種地步,不過想必此時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鹽道衙門的大牢他去過簡直比揚州府的大牢還不堪,因此來不及多想,起身向李雲天說道。

另外,既然周雨婷能令魏振南,那麼想必生得美貌,而能到大牢裡當獄卒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要是對她有了非分之念的話那麼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他的這個巡鹽御史也就當到了頭。

李雲天心中擔心周雨婷等人的安危,於是站起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范如海趕去了鹽道衙門大牢。

楊慕恩和魏德光等鹽商紛紛跟在了後面,心情各異,有的心情焦急,有的面色如常,還有的暗自歡喜,人人心裡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誰都知道,經此一事魏德光肯定要倒大霉。

路上的時候,范如海讓人去巡鹽御史衙門調了所屬的兵丁,如今鹽道衙門出事,他自然不可能用鹽道衙門的人辦事,一是避嫌,二來這也是流程。

來到鹽道衙門大牢的時候,牢頭已經率領著手下的人在大門外等候,單膝跪下給范如海行禮請安,見呼啦啦來這麼一大群人,心中頓時倍感詫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守在大牢外的李大牛等人立刻迎了過來,他們一直守在這裡,買通了裡面的一個衙役,只要牢裡有人對周雨婷等人不利,那麼他們就闖進去劫牢,反正李雲天已經佈置好了,到時候事情鬧得越大那麼鹽道衙門越下不來台。

「前面帶路。」范如海面無表情地向牢頭說道。

牢頭不明所以,躬著身子,一臉諂媚地在前面領路,心中好奇范如海為何有興致晚上來查牢,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一名立大門旁的獄卒躬著身子立在那裡,悄悄抬頭瞅了一眼,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目瞪口呆地怔在了那裡,兩眼死死地盯著走在范如海後面的李雲天。

這名獄卒就是下午那個收了鄭伯鑫好處的門卒,他見鹽商總會的會長楊慕恩竟然走在李雲天的身後,心中倍感震驚,即使是揚州府知府楊慕恩也與其並排行走,沒想到竟然會落在李雲天的後面,這裡面的名堂可大了去了,難道李雲天比揚州知府還要厲害?

進了大牢裡,范如海和李雲天徑直到了最裡面的一間牢房,不過令李雲天倍感震驚的是,周雨婷四人竟然沒在裡面,牢裡的女囚們怯生生地望著門外的那一大群人。

「說,這裡面的那四位新被你們抓來的女子呢?」李雲天面色一寒,伸手就揪住了牢頭的衣領,硬生生地把身材肥胖的牢頭給提了起來。

「在……在刑室!」牢頭此時已經嚇得面色慘白,結結巴巴地說道,就在李雲天來之前的一刻多鐘,幾名喝了酒的獄卒色迷迷地把周雨婷四個人提去了刑室。

只要進了鹽道衙門大門的女人,沒有不被那些獄卒欺負的,獄卒們猶其喜歡像周雨婷和陳凝凝這種大戶人家的嬌滴滴小姐。

對於這種事情,牢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必周雨婷等人也沒有什麼來歷和背景,要不然早就被人救出去了,故而欺負了也就欺負了。

「她們要是出事的話,我要千刀萬剮了你。」李雲天聞言重重地把牢頭摔在了地上,殺氣騰騰地衝著他吼了一句,大步向牢外的刑室奔去。

「抓起來!」范如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衝著身後的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揮了一下手,幾名大漢就上前把牢頭結結實實地按在了地上。

范如海現在顧不上修理牢頭,急匆匆地追向了李雲天,心中暗自祈禱千萬不要出事,否則的話今晚的事情就要捅到天上去了。

魏德光感覺腳下有些發飄,差一點就要摔在地上,被一旁的一名鹽商扶住,跌跌撞撞地跟了過去。

「開門,快開門!」刑室在牢房院子裡的西北角,李雲天衝過去用手推了推,發現裡面已經被人反鎖住,禁不住著急起來,一邊用力拍著刑室的鐵門一邊高聲吼道。

「把它撞開!」刑室的門紋絲未動,裡沒有絲毫的動靜,趕來的范如海見狀,衝著身後的士卒說道。

幾名士卒立刻找來了一根圓木,抱著使勁撞擊這刑室的鐵門,幾下後鐵門就變了形,砰地摔在了地上。

李雲天一馬當先衝了進去,等看見房間裡的情形後不由得愣在了門口處,神情顯得頗為詫異。

范如海和跟進來的人也傻住了,一臉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大家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刑室裡,幾名五大三粗的獄卒鼻青臉腫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中,房子最裡側的一角,周雨婷把神情驚慌的陳凝凝、綠萼和鄭婉柔護在身後,手裡拎著雙刀,面罩寒霜地盯著衝進刑室的人。

「雨婷,沒事兒了。」李雲天瞅了一眼地上死豬似的倒在那裡的那幾個獄卒,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向了周雨婷。

見到李雲天,周雨婷臉上的緊張的神情頓時消失了,手一鬆,兩把刀落在了地上,剛才她還以為是牢裡的獄卒在撞門,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打算。

來到周雨婷面前後,李雲天大手一展,把她和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一起攬進了懷裡,暗自感到後怕,決定以後再也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如果不是周雨婷身手不凡的話,那他可就要欲哭無淚了。

「把這幾個無法無天的傢伙打入大牢。」范如海不由得吁出一口氣,看樣子周雨婷等人不像是吃虧的樣子,因此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衝著身後的士卒喊了一嗓子。

那些士卒就把地上那幾個倒霉的獄卒給拖了出去,關進了巡鹽御史衙門的牢裡,這次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綠萼和陳凝凝、鄭婉柔都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一個個眼眶泛紅,備受委屈的樣子,如果不是有范如海這些外人在場的話肯定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李知縣,這裡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到外面說話去吧。」刑室裡不僅陰暗潮濕,而且還有著一股子血腥味,范如海伸手在鼻前扇了扇,來到李雲天身旁說道。

他覺得李雲天真是艷福不淺,竟然摟著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不知道哪個才是英睿縣主。

按照范如海的盤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周雨婷等人離開鹽道衙門的大牢,然後找一批替罪羊給周雨婷出氣,再讓魏德光破財免災,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魏德光家裡有的是錢。

可惜的是,出了刑室後周雨婷就留在院子裡不走了,要向鹽道衙門討一個公道,她總不能莫名其妙地被抓進來,又稀裡糊塗地被放出去,這使得范如海頗為頭疼。

李雲天當然不可能幫著范如海勸周雨婷離開,堂堂的候爺府千金豈能就這樣任由鹽道衙門的人欺負,傳出去的話候爺府的顏面何在?英睿縣主的名聲何在?

既然周雨婷要討個公道,那麼范如海只好把這件事情查個明白,誰捅得簍子誰承擔責任,如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可不想面對忠勇侯的怒火。

得知鹽道衙門大牢裡出事的消息後,兩淮鹽道轉運使石成安和鹽道的同知、副使等一眾官員相繼趕來,聚在大牢的院子裡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石成安和范如海私下進行了溝通,如果不給周雨婷一個交待的話,恐怕事情絕對不會善了,一旦鬧到京城,那麼兩人可都要跟著倒霉。

試想一下,一個有著縣主封號的侯爺千金稀裡糊塗地被抓進鹽道衙門的大牢,而且還差一點就受到凌辱,不僅朝堂上那些與忠勇侯交好的勳貴會發難,恐怕都察院的御史們也會彈劾。

范如海不管鹽道衙門如何安排,那是石成安的事情,反正屆時鹽道衙門要給他交一個人來扛罪,以平息周雨婷的怒火。

石成安的心中也萬分惱火,由於周雨婷的案子是當值的判官負責的,人也是被當值的判官送進的大牢,所以他現在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只能等當值的判官趕來後匯報情況。

結果,等鹽道衙門大大小小的官員來的差不多時,一身酒氣的當值判官才急匆匆地進了院子。

當值判官姓秦,晚上正在所養的一房外室那裡喝酒,故而鹽道衙門的人找了一圈才找到他,得知大牢裡出事後他大吃了一驚,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由於事態緊急,秦判官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到了大牢才知道他今天讓人關進大牢裡的那四個女人其中一個竟然是被永樂帝封為英睿縣主的忠勇侯千金時,臉色剎那間嚇得蒼白。

秦判官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大了,於是不敢有所隱瞞,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石成安,當然了,他為官這麼久,自然知道哪些東西該說,哪些東西不能說。

按照他的說法,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鹽道衙門上午的時候接到有人密報,說發現四名與一個鹽梟有染的女子出現在揚州城,於是他就下令派人前去捉拿。

因為鹽道衙門的事務繁多,所以抓到那幾名女子後他一直沒來得及審問,關在了大牢裡,準備明天在過堂。

雖然上午揚州府的推官給鹽道衙門來了一封公函,表明被抓的那四名女子是江西九江府湖口縣知縣的家眷,不過這並不能表明那四名女子沒有與那名鹽梟勾結。

故而,為了慎重起見他並沒有釋放那四名有著重大暗通鹽梟嫌疑的女子,由於周雨婷並沒有表明身份所以他萬萬不知道周雨婷是候爺府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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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狡辯

「你可知道你給鹽道衙門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你的腦子被豬啃了,抓人的時候不知道核實對方的身份?」

聽了秦判官的講述,石成安知道這是他的開脫之辭,裡面肯定有什麼貓膩,不過他不想介入這件事情,板著臉訓斥道。

「下官失職,任由大人責罰!」秦判官連忙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

「如果這件事情本官能作主的話就好了。」石成安瞅了一眼秦判官,不動聲色地說道,「你能不能過這一關,就看你的運氣了。」

秦判官聞言臉色有些發綠,他聽出來了,石成安並不想過多地介入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情錯在鹽道衙門,石成安豈會因為他而與忠勇侯府硬扛?那樣的話保不准連石成安都要折進去。

別看石成安現在風光顯赫,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的位子,兩淮鹽道轉運使可是大明第一肥缺,那些人巴不得他被整下去。

因此,秦判官現在腦子裡想得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人給自己背黑鍋,說起來他也挺冤枉,直到周雨婷四人被抓進牢裡了他才知道這件事情。

秦判官與魏振南的關係一般,不過魏振南與鹽道課鹽提舉司的提舉方青來往密切,課鹽提舉司負責徵收鹽稅以及兌解相關業務,專門與鹽商打交道。

鹽道衙門的差役抓了周雨婷等人後,方青與秦判官打了一個招呼。

秦判官當然不會駁了方青的這個面子,秦判官於是補辦了抓人的手續,一是人情,二來也能從中撈上一筆,何樂而不為。

本來,在秦判官看來,方青之所以會對周雨婷下手,肯定是知道周雨婷沒什麼背景,即使後來他知道周雨婷是官眷也沒有放在心上,他身為鹽道的判官需要理會一個外地知縣?

況且,如果李雲天真的有背景的話,早就托人找關係來疏通此事,讓魏振南放他一馬,而不是傻了吧唧地跑來鹽道衙門來乾等著,心裡對李雲天就更為不屑了。

就在秦判官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渡過眼前的難關時,大牢大門處忽然一陣喧嘩,伴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頂盔摜甲的軍士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使得現場的鹽道衙門和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紛紛向後退去。

「卑職揚州衛指揮使韓虎拜見縣主。」領頭的是一名人高馬大的國字臉大漢,來到周雨婷面前,衝著她一拱手,沉聲說道。

「韓將軍,金陵一別,咱們已經有三四年沒見了吧。」周雨婷微微一笑,向韓虎說道。

「縣主好記性,當年卑職跟著南京留守大人前去拜訪侯爺。」韓虎沒想到周雨婷竟然記得他,頓時笑了起來。

兩人隨後在那裡寒暄起來,韓虎根本就沒有理會石成安和范如海的意思,這不僅因為他是正三品的武職,論品級比石成安還要高上一級。

更為關鍵的是他是周雨婷請來的援兵,自然要旗幟鮮明地立在周雨婷這一邊,在事情沒有解決前豈會與鹽道的人接觸,那樣無疑弱了己方的氣勢。

韓虎是李雲天派候爺府的護衛請來的,當然不是來砸鹽道衙門,而是給鹽道的人施加壓力,如果鹽道衙門不能給周雨婷一個滿意的交待,那麼他就只有讓韓虎把那些涉案的鹽道的人員抓到軍營中去拷問。

鹽道衙門的人能以周雨婷與鹽梟有染把她抓進大牢,那麼韓虎自然也能以鹽道的那些涉案人員與北元勾結為由抓他們,屆時大不了把事情捅到京城去,李雲天現在有理有據,不怕把事情鬧大。

「李知縣,這是鹽道衙門,揚州衛就這麼闖進來的話,傳出去有些不好吧。」見那些揚州衛的軍士虎視眈眈地等著現場鹽道的人,范如海來到李雲天的身旁低聲說道。

「巡鹽大人,此事涉及到了英睿縣主,已經不僅僅是鹽道衙門的事情,如果大人覺得揚州衛在這裡不方便的話,那麼依本官看不如去揚州府府衙,那樣就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了。」

李雲天知道范如海是對揚州衛的人來這裡表示不滿,確切地說是石成安不滿,再怎麼說這裡也是鹽道衙門的地盤,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

范如海聞言頓時一聲苦笑,沒想到李雲天態度如此強硬,真的把事情鬧到了揚州府府衙,那麼再想控制事態的話可就麻煩了。

不過李雲天說的沒錯,鹽道衙門是專管鹽務的,當他們關押了有著皇爵封號的周雨婷後,那麼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鹽務上的事情,李雲天當然不會讓鹽道衙門來主導解決。

既然如此,范如海也只有在大牢的院子裡來審理這件案子,鹽道衙門的人連忙搬來了桌椅,形成了一個臨時公堂,被眾多火把照得通亮。

范如海端坐在案桌後面,李雲天和周雨婷、韓虎坐在左側的位子上,而石成安等鹽道衙門的官員坐在右側的位子上,那些不夠資格落座的鹽道衙門官員只好垂手立在後面。

在落座的鹽道衙門官員中,一名陪座在末尾處、身材矮胖的正七品官員顯得有些心神不寧,臉色極為難看,他就是課鹽提舉司的提舉方青,希望秦判官能頂住壓力不要把他給牽涉進去。

「秦判官,本官問你,你為何要把英睿縣主抓進牢裡?」秦判官很快被帶了上來,范如海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巡鹽大人,下官今天上午接到有人舉報,說有與一名鹽梟有染的幾名女子出現在揚州城的一家金鋪,為了查尋那名鹽梟的信息,故而讓人拿了那幾名女子。」

秦判官此時已經穩住了心神,向范如海一拱手,有條不紊地說道,「由於英睿縣主並沒有表明身份,下官這才衝撞了她。」

李雲天聞言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冷笑,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秦判官果然在推諉責任,表現得一副無辜的模樣。

按照秦判官的說法,那麼他抓周雨婷就是在執行公務,任由誰也不好說些什麼,誰讓周雨婷沒有表明她的身份。

「那名舉報者在哪裡?」范如海望了一眼李雲天和周雨婷,見兩人沒有什麼反應,於是繼續問道。

「稟大人,下官已經讓人把他傳了來。」秦判官聞言沉聲回答。

范如海衝著秦判官揮了一下手,秦判官就退到了一旁,兩名鹽道的士卒把一名獐頭鼠目、流里流氣的瘦高個青年帶了上來。

這名青年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方青緊急找來圓謊的,當時魏振南讓他幫忙,哪裡有什麼舉報者。

「小的白得財,叩見巡鹽老爺和各位老爺。」瘦高個青年知道在座的都是官,來到范如海面前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給眾人磕頭行禮。

李雲天一看此人就知道絕對是地痞無賴之流,而且白得財的名字取得太不吉利,本來「得財」的寓意很好,可是前面加上一個「白」字,豈不是意味著他沒有財運,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白得財,本官問你,你今天可向鹽道衙門進行舉報過?」范如海望著白得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對白得財的印象不假,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巡鹽老爺,小的今天路過金鋪,無意中看見裡面有幾名與一個被鹽道衙門通緝的鹽梟有過來往的女子,故而向鹽道衙門舉報。」白得財已經得了授意,點頭哈腰地向范如海說道。

「本官問你,你如何知道那幾名女子與鹽梟有來往?」范如海神情嚴肅地問道。

「巡演老爺,小的一年前在一家賭坊裡見過那名鹽梟,只不過當時不知道他的身份,與他在一起的就是那幾名女子。」白得財笑容滿面地望著范如海,「小的是守法的良民,又聽聞抓到鹽梟有不少賞銀,所以就向鹽道衙門上報。」

「你能確定那幾名女子的長相嗎?」范如海瞅了白得財一眼,沉聲問道。

「啟稟巡鹽老爺,那幾名女子與這幾位姑娘相似。」白得財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扭身一指坐在那裡的周雨婷和立在她身後的綠萼、陳凝凝、鄭婉柔,大聲說道。

「大膽!」范如海聞言面色一沉,高聲呵斥,「英睿縣主乃金枝玉葉,豈容你褻瀆!」

「巡鹽老爺恕罪,小的是無意之舉,她們長得實在是太過相似了。」白得財連忙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高聲說道。

聽到這裡,現場不由得嗡一聲騷動了起來,看來是白得財認錯了人,把英睿縣主等人當成了與那名鹽梟有染的女子,故而才會發生後面的誤會。

要不然他又沒有見過周雨婷,如何一眼就認出了她們?

當然了,沒人會相信周雨婷和陳凝凝等人會去陪那個鹽梟去賭坊,不說別的,首先時間上就對不上,一年前除了鄭婉柔在揚州城外,周雨婷在京城,綠萼和陳凝凝在湖口縣。

至於鄭婉柔,家裡是從事藥材生意的,根本不可能與鹽梟有什麼瓜葛。

周雨婷見白得財竟然公然污蔑自己長得像鹽梟的女人,頓時氣得柳眉倒豎,面罩寒霜,如果不是李雲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忍住的話,她恐怕就要當場暴怒了。

李雲天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可以肯定有人暗中指點了白得財,告訴了他周雨婷等人的身份,故而他才會當眾指認出了周雨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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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振振有辭

「你可知道誣告他人是要反坐的?」范如海見現場的人嗡嗡地低聲議論著,於是拍了一下驚堂木,面無表情地望著白得財。

「巡鹽老爺明鑒,小的只是按照鹽道衙門的懸賞提供線報舉報而已,並無誣告他人的意圖。」白得財聞言連忙給范如海磕了一個頭,連聲喊冤,「小的只是提供線報,至於那四位姑娘有沒有罪,老爺們開堂一審自然清楚了。」

「本官問你,你剛才所說的話是否句句為實?」范如海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望著白得財,並沒有再追究其誣告一事。

白得財說的沒錯,他只是按照鹽道衙門的懸賞提供了線報而已,並沒有誣陷周雨婷等人的實際舉動,因為算不上誣告,頂多就是線報信息不實被打些板子。

畢竟官府既然貼出了懸賞,那麼肯定就要允許各式各樣的舉報線索,如果其中那些不實的線索都被認為是誣告的話,以後誰還敢給官府提供線索?

「小的所言句句為真,如果半句謊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白得財連忙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在那裡賭咒發誓。

「縣主、李知縣,你們二人覺得如何?」范如海望向了李雲天和周雨婷,想聽聽二人的意見。

「既然他言之鑿鑿,那麼就讓他簽字畫押。」李雲天冷冷地望著白得財,「本官提醒你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是本官查出你說假話的話,絕不輕饒!」

「大人,小的不敢撒謊。」白得財見李雲天目光犀利,寒冷透骨,使得他不寒而慄,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隨後一咬牙,矢口否認。

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把目光移開,不再說話。

見此情形,方青和秦判官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輕鬆的神色,兩人慶幸白得財頂住了壓力,如此一來的話抓周雨婷就屬於誤抓,即使到京城打官司也不怕,因為這是鹽道衙門的職責。

要怪的話就要怪周雨婷沒有在大牢裡表明身份,否則的話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

范如海見李雲天和周雨婷對白得財的供詞並無異議,於是就讓白得財簽字畫押,然後讓人將其帶下,現場的氛圍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秦判官,本官問你,縣主被關進大牢後,你可曾提審過?」范如海把白得財的供詞給李雲天和石成安看了後,開始再度審問秦判官。

「巡鹽大人,下官今天事務繁重,故而沒有來得及提審,準備明天再過堂。」秦判官向范如海拱了一下手,高聲回答,比先前有了不少底氣。

至於忙些什麼,秦判官可謂手到擒來,他的書案上擺著不少案子的卷宗,隨便拿幾份就能輕易地應付過關。

「既然揚州府府衙已經傳來了公文,你為何不慎重對待,查清縣主的身份?」范如海對秦判官的回答並不滿意,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今天這起事件之所以會發生的關鍵。

「啟稟大人,事有輕重緩急,雖然縣主當時的身份是官眷,但在下官眼中她們與其他人一樣,在下官這裡並不會享受到優待,以免屆時有人說我們官官相護。」秦判官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言辭,大義凜然地回答。

李雲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秦判官的臉皮不是一般厚,竟然說出了如此冠冕堂皇的話來,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縣主、李知縣,看來此事就是一個誤會,依本官來看,責打虛報線報的白得財五十板子,讓秦判官給縣主擺酒謝罪,二位意下如何?」

范如海豈不知這是秦判官的托辭,不過既然秦判官找了這麼好的借口,他也就坡下驢,順勢想要化解這段恩怨,因此看向了李雲天和周雨婷。

周雨婷雖然心中惱火,但還是按捺下來心頭的火氣,側身望向了李雲天,她相信李雲天能處理好這件事情,給她出一口悶氣。

如果擱在以前,她根本就不會在這裡審什麼案子,逕直把秦判官等人往軍營裡一抓,嚴刑拷問下不相信他們不說實話。

不過如此一來,那麼忠勇侯難免要受到朝堂上那些言官的彈劾,說他管教不嚴,縱女行兇什麼的,又會說秦判官等人是屈打成招,屆時給忠勇侯帶來不少的麻煩。

「巡鹽大人,本官有事想問秦判官。」李雲天向周雨婷微微一頷首,示意她放心,隨後看向了范如海。

范如海聞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意了他的要求。

「秦判官,你既然公務繁忙,為何要讓本官在你的判官廳裡乾等了一下午?」李雲天見狀冷冷地望著秦判官。

「本官原本想見你的,可是沒成想手頭的事務太忙,實在沒有抽出時間,還望海涵。」秦判官心中暗暗叫苦,不動聲色地解釋著,要是早知道李雲天來頭這麼大,打死他也不會把李雲天晾在那裡,給自己招來如此大的麻煩。

「不知秦判官在百忙之中是否看了本官寫得那份文書,上面詳細列明瞭本官的家眷都是良家出身,與什麼鹽梟是八桿子也打不著。」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問道。

「本官看過了。」秦判官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望著李雲天,「李知縣既然身為湖口縣縣尊,想必清楚我們辦案子不能偏聽偏信,本官無法核實李知縣所提供信息之真偽,只有先行把人扣住,待查清之後再行放人。」

「如此說來,秦判官是想給聖上上奏,讓聖上下一道諭旨,來證明英睿縣主的身份了?秦判官的眼裡還有沒有轉運使大人?有沒有巡鹽大人?」

李雲天見秦判官還在那裡大言不慚,頓時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說,你是何居心?是想向聖上邀功?還是想置轉運使大人和巡鹽大人於不義之地?」

「大人,運司大人、巡鹽大人,下官並不知道英睿縣主的身份,否則的話必定上報,請大人定奪。」秦判官見李雲天一下子給他扣了如此大的一頂帽子,整個人頓時就慌了,連忙向石成安和范如海說道。

「哼,本官看你居心叵測,是成心陷害兩位大人!」李雲天見秦判官慌了,冷笑著說道,「你可還記得本官給你的那份文書上都說了些什麼?」

「本官當然記得,是李知縣為英睿縣主等人的辯解之辭,本官當時只想著秉公辦案,故而沒有輕易放人。」秦判官萬萬想不到年紀輕輕的李雲天竟然如此難纏,額頭上不由得留流下了一絲冷汗,連聲辯解著。

「既然如此,那麼就請巡鹽大人派人把那份文書,大人一看便知。」李雲天等得就是秦判官這句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向范如海說道。

范如海雖然不知道李雲天為什麼要那份文書,但是想來裡面必有什麼名堂,於是不動聲色地讓人去判官廳去拿。

不一會兒,一名差役就把李雲天寫的文書拿了過來,放在了范如海面前的案桌上。

范如海打開一看,筆跡工整俊秀,行文間有如行雲流水,條理清晰,酣暢淋漓,把他們此次來揚州的目以及綠萼、陳凝凝、鄭婉柔的身世交待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李雲天果然不愧是進士出身,能寫得一手如何漂亮的文章。

與秦判官不同,范如海看得十分仔細,很快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因為李雲天在文書的後面明確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不僅告訴秦判官周雨婷是忠勇侯之女,而且還因為宮廷較武獲勝被永樂帝封為了英睿縣主,秩同皇族。

看完了那份文書後,范如海面無表情地讓人把它交給了石成安,石成安的眉頭也逐漸皺了起來,冷冷地瞪了秦判官一眼。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秦判官刻意隱瞞周雨婷身份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任由她反悔不得。

按照規矩,像這種涉及了皇爵人士的案子,不要說秦判官了,就是石成安和范如海也沒有權利介入。

秦判官在接到這份文書後應該立刻上報,而不是壓下來,他的這個行為說是謀逆一點兒也不為過。

石成安當然清楚秦判官沒有這個膽子,肯定是這個傢伙並沒有看全文書就扔到了一旁,並沒有意識到李雲天這個外地的知縣會有著如此深厚的背景,進而自尋死路。

現場的官員注意到石成安和范如海面色不善,不清楚那份文書上寫了什麼,不由得面面相覷。

秦判官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跟了石成安也有些念頭了,豈不知石成安現在對他甚為不滿,難道……難道那個文書裡面有什麼玄機不成?

此時此刻,秦判官不由得開始懊惱起來,當時怎麼就沒能看完那份文書,剛才他已經當眾承認看過了,如果裡面真的有什麼蹊蹺,他現在豈不是騎虎難下!

誰也不會想到,憑著這一份小小的文書,李雲天剎那間就把現場的局勢給翻轉了過來,不僅使得鹽道衙門陷入了被動中,也使得秦判官先前的那些狡辯之辭全部打了水漂。

周雨婷注意到院子裡的氣氛隨著那份文書的到來變得有些沉悶和壓抑,心中頓時一喜,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端坐在那裡的李雲天,她就知道李雲天是絕對不會讓她失望的,肯定會幫她出這一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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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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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推諉

「好大的膽子,說,你為何隱情不報,到底有何居心?」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范如海把那份文書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拍,指著秦判官厲聲喝問。

「巡鹽大人,下官不知大人言為何意?」秦判官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滿頭大汗地像范如海說道。

「睜開你的狗眼看仔細了!」范如海冷笑了一聲,把那份文書往地上一扔。

秦判官不敢怠慢,連忙走過去撿起了文書,翻開仔細查看了起來,看著看著,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汗如雨下,他哪裡想到李雲天在上面明確表明了周雨婷的身份,更想不到李雲天有這麼深厚的背景會乖乖地去鹽道衙門判官廳裡乾等著他回信。

望著面前的這份文書,秦判官第一個念頭是銷毀證據,將其塞進嘴裡吞到肚中,不過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些年前,自然清楚那個舉動會有多麼愚蠢,眾目睽睽下他這麼做無疑就是找死。

屆時不僅所有的罪名都會推到他的頭上,使得他成為一個替死鬼,而且說不定還會以謀逆的罪名株連家人。

秦判官很清楚,到時候鹽道衙門的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肯定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絕對會落井下石,與他撇清關係。

「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范如海見秦判官在那裡發呆,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喝問。

「巡鹽大人,下官……下官失職,當時忙著處理其他公務,沒……沒有仔細地看公文,不……不知道上面有英睿縣主的身世。」秦判官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大汗淋漓地向范如海說道,由於過於緊張他不由得有些口吃,說話結結巴巴。

「哼,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是不是非要本官大刑伺候你才肯交待!」范如海冷笑著望著秦判官,自從這張文書一出來秦判官就徹底地栽了,此時誰還敢幫他說話。

石成安面色鐵青地坐在那裡,他現在恨不得一刀砍了秦判官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狗東西,竟然闖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來,讓李雲天牢牢地抓住了把柄。

現在,石成安並不關心秦判官的死活,他擔心的是朝廷上有人會不會以此事向他下手,進而扳倒他,這樣兩淮鹽道轉運使的寶座可就空了出來。

「下……下官確實是沒有看見。」秦判官聞言知道范如海要對自己下重手,嚇得魂不附體,連聲喊道,「下官如果看見了,絕對會上報!」

「人證物證俱全還敢狡辯,來人,拖去刑室大刑伺候,看他招是不招!」范如海冷笑了一聲,從案桌上的籤筒裡拿出一根令簽扔在了地上,殺氣騰騰地說道。

秦判官身子一軟,癱坐在了那裡,范如海此舉無疑是要讓他來扛罪,保不准他就死在刑室裡面,那個時候什麼罪名都能往他身上推了。

現場鹽道衙門的官員見狀無不噤若寒蟬,秦判官的下場是什麼大家早已經心知肚明,只有秦判官來頂了這個罪,那麼鹽道衙門才能從這場風波中脫身。

幾名五大三粗的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拖起地上的秦判官就往刑室而去,石成安冷冷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巴不得秦判官被打死,一了百了。

「慢著!」就在秦判官面若死灰的時候,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阻止了那幾名士卒帶他離開,李雲天望著他沉聲說道,「秦判官,本官向來不喜歡用刑,也不喜歡看別人受刑,看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本官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否則的話你知道謀逆的後果!」

李雲天自然清楚范如海這麼做的用意,表面上看起來是想給周雨婷討個公道,實際上打的是棄車保帥的主意,想要把責任一股腦地推到秦判官身上。

他可以肯定,只要秦判官進了刑室的門,那麼絕對不會活著出來。

李雲天費了一天的時間來設這個局,周雨婷四女又在牢裡吃了一天的苦,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了結此事,這次要讓鹽道衙門有苦難言。

「下官,下官有話要說。」

秦判官本來已經心如死水,聞言頓時回過神來,這可是他最後一個活命的機會,不由得高聲向范如海喊道,「巡鹽大人,下官之所以沒有仔細看那個文書,是因為抓英睿縣主的是方提舉,下官只不過幫他一個忙而已,如何處置英睿縣主要看方提舉的意思,故而下官沒有細看那份文書。」

李雲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看來剛才他的那番話效果不錯,秦判官一下子咬出來了一名正七品的提舉。

石成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心裡暗罵秦判官是個蠢貨,他這麼一開口,又搭進去了鹽道衙門的一個提舉。

現場鹽道衙門的官員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坐在末尾處的方青,誰也沒有想到方青竟然與這件事情有瓜葛,使得方青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方提舉,秦判官說的可是實情?」范如海心中暗歎了一聲,知道此事恐怕難以善了,面無表情地望向方青。

「巡鹽大人,此乃一派胡言,下官根本就不知道英睿縣主的事情。」方青站起身,神情嚴肅地向范如海說道,「下官是負責鹽稅的,捕人是判官廳的事情,判官廳每次捕人都會留有簽發令簽的憑證,大人調來一查便知。」

「是你讓人抓了縣主,事後找本官補辦了令簽憑證。」秦判官見方青否認此事,心中一急,也顧不上其他的,高聲說道,「你給了本官兩百兩銀票,說縣主她們得罪了鹽商總會副會長魏德光的二公子魏振南,要修理縣主她們一頓,事成之後魏振南另有重謝。」

此言一出,站在人群裡旁觀的魏德光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已經猜到周雨婷等人被抓進鹽道衙門大牢與魏振南有關,如今被秦判官證實了,心裡一片冰涼,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他能摻合得起的。

「一派胡言!」方青冷笑了一聲,有條不紊地望著范如海說道,「巡鹽大人,先前秦判官已經表明他是收了白得財的舉報才去抓的人,現在他為了開脫罪責故意誣陷下官,請大人給下官作主。」

「巡鹽大人,那個白得財就是方提舉找來的,下官並沒有收到什麼舉報,剛才之所以承認是想推諉罪責。」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那麼秦判官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高聲向范如海說道,他可不想背這個黑鍋,進而牽連了家人。

「大人,事實真偽如何,宣那些當事人前來查問便知。」方青瞅了一眼神情焦急的秦判官,沉聲說道,顯得胸有成竹。

「巡鹽大人,他都已經安排好了,那些人自然會按照他的安排來說話。」秦判官頓時急了,向范如海說道。

「住口,黑白曲直本官自會辨明。」范如海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吩咐道,「來人,傳白得財和今日帶英睿縣主來大牢的差役。」

秦判官的身子僵在了那裡,方青的嘴角則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兩人都清楚,事情已經按照白得財舉報後去抓周雨婷的模式安排好了,那些人即使上來肯定也會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話,對秦判官極為不利。

李雲天扭頭望向了周雨婷,衝著她微微一笑,眼前的這齣戲是越來越精彩了,牽連的人越多那麼就越能給周雨婷出氣,也就使得鹽道衙門的人更被動。

周雨婷向李雲天莞爾一笑,她覺得看秦判官和方青狗咬狗比嚴刑拷問他們有意思得多,不僅沒有什麼麻煩,而且還能看上一場好戲。

果然,當白得財和那些去抓周雨婷的鹽道衙門差役被帶上來後,所提供的口供對秦判官極為不利:白得財堅持是他向鹽道衙門進行了舉報,而差役頭目也表示是接到了秦判官的令簽後才去抓的人。

「一派胡言,明明你們抓了人後才告訴的本官,豈會是本官先簽的令簽!」秦判官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衝著差役頭目吼道,差役頭目的作證無疑將會害死他。

差役頭目低著頭,不敢與秦判官對視,顯得有些心虛,再怎麼說秦判官也是他的頂頭上司,積威日重,他心中對秦判官還是充滿了畏懼。

「夠了,有令簽憑證,又有當事差役的證言,你還不想認罪?」范如海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也該結束了,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怒聲呵斥秦判官。

「巡鹽大人,下官真的是冤枉呀,請大人明察。」秦判官掙脫開架著他的兩名士卒,跪在地上向范如海爬了過去,帶著哭腔說道,「下官真的不是有意衝撞的縣主,一切都是方提舉的指使。」

「把這個不知悔改的混蛋給本官拖下去,嚴刑拷問,本官就不相信他老實交待。」范如海哪裡肯理會秦判官,指著爬過來的秦判官高聲喝道。

先前那幾名士卒立刻一擁而上,再度控制住了秦判官,把他往刑室裡拖去。

見此情形,方青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一聲好險,他差一點就要被牽連進這件事情中來。

「等等!」就在方青以為秦判官這次在劫難逃時,李雲天再度喝止了那幾名拖著秦判官的士卒。

這不僅使得方青心中一震,也讓現場眾人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在了李雲天的身上,不清楚他這次又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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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揭穿謊言

「李知縣,你有何事?」見李雲天又一次開了口,范如海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故而不動聲色地問道。

「巡鹽大人,白得財和那些差役所言的真偽現在還沒有證實,恐怕秦判官現在心中不服。」李雲天抬頭望向范如海,沉聲說道,「不如證實了他們的口供,屆時秦判官也無話可說了。」

「如何證實?」范如海的眉頭微微一皺,難道李雲天要對白得財等人動刑?

「巡鹽大人,本官認為,一個謊言需要用千百個謊言去掩飾,也就說出會露出千百個破綻,至於他們是否說了謊,等下便可知分曉。」李雲天微微一笑,鄭重其事地回答。

「你們既然認為剛才所言為真,可敢簽字畫押?」隨後,李雲天看向了白得財和那些差役,神情嚴肅地問道。

「小人願意簽字畫押。」白得財沒有絲毫由於,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小的們也願意。」那些差役則面面相覷了一番,那名頭目這才點了點頭,顯得有些顧慮。

范如海見狀揮了一下手,白得財等人就相繼在供詞上簽字畫押,按下了各自的手印。

秦判官的雙目禁不住流露出一絲期盼的神色,祈禱著李雲天能揭穿白得財一行人的謊言。

他的心裡現在是五味雜陳,萬萬沒想到自己活命的希望竟然會落在李雲天的身上,而昔日那些稱兄道弟的同僚一個個巴不得他成為替罪的羔羊。

方青的臉上陰晴不定,弄不明白李雲天這是在搞什麼鬼,不過他顯得心神不寧,李雲天給了他一種無形的壓力。

石成安坐在那裡不動聲色地品著茶,眼神有些飄渺,像是在想著什麼心事,如今這件事情的牽連越來越大,他開始擔心事情不好收場了。

現場的人們交頭接耳地低聲在那裡議論著,誰也想不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使得鹽道衙門的兩個正七品的官員相互攻訐,天知道後面還會不會牽連出更大的官員來。

尤其是人群中的魏德光,更是面無血色,事情再往下查的話,那麼勢必扯出魏振南,他已經因為周雨婷被候爺府的護衛給抓了,要是再陷進這件事情中來,可就必死無疑了,連家裡也鐵定會被牽連到。

鹽商總會會長楊慕恩若有所思地盯著李雲天,原本他認為李雲天只是想藉著候爺府的聲勢來向鹽道衙門討個公道,現在看來他錯了,李雲天除了把韓虎喊過來壓陣外並沒有干預范如海審案,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在走,任由誰也挑不出來毛病。

他也沒有料到,看似范如海已經掌控了現場的局勢,可李雲天三言兩語間就把形勢給翻轉了過來,使得鹽道衙門一步步地走向了被動,能有這份心計的年輕人著實不簡單。

「李知縣,你準備如何來辨明他們所言真偽?」等白得財等人簽字畫押完畢,范如海向李雲天說道。

「巡鹽大人,請稍等片刻。」出乎范如海的預料,李雲天並沒有提審白得財等人,而是衝著他微微笑了笑,也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

既然李雲天要等,那麼范如海就陪著他,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時間。

莫約一盞茶的工夫後,正當人們在那裡小聲議論著的時候,李滿山走進了院子,向他微微頷首。

「巡鹽大人,下面的案子可否由本官來問?」與周雨婷和韓虎寒暄著的李雲天見狀,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向慢條斯理地品著茶的范如海說道。

「李知縣請便。」范如海的眉頭微微一皺,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後放下茶杯,想看看李雲天做些什麼。

院子裡嗡嗡的嘈雜聲逐漸平息了下來,人們紛紛望向了李雲天,等待著他來審案。

李雲天向李滿山揮了一下手,李滿山就快步離開了,很快就領來了一對三十歲左右、衣著簡樸的夫婦,幾名軍士跟在後面。

此時秦判官、方青和白得財等人已經被帶下,由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和揚州衛的軍士共同看押。

面對著現場眾人,那一對夫婦神情驚惶,慌忙跪在了范如海的案桌面前。

「本官問你,你們二人姓甚名誰?哪裡的人氏?」范如海有些不解地望向了李雲天,不清楚他傳來這一對夫婦有何用意,李雲天沉聲問道。

「小的白得福,這是小的婆娘張氏,我們都是揚州人氏。」夫婦中的那名男子連忙回答。

聽得「白得福」這個名字,院子裡的人頓時明白了他的身份,原來是白得財的兄弟。

范如海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此時已經清楚了李雲天的意圖,石成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很顯然李雲天不會憑白無故地把白得福夫婦喊來這裡。

「你可認識白得財?」李雲天不動聲色地望著白得福。

「認識,他是小的兄弟。」白得福連連點頭,狐疑性地問道,「大人,他又闖禍了?」

「本官問你,白得財昨晚幾時回家,今早又是幾時離開的?」李雲天沒有理會白得福的問題,沉聲問道。

「稟大人,他昨晚在裡賭了一晚上的錢,今天一早才回來,睡到下午才離開。」白得福想也不想,隨口說道。

「你確定他今早回來,下午才離家的?」李雲天神情嚴肅地追問。

「小的確定,他早上回來的時候嚷嚷著餓了,讓小的婆娘給他做飯,下午走的時候又纏著我娘要錢,是小的婆娘拿了幾十文錢給他,他這才出去喝酒。」白得福肯定地回答。

「是這樣嗎?」李雲天扭頭看向了白得福的妻子張氏。

「嗯。」張氏應了一聲,隨後驚慌地低下了頭,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見過眼前的這種陣勢。

「張氏,本官問你,白得財離開家的時候身上有多少錢?」李雲天面無表情地望著張氏。

「稟大人,他昨天晚上在輸了一乾二淨,走的時候只有民婦給的幾十文。」張氏抬起頭,有些怯生生地回答。

「你們二人所言可否屬實?」李雲天掃了白得福和張氏一眼,沉聲問道。

「稟大人,小的夫婦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絲毫的欺瞞。」白得福夫婦聞言連忙以頭觸地,誠惶誠恐地說道。

李雲天隨即一揮手,讓兩人簽字畫押,然後被帶了下去。

在現場眾人的注視下,李雲天相繼傳召了白得財昨晚所在的打手、賭客以及白得財早上回家時路上遇見的幾個街坊。

這些人紛紛表示,白得財在裡玩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了才回家。

此時此刻,大家都清楚了李雲天的用意,如果白得財上午在家睡覺的話,那麼他又豈會路過金鋪,看見裡面的周雨婷等人?

也就是說白得財先前撒了謊,他根本就沒有去金鋪,也自然沒有見過周雨婷等人,更不可能向鹽道衙門舉報了。

得到了那些人的口供後,李雲天把白得財、秦判官和方青傳了上來,三人還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不過方青從眾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隱隱約約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白得財,本官再問你一次,你今天可曾經過金鋪門前?」李雲天冷冷地望著跪在那裡的白得財。

「小人確實是去過。」白得財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點頭,他本是一個無賴,撒謊乃是家常便飯,可謂輕車熟路,手到擒來。

「本官問你,你平常作何營生?收入如何?」李雲天並沒有揭穿白得財的謊言,而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人,小人平常做些小買賣,幫幫別人的忙,所賺的錢剛剛夠養家餬口而已。」白得財聞言有條不紊地回答,實際上他平常裡游手好閒、好逸惡勞,又喜歡賭錢和喝酒,平常就靠家裡養活,哪裡做過什麼小買賣。

「剛才你哥嫂前來已經前來作證,證明你今天一早才從回來,直到下午才離開家裡。」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沉聲喝道,「你告訴本官,既然你人在家裡,那麼上午出現在金鋪門前的是誰?」

「大人明鑒,小人說的是真的,小人的哥嫂想要謀奪家產,把小人趕出去,故而他們陷害小人,小人昨晚睡在了賭坊,今天還未回家。」白得財臉色不由得一變,連忙狡辯道。

「可賭坊的人說你圍在賭桌旁看了一晚上別人賭錢,根本就沒有睡覺,直到早上才離開,難道你一晚未睡,上午還有精力在街上閒逛?」李雲天聞言冷冷地問道。

「大人,小的正值壯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昨晚雖然熬了一晚上,但是精力猶在,故而想看看街上有沒有什麼活能接下的,不成想經過金鋪時發現了那幾名與鹽梟有染的女子,因此就去鹽道衙門報官,後來小的就回家睡覺,直到下午才起來。」

白得財顯得有些慌亂,眼珠骨碌碌轉了一下後高聲分辯著,「請大人明察。」

李雲天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方青要選白得財來當那個舉報人了,此人不僅奸滑無比,而且心理素質極好,看來以前沒少與官府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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