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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6:13:17

 不得不說,臨別之前章三豐送陸景的那六個字的確很有用。

      讓陸景心中最後一絲遲疑也消失了。

      欲思退,先思進!

      的確,他先前總想著接著過他的太平日子,但是這世道明顯已經變得不同了。

      這時候如果不迎難而上,多學點本事,多拿到一些保命的底牌,等到了事態繼續惡化,到時候就算想退也沒地方可退。

      所以陸景從師父的小院離開,也沒再去別的地方,直接回了家。

      他先寫了兩封信,從驛站寄出。

      然後清點了下手頭上的東西,該賣的賣,該送人的送人,隻留下容易攜帶的細軟,還有那一屋子對他來說最重要的藥材。

      陸景原本是想把宅子也一並賣掉的,因為他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但是這裏終究是他在這個世界的起點,陸景在鄔江城住了兩年多,對這座漕運重鎮,天下繁華之所在也有了感情。

      再加上現在幾百兩銀子對他也不算什麼,於是猶豫了下,陸景還是決定把宅子給留了下來。

      說不定將來有朝一日還能回來養個老。

      再然後他又應付了一圈聞訊而來的武林中人。

      沒辦法,陸景現在算是鄔江城第一紅人,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其他人的眼睛,尤其他又剛剛貫通任督二脈,踏入一流,更是焦點所在。

      聽說他要走,整個鄔江城的武林都轟動了,這幾天上門來找他的人從日出到日落就沒斷過。

      一度導致陸景不得不閉門謝客,然而也有一些人是他不得不見的,比如一直對他不錯的趙半山趙老爺子,還有三虎堂的黃堂主等等。

      陸景也托他們在自己走後幫忙照顧章三豐和他那另外四位老師。

      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陸景為阿木喬裝打扮了一番,穿好衣服,帶好鬥笠。

      他自己也收拾好行囊,提起禪杖,這時牛九等一幫腳夫也從門外走了進來,扛起那堆打包好的藥材,一路將陸景給送上去往京師的商船。

      直到那艘商船離開河岸,依舊能看到碼頭上圍著不少武林中人,還有城中百姓與腳夫們,戀戀不舍的站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陸景上船後就帶著阿木直接鑽進了房間裏,等行了一段路,終於還是忍不住打開了窗子。

      望著越來越遠的鄔江城,他的心情也很是複雜。

      尤其一想到分別時師父背過去的身子,顯然也是不想被他看到當時臉上的神情,陸景這心裏就更加百感交集。

      隻是再怎麼不舍,他終究還是邁出了這一步。

      就像師父所說,鄔江城雖好,但隻是江湖一隅,況且他還有不得不進京城的理由。

      陸景將自己的目光從窗外收回,收拾了一下心情,隨後從行囊中摸出了一本新買的京都雜記,伴著耳邊的滔滔江水之聲翻閱了起來。

      一晃就過去了十多日。

      船上的生活無聊,除了吃睡和看書外,也沒有其他什麼消遣,想練功都施展不開。

      不過這幾日陸景倒是偶爾會四處走動走動,和船上的其他乘客聊聊天,打發下時間。

      除了他和阿木以外,同船的還有一位遊商,一戶官宦人家的家眷,以女眷為主,應該是那官的母親、妻子還有女兒、和兩個侍女,另外再加上兩個護衛模樣的年輕人。

      看得出那兩人應該也是剛出來行走江湖沒多久,稚嫩的臉龐上還帶著緊張的神色,看誰都像歹人,然而在見到陸景上船後,他們眼中的緊張便消失不見了。

      似乎長舒了一口氣,還不時一臉仰慕的到陸景身邊轉悠,似乎是想上前搭話,但又沒這個勇氣。

      除了他們外,船上還有三個打算上京趕考的書生,兩個打準備去京城裏找活幹的待詔,這些人對於陸景都非常的客氣。

      因為他們基本都是鄔江城本地人,對於陸景的大名早就耳熟能詳。

      甚至就連那個來自京城的遊商這些天待在鄔江城,也都對陸景的事跡有所耳聞,而且應該是一直走南闖北的原因,也讓他非常善於與人攀談。

      同時身上並沒有太多商人的銅臭味,反而頗為豪爽,喜歡結交朋友,陸景上船第一天他便來主動前來拜會。

      而這些日子裏,陸景也主要是在和他聊天,問了他很多京師的風土人情,兩人聊著聊著卻是又說到了最近天下的局勢來。

      那遊商歎氣道,“這兩年生意是越來越難做,雖然各地不少貨物的收購價格都一直在漲,但是願意販貨的人卻越來越少。”

      “是因為這世道不太平嗎?”

      “沒錯,我有好幾個朋友今年都被劫了不止一次貨,血本無歸,倒黴的連人都沒有了,辛苦大半輩子,最後隻給孤兒寡母的留下一屁股債,這找誰說理去?”那遊商連連搖頭。

      “已經這麼嚴重了嗎?”陸景揚了揚眉毛。

      “是啊,東海那便最亂,其次聽說西北部的那些個土番也在鬧著要立國,兩邊的商路都斷了,再加上大旱,中原也冒出了許多盜匪,甚至就連這江上……我聽說有些地段也不太平的,放在往年這種事情根本不可想象。”

      遊商剛說到這裏,船上眾人就見兩艘小舟自江心處的蘆葦蕩中突然冒出,向他們飛速駛來。

      操船的船夫顯然也是頗有經驗,察覺到不對後立刻便調轉船頭,想要避開。

      然而論靈活性,滿載的商船卻顯然不是那兩葉飛舟的對手。

      沒多久還是被追上了。

      於是隨後眾人就見自那飛舟上射出了幾個抓鉤,牢牢扣住了船舷。

      再然後小舟上那七八個提著鋼刀的漢子便都攀著抓鉤後的繩索爬到了船上來。

      為首一人敞著胸襟,一身勁裝被江風吹的獵獵作響。

      他上船後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黃牙。

      “嘿嘿嘿,今兒個你們不走運,撞上了咱們一窩蜂,不過爺幾個隻為求財,也不想謀命,識相的就趕緊把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隻要你們乖乖配合,那咱們也……”

      他這話說到一般忽然頓住了,因為這段時間他們打劫了也有十多艘船了,卻是一次見到船上乘客沒有一個人露出害怕表情的,反倒都在用一副很奇怪的目光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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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20:36

本篇最後由 xuale 於 2021-12-29 08:22 編輯

黃牙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嗯,刀還在啊,而且寒氣逼人,看起來就很鋒利,砍起腦袋裏來也一定很快!

      隨後他又看了眼身後。

      自己那七個弟兄也都已經陸續爬上船來了,那麼大的個子,又都是一臉凶相,往那兒一杵,瞧著就讓人害怕。

      再定睛往船艙裏看,先瞧見一個胖商人,這是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肥羊了,屬於所有劫匪的摯愛。

      比見到青樓裏的娘們兒還讓人開心。

      他旁邊站著的一個年輕人,看不出來曆,但手上沒拿兵器,年齡也不大,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威脅。

      幾個書生……嗯,通常沒什麼油水但也沒什麼反抗之力,百無一用是書生嘛。

      兩個手藝人,應該能榨出點小錢。

      一群小娘們,嘿嘿嘿嘿……

      黃牙掃了一圈,感覺唯一能給他們帶來點麻煩的就是那兩個帶刀的護衛了。

   

      好在年紀看起來也不大,而且呆頭呆腦的,瞧見他們登船非但沒在第一時間去保護自己的雇主,反而在原地傻站著發呆。

      黃牙又揚了揚手裏的刀子,確保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然後將聲音都拉低了幾分,冷笑道,“還愣著幹嘛,再不把銀子掏出來,就別管某家不講情麵了!”

      黃牙覺得自己這次的威脅應該已經夠到位了。

      然而船上那些人還是沒有一個動的。

      隨後他還見那幾個本該最膽小的書生湊到一起興致勃勃道,“哇,這就是劫匪啊!”

      另一人接道,“各地匪禍不斷,這說明朝中必有奸佞!諸位,我輩讀書之人,此時更當發奮圖強,將來金榜題名入朝為官,方能為聖上鏟除奸佞!”

      “宗舉兄此言有理!唉,說起來,這些人落草為寇也很可憐,多是為生活所迫,當地官府想來也有責任,我若外放為官,必將多加教化,施行仁政,當可令匪患自散已。”

      黃牙整個人都聽傻了。

      這一刻甚至連他自己都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老子究竟是上船打劫來的,還是給這群呆頭書生補習策論來的?

      再看船艙裏的其他人。

      臉上也都依舊沒有任何畏懼之色,輕鬆的像是在郊遊。

      黃牙終於被激怒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況且是他們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江匪。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凶色,正打算先殺兩人消消氣,順便也震懾下這群不知死活的家夥,要他們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麼寫。

      但他才舉起手中的鋼刀,下一刻眼前便是一花。

      隻見那個原本站在胖商人身邊的年輕人,不知怎麼得忽然就來到了他的身前。

      黃牙下意識的想要揮刀。

      然而才剛揚起刀鋒,就見那人伸手,隨便在他的肩膀拍了下。

      黃牙隻覺得身子一陣酥麻,再也拿不住手中吃飯的家夥。

      隻聽咣當一聲,那鋼刀就掉在了地上。

      隨後又聽那人開口道,“你說你們叫一窩蜂,那你們的窩裏究竟有多少隻蜂,除了你們八人外,還有其他人嗎?”

      黃牙的心中竄起了一股寒意。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眼前這艘船裏的人為什麼見到他們都這麼淡定了,合著這裏麵居然還藏著個這麼厲害的高手!

      以黃牙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陸景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麼程度的。

      但是就看陸景剛才施展的身法,還有隨手那一拍,黃牙就明白自己這是踢到鐵板了,己方八人就算一起上,也絕對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的。

      所以之後他直接一彎膝蓋,跪倒在了地上。

      二話不說,先給陸景哐哐磕了一串響頭,一邊嗑一邊還哭著道,“少俠,俺等原本都是一個村子的漁民,因為村裏習武風氣濃厚,俺等都練過一些莊家把式。

      “結果趕上這兩年年景不好,魚還是那麼些魚,但是米麵鹽薪都在瘋漲,可憐俺那老母和小兒,一年到頭連件新衣都沒有,麥飯都快吃不起了。


      “結果又趕上官府加稅,說什麼要大家夥為平亂出錢。可俺們是真沒錢了,再加上俺那婆娘害病,俺最終才一狠心,拉著幾個鄉人落了草。

      “誰曾想第一次打劫就遇上了少俠你!少俠,俺知道俺做了錯事,你要殺要刮俺都沒一句怨言,臨死之前隻求少俠能放過俺這幾個兄弟,他們都是被俺拖下水的。

      “你放他們走,回去後他們還能為俺照顧妻兒,老母。求求你了,少俠!”

      黃牙把腦門兒都給磕出血來了,最後的聲音也充滿了悲愴。

      隻聽得船艙裏那幾個書生紛紛露出惻隱之色。

      而那兩個背景離鄉,去京城賺錢的待詔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更是心有戚戚。

      就連那兩個年輕護衛也頗為動容,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隻有先前和陸景閑聊的那個胖遊商麵無表情,不動聲色。

      除此之外,還有那群女眷中年齡最小的那個少女撅了撅嘴,竟然露出了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而她那個一直吃齋念佛的奶奶卻是歎了口氣,開口道,“陸少俠,這夥歹人作惡在先,於法難容,但於情卻有幾分可恕之理,而且他們登船後也沒傷過人,不妨……就這麼放他們去吧。”

      “可以啊,便依老夫人之言。”陸景答應的很是痛快。

      黃牙聞言不由大喜,先給陸景又磕了三個響頭,完了又對著那群女眷扣了九個頭,激動道,“多謝老夫人,我等回去後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再不做這打家劫舍的買賣了!”

      “如此甚好。”那老太聞言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口誦佛號。

      一場危機就這樣被消弭於無形,而且更難得的最後還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黃牙從地上爬起來,擦掉眼角的淚水,興高采烈的準備轉身下船,但誰都沒想到,這時候陸景卻是又開口了。

      “人可以走,東西得留下點吧。”

      胖遊商聞言不顧旁人驚愕的目光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而那少女一雙眸子也亮了起來。

      “東……東西,什麼東西?”黃牙愣了愣。

      “我也不多要,就一人一條胳膊,一隻腿好了。”陸景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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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24:45

 陸景一句話讓原本一派祥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很多人臉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裏,這其中就包括黃牙。

      他下意識的又問了一遍,“少俠你要什麼?”

      “一人一條胳膊,一隻腿。”

      “少俠是在說笑嗎?”黃牙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來。

      “不是。”陸景搖頭。

      “一條胳膊加一隻腿,你還不如直接要了我們的命,沒了手腳,我們活著還不如死了!方老大,怕他幹甚,咱們大家夥抄家夥跟他拚了!”

      有江匪按耐不住,嚷嚷道。

      而他的話也得到了很多同伴的支持。

      “拚個屁,都別瞎叫喚!”黃牙被嚇了一跳,連忙揮手製止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手下。

      他知道雙方實力差距太大,現在根本不是耍橫的時候。

      吼完下麵的人他又轉頭對陸景賠笑道。

      “少俠,這……這要的有點太多了吧,手腳俺們還得留著打魚,要不這樣您看行嗎,俺們這些人雖然窮,但是也還能想辦法湊出點錢來,您放我們回去……”

      “我不要錢。”

      黃牙聞言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湧起。

      不需要再多問,陸景望向他的冰冷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黃牙徹底絕望了。

      他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往後退了幾步,卻是忽然彎腰抓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鋼刀。

      用力衝陸景擲來!

      同時嘴裏大喊一聲,“扯呼!”

      聽到他這句號令,眾江匪也沒去找來時乘坐的那兩隻小舟,而是各選了一個方向,想要一頭紮進江水裏。

      這夥人顯然也清楚今天己方是不可能全都逃掉的,所以才采取了這種一哄而散的逃跑方式。

      各憑運氣,被抓到的人也隻能自認倒黴!

      不管怎樣,總比讓人一窩端了強。

      這種時候隻能能跑出幾個算幾個了。

      黃牙心中是這麼想的。

      當然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會成為首要目標,所以逃的時候心中一直戰戰兢兢,然而直到跑到船舷邊竟然都奇跡般的沒被抓。

      望著近在眼前的江水,黃牙不由激動萬分。

      隻要一步,再有一步,他就能逃出升天。

      可就在他想邁出這通往自由的關鍵一步時,麵前卻是再度出現了那個讓他畏懼的身影。

      這種從天堂一瞬間墜入地獄的感覺讓黃牙的心情變得格外糟糕!

      然而他咬了咬牙,還是鼓起勇氣抽出了小腿邊綁著的分水刺,向著陸景刺去!

      可惜他這豁出性命的一搏,在強大的敵手麵前,也隻是進一步凸顯出了他內心的絕望。

      陸景伸手輕輕撫摸了下他的頭頂,就和先前拍他肩膀那次差不多。

      可下一刻黃牙就聽到了自己的顱骨碎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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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轉過頭去,想看看手下那群弟兄門跑掉了幾個,結果竟是隻看到了一甲板的屍體。

      加上他一共八個人,一個也沒少。

      黃牙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驚愕之色,他根本想不出,這麼短的時間裏,陸景一個人是怎麼把他們這麼多人都殺光的。

      而之後他便帶著這份疑惑身子一軟,也趴在了船頭,不再動彈。

      陸景連殺八人後也沒再說什麼,按照玩家傳統摸了下屍,然後丟了一兩銀子給船家做清理費,接著沒說什麼,就回房間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船艙內被剛才那一幕駭的說不出話的眾人這才紛紛回過了神來。

      隻見那老太重重哼了一聲,似乎頗為不滿,沈著臉說了身,“我身子不舒服。”就在那兩位侍女的攙扶下也起身回房去了。

      而那三個書生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尷尬。

      片刻後其中一人開口道,“陸少俠……嫉惡如仇,但未免也有些有失仁德了。”

      “確是如此。”另一人也點頭附和道,“世道如此,那些江匪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殺了他們不要緊,他們的妻兒老母又該怎麼活下去呢?”

      “此言有理,唉,不過聽說陸少俠早年行事也是如此激烈,或許是因為聖賢之書讀的少的緣故吧,若有人能將推己及人之理說與他聽,他大概便會放那群江匪一條生路了吧。”

      第三個書生剛說完就聽到一陣嗤笑聲傳來。

      那笑聲中明顯夾雜著不少諷刺的意味。

      書生惱怒抬頭,卻發現笑話他的人竟是一名少女。

      她是同船的那群女眷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還未完全長開,但已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肌膚如玉,唇紅齒白,還有股官宦人家的小姐天然的淡雅寧靜氣質。

      可惜這股氣質卻是被那雙喜歡滴溜溜亂轉的眸子給全毀了。

      聽她發出嗤笑,她身邊的貴婦立刻出言喝止,然後還代她向那三位書生賠禮。

      然而那少女卻頗為不以為然,依舊用一副“你們都是豬”的目光大刺刺的掃視著那群書生。

      其中一人被她瞧得受不了了,開口道,“請教姑娘,剛才緣何發笑?”

      “因為看到好笑的事情啊。”少女不顧母親目光的製止,笑嘻嘻的道。

      “什麼好笑的事情?”另外一個書生也忍不住問道。

      “三個剛被救的蠢蛋,非但不知道感恩,還在背後自以為是的議論恩人的德行,怪不得茶坊裏那些個說書先生的故事裏,書生沒一個人是好人的,救了也白救。”

      她這番話是用少女特有的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來的。

      但是每個字都像是一柄尖刀,毫不留情的刺向書生們的心髒。

      隻說的三人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甚至生出了無地自容之感。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一個書生平複了一下心情,大概是因為氣不過又接著道。

      “我們的確不該在背後議論陸少俠的品德,況且陸少俠的為人鄔江城百姓皆知,也汙蔑不得。

      “但是就事論事,咱們剛才說的話也不錯吧?仁厚寬容,可是聖人們也在大力倡導推行的。”那書生不忿道。

      “聖人們倡導仁厚寬容是不錯的,但那是留給人的,不是留給毒蛇的。”少女冷笑。

      “你們莫非真的信了那群江匪的話,以為他們是頭一次做這種買賣的嗎?”

      書生們聞言氣勢上已然弱了幾分,但還有人反駁道。

      “你又怎麼知道他們說的是假話?”

      “嗬嗬。”少女也不回答,隻是從位置上站起身來,徑自走到了外麵甲板上,麵對一地的屍體居然麵不改色。

      從中撿起了黃牙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把它拖到了三個書生麵前。

      “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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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30:30

“看什麼?”

      幾個書生見到明晃晃的刀子,都有些犯怵,然而又不想被一個少女給比下去,隻能強撐著問到。

      “當然是這把刀啊。”少女雖然沒再出言挖苦,但是臉上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隻讓書生們更加難堪。

      “算了,我來直接問吧,你們告訴這刀鋒利嗎?”

      三個書生麵麵相覷,半晌後道,“鋒……鋒利。”

      這一點他們還是能看出來的,因為這刀寒光閃閃,望著就讓人膽寒。

      “可鋒利也說明不了什麼啊。”一個書生還是不服氣。

      “光鋒利當然說明不了這夥人該死,但是鋒利至少可以說明刀的主人挺愛惜自己的刀的,平日裏打磨的很勤,你們沒意見吧?”

      書生們呆呆的點頭。

      “然後你們再仔細看,看到刀刃上的那幾處小缺口了嗎?”

      書生們再點頭,覺得少女越來越像是私塾裏的老先生了,在給下麵一群不成器的頑童們啟蒙。

      “一把打磨的這麼勤的刀,上麵卻有豁口,說明這豁口是在近期留下的,而這把刀的主人這麼愛惜它,顯然不會用它劈砍什麼草木牲畜,那就隻有一種解釋了……這些豁口是砍完人留下的。”

      少女淡淡的話卻讓三個書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而這還不算完,那少女又接著說下去,“嗬嗬,而且你們要記得,他打磨刀很勤的,刀上的豁口隻能說明近期他殺了好幾個人,至於之前殺了多少……那你們就自己猜去吧。”

      說完說女也不再管目瞪口呆的書生們,走向自己的位置。

      而邁出一步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歪著頭道。

      “哦對了,鑰匙不信的話你們還可以去搜搜那些屍體,裏麵肯定會發現和他們的身份不相屬的東西,不用想,都是賊贓了。

      “另外細看的話,八成也不難在他們的衣服上找出血跡……

      “我就直說吧,如果不是陸少俠,今天船上的人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無論是你們三個傻蛋,還是聰明如本姑娘都要死在這夥人手上。

      “而且你們死了不要緊,也就是一刀的事,腦袋一掉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們這些女眷才是真的倒黴,指不定死前還要遭受什麼侮辱。”

      那少女歎了口氣,接著道,“而陸少俠要是聽了你們的話,放過這夥殺人不眨眼的江匪,咱們倒是沒事兒。

      “可之前慘死在他們手上的人就算白死了,也沒人給他們報仇,而且之後這夥人在江上肯定還會繼續為禍。

      “也還會有更多的無辜之人死在他們的手上……

      “我奶奶是老人家了,一輩子吃齋念佛,心腸軟,再加上了年紀,眼睛也花,她認不出好人壞人也情有可原。

      “倒是你們三個書生,年紀輕輕,怎麼眼睛和心都這麼瞎?”

      那少女的一番話直說的書生們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

      最後還是那個被人稱作宗舉的書生最先拱手苦笑道。

      “這次的確是我們錯了,多謝姑娘提點,否則我們三個紙上談兵的大草包還在為助紂為虐洋洋自得,也小看了天下英雄。

      “反倒是姑娘你,雖然年輕,但觀察力如此出色,頭腦清晰也遠勝我等百倍,不知能否鬥膽問一句,令尊究竟是哪位大人?”

      “我跟我爹相比可差遠了,我爹那可是……”

      “理理!”那少女說到一半,忽聽那貴婦再次開口,板著臉道,“忘了你爹爹在信裏麵是怎麼交待的嗎?”

      “哦。”名叫理理的少女這次卻沒再頂嘴,似乎爹爹這兩個字有什麼魔力般,讓她又乖乖的坐回到了母親身邊。

      “你這丫頭,”那貴婦人搖頭,似乎頗為無奈。

      “一天到晚不學好,女紅不做,詩詞也不喜歡讀……就喜歡跟仵作、捕快混在一起,還從訴棍那裏學的一口的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這麼下去怎麼嫁得出去?”

      “嫁人有什麼意思,”名叫理理的少女小聲嘀咕道,“而且那些書生就像呆頭鵝一樣,看著就讓人覺得煩,滿口的空話大道理,誒,我不是在說你們三個啊。”

      她不說最後一句話還好,這句話說出來那三個書生隻覺得更加尷尬了。

      本來因為先前的事情就脹紅了臉,現在更是坐如針氈。

      終於再也待不下去,紛紛起身,逃也似的回屋了。

      “我現在舒服多了。”理理滿意的舒了口氣。

      貴婦見狀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麼喜歡動嘴皮子,那等之後再碰上陸少俠,你去代老太太給他賠個不是。

      “不管怎麼說,人家這次都是救了咱們,咱們沒感謝人家也就算了,還讓人家憑白受了老太太的白眼。

      “你剛才罵那幾個書生罵的酣暢淋漓,有沒有想過咱們家做得可比人家還過分。

      “唉……老太太的確是上了年紀,而且脾氣也倔,估計就算知道自個錯了也拉不下這個臉來。

      “隻能靠你出馬了,可惜現在我們手頭上也沒什麼能報答陸少俠的東西,等到了京師把這事兒告訴你爹,再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吧。

      “救命可是大恩,咱們不能忘恩負義。”

      理理一聽這話,非但沒覺得這要求為難,一雙眸子反而又亮了起來。

      從位置上呲溜一下就站了起來,興致勃勃道,“那我現在就去。”

      然而她還沒邁出腳步,就被那眼疾手快的貴婦給一把抓住了,“你去哪兒?!”

      “去找陸少俠賠禮啊。”少女疑惑,“不是娘你讓我去的嗎?”

      “我讓你現在去了嗎!”貴婦感覺自己遲早得被這個女兒給氣死。

      “老大不小的人了,男女大防都白教你了嗎,陸少俠現在在自己的屋子裏,你這一過去不就成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嗎?”

      “啊?”之前舌戰群儒的理理,在這種事情上卻是比誰都遲鈍,聞言撓頭道,“說兩句話而已,不至於吧。”

      “你啊你啊!”貴婦急的隻跺腳,“你就是叫你爹給慣壞了,先前在地方上野一野也就算了,看在你爹的麵子上也沒人會揪著你不放,可咱們現在要去的是天子腳下。

      “京師乃天下權貴之所在,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你爹幹的又是得罪人的差事,咱們娘倆幫不上忙就算了,總不能再給他添亂子。

      “回去後我看你也別再出門了,什麼時候把《女誡》、《女訓》都給我背下來,什麼時候才能離府。”

      “不是吧。”理理發出一聲哀嚎,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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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35:11

雖然中途出了點小插曲,但商船最終還是順利抵達了京師。

      臨下船前,一眾乘客都向陸景道謝。

      理理也跟著母親來同陸景告別。

      她這段時間也算跟陸景混熟了。

      借著道歉的名頭,她有事兒沒事兒就往陸景身邊湊,問東問西,同時毫不掩飾對陸景那一身武功的羨慕。

      “你練武功想幹嘛?”陸景問她。

      “當捕快啊。”

      “當捕快?”

      “嗯嗯。”理理把腦袋點的像是小雞啄米,“當捕快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去破案了。”

      “你喜歡破案?”

      “是啊,破案就跟猜燈謎一樣,不,比猜燈謎有意思多了,你要考慮方方麵麵。”

      理理掰著手指,“包括受害者的個人喜好,和其他人的關係,他最近去過哪些地方,做過什麼事情……

      “尤其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爹說答案往往就藏在這些地方。”

      一說起這些東西理理就來了精神。

      “那你爹娘同意了嗎?”陸景又問。

      理理聞言瞬間就泄氣了,“我娘不許,說這事兒不是姑娘家該幹的,但京城明明有女捕頭來著。

      “我爹……他到沒是沒明著不許,但也跟我說捕快沒那麼好做,經常身處危險中,一不小心還會送了性命。”

      頓了頓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陸少俠你武功那麼高,教我兩手防身吧,我……我可以拜你作師父。”

      “不要。”陸景拒絕。

      “為什麼?”理理不死心,“陸少俠你是怕我資質根骨不行嗎,那你先教我點基礎的,要是真覺得我給你老人家丟臉,不認我這個徒弟就行了。”

      “不是因為丟臉,”陸景搖頭,“其一,我這功夫隻有我自己能練,別人都練不好的。”

      “那教你這功夫的人是怎麼練的?”理理疑惑道。

      少女不虧是立誌要做捕快的人,思維反應也比旁人快的多。

      “…………”

      不過陸景沒搭理她這問題,繼續道,“其二,學個半吊子反而比不學武功還危險。”

      “怎麼會?”理理不信。

      “因為你如果不會武功的話就會好好聽爹媽的話,在家裏老實呆著,反之,我要是教了你武功,你出去肯定會瞎湊熱鬧,萬一被人殺了我還得給你報仇。

      陸景淡淡道,“一刀在手,膽氣自生。先前那夥江匪你也見到了,你這麼善於觀察,應該也能看出來他們並不是什麼普通漁民,手上的繭子不是撒網,而是練武磨出來的。


      “估計是附近什麼小門派的弟子,眼見這世道亂了,心中也起了貪念,仗著會武功,幹起了這沒本錢的買賣,結果遇上了我,全都死了個幹淨。”

      “那是因為他們不走正路,有了武功卻不用在正確的地方,多行不義必自斃。”理理道。

      “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死在邪魔外道手裏的仁人義士更多。”陸景道。

      “那陸少俠你為什麼還要行俠仗義,先是殺了那個什麼閻王簫,上個月又幫皇城司除掉了鐵臂飛熊?”

      “因為我夠強啊。”陸景悠然道。

      “可惡,那你倒是收我做徒弟,也教教我,讓我變強啊!”理理著急。

      “我之前第一條就說了,我的功夫你學不了。”

      “啊啊啊啊啊!!!”

      …………

      類似的對話這半個月基本每天都會發生。

      不過陸景倒也沒覺得不耐煩,路途慢慢,有個人能拌拌嘴也不錯。

      而且理理除了總想拜他為師學武外,在其他方麵還是挺不錯的。

      雖說陳朝女子十五歲便已經及笄,可以嫁人,但實際上大部分這個年齡的少女無論心理還是生理都還沒發育成熟。

      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因為從小被養在深閨,對於世事往往不甚了解,宛如白紙一張。

      但陸景發現理理不同,雖然偶爾也偶爾會有幼稚之語,但是對於市井百態,以及底層人家的日常生活,居然都了如指掌,而且還不時還能說出一些很偏門的自然科學知識來。

      用她自己的話說,她爹爹先前辦案的時候經常帶她一起。

      而且她自己平時也很喜歡和衙門裏的捕快、差役混在一起,聽他們一天到晚吹牛瞎侃,稀奇古怪的案子裝了一腦袋。

      再大一點,又喜歡上了讀各種案子的卷宗,並試著從卷宗上推斷凶手,竟然時有命中。

      理理把這事兒當成一種自娛自樂的腦力遊戲,但後來她的名氣卻是漸漸傳開。

      一些捕快遇到棘手的案子居然也會帶著卷宗會來找她碰碰運氣,結果倒也真的有因此抓住凶手的。

      於是這樣一來,理理的名氣更大了,漸漸的不隻局限於有人帶卷宗給她看,還允許她跑到凶案現場實地考察。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擔心那些血淋淋的場麵會嚇到這個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小姑娘。

      但是在吐過幾次後,理理居然很快便適應了案發現場的血腥殘酷氛圍,接著就變得遊刃有餘了起來。

      之前陸景擊斃黃牙那夥江匪,不隻是船裏的女眷,還有那三個書生都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然而理理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隻可惜她也沒怎麼看清陸景的動作。

      隻聽得一陣江水滔滔,那八個江匪就都分別斃命。

      也是在那一刻,理理下定決心,我也得整一套。

      可惜不管她怎麼求陸景,陸景看起來都沒什麼把她收做徒弟的意思。

      而眼看京都就在眼前,要不了多久商船便要靠岸,理理也顧不了那麼多,找了個母親沒注意的空檔又躥到了陸景身邊,“陸少俠,你這次來京城要待多久,住在哪裏啊?”

      “還沒定。”陸景道。

      理理一聽又著急了,“那之後我怎麼找你啊?”

      “你找我幹嘛?”

      理理這次學乖了,也不說什麼拜師學武的事情了,隻是道,“我這不是怕陸少俠你在京師沒什麼朋友無聊嘛,尤其逢年過節的,你一個人喝酒怪可憐的。”

      “怎麼,你要陪我喝?”陸景揚了揚眉毛。

      “我不會喝酒,但是可以帶點下酒菜什麼的去看你啊,唉,算了……我把我住的地方告訴你吧,等你安頓下來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告訴我你住哪兒。”

      理理一邊說著一邊湊到了陸景耳邊,飛快道,“我家在老鴉巷鄭家油餅店斜對麵,你到那兒跟人打聽大理寺新任少卿謝大人家,就能找到了,千萬別忘了。”

      說完她就又飛快的跑回了母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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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8:40:07

 大理寺並不是寺廟,而是官署名。

      唐時有九寺五監十二衛,大理寺便是九寺之一,當然,再往上其實可以追溯到北齊,甚至秦漢時期。

      大理寺專門負責天下刑獄案件審理,且可對各州路案件進行複審,差不多相當於陸景前世的最高法。

      而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二把手,在寺內的地位僅次於大理寺卿。

      正六品,官階雖不高,但是權力很大。

      當然,這同樣也是個很不好坐的位置,需要頂住來自各方壓力,做出公正裁決。

      陸景沒想到謝理理竟然是大理寺新任少卿之女,不過這倒是解釋了為什麼她會對探案這麼感興趣。

      大概是因為從小跟著父親,耳濡目染的緣故。

      陸景也沒多想,因為這時候商船已經行到了陳朝都城臨天府前。

      他出了船艙,走上船頭,發現姓彭的那個胖遊商已經站在了那裏。

      陸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在清晨的晨曦中看到了一座恢宏威嚴的古城。

      城高足足五丈,城牆向兩側延伸,一眼竟望不到頭。

      陸景在那本京都雜記中曾讀到過,臨天府的城牆方圓足有四十裏,城下則是十餘丈闊的護龍河,寬廣無邊,深不可測。

      城門處則設有甕城,內外三層,有披甲執銳者利於城頭,守衛森然。

      商船所走的這處水門,位於新南門側,舉目望去,能看到鐵鑄的巨型閘門,懸於頭頂,一旦有敵來犯,鐵閘便會落下,封死入城的水路。

      “可算是到家了,”胖遊商感慨,“如今天下不安定,鄔江上都能碰上匪盜,也就回到臨安府才能讓人徹底鬆口氣。


      “我陳朝立都三百餘年,前後也經曆過不少戰亂,但此城還未被人給攻破過,鄔江城雖然一直被稱為天下繁華之所在,然而在我看來,這話其實更多的指的是江南一帶的富庶。

      “真要是論一城之人物繁阜,毫無疑問還得是臨天府,畢竟鄔江城隻是集南北通貨,臨天府卻是八荒爭湊,萬國鹹通。

      “無論是四海珍奇還是寰區異味,所有你想到和想不到的東西,都能在這裏找到。”

      胖遊商介紹道。

      說話間商船已經過了水門,進入到了外城,也叫羅城之內,河道兩岸栽種滿了榆樹柳樹,每隔二百步設有防城庫,除此之外便是各色店鋪,民居,數量比之鄔江城內還要繁多,唱和之聲不絕於耳。

      而街道更是異常寬廣,不時可見到王公貴族盛裝出行,泱泱百人,儀仗非凡,另外路上還有金發碧眼的西夷、矮個黑齒的武士,妖嬈的西斯舞娘,以及雲遊四方的僧人道士,江湖奇人,比比皆是。

      而城中百姓無論大人小孩兒,竟都未露怪色,顯然是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三個來自鄔江城的書生,之前聽胖遊商說臨天府比鄔江城更富,還有些不服,但等入城之後卻是都看花了眼。

      望了會兒名叫宗舉的書生也忍不住出言道,“天子腳下,百萬人口的大都,當真氣象萬千。”

      陸景看得也是心馳搖曳,說實話百萬人口的城市在他的前世已經不算什麼了,千萬級別的大城市都有十幾座,北京、上海更是攤煎餅一樣一圈圈外擴。

      然而在這個年代,考慮到運輸成本和種種客觀條件的限製,一座如此雄城的確更加令人驚歎。

      尤其對於陸景來說,身處其中,就像是在清明上河圖中親身遊覽一般,卻是又另有一番滋味。

      行至碼頭處,眾人紛紛下船。

      陸景等所有人都走完,這才帶著阿木上岸。

      而他剛上岸沒多久,就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手拿一副畫卷,正在上下打量著他,見陸景看過來,她連忙收起手上的畫卷前來見禮。

      “這位可是陸景陸少俠?”

      “是我。”陸景點頭。

      “啊,太好了,我在這裏已經候了陸少俠五日,請陸少俠隨我來。”那丫鬟說完扭頭便走。

      走了兩步回頭見陸景沒有跟來,卻是又想起了什麼,一拍腦袋道,“哦,是顧公子讓我來的,陸少俠是想先去見公子還是先去住的地方?”

      “去住的地方吧,我帶了不少東西,還是先安頓下來。”陸景道。

      “好。”那丫鬟聞言先去喊來了馬車,讓陸景和阿木上車,隨後又去雇了六個腳夫,讓他們幫忙運送船上的藥材。

      大約一刻鍾後,馬車停在了一座宅邸前。

      陸景下車,看到門口的石獅子愣了愣。

      那丫鬟見狀解釋道,“顧公子一開始是想按陸少俠你說的找個四合小院的,但是京師之中越小的宅子其實反倒越不好買到。

      “而且滿足陸少俠你的要求,既要安靜,周圍又要沒有更高視野的更少,因為現在無論新城還是舊城,附近基本都有望火樓。


      “所以真找下來,隻找到兩三處宅邸勉強符合,但是一戶死活不賣,還有兩戶開價太高,並不劃算,因此考慮許久,顧公子最後還是為陸少俠買到了這裏。”

      “有勞了,是我先前把事情想簡單了。”陸景道,“一共多少銀子?”

      “不用銀子,顧公子專門交代過我的,這宅子是贈予陸少俠的,陸少俠要是覺得住的不舒服,今後也可以隨意變賣處置。”

      “剛來京城就吃軟飯可不行。”陸景搖頭。

      “啊……什麼?”

      “沒事,算了,等見到采薇我直接和她說吧。”陸景頓了頓又問道,“這宅子裏有仆從嗎?”

      “原本是有的,但是陸少俠交代過,我們之前就已經把他們遣散了。”

      “很好,送到這裏就可以,裏麵我們自己去看。”

      “是。”那丫鬟先前顯然也是得了交待,聞言也不多話,又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而陸景則轉頭招呼阿木下車,去看兩人在京城的新家。

      進門轉了一圈,發現裏麵的確比他原先預料的要大很多,不但屋子有六七間,還有座假山和一個小池塘,好在也不算大的太過分,否則兩人住,光是打掃衛生就是件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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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8:40:22

  看得出顧采薇對這地方非常上心。

      買下這座宅子後還找人精心修葺了一番。

      陸景發現大門和牆麵都被重新粉刷過,除此之外一些木梁、欄杆也都換過,很多家具是新置的,院子裏也移栽了不少新花木,看起來紅綠相宜。

      而且在等他的這段時間裏顯然有人在定期打掃。

      窗沿、桌麵上沒有一絲灰塵,池塘裏的水也新換過,還放了幾尾錦鯉在裏麵,四處遊曳。

      另外一應生活用品也備的很是齊全。

      米缸和麵缸裏竟然都是滿的,蔬菜羊肉也有不少。

      陸景本來還想著把東西放下後去附近的市集上轉一圈,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了。

      等到那些腳夫將他從鄔江城帶來的藥材也送來,他選了一間空屋子來專門存放。

      隨後忽然心血來潮,提著禪杖在院子裏舞了一套瘋魔一百零八杖。

      這門杖法原本走的是剛猛無雙的路子,然而肝到大成之境後,陸景如今已經能夠做到收放自如,舉重若輕。

      隻要他願意,可以將這根七十九斤重的禪杖揮的宛若一根繡花針。

      就連不遠處那株嬌嫩柔弱的海棠花都不受任何影響,花瓣和枝葉紋絲未動。

      然而若有人敢因此而小看了陸景的身手,親自上去接上一棍,立馬就會能明白什麼是泰山壓頂。

      一套打完,陸景對自己現在的身手很是滿意,然而再檢查了一下內力消耗,卻是再高興不起來了。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隨後打開了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口裏麵裝著的墜入凡塵。

      沒錯,自從內功境界跨入一流後,非但他丹田裏的內力開始變得生生不息起來,而且最要命的是刷新時間也大幅提前了。

      比最初時足足早了有小半個時辰。

      所以陸景現在每天都要掐著時間,就跟在算大姨媽一樣。

      直到感受到丹田裏的內力在墜入凡塵的作用下開始快速消解,他才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陸景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他先看了眼在房地坐著的阿木,見阿木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走到大門前。

      打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位身著素白涼衫,腰掛玉佩,手握折扇的公子哥。

      顧盼之間,自有風流灑落,所謂白衣卿相,才子詞人想來也不過如此,隻勾的街上幾個小姑娘眼冒桃花,險些走不動路。

      “陸兄,”那俊俏公子哥見到陸景後拱手一笑,“聽說你已經到了京城,舍妹甚是激動,不過她正在忙一樁大買賣,沒法立刻趕來見你,便托我這兄長先來招呼你。”


      “是嗎,”陸景揚了揚眉毛,不置可否,隨後又道,“你是顧采薇的那個遠方表哥?我先前聽說你酒後作詩譏諷朝政,被監察禦史告發,已經被流放去了南海了。”

      “是有這事兒來著,但是還好我在朝中有些厲害朋友,經過他們的一番活動,我雖丟了官成了白身,但卻僥幸得以能繼續留在京。”

      “那恭喜了,不知顧公子如今在何處高就?”

      “高就不敢當,我成了閑人後還是靠表妹接濟,才得以度日,這不,為了不當隻吃白食的廢物,我現在也隻能被她驅使,四處為她做事了。”

      白衣公子就像是沒聽出陸景言語中隱隱的敵意,依舊笑著道。

      “閣下倒是好脾氣。”

      “沒辦法,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嘛,就算是我,為了糊口也隻能低下這顆好看的頭顱去了,哦對了。”

      說到這裏那白衣公子似乎想起了什麼,將手中提著的小包遞了過去,“你先前來信托我表妹為你收購的火燈籠草和白目蠶衣,她把這事兒也丟給了我。


      “為了給陸兄你找藥我可是跑遍了城中所有藥鋪,還找了幾個江湖上的朋友,可惜,這兩樣東西現在很是緊俏,我也隻找到了了這些。”

      “謝了。”接過包袱看了一眼,陸景大概估計了下,裏麵的火燈籠草和白目蠶衣夠他再多喝三個月的,於是他的語氣也好了不少。

      當他將包袱重新係好,再抬起頭來,發現白衣公子還在笑眯眯的望著他,並沒有離開。

      “還有什麼事嗎?”陸景問道。

      “我先前聽舍妹說陸兄是位天下少有的仁義君子,行事豪邁,恩怨分明,但現在見到真人,卻發現……嗯,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些言過其實了。”

      “哦。”

      “哦?”白衣公子愕然,“陸兄不問問我哪裏言過其實了嗎?”

      陸景被他給逗樂了,“你想幹嘛就直說吧。”

      “我為陸兄四處奔走多日,想來這份努力應該值得進貴府向陸兄討杯茶水喝吧。”白衣公子打開了折扇,悠然道。

      “好啊。”

      陸景說完,上前一步,卻是直接將那白衣公子給抱入懷中,不顧街上那幾個少女的尖叫,就這麼把那一臉懵逼的白衣公子給抱進了府內,然後還關上了大門。

      隻留下那幾個白衣公子的小迷妹一個個都哭喪著臉,如喪考妣。

      半晌後一人開口道,“當,當街搶人,這要不要報官啊?”

      “可我先前聽那位顧公子是自己也想進去的。”另一個少女猶豫道。

      “進去也不是這麼個進去法吧。”第三個少女的眼淚已經淌了出來,隻覺得一顆心已經碎成了渣子。

      隨後三女再度抱頭痛哭。

      …………

      大門另一邊的白衣公子,顯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別人擔憂著,實際上他在經曆了最初的臉紅和錯愕後,現在已經恢複如常,眨著一雙大眼睛。

      “陸兄這也太客氣了吧,請人進門客人連走路都能省了,當真是熱情好客……咦,陸兄,陸兄你在找什麼?”

      “找根竹條,抽你的屁股。”

      “啊,采薇已經知錯了,奴之前隻是想看看,兩年未見,陸郎究竟還能否記得奴。誰曾想一見麵就被火眼金睛的陸郎給識破了,陸郎還是將奴放下吧。”

      白衣公子故意壓低的嗓音已經又變回了女兒聲,央求道。

      然而不等陸景回答,她又可憐兮兮的小聲補充了一句,“不過……陸郎若是真想打的話,那也可以輕輕打幾下。”

      陸景聽到這最後一句話,鼻血險些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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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8:44:38

梳洗過後顧采薇已經重新換回了女裝。

      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親自為陸景點茶。

      隻見她取出一隻印有鳳凰圖樣的茶餅,用茶碾碾碎,放進茶碗內。

      隨後先以沸水緩緩調勻成茶膏。

      接著再加煮沸的泉水,用茶筅攪拌。

      直至茶膏變成乳狀,浮出鮮白色湯花,久聚不散,茶香也自杯中散溢開來。

      顧采薇這才放下茶筅,端起其中一隻茶碗送到陸景身前,笑道。

      “來,嚐嚐看,這是專供宮內貴人們享用的鳳餅,即便京師之中也很難喝到。”

      陸景接過茶碗淺嚐了一口,果然入口清冽,回味悠久。

      就算是他這種先前喝茶就是保溫杯加開水一懟的北方人,也能喝出這茶的不凡來。

      “好茶。”

      “再好的茶,遇不到懂茶之人也與尋常樹葉沒有分別,就像是這院子裏的花,開的再好,沒人願意看,也不過是孤芳自賞罷了。”

      顧采薇望向陸景的目光灼灼。

      “我可不是什麼懂茶之人,我甚至說不出這茶究竟好在哪裏。”

      “沒關係,隻要你愛喝就行,真正的喜歡不用說出口。”顧采薇眼波流轉,卻是比院中的海棠還要嬌媚。

      “與君一別,不知不覺已是兩載,剛接到陸郎來信的時候,奴還以為是在做夢,直到將那封信翻來覆去讀了好幾遍,這才忍不住喜極而泣。

      “之後便遣人去碼頭日日相候,奴並未說謊,小青跑來找奴的時候,奴的確正在與人談一樁生意,但聽說陸郎到了,一顆心便直接飛到了此處來。


      “再無心聊什麼買賣,索性便推後了那樁生意,立刻趕來了這裏,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這才有了門前那出相戲來。”

      “辛苦了,”陸景放下茶碗,“短短一段時間采薇你又是為我置地又是幫我收購藥材的,對了,你一共花了多少銀錢?”

      “我身上有大概三千多兩銀票,如果不夠的話之前我還幫皇城司殺了個逃犯,還有五千兩賞銀可以領……”

      “陸郎與奴也要見外嗎?”不等陸景說完顧采薇便忍不住打斷道,“陸郎放心,這筆銀子對現在的奴來說並不算什麼,而且這些東西本就是奴為陸郎準備的見麵禮。”

      “你這見麵禮未免太貴了點,”陸景搖頭,“一碼歸一碼,既然是我托你幫忙,哪有讓你破費的道理。”

      顧采薇聞言委屈的咬起了嘴唇。

      她也不說話,隻是用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望著陸景。

      半晌後,陸景也有點撐不住了,不得不讓了半步。

      “宅子算你送我的,藥錢無論如何我要付給你,你也別想著隨便說個數蒙我,因為之後我自己肯定還要去買的。”

      “四千一百兩。”顧采薇讀出了陸景眼中的堅定,不得不無奈道。

      “這麼貴?”陸景聞言愣了愣。

      他先前在鄔江城買了半年的量也才花了一千兩,而如今三個月的藥量就要四千多兩,整整貴出了八倍多。

      “我問了幾個做草藥生意的朋友,他們都告訴我火燈籠草和白目蠶衣在去年年底就已經很緊俏了,之後價錢就開始一路走高,而各店的存貨卻越來越少。

      “到現在市麵上幾乎已經很難買到,這一包也是那些朋友幫我努力湊出來的。”顧采薇道。

      “好吧。”

      陸景先前其實就知道百草門是看在他的麵子上按原價賣他最後一批火燈籠草和白目蠶衣的。

      隻是沒想到這份人情還不輕,竟然至少價值七千兩。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問了句,“那這房子呢?”

      “六千七百兩。”

      “…………”

      “京城地貴之說由來已久,重城之中,雙闕之下,尺地寸土,與金同價,非熏戚世家,居無隙地。

      “別說是普通百姓了,地方官員來京赴任,很多也都是在租房在住。雖然朝廷也提供了一批官邸,但根本不夠分的,這其中最出名的還要數禦史中丞祁大人。

      “雖然有一定邀名的嫌疑,但祁大人如今官居四品,一家老小在京師住了近十年,還在租房也確實是事實。”

      “……打擾了。”

      陸景原本以為自己現在已經足夠有錢了,畢竟七千多兩的身家,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就是一個根本無法想象的數字,即便在被稱為天下繁華之所在的鄔江城中,隻要不揮霍的話也能生活的不錯。

      沒想到來京城第一天就被教育了。

      虧他先前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麼不吃軟飯了,結果他手頭上的銀子卻是根本不夠置地加買藥的。

      顧采薇掩嘴偷笑,“很多人第一次來京師都會被這裏的地價給嚇到,不過奴先前並不是在說大話,這筆銀子放在兩年前奴可能會掏的困難,但現在的確不是什麼問題。”

      “看來你的生意做得不錯。”陸景初見顧采薇的時候其實就發現了。

      現在的她和秀秀死後那個失魂落魄,孑然一身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不但精氣神全回來了,而且一舉一動之間也顯得胸有成竹。

      尤其是扮作男裝之時,更是稱得上風流倜儻,難怪會將街上那些小姑娘給迷得死去活來。

      “這都多虧了福安公主,”顧采薇道,又為陸景點了一碗茶,“京師不比旁處,權貴太多,若上頭沒人照應,小本買賣還好,想要把生意做大了幾乎沒有可能。

      “奴回京後試著找了些門路,但人家一見奴是女子,又是寡婦,基本就都不願再搭理奴,到後來奴也有些心灰意冷,就在家裏閉門不出了好一段時間。

      “奴的娘看不下去,就讓奴陪她去寺裏燒香,順便散散心,結果機緣巧合,在那裏遇到了福安公主。

      “福安公主和傳聞中一樣溫柔,耐心聽奴說完了奴的難處,又問了奴想做什麼,雖然當時什麼也沒保證,但等確認過奴身世清白,所言不虛後,很快便親自登門。

      “允許奴日後經商遇到麻煩的時候可以搬出她來,而且待奴買下炭窯,燒出紅羅炭後,也是福安公主幫奴把紅羅炭推薦給了宮裏的采辦公公。

      “事後按照慣例奴要分三成幹股給她,她也不要。”顧采薇感慨,“難怪京中百姓都說福安公主是天女下凡,秀外慧中,是整個京師最善良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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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8:47:59

 久別重逢的二人,各自聽對方講述了這兩年的際遇。

      隨後顧采薇還帶著陸景遊覽了京城,吃了臨天府最出名的風爐火鍋與洗手蟹,逛了臨天四景,日暮之後卻是又攜手一同回到了陸景的新居所。

      月滿西牆,一夜貪歡。

      直到日上三竿之時,顧采薇方才穿好衣裳,戀戀不舍的離去。

      而另一邊的陸景同樣沒忘記他來京城的目的。

      雖然現在又多拿到三個月的墜入凡塵,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然而核心問題其實並沒有解決。

      另外別看鄔江城和臨天府現在都還一派繁榮,城中百姓的生活似乎與往日並無太大區別。

      但那是因為朝廷在這兩城都駐有重兵,而且無論天災還是**暫時都沒波及到這裏來。

      居安者若不思危,那當危險真的降臨的時候,多半也隻能閉目等死。

      臨別之時師父最後那句贈言猶在耳邊。

      陸景已經下定決心,就算前方危險重重,也要一窺那個神秘世界。

      他從井中打水,先給自己洗了個冷水澡。

      雖然如今秋意已濃,天氣也涼了下來,然而仗著一身深厚內力,陸景根本不用擔心會感冒。

      穿上顧采薇為他準備的新衣。

      陸景猶豫了下,並沒有帶上將己字壹拾陸,之後對躍躍欲試的阿木也搖了搖頭。

      在不知道對麵擁有什麼玄妙手段的情況下,陸景還是傾向做出最保守的選擇,自己一個人先去探探那個神秘組織的口風。

      帶上葵送他的木牌,提起禪杖,陸景走出了府門。

      找人打聽了一下衡記棺材鋪子,然而或許是因為覺得晦氣,被問到的人要麼搖頭,要麼匆匆揮手,示意自己不知。

      陸景打聽了一圈,最後還是一家香燭店的老板告訴了他怎麼走,但是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奇怪。

      而陸景很快就知道他那副奇怪的表情是從何而來。

      望著麵前那家鋪店門緊閉的棺材鋪子,陸景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而和他一起皺起眉頭的還有一旁另外一個背著長槍的少年。

      隨後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

      那少年上前,伸手敲了敲棺材鋪子的木門,然而裏麵卻無人應答。

      轉頭一看,卻見陸景已經走到了巷子另一頭,和一個正在門外曬太陽的大娘說了些什麼,那大娘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

      再然後陸景就走出了巷子。

      那少年見狀,連忙也趕了過去,先是禮貌行了一禮,然後才急急忙忙開口道,“大娘,剛才那人和您說了什麼?”

      結果那大娘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還主動張開,給那少年看。

      隻見原本應該是舌頭的地方,居然空無一物。

      “您是啞巴?”少年愣了愣。

      他先前見陸景和這大娘說話,神色很是自然,從頭到尾都沒露出什麼驚愕的表情來,卻沒想到竟是在和一個啞巴聊天。

      難怪這大娘隻是搖頭和點頭。

      少年撓了撓頭,覺得有些難辦了。

      他有心想再找其他人問一問,然而這條巷子位置很偏僻,再加上對著一家棺材鋪,平時也沒什麼人來。

      於是那少年最後隻能用了個笨法子,解下背後的長槍,抱在懷裏,之後蹲在了棺材鋪的門前。

      而他這一蹲,居然從晌午一直蹲到了日落。

      對麵那家棺材鋪子卻是依舊大門緊閉,沒有任何人進出。

      不遠處曬太陽的啞巴大娘,早就已經回家去給孫兒燒飯了,少年的肚子也餓的咕咕直叫。

      但他的拗勁兒似乎也上來了,直勾勾的盯著棺材鋪,一步不動。

      下一刻忽然聽巷子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咦,你還在這裏啊。”

      “是你?”

      少年也認出了說話的人是先前和他一起站在門前的那個提著禪杖的家夥,於是脫口而出,“你也來買棺材?”

      “…………”

      這話剛一說出口,少年明顯也察覺到了不妥,忙又補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也沒什麼不好說出口的,會來棺材鋪的人當然是為了買棺材了。”陸景悠悠道。

      “是啊是啊。”少年幹笑。

      “不過,”陸景話鋒一轉,“你一直在這裏等著多半也沒什麼用。”

      “為什麼?”少年一怔。

      “因為我之前問過一個住在附近的大娘,我問她這家店是不是從來沒開過門,她點了點頭。”

      “從來?你是想說這裏麵根本就沒有人嗎?”少年將信將疑。

      “不,這裏麵肯定有人。”陸景道,“因為你看門前的地麵和門上的灰塵會發現,就在近期,這裏還是有人在進出的。”

      “所以那個大娘在騙人?”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但就我個人來說還是更傾向另外一種解釋,那就是在大娘每天能看到的這段時間裏,棺材鋪子的確是不開門的。”

      “她能看到的時間……指的是白天嗎,等等,這世上會有棺材鋪子在晚上做生意嗎?”

      雖然少年本人不怎麼信鬼神之說,可隻在大半夜做生意的棺材鋪,聽起來多少還是有些瘮人,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到時候就會知道了。”陸景道,“你還沒吃東西吧,要不要先去墊墊肚子?”

      “可是現在已經到晚上了。”少年道。

      “這會兒街上還有不少人,我估計距離開門還得再等上一會兒,我過來之前特意吃飽了飯,而且就在巷子口不遠處,我就看到了一家賣油酥餅子的,你要是想吃,可以去買兩個。”陸景好意提醒道。

      少年聞言又糾結了起來,然而最後他還是選擇了繼續留在原地。

      用他的話說,“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棺材鋪子什麼時候開門,每次開門究竟開多長時間,我已經等了這麼久,如果恰好在我去買油酥餅子這會兒開門,等我回來又關上,那我先前豈不是白等了這麼長時間?”

      “有道理。”陸景點頭,卻是也不再勸。

      又過了一會兒,少年忽然又開口,道了聲謝。

      “謝什麼?”陸景好奇道。

      “謝謝你提醒我巷口有賣油酥餅子的。”少年舔了舔嘴唇道,“而且聽了我的話也沒笑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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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52:28

  “我並不覺得你傻,你找到了屬於你的解決辦法,而且能始終如一的堅持自己的選擇,不為外物所動,這世上很多人都做不到這一點。”陸景道。

      少年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撓了撓頭,“不不不,我就是傻,我爹和我大哥都這麼說,而且我也沒你那麼厲害的眼力,什麼都能看得出來。”

      “老實說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怎麼看出這裏有人進出的。”少年一臉佩服道。

      “教我眼功的老師比較厲害。”陸景道。

      另一邊的少年猶豫了下,之後大概是覺得陸景人不錯,也挺和氣的,還是率先自曝出了家門,拱手道,“在下柳州鐵槍門,龍虎霸王槍第三代傳人楊濤。”

      陸景聞言有些茫然。

      他能看出楊濤身手不凡,單隻少年身後背的那隻鐵槍,同樣是精鐵鑄造,長足有九尺四寸,重量怕是不會比他的禪杖輕多少。

      尋常人揮動起來都很困難,楊濤既然敢用這把大槍做兵器,那麼內力境界必然不低,再考慮到楊濤的年紀,看起來比他還要小上一兩歲。

      陸景原本以為對方是什麼頂尖大門派的核心弟子,結果卻是個完全沒聽說過的鐵槍門龍虎霸王槍傳人,而且一共才三代,搞不好祖師爺都還在世。


      陸景第一反應是楊濤不想告訴他真實身份,所以編了個沒聽說過的冷門門派,但是又覺得如果楊濤真想糊弄也不該編的這麼離譜。

      再加上兩人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楊濤給他的印象還挺踏實,於是陸景也隻能禮節性的點了點頭,抱拳回禮道,“鄔江城,陸景。”


      “陸景,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楊濤冥思苦想了片刻,恍然大悟,“是你,兩年前你一個人殺了閻王簫賀卿,那段時間我聽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情。

      “我爹和大哥還誇你是少年英雄來著,讓我以你為榜樣。沒想到居然能在京城遇到真人,而且還能一起……呃,來買棺材。”

      楊濤看起來很是興奮,有種商演現場近距離看到來走穴小明星的感覺。

      隨後又問了陸景不少問題,大都是和兩年前那一戰有關的。

      比如閻王簫的斷腸六曲是否真的像傳說中那麼可怕,陸景當時是怎麼應對的,又問了陸景擊敗閻王簫後是什麼感覺等等……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陸景都一一回答了,當然其中有真有假,隨後也問了楊濤一些關於他和鐵槍門的問題。

      才知道楊濤練的這門龍虎霸王槍真的是剛創出來沒多久的家傳武學,而且他所修煉的內功和陸景差不多,都是爛大街的貨色,然而就在半年前,楊濤還是晉入到了二流境界,這資質不可謂不強。

      說到興頭上,楊濤還想為陸景現場演示下他家的龍虎霸王槍,可惜最終因為巷子太過狹小而作罷。

      不過無論聊什麼,兩人都很默契的沒問對方來這家棺材鋪子究竟是為什麼,即便兩人其實都已經猜到了對方和自己的情況應該差不多。

      但是和陸景一樣,楊濤顯然也被人叮囑過,不要將自己的來意透露給其他人。

      兩人就這麼站在門前一邊聊天,一邊等著棺材鋪開門。

      然而一直等到三更天,衡記棺材鋪子裏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陸景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起自己原先的猜測來。

      畢竟也沒人規定過棺材鋪子每天都要做生意,說不定人家隔好幾天才開一次也是有可能的。

      而楊濤更是被餓的直翻白眼,他現在是真的後悔先前沒聽陸景的話去買油酥餅子了。

      這會兒想吃可餅子店早就收攤了,隻能張嘴喝兩口冷風解饞。

      就在他以為今天這一天是白等了的時候,先前一直一片死寂的棺材店裏卻是終於傳來了聲音。

      有腳步正在不快不慢的走向大門,伴隨著一陣吱呀聲,衡記棺材鋪的大門終於被人給打開了。

      一張像是死人一樣僵硬慘白的臉龐出現在了門後。

      配合鬼氣森森的棺材鋪子直把楊濤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中的長槍。

      再看那張臉的主人,身著深衣、袍襖、汗衫、勒帛、大帶……竟然也都是下葬時的穿著。

      活像是個從棺材裏跑出來的僵屍。

      大晚上的隻看的人手足發涼!

      好在那僵屍打量了兩人一眼,就開口道,“你們聊的很開心嘛。”

      “啊?”楊濤不知道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開心的話也不會一直說個不停……讓老夫連覺都沒法好好睡了。”那僵屍又哼了一聲。

      “抱歉前輩,我們不知道您在店裏。”楊濤倒是好脾氣,莫名其妙被人訓斥了一頓,非但沒生氣,還又賠禮道。

      他這態度讓那老僵屍心情似乎好了一點,於是又把那張麵無表情的陰森鬼臉對向了另一邊的陸景。

      結果就聽陸景搖頭道,“楊兄別被前輩給騙了,這位前輩其實也才剛到不久。”

      這一次不止楊濤,那老僵屍也呆住了。

      片刻後才又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耳朵比較好,聽到了前輩從後院進屋的聲音。”陸景道。

      而這次老僵屍還沒開口,就聽一旁的楊濤搶先一步開口,“後院?怎麼可能,我來的時候有看過,後院根本沒有門可供出入,前輩難不成是翻牆進來的?”

      “不是翻牆,”陸景道,“我先前也繞著這家棺材鋪轉了一圈,尤其著重檢查了後牆,發現上麵並沒有腳印。

      “當然,前輩今晚要是為了嚇我們忽然心血來潮,翻牆入店倒是也有這個可能,隻是這種可能性不大,至於你要問我前輩是怎麼進店的,”陸景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

      “耳朵和眼睛倒是都挺好使的。”老僵屍似乎對陸景還算滿意,終於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隻是對兩人伸出手來。

      楊濤和陸景互相望了一眼,從身上各取出了一隻小木牌。

      老僵屍先接過楊濤的看了眼,隨後一句話不說,將那木牌又還給了楊濤,接著又拿起了陸景的,木牌背麵原來消失的葵字卻是再次浮現了出來。

      “居然是她的?”老僵屍似乎很是意外,喃喃自語道,“倒是難得,那家夥竟然也有能看得上眼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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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8:57:35

 老僵屍抬頭又仔細打量了陸景好幾眼,這才將木牌也還到了陸景手中。

      隨後又追問了一句,“你們來這裏的事情沒有告訴其他人吧?”

      陸景和楊濤聞言紛紛搖頭。

      “近期可有什麼要辦的急事?”

      楊濤再度搖頭,拍著胸脯道,“我一個人來的京師,無牽無掛。”

      陸景卻是謹慎道,“我們接下來是要接受考核嗎……考核大概要多久?”

      “無可奉告。”老僵屍麵無表情道。

      “那我要回去拿點東西。”陸景道,他雖然隨身帶著酒葫蘆,然而裏麵的墜入凡塵隻夠喝一周的。

      聽老僵屍這意思,似乎不排除考核的時間會很長,所以保險起見,陸景還是決定多備點毒酒。

      但老僵屍卻有些不太耐煩,問道,“你要回去拿什麼?”

      “藥。”陸景如實道。

      “藥?”老僵屍又被驚到了,再次打量了陸景一遍,將信將疑道,“你看起來挺健康的,為什麼要吃藥?”

      “因為……我有難言之疾。”

      聽到這句話楊濤和老僵屍望向陸景的目光都變了,楊濤又是佩服又是擔心,而老僵屍則是一臉鄙夷,冷笑連連。

      “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陸景無奈。

      “無所謂了,既然是藥,那你不用回去拿了。”老僵屍揮了揮手,“到時候你要什麼藥,直接告訴我們就行。”

      “我要的藥恐怕不太好找。”陸景委婉道。

      老僵屍聞言卻是傲然道,“嗬嗬,你放心……這世界上就沒有我們找不到的藥,考核期間你的藥絕對不會斷的,別再婆婆媽媽了,你到底進不進來?”

      “好吧。”

      陸景聞言和楊濤一起走進了棺材鋪。

      隻見不大的廳堂內到處都擺滿了棺材。

      各式各樣的棺材。

      有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也有次一些的柏木、柳木、桐木和鬆木棺材。

      厚薄程度也各不相同,最厚的足有一拳,也有薄的像紙一樣的,看著就讓人擔心會不會當場散架。

      充分說明了什麼是生有貴賤,死有輕重。

      老僵屍點起了一隻銅燈,那燈焰跳動了幾下,將他有些佝僂的影子投在牆壁上,也讓整間棺材鋪看起來愈發陰森。

      “挑一隻吧。”他淡淡道。

      “挑什麼?”楊濤傻傻道。

      “你們都來我的棺材鋪了,還能挑什麼,當然是挑你們自己的棺材了。”

      “挑我們自己的棺材?可……可我們不是來參加考核的嗎?”楊濤結結巴巴道。

      “要你挑你就挑,哪來那麼多廢話。”

      頓了頓老僵屍又繼續道,“我不是在故意嚇唬你們,你們的引路人應該也和你們都說過了,這一行很危險,你們今後要麵對的的東西神秘莫測,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提前挑好棺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所以你們最好好好挑,一定要挑個自己喜歡的,免得死後住的不舒服。”老僵屍慢條斯理道。


      楊濤還在猶豫,就見一旁的陸景已經選好了自己的棺材,他並沒有挑店裏最名貴的那隻檀香木棺材,也沒挑頗受達官貴人們喜歡的金絲楠木棺材。

      隻是選了隻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柳木棺材。

      而楊濤見狀一咬牙,也挑了店裏最大,用料最足的一口紅鬆木棺材,喃喃道,“這個好,我的槍也能一起放下,我們生時相依,死後也能為伴。”

      眼見兩人都各自選好了棺材,老僵屍點了點頭,卻是又吐出了一句讓兩人更加驚詫的話來。

      “很好,躺進去吧。”

      “躺進去?”楊濤自認並不喜歡重複別人話的人,然而今晚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重複別人的話了。

      沒辦法,因為他總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錯,躺進去,棺材光看怎麼能行,總要自己躺進去試試才會知道舒服不舒服。”

      隨著老僵屍的話音落下,一陣陰風正好從店外灌進來,讓楊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大半夜逛棺材鋪給自己挑棺材已經夠讓人驚悚的了。

      他沒想到在這之後竟然還有個試躺環節在等著他。

      楊濤差點沒忍住掉頭就走,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從柳州趕到京城,而且臨走前還跟爹爹和大哥許下承諾,說要做出一番大事來。

      少年人麵子薄,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楊濤覺得自己根本無顏再見家鄉父老。

      而且扭頭一看,和他一起來的陸景已經躺在了那隻柳木棺材裏。

      躺的還挺舒服,把禪杖放在一旁,雙手交疊在胸前。

      於是楊濤一咬牙,也抱著長槍躺進了屬於自己的那隻棺材裏。

      而等他躺下,也不知道那看起來很是幹瘦的老僵屍哪來的力氣,竟然將斜搭在地上的棺材蓋給推了上去,將他徹底給扣在了棺材裏。

      隨著頭頂那隻棺材板完全閉合,銅燈那微弱的燭火也被隔絕在外。

      “切記,停穩之前莫要出棺。”老僵屍最後叮囑道。

      “什麼停穩?”

      楊濤下意識的反問道,然而那老僵屍卻是已經不再回答。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楊濤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而且那呼吸聲正變得越來越急促。

      直到這時楊濤才發現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膽量。

      尤其過了片刻後當他發現自己所在的棺材開始移動了起來,腦袋裏更是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打量過四周,確認整個棺材鋪裏隻有他們三人,而陸景和他都已經躺在棺材裏,那麼現在究竟是誰抬起了他的棺材。

      那個老僵屍嗎?

      先不說他有沒有這樣的力氣,光是兩隻棺材就不是他一個人能抬的過來的。

      楊濤越是深想就越是忍不住害怕。

      相比之下,另一邊的陸景就鎮定的多了。

      之前讀賀卿的筆記他便已經猜到了黑衣人的背後有個神秘組織的存在,而且也知道這夥人掌握有法術,這一點後來在葵那裏也得到了證實。

      所以理論上,當他踏入這家棺材鋪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讓他太過驚訝。

      當然陸景也必須承認,大半夜的躺在棺材裏的確有些詭異。

      不過他還是靜下心神來,仔細聽傾著棺木另一邊傳來的聲音,想要知道接下來自己和楊濤會被送往何處。

      陸景能感受到棺木正在向後院緩緩移動。

      而老僵屍並沒有跟來。

      隨後他還聽到了棺木一角碰到後牆發出的刮蹭聲。

      聽到了後院裏草木被夜風吹過的沙沙聲。

      再然後那棺木卻是忽然停了下來。

      陸景的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了一絲警兆,想要破棺而出,但下一刻棺材已經開始向下墜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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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9:00:35

按照陸景原先的估算,棺材距離地麵最多也就不到五尺。

      這種高度……別說他了,就是普通人掉下去頂多也就屁股會稍稍疼一下。

      陸景心中這麼想著,但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他發現五尺之後棺材並沒有接觸到地麵,相反,還在繼續下墜,而且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還變的越來越快!

      兩丈!

      五丈!!

      十丈!!!

      陸景聽到了前頭楊濤發出的慘叫聲。

      顯然楊濤也意識到這高度有點不太正常。

      然而現在棺內的兩人卻是都已經很難再做出什麼有效的自救動作來了。

      再加上老僵屍先前的那句叮囑,陸景最終還是選擇繼續躺在自己的柳木棺材裏。

      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和棺材就又下墜了二十丈。

      陸景已經能聽到棺外傳來的呼呼風聲了!

      而楊濤的叫聲也越來越絕望。

      這個忠厚少年顯然是想到了自己落地後粉身碎骨的畫麵。

      這樣的高度,隻要還是血肉之軀,再高的武藝也沒用,絕對會被摔成肉泥。

      實際上他已經想象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活下去了。

      不過就在下一刻,楊濤的叫聲卻忽然消失。

      那種消失並不是閉上嘴的消失,更像是有人突然拔掉了耳機的戛然而止。

      同時也沒有巨大的撞擊聲傳來,所以楊濤顯然並不是因為被摔死了才停止大叫。

      緊接著陸景感覺自己的棺材下落的速度也在逐漸放緩。

      這種事情牛頓肯定解釋不了。

      但之前賀卿的筆記裏陸景曾見過類似的一幕,倒是沒有太過驚訝。

      又過了幾個呼吸,棺材下墜的速度已經降到了一個安全範圍內。

      陸景先前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將會平穩落地的時候,棺材卻是忽然撞上了什麼東西。

      裏麵的陸景也被狠狠震了一下。

      好在他內功足夠深厚,將大部分力道都給化解開了,再然後棺材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陸景伸手推開頭頂的棺蓋,從裏麵坐了起來。

      當他看到外麵的景象時,不由也是一怔。

      現在的他居然在一間裁縫鋪子裏,裏麵有夥計,還有幾個在買衣服的女人,全都一臉驚恐的在望著他,而看她們的穿著打扮,竟然都不是陳朝人。

      更像是西域某個小國的百姓。

      陸景又抬頭看了眼屋頂,見到了上麵那個被他剛剛砸出的大洞,倒是也能理解眼前這些人在害怕什麼。

      畢竟誰買衣服的時候見到一隻棺材從天而降,而且裏麵還爬出人來,都會覺得有些驚悚。

      尤其是離的最近的那個正提著布料往身上比劃的女人,一想到自己剛才隻要再多走一步,就會被這隻棺材給直接壓扁,居然兩眼一翻,就這麼昏倒了過去。

      於是陸景也隻能將目光投向了她身後另外一個看上去比較年輕的婦人,開口道,“勞駕,我想打聽個事兒,在我之前你們還有看到另一隻棺材嗎?”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店裏那些女人就像是收到了什麼訊號,也顧不上再買什麼衣裳,齊齊拋下了手中的東西,逃出了裁縫鋪子。

      那樣子似乎生怕晚走了一步,就會被陸景給吃掉似得。

      陸景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坐在棺材裏的緣故,但很快就見到一個掌櫃模樣的女人從裏屋衝了出來。

      她第一眼看的並不是棺材裏的陸景,而是頭頂那個大洞。

      看到那大洞她的神色頓時也大變,跺了跺腳,衝一旁呆愣著的那個夥計喊了一句不知道什麼話。

      那夥計這才如夢初醒,一頭鑽進了庫房裏去。

      隨後那個女掌櫃才又看向陸景,她也有些緊張,但還是努力用漢話道,“你……你是從那地方來的?”

      “那地方?”陸景揚了揚眉毛。

      “就是……專門幫我們解決麻煩的地方,他們說他們的人會來,就在近期。”女掌櫃比劃道,“帶著牌子。”

      “你說的是這個?”陸景從身上摸出了木牌。

      “沒錯,”看到木牌女掌櫃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你就是來專門拯救我們的人吧。”

      而她剛剛說完這句話,就見那夥計又從庫房裏又跑了出來。

      手中抓著一塊兒木板,想要擋住屋頂的大洞。

      但對比了下,發現木板的大小不夠將那大洞給堵住的,於是神色又變得蒼白了起來,整個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而女掌櫃的臉色同樣也很難看。

      陸景這時候開口道,“你們想堵住那個洞?”

      “沒錯,”女掌櫃點頭,“要盡快,因為天就要黑了。”

      “這個簡單。”陸景伸手,抄起了地上的棺材板。

      …………

      司天監。觀星樓三層。

      一位身著野服的中年男子正一邊飲酒一邊下棋,隻是他對弈的對手有些奇怪。

      棋盤的另一邊赫然是一麵石壁,而石壁上一個黑色人影與中年男子相向而坐。

      中年男子望著麵前的棋盤冥思苦想了很久,這才撚起一枚白子,小心翼翼的落在棋盤一角。

      而石壁上那黑影卻是幾乎沒怎麼想,就像是猜到了他會下在那裏一樣,伸手指了指棋盤另一處。

      中年男子見狀神色不由微變,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步的厲害。

      之後就見他從棋盆中取出一枚黑子,準備代石壁上影子放在它指向的地方,但最後關頭卻是又忽然向上移了一格,快速落下。

      然後便急吼吼的抓起自己的白子,將下方自己被圍困的一角給解放出來。

      石壁上的黑影對他這種無恥行為似乎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見狀也不生氣,又指了指另外一個處雙方還在廝殺的地盤,打算把那裏的白子給吃掉。

      於是中年男人臉上的喜色剛一閃過,又變得眉頭緊鎖了起來。

      沒辦法,石壁上那混蛋的棋藝實在太厲害了,就算他假裝眼花偷了一步,想贏下這盤棋還是希望渺茫。

      而就在這時候一隻夜鶯自窗外飛入,繞著中年男人飛了兩圈,直到後者伸出一隻手,那隻夜鶯才落在了中年男人的手心處。

      而中年男人則用另一隻手解下了夜鶯腿上綁著的字條,隨意看了眼。

      “嗯,又來兩個參加考核的新人,已經通過【井】去到了【試煉境】,一個是無塵看重的人,還有一個是……葵挑的?這倒是稀奇。”

      中年男人嘖嘖道,“陸景,這名字感覺在哪兒聽過,且看看……他能撐過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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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9:03:47


      裁縫鋪再次安靜了下來。

      隻有門外的風聲越來越大。

      招牌被吹的嘩嘩作響,沙子的劈啪之聲也愈發密集。

      除此之外沙塵中還夾雜著一些碎石礫。

      砸到門或窗戶會發出砰砰聲,就像有不速之客在敲門,想要進屋一樣。

      不過至少目前為止,陸景並沒有覺得這場沙暴與平時的沙暴有什麼不同。

      但他身邊女掌櫃和夥計臉上的那副提心吊膽的神色卻又分明不似作偽。

      隨著風暴愈發猛烈,女掌櫃的手攥的越來越緊。

      陸景見狀也沈下心神,逆運小金剛勁,將內力送到聽宮與耳門穴一帶。

      下一刻,世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方圓一裏之內的所有動靜都被陸景盡收耳底。

      而他也終於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那是……軍隊在行軍時的腳步聲。

      低沈,整齊,且富有節奏感。

      正從遠處向這裏走來。

      每行進一段路,都會有幾隻小隊脫離出大部隊,沿著不同的街道向不同的方向走去,就好像是在城中巡邏一樣。

      然而陸景想象不出有什麼軍隊會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巡城。

      每過多久,其中一隻小隊就來到了裁縫鋪的門外。

      陸景聽到腳步聲在店門外停了下來。

      隨後又聽到手掌扒在門窗上的聲音。

      緊接著那些手掌的主人們將臉也貼了上來,似乎想從縫隙中往裏張望。

      陸景也是直到這時才明白先前女掌櫃為什麼要把屋裏的每處縫隙都給堵起來。

      原來她這麼做並不是防止沙子吹進屋。

      而是如今趴在窗門上的東西。

      女掌櫃已經吹滅了手中的油燈,和夥計一起縮進了屋子裏的一角。

      陸景能聽到他們不斷飆升的心率。

      直到屋外的那夥人離開,兩人才漸漸恢複了過來,女掌櫃也將油燈再次點燃。

      而就在她剛要鬆口氣的時候。

      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一聲嘹亮的慘叫!

      女掌櫃被這一聲慘叫給嚇呆住了。

      屋內一共三人,夥計跟了她很長時間,向來知道輕重,而且這會兒就在她身邊站著,那聲慘叫顯然並不是他發出來的。

      而陸景作為剛到此處的外鄉人,女掌櫃盯他盯得也最近,目光幾乎沒從陸景身上離開過,後者也很是配合,從她做出噤聲的動作開始,就沒再說過一句話。

      那現在這聲尖叫是誰的?

      下一刻女掌櫃想起了什麼,臉色猛的一變。

      對了,先前店裏還有個被從天而降的棺材嚇暈過去的女客人,沙暴到來前沒能離開,被夥計給抬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這會兒卻是醒了過來,而且一睜眼就看到了陸景映在牆上的影子。

      以為是什麼怪物,下意識的就尖叫了出來。

      不過她叫到一半也意識到了什麼,又飛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下一刻,陸景聽到了門外消失的腳步聲又去而複返。

      而這一次腳步聲的主人沒有再扒著門窗向裏張望。

      一把彎刀直接砍在了裁縫鋪的大門上!

      兩寸厚的門板在這把彎刀前居然就好像是紙糊的一樣,被毫不費力的砍了個對穿!

      半截刀身從門板另一側探出!

      尖叫的已經不隻是先前的女客人了,女掌櫃和夥計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眼神中滿是絕望與恐懼!

      而仿佛是為了回應他們的絕望。

      緊接著又有兩把彎刀劈向了木門!

      不過眨眼功夫,那扇木門就被徹底劈成了稀巴爛!

      狂風與黃沙從門外灌入!

      而一同入內的還有一個頭戴麵具的高大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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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9:05:29

走進裁縫鋪內的武士,身高居然超過了八尺。

      在進門的時候甚至不得不彎下腰來,否則前胸就要撞在門梁上!

      而比他那恐怖身材更駭人的是他身上披著的厚厚盔甲,重量怕是已經超過兩百斤。

      遠遠望去,就仿佛是一座移動的鋼鐵堡壘!

      再加上臉上戴著的那隻銅製麵具,將他的全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一寸皮膚裸露在外。

      任誰見到這樣無懈可擊的對手心中都會忍不住生出一股絕望之感!

      女掌櫃這時候就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而她身邊的那個夥計則幹脆膝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接著整個人像篩子一樣抖了起來,抱著腦袋口中還念念有詞,也不知在向哪路神佛祈禱。

      可惜他所信奉的神明並沒有能聽到他的祈求。

      下一刻,就見那高大武士提刀向他走來。

      步率並不算快,然而一步幾乎相當於普通人的兩步!

      巨大的腳掌落在地麵,就像擂動的戰鼓,發出咚咚咚的悶響。

      同時還揚起了手中的彎刀!

      然而不等那把彎刀落下,高大武士就先感到腦後一陣勁風襲來!

      他的反應已經很快了,可依舊沒能快的過頭頂那根禪杖!

      還沒來得及將脖子轉過去,那禪杖已經從天而降,狠狠掄向了他的頭盔!

      隻聽轟的一聲巨響,足有一寸厚的鐵盔竟然直接被這一杖砸的凹陷下去了一半!

      光是那撞擊產生的氣浪就將一旁的女掌櫃險些掀翻在地。

      更別說被這一杖砸了個正著的高大武士了。

      單看那鐵盔的變形程度,就知道裏麵的人斷無生還的可能,至少大半個腦袋都被砸塌了。

      一杖之威,竟然能夠恐怖至此,直把店內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然而緊接著讓他們更加難以置信的事情又再次出現。

      隻見那高個武士吃了這一記即死攻擊後,身形卻隻是微微一頓。

      接著就像沒事兒人一樣又揮出了手上的彎刀,劈向半空中的陸景!

      眼見之前屢試不爽的當頭杖喝沒能生效,陸景卻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意外。

      因為早在禪杖砸中鐵盔的時候,他便已經察覺到下方的異常,幾乎所有的阻力都來自與那隻頭盔本身,而下麵本應起到承托作用的骨骼就像不存在一樣。

      因此即便一擊命中,陸景卻並沒有沈溺在得手的喜悅中,很快便將禪杖又收了出來,橫在胸前,以一招鐵鎖橫江,接下了迎麵而來這一刀。

      彎刀與禪杖相交的霎那,除了恐怖的巨力外陸景還感受到一股陰寒腐朽的勁力沿著禪杖鑽入到他的經脈中。

      明明那勁力並不算強,然而所過之處他的內力卻都無法阻擋,幾乎一觸就潰。

      但很快他的身體便似乎察覺到了危險,久違的被動模式重新開啟。

      內力如決堤的洪水般自丹田中瘋狂湧出,迎向了那股陰寒腐氣。

      將那股腐氣圍堵在了肩髃、巨骨一帶,不讓它再繼續下順。

      緊接著雙方便纏鬥在了一起。

      陸景能感受到自己的真氣正在迅速消耗。

      晉入到一流境界後,就連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裏究竟儲存著多少真氣。

      尤其隨著任督二脈被打通,一旦他的內力有所減少,小金剛勁便會自發開始運轉,源源不斷產生出新的內力,彌補他先前的損耗。

      所以如今的陸景早已經放棄了掙紮,不再奢望能通過日常行動將體內的真氣給消耗光了。

      直到他遇到了眼前的高大武士。

      明明隻交手了一招,陸景就發現丹田裏的內力被消耗掉了一大片。

      新生的內力頭一次抵不過消耗的速度。

      陸景不由有些驚訝。

      這股腐氣究竟是什麼東西……居然這麼厲害?

      不過現在並不是思考這種事情的時候。

      隨著高大武士揮出那一刀,陸景的身體也被震飛了出去,宛若一發炮彈,一連撞斷了數根房梁,將剛剛補好的房頂又給撞出了一個窟窿來。

      待他落在地上,剛剛站穩身形。

      就又聽到了彎刀破空之聲!

      而且這一次居然有兩把!

      是那武士的兩個同伴!

      陸景先前便曾注意到劈開裁縫鋪大門的彎刀一共有三把,也就是說門外最少有三人。

      隻是因為先進門的武士個子太大,幾乎將整扇門都給塞滿了。

      導致他的那兩個同伴隻能在外等候。

      直到陸景出現,這兩人終於也再耐不住寂寞,紛紛出手。

      兩柄彎刀幾乎不分先後,分別斬向了陸景的腰部和大腿!

      沙暴之中,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陸景的位置。

      這兩刀,無論角度還是速度都無可挑剔。

      同時還以漫天的黃沙做掩護,尋常人怕是連人影都沒看到就已經被劈成了兩半。

      然而可惜的是他們今天的對手是陸景。

      即便沙暴中視力嚴重受阻,陸景依然憑借著出色的聽力,在呼嘯的狂風中準確捕捉到了這兩刀的所在。

      不過他卻並沒有躲閃,反而又往前踏了半步,以一記橫掃八荒,以一敵二,直接硬撼了上去!

      先前在屋內的那次交手,陸景看似狼狽,但實際上並沒怎麼受傷,而且還試出了那高大武士的力量,大概也就是在二流巔峰的水平。

      隻是陸景當時吃虧在身處半空之中,無處借力,而且之前那一掄已經將氣力用盡,這才被砸飛出屋去。

      如今他的雙腳已經重新站在地麵上,自然不會再怕對麵的彎刀!

      隨著一聲金鐵交鳴之聲。

      陸景這一杖居然將那兩柄長刀給齊齊掃斷!

      而之後他又再接再厲,將手中的精鐵禪杖揮成了一團灰影,劈頭蓋臉的砸向了那兩個鐵甲武士。

      一時間隻聽得呯磅之聲不絕於耳。

      短短一息之間,禪杖便與盔甲瘋狂撞擊了至少數十次,將盔甲砸的坑坑窪窪,如同月球表麵一般。

      陸景先前掄扁了其中一名鐵甲武士的腦袋,然而對方的行動卻並沒怎麼受影響,於是現在他也不管什麼要害不要害了,砸到那裏算哪裏。

      陸景倒是也想看看,這鐵甲後麵的東西究竟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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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9:12:07

  魏子羨再將瘋魔一百零八杖交給陸景時就曾經說過。

      這套杖法重攻輕守,精髓便在一個瘋字上。

      一百零八式,起手便是強攻,一招瘋過一招,隨後氣勢不斷累加,越是久戰威力越強。

      直至瘋魔降世,再無人可擋。

      可惜陸景先前的對手裏,除了閻王簫之外都不夠強。

      也沒法讓他將這套瘋魔一百零八杖給使到後麵去。

      難得這次遇到的對手格外抗揍,而動作又沒他快,傷不到他,隻能單方麵挨打,相當於天然的沙包。

      於是陸景也沒再客氣,將手中的禪杖徹底給舞了起來。

      一百零八式一招招遞出,沒有再留後手。

      於是一杖凶過一杖!

      所帶起的勁風甚至壓下了迎麵而來的恐怖沙暴。

      禪杖每次落下必然伴隨一聲金鳴。

      如同洪鍾大呂般響徹不息!

      而被砸中的鐵甲上也會出現一道深坑!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深坑還在越變越深。

      或許是察覺到了同伴遭遇了危險。

      先前進店的那個高大武士已經又邁著大步趕到了屋外,揮舞彎刀加入到戰鬥之中。

      隻是他的到來依舊無法扭轉被壓製的局麵。

      在摸清了這些武士的力量速度與行動規律後陸景已經完全掌控了戰鬥的走向。

      到後麵瘋魔一百零八杖徹底施展開來,每杖落下都有驚天之威,居然直接砸斷了一個鐵甲武士的胳膊!

      然而斷口處卻並沒有鮮血湧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簇細沙,自斷臂處灑下,還沒落到地上,就已經被狂風給吹遠了。

      陸景見怪不怪,交手這麼長時間他早就知道眼前的這三個鐵甲武士並非常人了。

      畢竟正常人挨了他那麼多杖,就算有鐵甲護身,五髒六腑怕也早就被震碎了。

      而這三人即便身上的盔甲已經坑坑窪窪,慘不忍睹,甚至還斷了條手臂,然而出招的速度和力量卻和最初時幾乎沒有變化。

      這份戰鬥持久力怕是能讓所有武林中人都感到眼饞。

      不過比續航,陸景還沒虛過任何人,即便對麵三個鐵甲武士的體內都有那種陰寒腐朽的氣息。

      可戰到現在陸景體內的內力也才消耗了不到三分之一。

      而勝負的天平已經完全向他這邊傾斜過來了。

      經過不斷蓄力,如今的瘋魔一百零八杖已經到達無可抵擋之勢。

      隨著禪杖不斷落下,陸景將剩下的五隻胳膊也都一一砸斷。

      至此,三個鐵甲武士已經徹底失去了攻擊能力。

      而這時沙暴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退,頭頂的天空正在逐漸恢複本來的顏色。

      陸景將一個鐵甲武士砸翻在地,不等他將禪杖掄向另外兩人,就見它們居然已經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隨後身上的盔甲開始一片片的脫落。

      短短片刻功夫,就掉了一地。

      到最後那張銅製麵具也落在了地上。

      而在那麵具之後,赫然也隻剩下一捧黃沙。

      陸景又等了會兒,確認那些黃沙不會再凝聚成人形,這才走到了其中一堆沙子前,踢開了裏麵的各種盔甲護具。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一顆黑色小石子上。

      陸景也說不清那顆小石子是什麼材質的,有些像是瑪瑙,然而表麵卻沒有瑪瑙的那種玻璃光澤,色澤也比天然瑪瑙來的要黑,入手有些陰冷,就仿佛從來不會吸收熱量一般。

      陸景從這顆黑色石子上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他猶豫了下,嚐試著度了一絲真氣進去。

      很快,那黑色的石子中便傳回了一股先前陸景在那三個鐵甲武士身上感受過的那種陰寒腐朽的氣息。

      等到內力將那絲腐氣消耗掉,陸景又撥開了另外兩堆黃沙,果然也在下麵找到了類似的黑色石子。

      那些鐵甲武士便是靠著這東西活動的嗎?

      可惜現在陸景手頭上的信息還是太少了點,他暫時也沒法立刻就得出結論來。

      不過緊接著,陸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望著手上黑色石子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古怪了起來。

      這東西……其他武林中人見到八成都會避之不及,然而對他來說,卻似乎可以開發利用一下。

      這個發現不由讓陸景激動了起來。

      不過眼下距離他的內力刷新還有段時間,陸景也沒立刻就付諸行動,他將那三顆黑色石子小心收好。

      隨後又回到了裁縫鋪裏。

      因為他的及時出手,店裏的三人都活了下來。

      不過或許是因為先前受到的驚嚇太大,即便這會兒沙暴已經過去,三人也都遲遲不敢出門。

      甚至陸景從門外進來還把他們給嚇了一跳,隻以為先前那高個武士去而複返。

      嚇得那夥計當場便要想往桌下鑽去。

      最後還是女掌櫃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睛,這才對門口的陸景道,“你……你還活著?!”

      陸景能聽出她話語中的震驚。

      因為在女掌櫃的認知中,根本沒有人是那些東西的對手,更別說外麵還有三個鐵甲武士,而沙暴中又是它們的主場,尋常人在裏麵就連呼吸都很困難。

      稍不留意就會被砂礫給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眼睛既看不到,耳朵也聽不清。

      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因此屋內的三人見陸景從房頂飛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誰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回來。

      陸景聞言並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將手中的禪杖先放在了牆邊,隨後又抖了抖身上的塵沙,對對麵的女掌櫃道,“能給我也裁身換洗的衣服嗎?我來的比較急,沒顧得上帶太多東西。”

      女掌櫃先是一呆,繼而想到了什麼,神色不由大喜,忙不叠的點頭道,“當然沒問題,恩公你還要其他什麼東西嗎,我可一並為你尋來。”

      “別叫恩公,叫我陸景就好。”

      陸景頓了頓又接著道,“至於我要的東西……就目前而言,我隻想要一隻木桶,和半桶清水,能讓我先好好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再然後我希望能跟掌櫃你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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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9:15:37

 一炷香後。

      洗完澡重新恢複清爽的陸景,在裁縫鋪後的小院中再次見到了女掌櫃。

      後者正在燒水煮著不知什麼植物的根莖,聞起來有點像是薄荷和荊芥的味道。

      女掌櫃為陸景倒了一碗,開口道,“此地與中土相距甚遠,茶餅難尋,故而隻能以此湯相代了,還望陸少俠莫要見怪。”

      “無妨,”陸景接過湯碗,卻並沒有著急喝,而是好奇問道,“此處究竟是何地,掌櫃是陳朝人嗎,為何會流落在此?”

      女掌櫃搖頭,“我非陳朝人,但家母卻是生於中土,十六歲那年家中遭難,家母一路西逃,幾經輾轉,走了足足十載,方才來到此處,嫁與家父。

      “我年幼之時,常聽她提起故土,對陳朝很是向往,我的官話也是跟她學的,至於這裏……名為瑪拉撒爾汗,是鳴沙大漠中的一座小城,翻譯過來便是沙漠綠洲的意思。

      見陸景聞言露出思索之色,女掌櫃又補充道,“鳴沙大漠,距離你們陳朝所謂的西域諸國還有萬裏之遙,這片大漠寬廣無邊,幾乎沒有人能走到它的盡頭。

      “再加上沙暴頻繁,讓我們很難與外界通商聯係,所以陸少俠先前多半是沒聽過這個地方的。”

      “原來如此。”陸景點頭,“不過這樣的話,掌櫃為何剛見我的麵就問我是不是來自‘那地方’的,還知道我身帶木牌呢?”

      “因為我前幾日剛禱告過,是神井給了我回應。”

      “神井?”陸景養了揚眉毛。

      “沒錯。”女掌櫃點頭。

      她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來到了院中那口井邊,打開了井上的蓋子。

      陸景向下望去,卻發現那裏居然隻是一口枯井,下麵什麼也沒有。

      “這井是家母定居於此處後親手挖的,耗費了數月時間,然而還未見到水源,她便停了下來,將從陳朝帶來的一塊兒石磚砌在了井底,然後告訴我們說此井可與她故土某處神秘所在相連通。

      “那地方的人都很厲害,有著各種神奇手段。今後如遇危險通過此井向他們禱告,隻要將遇到的麻煩寫在預先準備的符紙上,再放入錦囊丟進井中即可。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是思鄉心切,並沒有怎麼在意,直到這次,瑪拉撒爾汗遭遇危機,我按她說的往井裏丟下了錦囊,沒想到不過數日,那錦囊便又出現在了井邊。


      “我打開一看,發現符紙上的字跡已經變了,上麵說署裏已經接到了我的求救,不日變會派遣人手過來,來者身帶木牌,很好辨認。”

      女掌櫃的說法倒是印證了陸景先前的某些猜測。

      在衡記棺材鋪裏,他和楊濤兩人當時躺在各自的棺材內,忽然毫無征兆的向下落去,接著便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裏。

      陸景事後又回憶了下,以當時棺材所處的高度,後院中唯一有可能持續下落的地方也隻有水井了。

      當然尋常水井不可能讓他落下那麼深,也不可能讓他直接落到萬裏之外的這座綠洲小城中。

      這顯然是某種厲害法術,或者某種詭物的功效。

      而這麼說來……這次的考核便是要他解決此地的危機了。

      然而陸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想了想,他又問道,“隻有一座棺材落在你們城中嗎?”

      “嗯?”女掌櫃有些茫然。

      “我還有個同伴,和我一樣躺在棺材裏,比我應該早到一些,你們有人看到他嗎?”

      女掌櫃聞言搖頭,“我隻看到了陸少俠你的棺材,至於是否還有其他棺材落在別處我就不知道了,但瑪拉撒爾汗是座小城,你要是還有同伴落在這裏,這會兒也應該也已經在城中傳開了。”

      “這樣嗎?”

      陸景又想起了楊濤那戛然而止的尖叫聲,難道說兩人雖然一先一後,但最後去的地方卻各不相同,麵對的考核也不同?

      不過既然打聽不到楊濤的消息,那陸景也隻能將注意力先集中在眼下的事情上。

      他喝了口那薄荷味兒的煮根莖湯,口感居然還不錯,提神醒腦,於是又接著問女掌櫃道,“你之前說你們遇到了麻煩,莫非指的便是之前那種沙暴,還有沙暴裏的東西?”

      女掌櫃聞言再度點頭,眼中浮現出一抹心有餘悸之色。

      “瑪拉撒爾汗身處鳴沙沙漠,所以經常會有沙暴發生,生活在此地的居民其實也都習以為常了,然而大概半個月前,沙暴的出現忽然變得頻繁了起來,以往兩三月一次,變成了兩三天一次。

      “而且這之間的間隔還在不斷縮短,到陸少俠你來這裏時,沙暴基本半天就會出現一次,當然,如果真的隻是沙暴,問題倒也不大。

      “關鍵是沙暴裏的那些東西……一旦你沒有關好門窗,或是留下縫隙,發出什麼響動,它們就會闖進你的住處,殺光裏麵的人,瑪拉撒爾汗原先有三萬多人,現在城裏隻剩下不到兩萬了。

      “大家夥現在都人心惶惶,偏偏荒漠之中又沒有別的地方可逃,距離我們最近的綠洲城,也有至少兩百裏遠,而且那裏的水源本身就很緊張,肯定無法接納我們這麼多人,大家也舍不得放棄城中的產業和營生。”

      陸景稍稍消化了一下如今掌握到的情報,之後又問道。

      “那些鐵甲武士,掌櫃的剛剛也見到了,可有什麼印象?”

      女掌櫃聞言猶豫了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它們的樣子,之前太慌張沒怎麼細想,直到陸少俠你問起來,我好像的確曾在一副壁畫上看到過類似的東西。”

      “壁畫?在哪兒。”

      “城主的宮殿裏。”女掌櫃道,“每年豐收日的時候,瑪拉撒爾汗都會舉辦盛大的慶典,城主也會敞開宮殿的大門,讓城中白姓在裏麵盡情遊玩,不過今年的豐收日慶典在一個月前已經舉辦過了,宮殿下一次開門要在十一個月後了。”

      陸景從女掌櫃的口中聽出了一絲言外之意,“怎麼,你們的城主不好打交道嗎?”

      “沙暴變得頻繁後他找來了一個巫師驅邪,那個巫師告訴他這場災難就是因為有異邦人對此地的先靈不敬,所以之前的時候他其實已經驅逐過城中的異邦人了,當然……也沒幾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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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9:19:18

 兩人正說話間,陸景聽到門外又傳來一片喧嘩。

      隨後就見那夥計匆匆跑了進來,一臉焦急的和女掌櫃說著什麼。

      陸景揚了揚眉毛,問女掌櫃道,“外麵來的可是城中衛兵?”

      女掌櫃神色尷尬,“想來是之前被陸少俠的棺材嚇到的人去報的官,應是誤會……我會出去跟他們解釋的。

      “剛剛若不是陸少俠你在,我們店內三人肯定都要死在那鐵甲武士的刀下了。”

      陸景聞言卻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光解釋怕是也沒什麼用。”

      “那陸少俠你的意思是……”

      “正好勞煩掌櫃幫我轉告那些衛兵,就說我想求見此城城主。”

      “這怕是……不太容易吧。”女掌櫃聞言有些為難道。

      “這些衛兵先前得到的命令是將城中所有異邦人都驅逐出去,想來是不願帶陸少俠你去見城主的。”

      “沒關係,你幫我把話告訴他們就好。”陸景道,“我有辦法說服他們的。”

      女掌櫃不知道陸景的篤定從何而來。

      但眼下她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隻能將信將疑的陪著陸景一同向裁縫鋪外走去。

      結果還沒出門,就見外麵的衛兵已經衝了進來,而且一個個都抽出了彎刀,一看到陸景便在空中揮舞了起來,嘴裏還大聲嚷嚷著什麼。

      女掌櫃見狀急忙攔在了雙方之間,也大聲辯解著什麼。

      遺憾的是她的努力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眼見那些衛兵不為所動,一步步向陸景逼近。

      女掌櫃急的額頭上都要冒汗了,然而她身後的當事人卻居然還有閑心問她。

      “我的話你告訴他們了嗎?”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

      局勢眼見著就要失控,女掌櫃哪還敢火上澆油,將陸景的要求告訴眼前這夥衛兵。

      “也是,”陸景聞言點了點頭,“那我先說服他們吧。”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忽然從原地消失不見。

      隨後那隊衛兵隻覺得眼前一花,手中的武器全都不由自主的紛紛脫手飛出!

      抬頭再看,卻見陸景又已經退回到了原地。

      就仿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

      隻是他的手中如今卻已然多出了七把彎刀來。

      “告訴他們,我來給他們變個戲法。”

      陸景說完,挑了把彎刀出來。

      將內力運到手指之上。

      下一刻,就見那把上好的百煉彎刀刀身上,多出了兩個深深的指印來。

      瑪拉撒爾汗地處鳴沙沙漠,最多時城中也就三萬人,在陸景到來之前,這裏的人們從未見過一流高手出手。

      如今看到這一幕,對麵那七個衛兵隻覺得驚駭莫名,就和親眼見到鬼神降世沒有什麼區別。

      哪還敢再對陸景出手。

      尤其是領頭的那個隊長,他離得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再加上被陸景挑中的那把彎刀也是他的家傳寶刀。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刀有多堅硬。

      他曾用這把刀斬斷過不少對手的武器,一直引以為豪。

      結果對麵那個男人竟然隻用兩根手指便將那彎刀給捏出印子來,他的手指又該硬到什麼地步?!

      眾人尚在震撼之中,卻沒想到陸景的戲法還沒變完。

      按完手印後,陸景又抽出了一把刀來,將兩刀交合。

      依舊是手指發力,像擰麻花一樣把兩把彎刀給硬生生擰到了一起去。

      接著又加入了第三把,第四把……

      直到七把彎刀全部被扭在一起。

      那隊長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後的其他衛兵見狀也有樣學樣,全都嘩啦啦趴倒了一片。

      陸景輕咳了一聲,對一邊還在發呆的女掌櫃道,“我勸完了,你現在可以跟他們說說我的來意了。”

      “哦對了,還有,”陸景將手中那團扭在一起的鐵疙瘩也遞給了女掌櫃,“再跟他們說一聲,我遠道而來,也沒給他們的城主準備什麼見麵禮,隻能用這東西充個數。

      “這是我依照陳朝一道著名民間美食捏出的,名為……天津麻花。”

      說到這裏陸景也是難得老臉一紅,其實依照他的本來意思是想捏個飛龍給瑪拉撒爾汗人民看開開眼的,奈何他雖然內力高絕,手活卻不太行。

      最後捏出來的飛龍自己都看不下去,隻能用天津麻花給糊弄過去。

      也就欺負下瑪拉撒爾汗人見識少。

      那隊長聽完女掌櫃的翻譯,恭敬的從後者手中接過了那串鐵麻花,隨後又衝陸景低下頭去,以手撫胸以示尊敬。

      這才帶人匆匆離去。

      等他們走後女掌櫃還有些擔憂,“就這麼放了他們,萬一之後他們再帶更多的人手來找你的麻煩怎麼辦?”

      “你先前說城中還有兩萬多人,那剩下的衛兵有多少,五百,一千?”陸景卻是不疾不徐道。

      女掌櫃搖頭,“哪有那麼多,鳴沙沙漠中的城邦之間少有爭鬥,因為出兵去攻打別人,很可能走到一半遇上沙暴自己就先全軍覆沒了,所以各城的衛兵都不多,隻是用來維護日常治安。

      “瑪拉撒爾汗平時也就不到三百衛兵,現在……大概剩下了一百多人吧。”

      “那看到我精心準備的禮物,貴城的城主隻要不是太蠢,都應該會答應我的請求的。”陸景道。

      事實證明,能管理一個城邦的人,哪怕隻是沙漠中的小城邦,腦袋的確都不會太笨。

      那隊衛兵走後不到半個時辰,就有更多的衛兵來到了裁縫鋪門口。

      領頭的人據說是城主的女婿,名為亞茲丹,掌管著綠洲的財政大權,也是城中的二號人物。

      看到門外的陣勢女掌櫃的一顆心又忍不住懸起來的時候,但隨後就見亞茲丹孤身一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而且一見麵就以手撫胸,表達了自己心中的敬意。

      “聽說有勇士來到我們的城邦,是整個瑪拉撒爾汗的榮耀。”女掌櫃為陸景翻譯道。

      接著她的神色卻是變得古怪了起來,“亞茲丹還說你送的禮物他的父親也收到了,很是喜歡……然而他父親最近一段時間身體抱恙,怕是沒法見客。”

      “那你問問他,我們可以去他們的宮殿裏看看那副壁畫嗎?”陸景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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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9:23:12

“今年的考核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吧,聽提學說這次一共發出去了四百一十四塊兒木牌,距離考核截止,還有一個半月呢。”

      “今年有這麼多新人?我記得之前的幾屆最多也隻有二百多塊兒吧。”

      “我不知道……聽說是少監大人和上頭的意思,讓署裏三階之上的監察們多多推薦新人,每人給了五個名額。”

      “可那些家夥不是一直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嗎?”

      “所以最後也隻發出去了四百多塊兒木牌,還有些是司裏本就提前選中的人……不過今年確實有些不同,據說地動儀如今每隔三日便會預警一次,龍頭下的蟾蜍更是甚為刮噪,夜夜啼鳴不止,顯然天下將有巨變,少監大人他們許是在為將來計吧。”

      “哼,郭子義那家夥打的好算盤,但規矩就是規矩,他找來那麼多人,過不了考核不也是白搭,提學大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入院學習的,否則將來學成也隻是害人害己。”

      “倒也沒這麼嚴重,今年這批新人數量雖多,但成色也很是不錯,就目前出來的成績,丙等之上的已經有七十九人,遠超往屆了,這幾天大家夥都在討論這屆的新人,想從中選出好苗子傳授衣缽。”

      “嗯?許教授可也有青睞之人?”開口之人聽到這裏精神也是一震。

      姓許的書院教授點了點頭,“這屆新人中最強之人首推雲水靜慈閣的晏筠,此女是雲水靜慈閣閣主秋墨離之徒,不到二十歲就邁入一流境界,在江湖之中就已經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更難得的是她不但武功出眾,而且心性,悟性,品德皆是上上之選,據說她對於秘力的親和也非常出色,隻是秋墨離想將她培養成為雲水靜慈閣下一任閣主,所以才遲遲不肯放人,最後還是郭少監親自上門,才把人給要了過來。

      “現在院裏的教授、學正們對她都很是眼熱,都快趕上之前葵當初入院時的盛景了。”

      “晏筠嗎?我倒是也有所耳聞,不過單論秘力相性,她應該比不上洗劍閣那個叫做夏槐的小姑娘吧,當初她來送信,老許咱們不都還一起去看過嗎,就連提學大人也被驚動了,而且聽說回去後,她師父又帶她一起閉關,她如今也已經突破到二流境界了。”

      “可惜她江湖經驗還是少了點,雖然書院的教授們都看好她在秘力上的修行,然而要論綜合潛力,確實晏筠更勝一籌。


      “不止晏筠,懸空寺的昭明小和尚,遙山莊的白玉公子……這些江湖翹楚也都名不虛傳,也不知郭少監是怎麼將他們給都網羅過來的,這屆新人的確熱鬧非常,唯獨可惜了魏子羨,洗劍閣已經出了夏槐,無論如何不願再將魏子羨送來。

      “至於我最想要的人嘛……卻不在以上之中。”

      “哦,那是何人?”

      “告訴老鄭你也無妨,是個叫楊濤的少年,他心性質樸,擁有極為少見的赤子之心,正適合修我的正氣護身訣。”許教授摸著胡子道,“不過這小子心思太過直率,過考核容易,想要拿到好成績怕是很難。”

      “這次試煉境的考題是……”

      “沙漠古陵。”

      “居然是這道題?”

      鄭教授訝然,“這題我記得書院內有記載,最近二百年隻出現過一次,單論案子本身其實並不複雜,然而對於被考核者的各方麵綜合素質,尤其是在惡劣環境下的決策能力的要求卻很高。

      “沙暴每天出現兩次,裏麵的鐵甲武士,雖然比被考核者低一個境界,但是身上的陰腐氣息卻可以極大的消耗被考核者的內力。

      “而且一旦和那些鐵甲武士接觸過,在接下來的沙暴中就變會成為那些鐵甲武士優先攻擊的目標。

      “於是每次沙暴之間的間隙時間就變得格外重要,被考核者一方麵需要利用這個時間打坐調息,恢複自己損失的內力,另一方麵又要想辦法利用這有限的時間調查真相。

      “而隨著日子的推移,沙暴還會變得越來越頻繁,生存壓力也會越來越大,這道題的設計蠻巧妙的,目前成績最好的是誰,晏筠嗎?”

      “不是,”許教授搖頭,“晏筠還在考核中,不過她已經在試煉境裏待了九日了,還沒有出來,進度方麵想來應該不需要擔心。

      “而除她之外成績最好的是逍遙山莊的白玉公子,他一共在試煉境裏待了十二日,已經查出了幕後黑手,眼看就能破陣,可惜還是差了一步。”

      許教授的話語中頗有些惋惜,“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甲等了。”

      另一邊的鄭教授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事,“我記得沙漠古陵這道題中,還藏著一份機緣吧?”

      “是這樣,試煉境中的每道題裏都藏有機緣,不過大部分題中的機緣都已經被人取走了,沙漠古陵,二百年間隻出現過兩次,題中機緣倒是應該還在。”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但是……這題難度太大,光是解題就很難了,怕是也沒什麼人有空去找那機緣了。”

      “說的也是。”鄭教授合上了手中的古卷,卻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起身道,“走,我們也去看看今年的新人。”

      …………

      陸景暫時還沒發現自己進入的是書院的試煉境。

      畢竟他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很真實,而和女掌櫃的那番交談中他也尋不出什麼破綻來,此刻的他真的就像是位於萬裏之遙外的沙漠小城中。

      無論所見所聞都充滿了異域風情,尤其當他看到眼前那頗具威嚴的宮殿,也忍不住為建造者的精湛技藝讚歎不已。

      “亞茲丹說這座宮殿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曆史了,比他的家族還要長久,是瑪拉撒爾汗的第一任主人修建的,不過後來城中發生了動亂,這裏也被毀了大半,如今這座宮殿是在原址上又修起來的,可惜還是比不上之前那麼富力。”女掌櫃翻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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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21-12-29 09:32:38

  陸景聽到這裏神色一動,“所以那副壁畫也是四百多年前留下來的嗎?”

      “沒錯,但是那幅壁畫如今也隻剩一半了,後麵的部分是之後找畫師添加上去的,盡量保持風格一致,但與原作的內容肯定不同。”女掌櫃翻譯完,隨後自己又補充了一句。

      “他說的是實話,先前我看到那幅壁畫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奇怪,前半部分畫的很是詳細,後半部分就差了很多。”

      陸景點了點頭,三人卻是已經在那群衛兵的護送下來到了宮殿門口。

      亞茲丹俯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至少在姿態上確實無可挑剔。

      而一旁的陸景也沒客氣,就這麼走了進去。

      然而他的前腳剛邁入門,便感受到一股陰冷怨毒的視線,快速的掃過了他的身體。

      陸景旋即也向那視線傳來的方向望去,然而卻隻看到了一麵牆壁。

      牆壁上最顯眼的地方以鮮血繪製著一副充滿邪氣的詭異圖案。

      看到那圖案的第一眼陸景就覺得有些眼熟。

      隨後他又回憶了一下,發現之前他剛交過手的那三個鐵甲武士,他們的彎刀刀柄上似乎就刻有類似的圖案。

      而見陸景盯著牆上的鬼畫符,亞茲丹的神色變得很是尷尬。

      “這……這是禿鷹畫上去的,他是我父親找來的黑巫師,說這秘紋可以保護我們不受沙暴中怪物的傷害。”

      “然後呢?”

      “什麼?”

      “然後這秘紋起到作用了嗎?”

      “要是真能起到作用就好了。”亞茲丹苦笑道。

      “這樣的話我們早就讓城裏家家戶戶都畫上這玩意兒,現在的麻煩也解決了。

      “伊斯哈格是衛隊指揮官,他帶著三十名衛隊勇士,就守在這座大廳裏,有禿鷹的紅色秘紋陪著他們,他們嚐試在沙暴中打開了宮殿大門,結果三十一人,無一生還。

      亞茲丹的聲音有些低沈,“事後我跟父親說禿鷹畫在牆上的秘紋根本沒有用,但是父親當場駁斥了我,說一定是伊斯哈格他們不相信禿鷹的話,把這秘紋私自給擋了起來,所以才被殺死的。

      “之後他還想再找一隊衛兵來試,但沒人願意再冒險了。”

      “你似乎對禿鷹很是不滿。”

      陸景原本以為像亞茲丹這樣的政治人物,就算不喜歡什麼人多半也不會直白承認,但沒想到亞茲丹聞言卻很幹脆道。

      “沒錯,他就是一個騙子,宮殿裏的人都知道,你去問城裏的人大家多半也都會這麼說,驅逐異鄉人什麼的就是一場鬧劇。


      “幾百年來瑪拉撒爾汗都是以開放包容而聞名,鳴沙沙漠太過殘暴無情,我們出不去,外麵的人也很難進的來,基本所有綠洲城市都會將這些異鄉人視作貴客,他們帶來的新知識和新技術,比黃金還要珍貴。

      “實際上瑪拉撒爾汗能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和這些異鄉人是分不開的。娜達的母親當初來到瑪拉撒爾汗時便曾受到熱烈歡迎,清涼湯是她發現的,她還帶來了算學、紡車甚至星象之術……


      “結果禿鷹告訴我父親,說如今這些詭異沙暴還有沙暴中的怪物都是因為有異鄉人惹惱了沈睡的先靈,還說服我父親驅趕城裏的異鄉人,這太荒謬了。

      “如果瑪拉撒爾汗不再歡迎異鄉人,那我們也會逐漸被世界所拋棄的。”亞茲丹的臉上充滿了憂慮之色。

      陸景不置可否,隻是又問了句,“你說先前打開門的那三十一人都死了,所以宮殿內,包括那位名叫禿鷹的黑巫師在內,你們其實都沒見過沙漠中的東西是嗎?”

      “沒錯。”亞茲丹道。

      “我沒什麼問題了,”陸景點了點頭,“我們去看壁畫吧。”

      亞茲丹聞言將兩人帶到了一間偏廳,陸景果然在房頂看到了娜達所說的那副畫。

      壁畫上所繪的地方似乎是一座陵墓,陵墓很是巨大,裏麵站滿了那些鐵甲武士,密密麻麻,目測超過了三百人,在守衛著此地主人安眠。

      陸景同時也注意到壁畫左側和右側所使用的顏料顏色的確有些差別。

      左側的看起來更昏暗,而右側的卻要新的多,顯然並沒有怎麼經曆過時光的洗禮。

      因此陸景隻看了幾眼,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左半邊上。

      “兩位可以慢慢看,我會讓人準備點心與水果,一會兒送來。”

      亞茲丹說完,又欠了欠身,知趣的退出了房間去。

      而等他走後,娜達猶豫了下,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看他剛才的樣子,好像有什麼話想跟你私下說。”

      “嗯。”陸景隨意應了一聲,目光卻沒有離開頭頂的壁畫,尤其是陵墓頂端的位置,陸景在那裏發現了疑似星象的東西,或許可以用來定位,幫助他找到壁畫上的陵墓。

      “呃……你不想和他再多聊聊嗎,他是這座城市的二號人物,也許還掌握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娜達委婉提醒道。

      陸景聞言終於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女掌櫃,“我可以跟他再聊聊,但肯定不是我去找他,而是他來找我。”

      “什麼?”

      “別小看了這些能夠管理一國一城的家夥,你注意到他先前欲言又止,隻是因為他想讓你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陸景淡淡道。

      娜達感覺自己險些被繞暈,但好在最後還是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說他這麼做是想讓你去找他?而不是他來找你……可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可大了。”陸景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想和我談的肯定是對付那位叫做禿鷹的黑巫師的事情,否則他先前就不會在我麵前故意流露對禿鷹的敵意,而禿鷹如今顯然是他父親麵前的紅人。

      “如果是他主動來找我去動禿鷹,無論事情成敗與否,最後他肯定都要承受他父親的怒火,但如果是我去找的他……那事後他就有很多可辯解的餘地了,盡可以把大部分責任都推到我的頭上來。”

      “這這樣嗎,”娜達怔了怔,之後又小心問道,“那你是不想幫他對付禿鷹了嗎?”

      “不一定,我其實也不在乎被人利用下,隻要這過程中我也能達成我的目的,關鍵在於,我現在還沒查清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暫時也不打算這麼著急就開始選擇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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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2-29 09:35:55

 陸景在宮殿裏待了足足兩個時辰,將那半幅壁畫看了不下上百遍,直到徹底印在了腦海裏,這才和娜達一起告辭離開。

      依舊是亞茲丹將兩人給送出門,而這位瑪拉撒爾汗的二號人物顯然也很能沈得住氣,見陸景一直沒來找他,也閉口不再提和禿鷹有關的事情。

      隻是懇請陸景能為瑪拉撒爾汗解除危機,還說無論在這期間陸景有什麼要求,都可以來找他。

      而就在這時候陸景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陰冷怨毒的視線。

      這一次他卻是終於見到了那視線的主人。

      那是一個個子隻有四尺多高的侏儒,披著一件髒兮兮的黑袍,上麵掛滿了牙齒和老鼠尾巴,頭上則帶著一隻紅色麵具,隻把眼睛和鼻子露出來。

      而他這會兒正在四個侍女的陪伴下,將一些類似燒焦的獸骨之類的東西埋在宮殿四周。

      埋完後還在那上麵旁若無人的赤足狂舞,他的舞姿看起來充滿了某種原始邪惡的狂熱。

      讓娜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開口道,“這就是……那個叫禿鷹的黑巫師嗎?”

      “沒錯。”亞茲丹點頭,“有趣的一點是,他也是一個月前才來到我們的城市的,是不折不扣的外鄉人,而且沒有什麼人喜歡他,然而依照瑪拉撒爾汗的古老傳統,我父親力排眾議,還是讓他留了下來。

      “結果他一來就開始散布一些聳人聽聞的言論,說什麼災難,毀滅就要來了,半個月前沙暴第一次出現,城裏死了不少人,隻有他在災難後很興奮,大聲嘲笑那些先前不願相信他的人。


      “我父親也因此覺得他是個有本事的人,把他請進了宮殿裏,對他言聽計從,趕走了城中的其他外鄉人,希望他能消弭這場可怕的災難,但是……結果你們也看到了。”

      “這位老兄看起來對我好像有點意見。”陸景道。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他剛剛聽說了你們想要調查沙暴的事情吧。”亞茲丹意味深長,“他應該是怕你搶了他的活兒,讓他在父親麵前失寵,或者……別的什麼原因。”

      “你告訴他的?”

      “當然不是,我隻是把你們的來意稟告了父親,他是瑪拉撒爾汗的主人,雖然這些年他因為身體不好,已經將權力分給了我和下麵不少人,但是我們無論做什麼,最後都需要將結果稟報給他。”

      亞茲丹頓了頓,“應該是父親告訴的他,沙暴越來越嚴重,父親的脾氣也越來越糟糕,他現在經常動不動就嗬斥我們,和之前相比現在的他簡直性情大變。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很睿智慈祥的,願意俯下身子傾聽各種聲音。然而現在隻願意相信禿鷹,將他視作心腹,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有點擔心他,哦還有……我為之前的事情向你們道歉。”

      “什麼事情?”陸景問道。

      “我不該耍小心思,讓你們來找我的,因為禿鷹我和父親現在的關係的確有些緊張,而且坊間如今也有些愚蠢的流言,這讓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可以理解。”陸景點頭。

      “總之,不管怎樣,有陸少俠你這樣的高手,願意出手調查沙暴的事情都是這座城市之幸,後續如果有進展,希望我們也能及時溝通。”

      亞茲丹再次以手撫胸,表達敬意。

      …………

      或許是因為天津麻花傳遞出的友誼,城主府之行比陸景預計的要順利。

      除了那個名叫禿鷹的黑巫師外,以亞茲丹為代表的諸人看起來也都很友善配合,並沒有任何想要阻撓和掩飾的舉動。

      陸景從那副四百年前的壁畫中輕鬆找到了那些鐵甲武士的來曆,知道他們是一座古墓中的兵俑。

      現在的問題是,這些東西如今為什麼會從古墓中突然一股腦的跑出來,襲擊瑪拉撒爾汗城中的居民?

      因為異鄉人打擾了先靈之類的說法陸景是不大相信的。

      別的不說,就禿鷹自己這個異鄉人如今都還活蹦亂跳的,城裏的異鄉人快被趕走完了,沙暴也沒任何要停息下來的跡象。

      而說起禿鷹來,這個侏儒黑巫師的確也頗為神秘。

      按照亞茲丹的說法,他提前半個月便成功預言了這場災難。

      而且陸景已經看過牆上的壁畫,雖然上麵的內容很是詳盡,但畢竟受限於作畫空間,像鐵甲武士彎刀刀柄上的圖案肯定是沒繪出來的。

      然而那圖案如今卻被禿鷹給畫在了城主府的牆壁上,禿鷹先前有見過那些鐵甲武士嗎,如果沒有的話,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陸景問娜達,“禿鷹是一個月前來到瑪拉撒爾汗的,關於他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不多,亞茲丹說得沒錯,他是一個不怎麼招人喜歡的家夥,據說剛進城第一天,見人就恐嚇對方最近會有麻煩,要他們付錢讓他施法消災。

      “然而城裏的人都不大相信,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據說這位黑魔法師大人還是個好色之徒,有女顧客去找他消災,他經常會借著施法占些小便宜。”娜達道。

      “我有個老主顧就被摸了身子,當時她就覺得不對勁,但是禿鷹跟她說施法千萬不能打斷,否則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所以我那老主顧也隻能將信將疑的一直忍到結束。

      “這倒是不奇怪。”陸景想起了先前禿鷹身邊的那四個侍女,無一不是媚骨,而且應該都和禿鷹有過露水姻緣。

      “但是後來他還是惹出了麻煩來,衛隊指揮官伊斯哈格的女兒被他占了便宜,事後伊斯哈格待了一隊衛兵,將他給揍了個半死,還要把他驅逐出城。

      “結果禿鷹就又舊事重提,威脅說會有一場大災難降臨在瑪拉撒爾汗,隻有他能拯救瑪拉撒爾汗。”

      “然後沙暴和沙暴裏的那些鐵甲武士就出現了?”

      陸景想起了伊斯哈格,按照亞茲丹的說法這位衛隊指揮官帶著三十個好手,在禿鷹所謂秘紋的保護下,想要一會沙暴中的怪物,結果無一生還。

      現在看來,這事兒倒有些像是禿鷹故意的報複。

      “沒錯,城主相信了他的話,不但沒趕走他,還把他請進了宮殿,奉為上賓。”娜達無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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