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上網查了幾間搬家公司的電話，想著家裡的東西要怎麼收拾，眼角餘光卻瞥見旁邊位子的胖胖同事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心情頗佳的樣子，她歎了口氣，扣工資這麼大的事兒都能不放在心上，還真是心寬體胖呐。

    就在穆穆對於大家這麼平和的態度深感不解的時候，總算瞥見一個與自己一樣愁眉苦臉的人了。

    穆穆去茶水間的時候，正好碰見從裡頭出來的陳沖，雖然之前與他相處時，她留下了不少陰影，看見他很自然的就想躲，但是一想到他每天在沈澈身邊打轉，她還是忍不住喊住了他，“陳組長，可以打擾一下嗎？”見他停下腳步，她看了看四周，這才下定決心般地開門見山道：“我想問問，關於公司這次的事情，實際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陳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反問道：“沈總沒有跟你提過？”

    她搖搖頭。沈澈老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要不是今天他突然說了那些話，她真的以為事情沒那麼嚴重。

    他緩緩的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好說，只是公司目前的反駭客技術還不夠好。”

    瞧著他越發凝重的神情，穆穆也跟著擔憂起來。“這個問題這麼難解決嗎，沈澈都遲遲找不到人？”

    “也不是大問題，但是遇到瓶頸，老闆又……”陳沖的表情有些微妙。“不想求援。”

    “不想求援是什麼意思？”穆穆慢慢眯起眼睛。“是說他因為面子問題在逞能嗎？”

    “這不是我說的。”陳沖趕緊撇清，“你可千萬別跟老闆說是我告訴你的！”

    她有些不悅的蹙起眉頭。“你們就這麼由著他嗎？現在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啊。”

    “也不是鬧脾氣，只是這方面的人才的確比較少，而且如果不是有一定的人情關係，一般人是不願意幫忙的。”

    穆穆猶豫了片刻，試探地問道：“如果我說……我能找到這樣的人呢？”

    “那就太好了！拜託你了。那我先去忙了。”

    看著陳沖離去的身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攬下這個差事，明明她對晏爵已經有很多的不好意思，明明這件事應該讓沈澈那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傢夥自己解決……她分析來分析去，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一定是因為薪水！

    穆穆只聽晏姚提過晏爵是上市外商公司HBS的技術人員，似乎還是個小主管，怕上班時間打給他會影響到他的工作，她先傳了個訊息給他，簡單說明一下情況。

    幾秒鐘後晏爵立刻回復：沒問題，堅決傾囊相助。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穆穆樂呵呵地又傳了一通訊息：那我讓我們的技術人員跟你聯絡好嗎？這種東西我不懂，也說不明白。

    晏爵：好。那……我就只能跟技術人員溝通，不能跟你溝通了？

    看到他又傳了個表情可憐的貼圖，她不由得失笑。

    穆穆：噗，我只是不管技術，不是不管你啊！對了，今晚上有空嗎，正好我跟姚姚約好吃飯，你也一起吧？

    哎，今晚加班。晏爵又傳了個可憐的貼圖。可以順延到下次嗎？

    穆穆：當然可以，下次我單獨請你，吃大餐！

    晏爵：好。

    跟晏爵聯繫好之後，穆穆就把他的手機號碼告訴陳沖，讓他們倆自己去聯絡，不過她也有一絲疑惑。“我朋友來檢視後臺會不會也被當成駭客啊？”

    “不會，洩露事件之後，公司的重要資訊已經全部從幾個主伺服器遷出來了。”陳沖嚴肅認真地解釋，“所以資訊的保密性問題已經不存在，而且我也會在他操作的時候進入後臺監控，隨時掌握動向，只要他幫忙找到漏洞，就可以停止探尋行為了。”

    她聽得頭暈眼花，不過既然是技一組組長陳沖出馬，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穆穆功成身退的回到自己的位子，突然想到她和晏姚還沒約好晚上要在哪裡吃飯，於是她又傳了通訊息給她，等了好一會兒，連同上一則訊息依舊未讀。

    穆穆默默吐槽，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忙什麼！

    快下班的時候，穆穆的手機震動了，一看是晏姚打來的，她馬上接聽，“喂，你到底在忙什麼，為什麼我傳了訊息給你你都不回？”

    “我這不是直接打給你了嗎，怎麼，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晏姚頗有活力的聲音響起。

    “算了，等一下吃飯再說好了。”

    “好，那你下班後先回家等我。”晏姚又道。

    穆穆說道：“你跟我說要去哪裡吃，我直接過去不就好了，幹麼要先回家這麼麻煩？”

    晏姚鄙視地嘖了一聲。“你要穿著上班的衣服去洛麗塔餐廳吃飯？少來，別給我丟人啊。”

    “洛、洛麗塔？”穆穆驚叫出聲，“你燒錢啊！”

    洛麗塔西餐廳相當有名，高檔奢華，對她這個小資女來說，在那裡吃一頓飯要花她將近半個月的薪水，而且還是沒減薪之前，她當然會有這麼驚訝的反應。

    “少廢話，我請客，你快點回家！”

    匆匆打發掉幫沈澈買晚餐的任務後，穆穆火速趕回家。

    如果說接了電話之後的穆穆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那麼等晏姚拎著兩套防塵袋裝著的小禮服敲門進來時，穆穆頓時醒悟了。“你是認真的？”

    “當然，快點換衣服，我訂了七點的位子。”晏姚把衣服丟在床上，手腕一轉，轉眼間就把自己的上衣窄裙扒了下來。

    “喂喂，我還沒拉窗簾，天啊！”

    穆穆火速沖到窗邊，等她拉好窗簾轉過身，晏姚已經換上煙青色的抹胸短禮服，她還性感的撩頭髮，拋了個媚眼。“怎麼樣？”

    此刻晏姚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費洛蒙氣息，著實讓穆穆看直了眼。“贊！”

    替穆穆畫了個淡妝，簡單弄了個頭髮，在穆穆換衣服的時候，晏姚在鞋櫃裡翻來翻去，翻到了一雙與那一堆平底鞋、低跟鞋截然不同的金色高跟鞋，她扭身對穆穆揚了揚那雙高跟鞋，驚奇的道：“你居然有高跟鞋？”

    穆穆湊過來一看，她手裡拿的正是之前被她當成武器狠狠砸在沈澈身上的高跟鞋，那天他離開之後她才在鞋櫃裡發現了它，不過這件事她不想多提，避重就輕的道：“反正就是有。”

    難得晏姚這麼好打發，她隨意地點點頭，就催促穆穆快點穿上高跟鞋出門。

    開車來到洛麗塔餐廳，瞅著下了車還在哼小曲的晏姚，穆穆總覺得這傢夥今天興奮得有些奇怪。“老實說，你是不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

    “怎麼這麼問？”

    “你又是燒錢的衣服，又是燒錢的餐廳，心情又這麼愉悅，我只能這麼猜測了。”穆穆小心觀察著她的表情。“是中了彩券發大財了，還是……你找到金主了？”

    “嘖，庸俗。”晏姚啐她一口，扯著她往前走。“進去再說，姿態端莊點，別丟我的臉。”

    在服務生帶領下，兩人入座。

    “太奢靡了……太太太奢靡了……”穆穆盯著功能表，瞠目結舌，卻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人竟然一副神遊姿態，要她連叫三、四聲才回過神來，她慢慢蹙起了眉頭。“你給我老實說，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今天太奇怪了！”

    “先吃再說。”

    “不行，這樣我哪吃得下。”

    “幹麼不吃啊，吃一頓少一頓。”晏姚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指甲。“今天過去了明天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人生苦短呐。”

    穆穆的心狠狠一揪，“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還是失業了？你快說啊！”

    “沒有沒有都沒有。”晏姚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而後輕描淡寫地笑道：“不過做了件特別偉大的事，找你一起慶祝嘛。”

    “什麼偉大的事？”

    “我拿下了技術宅……”晏姚神秘一笑。“用強的。”

    短暫的靜默後，是一道夾雜在悠揚背景音樂中椅子擦地的尖銳聲響，穆穆不可置信地跳了起來。“什麼？！”

    “嘖，小聲點，快坐好。”晏姚暗惱的瞪了她一眼。

    穆穆這才發現其他客人都看了過來，連忙坐好，但還是難掩驚訝，她傾身向前，壓低聲音問道：“拿下？用強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怕你這個小清新消化不了，我就說得含蓄一點，嗯……就是先強了他的肉體，而後再拿下他的靈魂，就這個意思。”晏姚撩了撩長髮，完全不介意她從驚愕變到敬畏的眼神，自顧自的繼續，不過霸氣的表情中總算帶了一絲嬌羞，“我已經把房子退租了，下周就要搬去和他一起住，提前跟你說一聲，免得太突然你接受不了。”

    穆穆呆楞了好半晌，而後慢慢比出大拇指。“晏姚同學，你……太厲害了！”

    “一般般啦。”晏姚?了口紅酒，迷人的笑容卻透出一絲狠絕。“對待不合作的傢夥，就是要快狠準，前陣子吃的癟真是讓我受夠了。”

    看到她那咬牙切齒的表情，穆穆腦中忍不住浮現前陣子她頗為低迷的狀態，最初的震驚慢慢褪去後，她也替晏姚搞定那個男人感到欣慰，不過他們就要同居了耶，好害羞喔……

    “等等，你剛剛說要搬去和他一起住？”

    晏姚囂張的挑眉。“你有意見？”

    “你你你這發展會不會太快了……”穆穆吞吞吐吐的。

    “迂腐！”晏姚毫不客氣地罵回去，“再說，我吃都吃過了，故作矜持讓自己不舒服，還不如盡情享受生活，懂嗎？”

    穆穆被她一吼，氣勢瞬間萎靡。“言論自由都不給人家……暴君！”

    “切，有膽子你反抗啊。”

    “哼……啊！”穆穆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後，猛地被同居兩個字敲醒。

    等一下，晏姚如果搬去和男人同居，那她怎麼辦？

    “你怎麼突然一副驚愕的樣子？”晏姚瞄了她一眼，想起一事，說道：“對了，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商量嗎，說吧。”

    穆穆心裡頓時一片糾結。

    或許是因為兩人當初是在她極端狼狽的情況下相識，所以之後一直維持著晏姚全權照顧著她的狀態，以她對晏姚的瞭解，如果把現在壓的講狀況告訴晏姚，她一定會幫她，就算不能延緩退租的事宜，搞不好會直接替她交個一年的房租什麼的……那堅決不行！

    更何況難得她最近因為愛情順利而心情愉悅，穆穆也不想用自己的煩惱兒來讓她跟著操心，所以她十分果斷的搖頭。“沒事。”見晏姚一臉不信，她趕緊轉移話題，“話說回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除了看過你的戀愛對像那張只有背影的模糊照片，他的其他事情你壓根沒跟我說過。”

    晏姚的笑意一頓，眼神閃過一絲波動。“那人臉皮薄，等我再調教一陣子，到時候再帶來給你看看。好啦，快點餐吧，好餓喔！”

    擔心被過分敏銳和聰慧的晏姚看出異狀，一頓飯下來，穆穆對自己的情況幾乎絕口不提。

    吃完飯晏姚載她回家，兩人告別時，她深深覺得自己多慮了，因為顯然陷入愛情就會智商變低的魔咒，也在晏女王身上應驗了。

    回到家，穆穆環顧著這間小公寓，哀號一聲撲進鬆軟的沙發，沒來由的她一陣心酸。住在這裡這麼久，可是跟這間房子建立了深厚的情誼呢，現在其他的落腳處也泡湯了，她頗有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悲涼。

    蠕動了半天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她咬了咬牙，摸出手機打給母親，電話一接通，她心頭一酸，撒嬌的喊道：“媽～”

    “我是你爸。”

    中氣十足的嗓音震得穆穆頭暈眼花，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她竟然從沙發上摔跌到地板，隨著砰一聲腦袋撞到茶幾的聲響，溫馨傷感的情緒刷的一下子飛得老遠，她狼狽的爬起身，沒好氣的道：“爸，你幹麼這麼大聲音嚇我！”

    聽見那頭一陣響響，穆青山也猜到自己的大嗓門惹了禍，音量立即降了好幾分。“啊，嚇著啦？”

    揉了揉疼痛的額角，她坐回沙發上開始發問，“這不是媽的手機嗎，怎麼是你接啊？”

    “我接怎麼了，哼！你每次打電話就知道找你媽，頂多要掛掉前跟我講個幾句話，太不把你老爸放在眼裡了。”穆青山提起這件事，聲音又回復洪亮，但語氣分明像個在吃醋的小孩。

    穆穆忍住笑意討好道：“哎呀爸，是我的錯，我是怕耽誤你的時間，所以長話短說嘛。”

    “哼，油嘴滑舌。”他總算放女兒一馬。“你媽在收拾我們倆的行李，歲數大了就得早點準備，免得到時候丟三落四的。”

    她疑惑地問道：“收拾行李？你們要去哪裡？”

    “嘖，你這孩子還裝！”穆青山數落道：“不是你跟沈澈給我們四個老人買的票，讓我們去國外旅遊嗎？”

    “啊？我跟沈澈……”

    “你媽來了，你跟她說吧。”前一秒還在抱怨女兒不跟他煲電話粥的穆青山，瞬間就丟開電話興致勃勃地遠去，大嗓門還遙遙地穿過話筒，“我要把那只特級紫砂壺帶去，讓那姓沈的眼饞眼饞，嘿嘿！”

    穆穆聽到母親溫柔的嗓音傳了過來，先是抱怨了一下老爹，而後便問起旅遊的事。

    “就前陣子的事啊，反正我跟你爸都有護照，沈澈說簽證、機票、酒店啊什麼的都裡們打點好了，讓我們出去放鬆放鬆，弄得我們不去都不行呢。”穆母雖然寬慰，但也不由得擔心，“你們有這個心我們高興，可是工作賺錢不容易，我們都有退休金，哪兒用得著你們破費啊！”

    “啊……啊……沒……說什麼破費……”穆穆壓根不瞭解情況，也不敢亂說話，嗯嗯啊啊的跟母親又扯了兩句，就藉口要去洗澡結束了通話。

    下一秒，她火速打給沈澈。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餓死，請投食後再撥。”接電話的人還沒等她開口就十分傲嬌地開口，明顯是對她今天晚上丟下他去赴晏姚的約感到不滿。

    “別鬧了。”穆穆直接進入主題，“我爸媽怎麼說要去泰國旅遊，是你搞的？”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

    “什麼叫忘了！”她蹙眉。“你幹麼突然讓他們去旅遊……等等，你不是說公司出現危機，連我的薪水都被砍了，怎麼還有錢讓他們出國？”

    沈澈漫不經心地打斷道：“等一下，我停個車。”

    穆穆不悅的道：“你在開車怎麼不早說，先掛電話吧。”

    “不必，已經到了。”話筒那頭傳來鎖車的聲音，接著他才幽幽開口，“公司的事情過幾天有可能會見報，送他們出國玩幾天，省得留在國內知道了跟著操心。”

    她的心猛地一揪。“這、這麼嚴重？”

    “唔，最近是有點麻煩，我才剛下班呢。”沈澈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可憐兮兮的意味。“還沒吃飯，快要餓死了。”

    穆穆猛地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身為一枚吃貨，她十分不認同他不定時吃飯的舉動。“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吃？”

    “我正要上樓，等一下回家簡單弄一弄就有得吃了。”

    “那你快一點，先掛了，拜拜。”

    “欸，著什麼急。對了，你家裡有青椒嗎？”

    “有啊。”穆穆回答完才覺得奇怪。“咦，你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吃辣子雞丁。”沈澈的聲音染上一絲愉悅。“快來開門。”

    穆穆瞪著坐在沙發上把她家當自家的某人，又看了看前一刻被他塞進手裡的超市袋子，她馬上就看出了沈澈規劃的菜單，番茄雞蛋、幹煸四季豆，以及加上青椒後才能夠成形的辣子雞丁。

    不過什麼菜色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憑什麼拎著一包材料跑來她家要她當他的廚師啊？！

    就在穆穆想把這一袋東西塞回去順帶把他踢出去的時候，沈澈疲憊地靠著沙發閉上眼。

    “又累又餓，我先睡一會兒，好了叫我。”

    瞧他可憐巴巴的樣子，雖說行徑有些不要臉，她最終還是心軟了。算了，就當做好人好事積功德吧。

    她快速的準備好他的晚餐，把他叫起床，而她也敵不過食物香氣，跟著吃了一碗飯。

    吃飽喝足的沈澈被支使去，洗碗也依舊笑嘻嘻的。

    穆穆趁他不注意時偷偷捏了捏肚子，暗自蹙眉，這樣吃她都要變身成豬了，而他突然拋來的疑問讓她的心情又Down了幾分——

    “你今天問過晏姚房子的事了嗎？”

    這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不都是他這個始作俑者害的！穆穆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哼是什麼意思？”洗完碗的沈澈來到客廳，表情疑惑又帶著探究。“她不同意？”

    “不是，只是臨時出了點狀況，我不打算搬過去了。”

    他若有所思的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穆穆抿了抿嘴，有些不情願地問道：“喂，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最終還是得靠我吧。”沈澈沈默片刻，似笑非笑地看著一臉糾結的她。“好吧，我去幫你看看。”

    她殷切地叮囑，“最好離公司近一點，環境要安全，當然，最重要的是要便宜。”

    “嘖，要求怎麼這麼多。”他誇張地歎口氣。“這麼棘手的差事，如果辦成了，你要怎麼感謝我？”

    穆穆瞪他。“也不想想減我薪水的人是誰，幫點小忙就想要敲詐勒索！”

    “哪有。”沈澈突然起身挪了兩步，俊臉朝她靠近，嘴角還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想做的可不是敲詐勒索喔！”

    此刻她坐他站，他頎長的身子在黃光的頂燈照射下形成頗有壓迫感的影子，讓穆穆有些膽怯，但她還是逼自己挺起胸脯，瞪圓眼睛。“那你想幹麼？！”

    一聲輕響，沈澈順勢歪倒在她身邊，不過一瞬間，他剛剛那略顯詭譎的氣息已經消散無蹤，他擠眉弄眼卻又無辜至極地回道：“你的用詞太嚴厲了，我只是覺得飯後不來個水果拼盤，人生不幸福。”

    瞪著霸佔她沙發、指揮她做事的傢夥，她十分後悔自己剛剛替他開門又幫他煮飯的爛好人行為，她暗自咬牙下定決心，等她搬到新的地方，絕對不會再傻傻的引狼入室。

    再怎麼信誓旦旦，穆穆覺得自己還是有著善良好心的本質，要不然也不會在聽到沈澈說當天晚上要出差，過幾天才會回來，看著他可憐的表情、聽著他可憐的語氣，雖然她對他老是蹭吃蹭喝十分不滿，最終還是替他準備了午餐便當，而且是豪華升級版。

    當然了，她的好心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可以暫時擺脫廚娘身份，咳咳。

    不過開心過頭，導致估計時間有誤的穆穆險些遲到，而且還在運送便當的過程中，被彭麗麗逮了個正著。

    “喲，小木頭，又是愛心便當吧？”

    穆穆下意識的把便當袋藏到身後。

    “不用藏了，都看到了。”彭麗麗曖昧的朝她眨眨眼。“你這麼害羞，你家小澈澈知道嗎？”

    穆穆總覺得自從那天在全公司員工面前力挺沈澈之後，大家調侃她的尺度也越來越奔放了，尤其是眼前這一隻，被彭麗麗抓著無法脫身，兩人拉拉扯扯的動作和彭麗麗不知收斂的調侃，讓她又急又羞。“你……你一天不鬧我就渾身不舒服嗎？”

    “冤枉呀。”彭麗麗張開雙臂，沈浸在自我的光環之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八卦事業，為了造福充滿好奇心的同事！”

    “這麼大公無私？那我得考慮一下增加你造福的力度。”沈澈帶著笑意的低沈嗓音自兩人身後傳來。“彭組長，就讓你幫忙多分擔一點同事們的工作量，如何？”

    “哎喲，老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向來不畏懼沈澈的彭麗麗，邊笑邊說邊扭頭，卻在看見杵在老闆身邊的某個人的時候猛地變了臉色。“造福什麼的還是留給老闆大人吧，小的我先告退了。”

    親眼目睹彭大女王一秒鐘變逃兵的穆穆，回頭看了看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沈澈，又看向萬年表情嚴肅的陳沖，內心浮現幾絲疑惑……總感覺，讓彭麗麗緊張逃竄的源頭，好像不是沈澈耶。

    “沈總，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去做事了。”沈澈一點頭，陳沖便循著彭麗麗消失的軌跡悶頭追了過去。

    “你知道……這什麼情況嗎？”穆穆驚訝又好奇。

    “你呀，怎麼老是這麼笨。”沈澈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這麼明顯的情況都看不出來，活該被調侃的時候無法反擊。”

    “欸，不可以人身攻擊。”她不滿的拉開他的手，卻又不確定的追問，“他們真的……天，什麼時候的事，我完全沒發現！”

    他意味深長的順著她的目光遙遙望過去，語氣帶著一種莫名的深沈，“我也想知道呢。”

    “不跟你說了，我得去打探一下。”穆穆沒察覺到他的古怪，把便當塞給他之後就興致勃勃地邁開腳步。“見證八卦的時刻我也得感受一下。”

    “不許走。”沈澈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

    反作用力害她結結實實的撞進他懷裡，她的臉倏地熱紅。雖說兩人的關係緩和許多，但是朋友之間這麼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你、你幹麼，快點放手！”

    “明天要談的那個案子，對公司目前的狀況十分關鍵。”他的鐵臂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我有點擔心。”

    穆穆發現如今這哀兵政策他運用得是越來越順手了，虧她之前還覺得他在其他人面前強大獨立到不行，如今這一副求抱求安慰的樣子實在跟以往的光輝形象無法比，不過誰讓她有著菩薩心腸呢，就是看不得別人可憐兮兮的樣子，於是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別擔心，這種事對你來說不就是小菜一碟嗎，都經歷過多少次了？”

    沈澈不回答，只是哼哼兩聲，扣著她的腰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感覺到兩人的身體更加貼近，她臉上的熱度又攀升了一個等級，她進退不得，加上這裡又是公眾場合，雖說她是在“做善事”，可這麼曖昧的舉動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了，不知道八卦又要怎麼傳了。

    以她對他的瞭解，他現在這樣可不是真可憐，而是裝可憐，還有點耍無賴的意味，本來拍背安撫的手當即變身旋轉扭肉器，修長指尖轉動的同時，弓著腰壓在她身上的沈氏流氓低呼了一聲馬上鬆手。

    狼狽的揉著後背，沈澈不滿的道：“你真無情。”

    聞言，穆穆一陣噁心，雞皮疙瘩也被驚得站了起來。

    躲在半掩的辦公室門後方，某個偷窺觀眾終於忍不住竄了出來。“嘯呵，沈老闆，撒嬌呢！”

    穆穆被突然冒出來的秦莫言嚇了一跳，而被調侃的沈澈，瞬間掃射過去的眼刀在秦莫言身上劃出兩道無形的傷口。“給我消失。”

    “遵命！”秦莫言灰溜溜地縮了縮脖子，但是在徹底消失前還是忍不住又道：“那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tactics。”

    Tactics，舍玩意兒？

    穆穆不忍心追億自己憂傷的英語，而且在秦莫言賊溜溜地注視之下她也覺得頗不自在，只匆匆丟下一句“我去工作”，就腳底抹油的溜了。

    那速度快得沈澈啼笑皆非。

    “喂喂，老大，別忽略我好嗎，好歹我也是你的軍師啊！”

    沈澈的目光從穆穆的背影上拔下來，逕自走回辦公室，順便斜了秦莫言一眼，十分不客氣地道：“頂多是個狗頭軍師。”

    “哪有人這麼過河拆橋的，也不想想你最近吃得這麼豐盛是托誰的福。”秦莫言對於沈澈輕慢的態度表示嚴重的抗議，眼神在飄向沈澈放進冰箱的便當時，卻又閃現了異常的亮光。“哇，份量足啊，求分一杯羹。”

    “粗茶淡飯入不了秦大少爺的眼，你還是圓潤地去什麼大飯店享受午餐吧。”沈澈關上冰箱門，冷冷的道：“對了，吃飽喝足後別忘了正事，我下周回來要知道結果。”

    “與人分享是種幸福！”秦莫言一臉憤慨。“還有，我大哥才是秦大少爺，我是二少，二！”

    沈澈勾起嘲諷一笑。“知道了。”

    到了午休吃飯時間，做了一上午縮頭烏龜的彭麗麗一看到穆穆朝自己走過來，屁股好像裝了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起包包朝組員丟下一句“我下午出外勤”，就像被討債一般飛奔離去。

    穆穆興匆匆的腳步僵在原地，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暗想著：你就跑吧，總不可能逃一輩子的，呵呵！

    她兀自幻想著離自個兒翻身不遠的美好前景，卻忽略了走出辦公室來抓她的沈澈，等她反應過來，已經連人帶便當的被他塞進了辦公室。

    穆穆站定之後指責道：“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場合嗎？你這樣大家又要浮想聯翩了。”

    “木頭嫂子，真情力挺都演過了，怎麼還在乎這種小事？”窩在電腦後方的秦莫言探出個腦袋，笑嘻嘻地道。

    “你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還不走？”

    “你們的默契要不要這麼好，這樣我要先回答誰的問題？”秦莫言無辜又無奈，可是一瞅見她手裡的便當，他倏地眼睛一亮。“喲，木頭嫂子也有便當，介意我分吃一點嗎？”

    “不能。”沈澈毫不客氣的替穆穆回答，笑咪咪卻十分可惡的下了逐客令，“別以為拖到午休時間就有飯吃，我還是那句話，大飯店等著你。”

    秦莫言自討沒趣，摸摸鼻子落寞的閃了出去。

    “你幹麼那麼小氣。”穆穆看了眼茶幾上她做的巨無霸便當，不是很認同他的態度。

    “這可是你特地為我準備的，才不分他吃。”沈澈打開便當蓋，看見菜色後滿意的點點頭。“沒有茄子太好了，你做的茄子實在是難吃死了。”

    穆穆怒瞪他一眼。“不好吃你就別吃啊！”

    某人馬上收斂，乖乖的吃著飯。

    她的視線從他低垂的頭掃向兩人的便當，這似曾相識的場景，沒來由的勾起了她的回憶。

    當年她每天都研究食譜，但又不敢表現得太直接，總是先找機會讓他幫點小忙，再做些好吃的當做感謝。

    憶往昔看今朝，經過了分別、爭鬥、冷戰、和解，她的心態也有所改變，但唯一不變的是——她怎麼還是在做飯孝敬他？

    穆穆越想越不對勁，決定針對自己近期過於善良的舉動進行反省的時候，早看出她心不在焉的沈澈趁機夾走了她的炸蝦。

    “說好一人五隻，還我！”在他又一次恬不知恥地把筷子伸過來搶食的時候，穆穆有些抓狂，可無奈天生手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把金黃色的炸蝦塞進嘴裡，還一臉挑釁，一副在問她“你確定要我還”的樣子。

    “吃那麼多，肥死你。”充滿怨念地把一塊花椰菜塞進嘴裡，穆穆祖咒著狼吞虎嚥的某人。

    “你不知道我吃不胖嗎？”沈澈十分欠扁地開口，兩手一張朝她挑了挑眉。“絕對三百六十度無贅肉，隨時歡迎驗貨。”

    她怎會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表面上雖然沒好氣，卻下意識縮了縮肚子。

    他眼力好，自然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在她走神的當下突然探頭，將她用筷子夾著的最後一隻炸蝦咬進嘴裡。

    “喂，你可惡！”

    “不服氣就來要回去啊！”沈澈咬著蝦尾巴，卯足了勁的挑釁。

    開玩笑，近身搏鬥她能搶得過嗎？再說為了一隻炸蝦大動干戈，她是傻瓜才會去做。她不屑的橫他一眼，把便當蓋用力一蓋，凶巴巴的朝他伸手。“吃完了就把便當盒還來。”

    然而沈澈遞過去的不是便當盒，而是他有力的大手。

    “啊！”一抓一收，穆穆被他拉倒在沙發上，掙紮時她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噴吐在臉上，她的心裡一緊。“你發什麼神經？”

    “我才沒有發神經，我只是……”他略顯灼熱的目光從她的眼睛緩緩往下滑動，落在她嘴唇時倏地一黯，性感的喉結甚至微微滾動了一下。

    傻子都能看出來的曖昧狀態，穆穆一時驚慌失措。說好了做朋友，他該不會又想戲弄她吧？“你又想耍什麼花樣？”不自覺變得細弱的聲音帶著驚疑和戒備。

    沈澈逼近她的動作陡然停住，臉部肌肉抽了一下，而後那股懾人的氣息漸漸消失，過了一會兒，他慢慢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在她嘴角捏起一顆飯粒，再看向她的眼神早已清明一片。

    “我只是想幫你把這個拿下來。”

    “你不會動嘴非要動手啊！”她用力推開他站起身，羞惱的一把抓過空空如也的便當盒，對他剛剛莫名其妙讓人心慌的舉動不滿極了，臨走前還踹了他的小腿骨一腳。

    “我的確是想動嘴來著。”當辦公室裡只剩下沈澈一個人的時候，他一邊揉著被踹疼的地方，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

    穆穆埋頭沖進洗手間，確定沒有其他人，她才緩緩抬起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的臉好紅啊！

    剛剛不是她的錯覺吧，他眼睛裡那嚇人的光芒，根本、根本……根本是什麼呢？

    穆穆撫了撫胸口，試圖讓失序的心跳恢復正常，接著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又深吸口氣，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都拋開。

    她怎麼可以把心思拿來想這些有的沒的，沈澈今晚就要出差，沒了他的壓迫，她當然要非常認真、非常開心地享受這幾天的好日子。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穆穆火速掏出手機，傳了通訊息給晏姚。

    穆穆：今晚間來無事，組圈吃個飯吧！

    晏姚：你要下廚？

    穆穆：不想，我們找間餐廳吧，下班求順風車。

    晏姚：行！

    穆穆見見色忘友的晏姚居然答應得這般爽快，傳了個賊兮兮的貼圖，試探的又問道——

    穆穆：地點我決定，帶你的男友一起？

    晏姚：滾！

    真無情……穆穆撇了撇嘴，暗自下定決心，今晚她是要不逼供出些可靠資訊，她就這個有了男人忘了閨蜜的女人翻臉！

    她邊走邊滑手機認真尋找今晚大開吃戒的地點，完全沒注意到辦公室裡鼓噪的氣氛，還好巧不巧地撞上站在通道引得男同事們眼冒綠光的高挑美女。

    “不好意思……”穆穆這才回過神連忙道歉的同時，卻在看見面前那張明豔的臉蛋時，楞在原地。

    “好久不見了，穆穆。”宋芮琪馬上和穆穆打招呼，看到她懷裡那兩個便當盒，她露出頗帶深意的笑容。“你拿的是什麼啊？”

    “啊，沒、沒什麼……”穆穆扭了扭身子，趕緊把便當盒隨手放到一旁的桌上，宋芮琪妝容精緻、衣著光鮮，腳上金閃閃的高跟鞋少說也有十公分，被俯視的感覺讓穆穆更加局促。

    “學姊……你怎麼來了？”

    “沈澈找我，非要我陪他去出差啊。”宋芮琪勾唇一笑，身上香風陣陣，那惑人的氣息讓穆穆好一會兒緩不過神來。

    “哦，哦……那你們忙。”穆穆垂下眼瞼，伸手指了一個方向。“沈澈的辦公室在那裡，他人在裡頭。”

    宋芮琪挽住穆穆的手。“上次見面沒空和你說話，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先聊聊嘛。”

    穆穆錯愕的看著她。她們很熟嗎？她一點兒都不想跟她聊啊！

    宋芮琪的語氣雖然溫柔親和，可是勾著穆穆的力道卻是一點兒都不含糊，穆穆做為一個腳踏平地的人，腳步還沒有人踩著高蹺的宋芮琪來得穩健，只能被動地被拖行，一路被拖到了休息區。

    宋芮琪放開穆穆，一扭身就撲向了零食供應的櫥櫃，表情優雅從容，身手矯健迅猛，掃蕩的同時不忘微笑解釋，“我有點兒餓，不介意吧？”

    “不，你請隨意。”穆穆被她強盜一般的架勢深深震懾住，回過神連連擺手的同時，有些好奇的問道：“你中午沒吃飯嗎？”

    宋芮琪打開一包零食吃，狀似不耐地輕聲抱怨道：“還不是沈澈，說是十萬火急，催得跟什麼似的……我又不是他的員工。”

    穆穆聞言，身子不由得一僵。

    “他說這筆生意非常重要，沒我這個高級公關經理幫忙不行，真是的。”宋芮琪自顧自的笑了。“不過也沒辦法，誰教我心軟呢，我們的交情這麼好，他需要幫忙我總不能拒絕，你說是吧？”

    穆穆聽她句句不離沈澈，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她並未多想，只有對宋芮琪刻意裝熟的尷尬，畢竟她可是自始至終都跟這些沒什麼關係的路人。“學姊，那你就在這裡吃零食休息一會兒，我還有工作……”

    “欸欸，別走啊。”

    宋芮琪趕緊伸手拉住穆穆，緊接著穆穆的另一隻手也被一隻大手纏上了，兩個女人順著那只手往上一看，居然是沈澈。

    沈澈神情不悅地瞪著宋芮琪。“放手。”

    宋芮琪毫不示弱。“你先放。”

    穆穆內心大喊：兩隻手都是我的，你們兩個都給姑奶奶我放開！

    沈澈一言不發，抬起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就要朝宋芮琪白嫩的小手拍去，不過穆穆卻看穿了那根本就是假動作，宋芮琪下意識放開手，他就立刻收了力道，轉而拽著穆穆的兩隻手臂把她給“端”到了一邊，快速的說道：“這裡沒你的事，先回去工作。”

    “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宋芮琪不滿地嘟嘴，從包包裡掏出手機。“好歹也要互換一下聯繫方式。”

    沈澈一見她掏手機，神色一凜。“把手機放下。”

    宋芮琪勾起嘴角。“你何必這麼緊張？”

    沈澈伸手推了推穆穆，眼睛卻直直望著宋芮琪。“要我把你偷吃零食的模樣拍下來傳給你老公嗎？”

    “卑鄙！”

    “彼此彼此。”

    穆穆在兩人旁若無“她”的交流聲中，默默撤退。

    一整個下午，穆穆的工作效率都非常低。

    她一定是因為即將展開驚天動地的饕餮盛宴，才會激動得無心工作，絕對不是因為此刻在辦公室裡關門不曉得幹啥的兩個人，哦不對，是三個人，還有後來又回來的秦莫言。

    穆穆甩甩頭，切，管他們在做什麼，反正跟她沒關係，她只是有些不爽。

    沈澈自己的能耐不用說，又有兩位大將助陣，再困難的案子一定可以談成，偏偏他還對她裝可憐，讓她有種被欺騙的憋屈，那頓豐盛的愛心午餐和被他騙去的擁抱，都成了喂狗的肉包子。

    “以後看我還會不會再當你的廚娘！”

    腹誹過後，穆穆看看手錶，下班時間到了。

    剛剛晏姚傳了訊息來說她明天要出差，今天提前下班，回家收拾東西後就會來接她去吃飯，穆穆邊想著，邊把資料存檔。

    穆穆背起包包站起身，沈澈辦公室門也打開了。

    秦莫言最先出來，遠遠的就揚聲喊道：“木頭嫂子要下班了嗎？一起走吧。”

    穆穆掃過朝著自己歡快走來的人影，努力忍住扶額的衝動。這人就不能讓她悄悄地離去嗎？

    最後，穆穆被三個人包圍著進了電梯。

    穆穆努力縮在一邊降低存在感，冷不防身後一個溫熱的呼吸拂在了她的發頂，她稍稍側頭，就看到沈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她的正後方，還靠得很近。

    穆穆不著痕跡地往前挪動一小步。

    “晚上打算吃什麼？”低低的耳語湊過來，惹得穆穆不由得哆嗦。

    她撇了撇嘴，又往前挪了挪。“不關你的事。”

    沈澈盯著努力躲開的她，揚了揚眉毛。“你怎麼了？”

    兩人細微的動作怎麼逃得過電梯裡的另外兩個人，宋芮琪雙手抱胸等著看戲。

    秦莫言則是直接開口，“阿澈，你怎麼會問這種笨問題，木頭嫂子自然是因為要和你別離所以心情不好，嘖嘖，真是不解風情。”

    穆穆對於曲解他人意思還沾沾自喜的傢夥，直接選擇忽略。

    “這樣啊……”沈澈倒是當真了，還煞有介事地再度湊近，低聲道：“晚上再打給你。”

    誰希罕！穆穆腹誹之時，剛好收到晏姚傳來的訊息，說她已經到公司門口了。

    賊頭賊腦的秦莫言正好看到了，問道：“嫂子你要去哪兒啊，眼藥水是誰啊？”

    “你不知道看人家的手機很沒品嗎？”沒等穆穆開口，宋芮琪很不客氣地用高跟鞋踢了踢他。“難怪沒有女朋友。”

    “說誰沒有女朋友！”秦莫言不滿。“我桃花到處開，好嗎？”

    宋芮琪不屑的上下打量著他。“就你這模樣？”

    “我在桃花面前可不是這樣的。”秦莫言頗為得意的微抬起下巴。“深沈冷酷迷人誘惑，手到擒來……你笑什麼，不信啊？我馬上表演給你看，別笑！”

    這時電梯到了一樓，正對大門的電梯門一開，穆穆一眼就瞅見站在車外等待的晏姚。

    晏姚看見她時微微一笑，可當她的目光隨意往後一瞥，笑意猛地一僵。

    穆穆走近才發現晏姚的表情有異，她疑惑地問道：“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

    晏姚的眼神鎖定在秦莫言身上，正挽著宋芮琪表演深沈的秦莫言也感覺到了，他維持著冷酷神情，不過眼中倒是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小姐有什麼事嗎？”

    晏姚的眼光由錯愕漸漸轉為冷淡，她瞥了一眼秦莫言與宋芮琪親密的姿態，勾唇一笑。

    “你不認識我？”

    秦莫言認真搖頭。“不認識。”

    晏姚一僵，而後慢慢點頭。“抱歉，我知道了。”

    穆穆困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姚姚，你認識他嗎？”

    “沒有，我認錯了。”晏姚垂下眼，“走吧。”

    晏姚的反應太古怪，穆穆也顧不上其他，朝沈澈他們匆匆揮個手，就趕緊跟著鑽進車裡。

    看著香檳色的小車揚長而去，秦莫言眨了眨眼，而後收起了表演的架勢，頗為自得的對著宋芮琪擠眉弄眼。“看見沒，這是赤裸裸地當街搭訕啊，我就說我桃花朵朵吧！”

    車內，穆穆看著晏姚，又問了一次剛剛是怎麼回事，卻被她輕描淡寫地用看走眼帶過。

    但穆穆還是感到疑惑。“那你為什麼要急著走？”

    “認錯人很尷尬。”晏姚淡淡瞥她一眼。

    “也是。”穆穆點頭贊同，又趕緊安慰道：“不過也沒關係，反正秦莫言這個人……”

    “無所謂，反正跟我沒關係。”晏姚打斷她，“你還是想想要吃什麼吧。”

    晏姚不在意，穆穆也不想再提，畢竟那幾個人也是導致她心情不佳的源頭，沒必要分開了還要回憶來找罪受。

    最後兩人選了最愛的火鍋當晚餐，穆穆洩憤似的狂點餐後，心滿意足地把點功能表遞給服務生，對晏姚囑咐道：“這次你可別又說減肥不吃了啊，男人都搞定了，不需要那麼苛待自己。”

    晏姚輕飄飄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卻在服務生送來餐點的時候說道：“麻煩上一打啤酒。”

    穆穆有些錯愕。“喝什麼啤酒，你怎麼了？”

    服務生很快的送來啤酒，晏姚單手支著頭，淡淡的道：“失戀了喝酒，再正常不過吧。”

    穆穆正把一片牛肉塞進嘴裡，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蛤？”

    晏姚打開一罐啤酒，喝了一大口。“我失戀了，踉那個技術宅分了。”

    穆穆一愣，一個不小心咬到了舌頭，肉片的熱度加上傷口的痛感讓她吐著舌頭眼冒花。

    “分、分了？！”

    “把眼淚給我擦了，老娘還沒哭呢。”

    穆穆隨便咬了幾口便把肉給吞進肚子裡，驚愕追問，“下午我問你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分了？”

    晏姚用灌酒當做回答。

    穆穆瞧她不言不語不吃只喝的架勢，硬是把到了嘴邊的疑問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這女人平日可是最注重保養和氣質了，只肯喝能夠養顏又有格調的紅葡萄酒，還要用高腳杯煞有介事的品嘗，她還說過啤酒會讓人發胖又掉價，喝它簡直是自甘墮落，可是現在看樣子，向來在感情上遊刃有餘的晏姚，這次真的栽了。

    “男人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穆穆瞬間也沒了胃口，她強撐著無所?的態度，試著開導，“那種不上道的分了更好，是吧？”

    可惜女王失戀了依然是女王。“這輩子就看上過一個男人的傢夥，說這話真沒說服力。”

    被她一針見血地吐槽，穆穆無言了。

    在火鍋的熱氣之下，冰涼的啤酒顯得分外誘人，穆穆情緒低落的東摸摸西摸摸，最後也摸上了啤酒罐。說實話，她今天也有點想要用啤酒來解解憂呢。

    “你可別衝動啊。”晏姚冷眼掃了她一下。“你那酒量我不想再見識一次。”

    穆穆一僵，瞪著握著的啤酒罐，掙紮了半天，最後還是乖乖松了手。算了，她這點兒酒量還是別學人家喝酒，若是晏姚喝醉，她還得照顧她呢。

    不過被晏姚這麼一提，穆穆想起了晏姚見識她酒量的那天，也就是兩個人初相識的情景。

    那時沈澈已經出國半個月了，她與他失去了聯繫，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一樣，沒有一個安全抵達的消息，沒有一個安頓妥善的告知……當下她才明白，這是繼他拒絕她的告白之後，更為徹底與決絕的表態，就她這個遲鈍又不願意死心的傢夥，等人家離開了半個月才真正接受事實。

    由於那一次與沈澈攤牌後，她只記得自己被拒絕，至於後來是怎麼回到家、怎麼善後，她一概不知，於是她又來到那間記錄了她失敗暗戀的酒吧，想要與過去徹底做個了結，就當是她的人生唯一一次的矯情好了。

    一杯小酒祭奠她破碎的愛情，不為過吧？

    只是她沒想到，長島冰茶真是辜負了它名字裡的茶字，那簡直是赤裸裸的酒精炸彈，當時坐在她隔壁的悲摧的女人，就是晏姚。

    當時氣急敗壞的晏姚和毫無知覺的穆穆，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場亂七八糟的相遇，會讓她們在短短時間內成為無話不談的閨蜜。

    “早知道會遇到個女瘋子，我那天打死也不會去那間酒吧。”晏姚又開了一罐啤酒。“明明是間那麼有文青氣息的酒吧，竟然會有人去買醉。J

    “我也沒想到會喝醉，原本只是打算小酌而已。”

    晏姚微微垂下頭，濃密的睫毛蓋住眼中的情緒。“不過還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你看我這副模樣了……什麼都別說，感覺還真挺丟臉的。”

    穆穆哀怨的嘟囔道：“少裝了，我在你面前都不知道丟臉丟幾次了，你不過才一次而已。”

    晏姚淡淡一笑。“放心，我就算喝醉了，應該也比你好。”

    穆穆看著她一罐接著一罐，依然保持眼不花手不抖的狀態，非常贊同的點點頭。

    “我去個廁所。”晏姚放下啤酒，皺起眉頭，頓了頓之後站起身。

    “在那邊……你自己可以嗎？”穆穆連忙跟著站起來。

    晏姚揮了揮手制止她，十分清醒的道：“你在這裡顧包包。”

    “喔……”穆穆不放心地盯著她。“那你小心一點。”

    晏姚的步伐倒是很穩當，可是卻漸漸地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穆穆察覺不對勁，馬上抓起兩人的包包，三步並兩步沖上去扶住她，擔心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頭暈？”

    晏姚咬牙回道：“沒事……只是有點……”

    “有點什麼？”

    “肚子痛……”晏姚的臉色浮現一層青白，在燈光下看著有些嚇人。

    “啊！”穆穆的視線順著她的話移到她的肚子，接著看到她修長筆直的雙腿，突然間穆穆變了臉色。“你、你在流血！”

    晏姚聞言也是一楞，她緩慢地低下頭，看見兩腿之間滑下來的血跡，再看一眼已經嚇得臉色發青的穆穆，強忍著痛意道：“我……”

    穆穆只覺得手一沈，緊接著就被失去意識的晏姚壓著兩人一起跌倒在地。“姚姚！”

    穆穆六神無主地在醫院婦產科診療室前來回踱步。

    “穆穆！”

    聽到叫喊聲，她馬上回過頭，正是被她緊急叫來的晏爵。

    他頭冒細汗，幾個大步沖了過來。“姚姚呢，情況怎麼樣了？”

    穆穆瞅著他的眼神就跟看到救星一般，她抖著手，指向緊閉的診間門，哽咽的道：“在裡面……不讓我進去……”

    看到晏姚昏倒真把她給嚇懵了，不僅因為晏姚慘白的臉色，還有那一抹駭人的血跡，完全就是電視劇演的流產畫面啊！

    可是情形緊迫，不容許她耽擱，於是在幾個客人的幫助下，把晏姚小心翼翼抬上計程車，就一路狂飆到了醫院。

    偏偏最近的這家醫院今天也不知怎地看病的人特別多，整個婦科裡頭簡直人滿為患，在這麼紛擾的環境下，晏姚被送進診間後到現在也沒個護士告知情況。

    “別慌，我去問問。”晏爵說是這麼說，可是他走路也有些不穩，剛好一個護士經過，他馬上把人攔住，著急地問道：“姚姚……情況怎麼樣了？”

    護士小姐還算親切，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也見怪不怪。“什麼時候進去的？”

    穆穆湊了上來，連忙回道：“差不多半小時前。”

    “哦，那還早呢。”護士小姐又被醫師喊走，臨走前丟下話，“你們別著急，生孩子沒這麼快的。”

    穆穆和晏爵驚恐地對視。生孩子？！

    就在兩人石化的時候，旁邊一位好心的孕婦拍了拍穆穆的肩膀，說道：“你們問錯人了，那位護士是負責產房的，你們應該問這邊檢查的，別慌張，來這邊坐一會兒，來。”

    穆穆和晏爵被拉到等待區的椅子坐下，好不容易才從驚嚇中緩過神，卻依然憂心忡忡。

    晏爵蹙著眉頭，擔憂地看向穆穆。“怎麼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們就一起吃飯，姚姚說失戀了要喝酒……”穆穆想起晏姚昏倒的模樣還是心有餘悸。“她、她突然就流血暈過去……”

    “流血……失戀？”晏爵狠狠咬牙，握緊拳頭一副要跟人拚命的架勢。“那個混蛋在哪裡，我要揍死他！”

    “冷冷冷冷靜！”穆穆趕緊把激動跳起來的他拉回來按在座位上，低聲說道：“你要去哪裡找人啊，姚姚連那個人的名字都沒說，你衝動有用嗎？而且現在姚姚才是重點好嗎！”

    被她死死抱住胳膊的晏爵使勁兒的深呼吸，情緒這才漸漸鎮定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長長的歎了口氣。“你說得對，現在姚姚才是重點。”

    穆穆見他不再衝動才放開他的手，焦急的又道：“不過這醫院人也太多了，等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情形怎麼樣了，真是急死人了。”

    “今天電視臺在醫院做節目，為了提升人氣所以掛號費半價，人能不多嗎？”好心的孕婦再度搭腔，“你們看，那邊還有攝影機在拍呢。”

    穆穆和晏爵才沒心思在意什麼電視臺、什麼攝影機，兩個低迷的人坐在一堆喜氣洋洋的孕婦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終於，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兩人同時彈了起來。“姚姚！”

    臉色依舊很蒼白的晏姚被一下子沖到身邊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再一回神，兩隻胳膊已經被穆穆和晏爵架住。

    “哥……”晏姚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晏爵溫柔詢問，“身體感覺怎麼樣？”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晏姚不願多說，接著轉頭看向穆穆。“你幹麼大驚小怪，把我哥都叫來了。”

    晏爵一臉痛心。“這麼大的事我能不來嗎，你這丫頭！”

    “什麼大事……我不就……”晏姚說到一半突地一頓，她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掃射晏爵和穆穆。“你們這副表情、這副架勢，該不會以為我懷孕又流產了吧？”

    一臉憂傷的穆穆和晏爵疑惑對望。咦，該不會是什麼意思？

    晏姚看著他們一臉就是這麼回事的表情，氣得差點又暈了過去，她咬牙切齒地低吼道：“靠，我不過是大姨媽來，你們有必要這樣腦補嗎？”

    在穆穆與晏爵被一臉蒼白又憤怒的晏姚劈里啪啦痛駡之際，已經與客戶成功談妥合作專案的沈澈正捏著手機一次又一次撥打穆穆的電話。

    “喂，躲在角落做什麼壞事？”秦莫言鬼鬼祟祟地湊到沈澈身邊，見他又在打電話，嘲笑道：“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不過幾個小時沒見就這副模樣，嘖，真丟人呐！”

    沈澈的回答是踹去一腳。

    “別弄髒我的新西裝！”秦莫言狼狽閃躲，踉踉蹌蹌地退到宋芮琪身後，不爽的嘀咕，“真該讓剛剛那位董事看看你這暴虐的本性，虧人家還誇你儒雅有風度，想把女兒介紹給你。”

    再一次聽到手機傳來轉入語音信箱的制式回應，沈澈不悅的皺起眉頭，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敬謝不敏。”

    “說的也是，我家木頭嫂子可愛多了。”秦莫言說完又忍不住腦補，“可萬一那位董事以此要脅，不娶他女兒就不合作你要怎麼辦呢？”

    “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傻啊，沈澈肯讓他投資他開心都來不及了，還敢拿喬？”他滿腦子狗血戲碼連宋芮琪都看不下去了。“這段時間是不是被洗腦了，你還真以為沈澈要破產了啊！”

    秦莫言不服抗議，“什麼洗腦，我那叫演得投入！”

    宋芮琪秀眉一挑。“話說這戲要演到什麼時候？”

    秦莫言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等到蛇出洞。”

    “好吧，有什麼需要歡迎隨時來找我。”宋芮琪看向沈澈笑道：“沈澈，你放心，我會一直像今天這樣，義不容辭的飛奔向你。”

    “用不著，必要時刻讓你老公出面一下就好了。”穆穆一直不接電話，讓沈澈非常不高興，語氣也帶著一股莫名的淩厲，“麻煩以後別再不請自來。”

    “怎麼這麼說，我好歹也幫上忙了。”宋藥琪不悅地嘟起嘴。

    沈澈無視她的撒嬌，警告道：“還有，以後少去招惹穆穆。”

    “我只是想跟她做個朋友。”宋芮琪狡黠一笑，纖細的手指意有所指地摸了摸鑲滿水鑽的手機。“想順便給她看點好玩的東西而已。”

    “你敢！”沈澈咬牙。

    “等等，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秦莫言看戲看得津津有味，舉手提問，“那個好玩的東西是什麼？”

    宋芮琪唯恐天下不亂，迎視著沈澈殺人的目光，故意挑釁，“那個東西啊……是我準備在沈澈結婚時送上的禮物，保證新娘子會終生難忘喔！”

    “到底是什麼？”秦莫言聽著覺得不太對勁。“你可別亂來，不要把我的木頭嫂子給整毛了。”

    宋芮琪媚眼彎彎。“誰知道呢。”

    “宋芮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沈澈沈著臉。“你去招惹她的後果，會比惹毛我更加嚴重，懂嗎？”

    沈澈那陰沈的目光，讓宋芮琪和秦莫言頓時汗毛倒豎。

    突地，沈澈的手機響了，他的目光持續投注在宋芮琪身上以示警告，手卻在第一時間接起了電話，他本來以為是穆穆打來的，卻沒想到……

    “臭小子你在哪裡？！”沈青山的語氣又急又沖。

    “出差。”沈澈整了整領帶。“您怎麼了，有什麼事慢慢說。”

    “還慢慢說，就你慢吞吞的才會鬧成這樣！”沈青山痛心疾首。“早就要你快點跟穆穆把婚結一結你不聽，現在好了，老婆都跟人家跑了！”

    沈澈神情一凝，反問道：“您說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這天沈爸沈媽吃過晚飯後，老倆口坐在沙發上閒適地看著電視，正好晚間新聞正在播放一檔直播的特別節目，主題是幼兒胎教以及懷孕的注意事項，並請醫師講解一些常識，拍攝地點就在某間醫院的婦產科。

    畫面出現一對年輕男女，兩人相依偎牽著手，在人群中顯得十分養眼，兩位老人家原本只認為他們是對恩愛的小夫妻，可是再定睛一看，那個女的居然是他們沈家準兒媳婦！

    頃刻間，激動無比的兩人同時箭步湊到螢幕前，透過老花鏡片看清真的是穆穆，兩人皆是一陣狂喜，這是要抱孫的節奏？

    然而下一秒，鏡頭移動，他們卻驚愕地發現與穆穆緊靠而坐的男人不是自家兒子，這還得了！

    “你給我老實說，你跟穆穆的感情是不是出了問題？”沈青山把事情原委說給兒子聽了之後，語氣十分凝重的又道：“上次見面我就覺得不大對勁，穆穆對你不冷不熱的，你們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就在演戲了？！”

    “爸，您別急，也跟媽說不要緊張。”沈澈眉頭蹙得死緊，雙腳已經邁開大步。“我現在儘快趕回去，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等我回去再說。”

    “還等，你是要急死我嗎？”沈青山暴走了。“她跟那男人連婦產科都去了。”

    “爸！”沈澈的腳步猛地一頓，狠狠地磨了磨牙，忍著胸口一股惡氣向父親保證，“您放一百二十個心，穆穆就算真的要生孩子，那也一定是我的。”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不由分說就往外沖。

    至於從沈澈接通手機就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宋秦二人組，當然也把沈青山洪鐘般穿透手機的話語聽得一清二楚，兩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心裡有著一樣的念頭——

    沈澈居然要當爹了？！

    宋芮琪率先反應過來追了上去，秦莫言雖然慢了半拍，但也一臉震驚地跟上來。

    她替已然沒心思理會其他事情的沈澈攔住了秦莫言。“你留下。”

    “憑什麼？”他不服，他也要去湊熱鬧！

    “明天還要簽約，我們都走了誰來搞定？”宋芮琪提醒道：“你也是參與者，沒沈澈有你也行。”

    “靠，那你怎麼不說你也是參與者？”

    “沈澈說了不要我多事，所以我走他沒話說。”她得意地撥了撥頭髮，對他露出惡意的微笑。“你，行嗎？”

    目送兩人的背影離去，秦莫言蕭索的站在大廳，低聲道：“令人髮指！”

    穆穆跟晏爵可憐兮兮地跟在晏姚身後，在她嫌棄又憤怒的瞪視之下，只敢隨著她略顯緩慢的腳步小心翼翼地移動，硬是不敢伸手扶她，三人就以詭異的三角形陣勢離開了醫院。

    直到走到街口，晏姚才停住腳步，冷冷地回頭瞪了晏爵一眼。“開車來的嗎？”

    “嗯嗯！”晏爵特別慇勤地點頭，總算找到贖罪機會似的跑開。“姚姚你等等，就停在前面，我馬上開過來！”

    晏姚眼神一轉，瞪著一臉無措杵在身後的穆穆，她的兩隻手還保持隔空護著她的姿勢，看得晏姚又生氣又無奈，最後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的智商都讓狗吃了嗎？！”

    “我、我還不是被你給嚇的……”穆穆呐呐的道：“我一看你那樣……再想到你今天那樣那樣……我就自動聯想到那樣那樣了……”

    晏姚的回答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對不起嘛姚姚。”穆穆見她態度軟化，連忙湊上去，討好的道：“關心則亂，你就原諒我嘛。”

    “拜你所賜，我這次失戀可真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對不起嘛。”

    晏姚瞅著緊貼在手臂上一臉諂媚的傢夥，歎了口氣。“不過被你這個無厘頭的傢夥一氣，心裡那股怨氣還真的消了不少。”

    “那我這樣算不算戴罪立功？”

    “滾……”

    一聽，穆穆馬上彈得老遠。

    “嘶，過來扶著我，腿都沒力氣了。”

    穆穆狗腿的快速沖上前扶住晏姚老佛爺。“來，靠著我。”等著晏爵把車開來時，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斟酌一番後問道：“對了姚姚，你等一下……要回哪兒啊？”

    晏爵的車恰好開來，在車燈照射下，她看到晏姚的臉上有著藏不住的黯淡。

    “今天你先收留我吧，其他的……等我出差回來再說吧。”

    晏爵停了車，快速下了車，比穆穆更加狗腿的沖過來扶住晏姚，幾乎讓她是雙腳離地飄到了車門邊。“快上車吧。”

    晏姚看著兩人討好的模樣，好氣又好笑，卻也很慶倖有他們陪在身邊。

    到了穆穆家，扶著晏姚的晏爵自然也跟著被請進了穆穆的小公寓。

    穆穆放下兩人的包包，轉身一看晏姚的臉色還是很蒼白，相當擔心。“姚姚，你晚上什麼都沒吃，我煮點熱粥，你吃一點，好不好？”

    “嗯。”晏姚覺得整個人好疲憊，她輕輕推開晏爵的手，往臥室走去。“我去眯一下，好了叫我。”

    穆穆等她進了房間，馬上向晏爵道歉，“今天真的很抱歉，我沒搞清楚狀況就把你叫來，害得你也跟著一起虛驚一場。”

    晏爵搖搖頭，慚愧地低頭反省，“別這麼說，姚姚的事我一點兒都不瞭解，是我這個當堂哥的失職。”

    她也跟著低下頭。“說起來我這個閨蜜也不夠稱職。”

    一時間，兩人相對懺悔中。

    察覺氣氛低迷，主人翁穆穆率先回神招呼客人，“好了好了，我先去煮粥，順便再燒幾道菜，你隨便坐。對了，你也餓了吧，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她洗好米開始煮粥，探頭看向客廳，發現他竟然還呆呆的站著，東張西望又有些手足無措。“晏爵，電視遙控器就在茶幾上，你可以坐下來看個電視。”

    “不用……我不喜歡看電視。”晏爵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般挪動腳步，蹭進了廚房。

    “需要幫忙嗎？”

    她擺擺手。“幾個小菜，我自己很快就搞定了。”

    他也不知道是閑得無聊還是生性勤快，在她顧著不要讓粥糊掉的時候，他已經洗乾淨雙手，拿起菜刀切著瘦肉。

    穆穆看著他比自己嫺熟得多的刀工，讚歎道：“哇，高手啊！”

    “沒有啦。”晏爵靦腆一笑。“一個人住總得想辦法解決吃的問題。”

    看他切完肉開始切起蔥花，她不由得想起了沈澈，那傢夥解決吃的方式就是壓榨和蹭飯，真該讓他瞧瞧人家晏爵有多獨立自主。

    就在穆穆不小心神遊之時，晏爵完全成了主力，手起刀落之間各式材料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等她回過神來，反倒成了小幫手。

    越看她越覺得佩服，他這手藝根本不只是填飽肚子的等級，完全就是名廚了，當他一甩腕關火裝盤的時候，她由衷的稱讚道：“晏爵啊，你已經可以嫁人了。”

    此話一出，被評論者晏爵同學猛地手腕一顫，險些把一道好菜交代在地磚上，他看向穆穆，眼神帶了一絲幽怨。“你是說我很……娘嗎？”

    穆穆說完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急忙解釋道：“哎喲，平常我跟姚姚都習慣這樣開玩笑，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厲害，絕對是女人堆中的搶手貨。”

    他的表情更加幽怨了。“可是我一點都不搶手，沒有女人喜歡我。”

    “呃，不會吧？”她以純女性的角度上下打量著他，客觀分析道：“才貌雙全又會做飯，不可能啊，唔，應該是你太低調了，她們都不瞭解你。”

    “真的嗎？”晏爵眼睛一亮。“瞭解了就會喜歡我了嗎？”

    “當然！”穆穆拍拍胸脯保證道：“相信我準沒錯！”

    “那……”

    晏爵正要說什麼，穆穆突然豎起耳朵。“等一下，我怎麼好像聽見門鈴聲？”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這麼晚了誰會來找你？”

    “還好吧，才九點多而已。”她沒想那麼多，有些疑惑地擦了擦手。“你幫我看著粥，我去看看是誰。”

    “還是我去吧。”晏爵一臉嚴肅正經。“萬一是壞人呢？”

    穆穆瞧他警戒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那又如何？”

    “我是男人，我打得過。”

    “你難道不知道門上有個東西叫貓眼嗎？”她同情的拍拍他的手臂。“不一定非要開門的，好嗎？”

    穆穆來到門前，透過貓眼看到來人，瞬間驚出一身冷汗。這這這……這可真的不能不開門啊！

    沈青山年輕的時候也是商業界響噹噹的人物，沈澈如今頗為震懾人心的氣勢，很大一部分就是遺傳他老爸。

    穆穆本身就有點長輩恐懼症，再加上沈青山臉色不太好，她這會兒端茶倒水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叔叔……喝茶。”

    “坐。”沈青山繃著臉坐在沙發上，看到她身上的圍裙便問道：“怎麼這麼晚還沒有吃飯？”

    “今天有點事，耽誤了。”

    他語氣一沈。“什麼事？”

    穆穆被他突然變得犀利的目光一嚇，結結巴巴地回道：“陪……陪我一個朋友去看醫生。”

    “陪朋友？”沈青山蹙眉。“不是你自己去看病嗎？”

    “啊？不是……是我朋友……不舒服。”

    “看的是什麼病？”

    穆穆也不知道沈青山特地來逼供是怎麼回事，而且他那眼神戳得她簡直要滿身洞了，她戰戰競兢的回道：“痛經。”

    話音一落，一老一少頓時相對無語。

    穆穆深深覺得，經過這一次，她的長輩恐懼症會升級為長輩羞恥症。

    “咳。”沈青山清清嗓子，再開口的時候語氣柔和了些，“所以你才會陪她去婦產科……就你們兩個？”

    “不，還有她堂哥。”說完，見他不發一語，她硬著頭皮又道：“叔叔，你這麼晚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咳，也沒什麼事。”他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只是出門晃晃，順便來看看你。”

    只是出門晃晃有必要到車程至少三十分鐘的她家嗎？穆穆有些疑惑。“您自己來的嗎，阿姨呢？”

    “咳。”沈青山一口氣喝完了茶。“她不愛運動。”

    “叔叔，您喉嚨不舒服嗎？”

    “咳！”他違心地點點頭，看著她忙替他倒茶，他默默的別過臉。在孩子面前說瞎話太丟老臉了。

    他當然不能夠跟穆穆說他是在看見她和別的男人出現在婦產科的畫面後，儘管兒子再三保證絕對是誤會，讓他稍安勿躁，他還是睡不著覺，趁著早眠的老伴兒陷入夢鄉，一個人喊了司機，就這麼衝動來到準兒媳婦的家。

    沈青山再也坐不住，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我送您下去幫您叫車吧。”

    “不用，司機在下面等呢。”

    穆穆想，特地讓司機載著出門晃晃，真的挺有興致的。

    沈青山到了門口，又回頭叮嚀道：“你快點去吃飯吧，還有啊，幫助朋友雖說是好事……但也要顧及自己。”同時也要顧及我們老了不再強大的內心。

    “好，叔叔放心。”穆穆雖然對他老人家今天到訪的目的仍舊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卻還是畢恭畢敬的點頭接受教誨。“我以後一定會多加注意的。”

    “嗯。”他低頭穿鞋，視線突然落在鞋架旁邊地上一雙男式皮鞋上頭。“這是誰的鞋？”

    糟糕，光顧著藏人，忘記藏鞋了！

    “啊，那是沈澈……忘記穿走的。”扯謊的穆穆在老人家突然帶著笑意的眼神注視下，沒來由的紅了臉。

    也不知道是被折騰得身體累，還是被連番突擊搞得心累，隔天早上穆穆送晏姚下樓後，回到家就撲在床上爬不起來了，幸好晏爵會負責送晏姚去機場。

    說起來對晏爵實在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沈爸爸突然來訪，以她面對長輩口拙腦殘的程度，她擔心自己無法解釋清楚晚上怎麼會有個陌生男人在她家一起霞吃，所以她唯一能麗的辦鏡是把晏墨進臥室裡，和晏姚關在一起。

    瞧這一晚上，先是因為她的誤判讓晏爵跟她一起驚慌，又因為她害得他也跟著惶隍不安，雖說後來她滿臉抱歉地把他放出來的時候，他依然溫和地安撫她沒事，可是那蒼白的臉色以及吃飯時低落的情緒，而且吃完飯他就急著離開了，分明跟她一樣受到不小的衝擊。

    真是罪過啊罪過，找個時間一定要好好向他賠個不是……穆穆卷了卷被子，迷迷糊糊地想著，又沈沈睡去。

    突地，她的好眠被惱人的門鈴聲打斷了。

    穆穆呻吟一聲，全身細胞都在叫囂著不要理會，偏偏對方好像要跟她作對一般，硬是把清脆鈴音按成了催命奪魂曲，這大早上，呃不對，是這大中午的誰這麼急啊？

    她勉強睜開眼睛要坐起身，可是突如其來的暈眩又把她撂倒在床上，腦袋還一陣一陣抽痛著。

    在持續不斷的門鈴聲催促下，她慢吞吞地爬起來，兩手抖啊抖的，好不容易拉好睡衣，她光著腳丫子，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前，眼睛往貓眼上一瞅，就看到沈澈微微變形的俊臉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嚇！這傢夥不是出差去了嗎，怎麼這個時間會出現在這裡？先不說他口中那個案子到底有多麼重要，他費盡心思把前女友找來幫忙，怎麼不趁機和她多相處幾天再回來？

    就在穆穆因為想起這檔子事兒頗不是滋味，正在猶豫要不要假裝不在的時候，門外的沈澈突然伸手戳了戳貓眼的外視鏡，放大的手指頭嚇了她一跳。

    “看什麼看，快點開門！”

    成也貓眼敗也貓眼的穆穆不甘不願地開鎖，探出個腦袋瞅著門外的一人一行李箱，對於他明顯一下飛機就來這裡擾民的行徑，她不滿的道：“你怎麼回來了？”哪知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竟然說得有氣無力，毫無氣勢不說，嗓音還很沙啞，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沈澈濃眉一蹙，一手摶起行李箱，一手拉著她，轉眼間就進了屋。

    他原本昨晚就要急著要回來，可是到了機場已經沒有班機了，他在機場待了一晚，今天一早就坐第一班飛機，幸好出國前他是開車到機場，這才能夠飛車趕來。

    “喂喂，你這傢夥……”

    他把行李箱隨手一放，關上門，不等她把話說完，空出來的那只大手便不客氣地貼上她的額頭，隨即臉色一沈。“你在發燒。”

    “啊？”被他扯進懷裡的穆穆，試圖掙脫他的箝制，卻發現渾身無力，她慢半拍地伸手摸了摸臉蛋兒。“沒有啊，我的臉不熱啊。”

    “那是因為你的手心在發燙。”沈澈瞪一眼表情傻乎乎的人兒，視線下移瞅見她光腳踩在地板上，表情更加難看，身子微微一彎，就把她打橫抱起。

    雙腳瞬間離地的感覺相當不踏實，穆穆下意識蹬了蹬懸空的雙腿。“你快點放我下來……咳咳。”

    “閉嘴，嗓子都啞了就少講話。”他的語氣表情都相當不悅。“還有，都發燒了你居然還光腳亂跑，到底有沒有常識！”

    受到人身攻擊的她不爽抗議，“我又不知道我發燒了。”

    不願意再聽她一副公鴨……呃，是母鴨嗓，沈澈抿著嘴不再回話，熟門熟路地把她抱進臥室，二話不說就把她塞回到還帶著余溫的被子裡，接著用厚厚的棉被將她裹成一顆嚴嚴實實的樣子，“乖乖躺好。”

    粽子小姐卻奮力蠕動著，不想配合。

    她昨天晚上累得要命，沒注意到自己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更嚴重的是，那件目標明顯的粉紅色蕾絲內衣此刻搖搖欲墜地掛在床角，距離沈澈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穆穆只覺得體溫又倏地升高了，偏偏她好不容易伸出去的手每次都被他抓回來塞進被子裡，拜託，動作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迅速啊，等她抓到了那件內衣，不用他動手，她都會光速地藏回被子裡，好嗎！

    “別鬧了。”沈澈抓住她再度伸出來的手，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件粉紅色內衣映入眼底，他目光一黯，用指尖拎了起來。“睡覺最好不要穿……這個，暫時由我保管。”話音一落，他就拎著她的內衣離開了臥室。

    穆穆攔截不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真空”晃悠了這麼久，她羞窘到不行，唯一能做的反應就是奮力拉開被子，把腦袋也狠狠塞了進去。

    沒多久沈澈拎著在客廳找到的醫藥箱再次回到臥室，表情又恢復一派坦然，他把感冒藥和體溫計拿出來，拉下棉被讓她露出臉來。“這樣悶著對身體不好，都發燒了還不知道要注意嗎？起來，吃藥。”

    也不知道是悶得熱了，還是病症這時候才漸漸發作，穆穆的臉緋紅一片，眼睛也有些酸澀，腦袋更是昏沈，只能隨他擺佈。

    被他攬在懷裡量了體溫吃了藥，又硬生生灌了一大杯溫開水，穆穆才被沈澈再度放平在枕頭上，睡倦加上暈眩讓她沒有心思理會這個登堂入室、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傢夥，閉上了眼睛，臨睡著前，她感覺到有一隻微涼的大手，把額前弄得她癢癢的髮絲輕柔的撥開。

    沈澈看著很快就睡沈的穆穆，無奈地揉了下她的頭髮。

    在機場等待時，他已經上網找到讓自家老爸震怒的那則新聞影片，畫面中靠在穆穆身邊的男人只被拍到背影，他無從知道對方的身份，然而僅僅是背影，就讓向來善於控制情緒的他心裡一陣陣奔湧著怒火，為什麼會去婦產科？為什麼跟那個男人那麼親密？又為什麼一整晚不接他電話？

    沈澈揣了一肚子的為什麼，雷霆萬鈞地沖到她家，沒想到卻被病懨懨的她一下子打散了氣勢。

    他從她的衣櫃裡拿了一條方巾，弄濕之後擰乾放到她額頭上，這才放輕腳步走出臥室，掩上門後他從口袋裡掏出震動個不停的手機。“喂，爸。”

    “小子你回來了啊？”

    “嗯，才剛回來，現在在穆穆這兒。”沈澈想著老爸昨晚肯定沒睡好，安撫道：“關於昨天的事，我……”

    “那都是誤會。”沈青山的語氣十分明朗，“穆穆是陪她朋友去看病，那男的是她朋友的堂哥，我都已經弄清楚了。”

    “您怎麼知道的？”沈澈疑惑地鍵眉。“您打電話問穆穆的嗎？”

    “咳，這你就別管了。”沈青山瞅了眼坐在身邊的老伴兒，正了正身子。“總之，你老爸我自有妙計。”

    可惜沈母不買老公的帳，她湊到電話旁打小報告，“還妙計呢，你爸他昨晚上趁我睡覺的時候溜出去，八成是去找穆穆了。”

    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的老頭兒難掩震驚。“你怎麼知道？！”

    沈母沒好氣地瞥了老公一眼。“枕邊人不見了那麼久，我又不是豬，會睡得那麼死嗎？”

    沈澈聽著父母的對話，歎道：“爸，我不是要你稍安勿躁，說我會處理嗎？”

    “你不曉得老人揣著心事會影響睡眠嗎？”沈青山不接受兒子和老婆的指控。“倒是你，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麼這麼衝動嗎？還不是因為看見穆穆在婦產科，結果最後卻是空歡喜一場。”

    沈澈自然聽出父親的言下之意，他坐到沙發上淡定地回道：“不急，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

    “少裝了。”沈青山眼底精光一閃。“別以為你放在門口那雙棕色皮鞋代表著什麼我不知道，穆穆還說是你忘了帶走的，你出門會忘了穿鞋嗎？哼，別以為你爸老糊塗！總之，我們都不是老古板，這一點老爸絕對支持你。

    “拼事業固然重要，但是結婚這件事可不能拖，而且女人嘛，總是有點小脾氣小彆扭，你都打入核心了，關鍵時刻把人拿下才是重點，生孩子這件事我勉強可以等到你們結婚後再說。”得意洋洋地撂完話，他瀟灑地掛斷電話後，單手支著下巴，開始思索起來。

    沈母伸手推了推不動如山的老伴。“你剛剛說的關鍵時刻到底是什麼意思？快說，不要再裝深沈了。”

    “誰裝深沈了，我本來就深沈。”沈青山對於老伴兒的評價相當不認同，申訴過後才道：“昨天的事情讓我得到了啟發。”

    “什麼啟發？”

    他邊想邊加深笑意。“對了，咱們是後天要出國吧？”

    “對啊，怎麼了？”

    沈青山想了一會兒，戴上老花眼鏡，拿起平板煞有介事的操作。

    “老頭子你一個人在開心什麼，把話說清楚啊！”

    “別吵別吵。”他表情嚴肅地朝老伴擺擺手，神神秘秘地看了會兒螢幕，便拎著平板躲進了臥室。兒子，當老爸的只能幫到這兒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沈澈放下手機走到玄關，那裡除了他今天穿的黑色皮鞋，哪有父親說的棕色皮鞋，他轉頭看向臥室，勾起一抹冷笑。

    好啊你穆穆，昨天晚上金屋藏人了是嗎？

    他來到臥室，拎起她額頭上的毛巾，拿去廁所弄濕擰乾後再放回她額頭上，動作雖然輕柔，但看著她的眼神卻十分犀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穆本身的危機防範意識太強，睡著了都能感應到站在床邊的某人準備興師問罪的強大氣場，雖然吃了藥，體溫卻遲遲降不下來，反而還往上升了一些，讓沈澈簡直是怒氣焦急無措擔憂各種情緒充斥胸膛，快把他整個人給撐炸了。

    再替她量了一次體溫後，他當機立斷地要把她從被窩裡挖起來。

    睡得迷迷糊糊、燒得迷迷糊糊的穆穆，一邊嘟囔著，一邊用沒什麼力氣的手扯著被子一角，賴在床上扭動不肯乖乖聽話。

    沈澈掰開她不合作的小手時，感受到她高熱的體溫，眉頭瞬間緊緊皺在一起，焦急心疼又添了幾分，他急著要拉開棉被，動作太大，她的睡衣衣擺跟著被撩起，他的指尖又剛好擦過她露出來的肌膚，那滑膩觸感讓他整個人瞬間一頓。

    “冷……被子……”搞不清楚情況的她，無力地往他懷裡縮了縮，把那帶著體溫的柔軟觸感當成跟自己相親相愛的被子，貼上去就不願意離開了。

    他全身僵硬，頓了好半晌，總算慢慢伸手，將她半拉半抱的想將她叫醒，“穆穆……起來換衣服，我們去醫院。”

    穆穆把頭埋進他胸口，悶悶的道：“不……不去醫院，我要睡覺……”

    “聽話，去醫院再睡。”被這麼灼熱的火爐緊緊抱著，沈澈覺得自己的體溫也跟著急速飆升，他閉了閉眼睛，低聲嚇唬她，“快一點，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要親自幫你換衣服！”

    她的回答是：“*承?#@……”

    沈澈沒有辦法，一邊默隱名言警句——天將降大任于沈澈也，必先勞其XX，餓其XX，撓其XX，癢其XX，饞其XX，憋其XXXX，一邊艱難地替她換上外出服，期間更是不可避免的到客廳，把他剛剛感到局促不自在時拎出來的粉紅色內衣又拎了回去，綁在她身上，這一連串的動作宣告完成後，他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已經從忍者上升到了忍者神龜。

    不過再多的旖旎和自嘲，在看著從頭到尾竟然毫不反抗、燒得神志不清的穆穆時，都呼啦啦地被大風刮得一乾二淨，他抱起她離開臥室，拿了她家鑰匙和車鑰匙，再抱著她下樓，開車速速趕去醫院。

    沈澈帶著穆穆來到醫院，幸好現在看診的人不多，馬上就輪到穆穆了。

    值班女醫師戴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眉眼看起來年紀很輕，做起事來卻毫不拖泥帶水，她替穆穆做了檢查後，便盯著電腦開始打病歷。“流行性感冒，最近很多人都中招了，我先讓她打個點滴再開點藥，她燒得挺厲害的。”說完，她向跟診護士使了個眼色，讓她帶著病人躺到病床上。

    沈澈把穆穆抱上病床，蹙眉看向她，憔悴的小臉在淩亂髮絲的掩蓋下更顯蒼白。“我不久前給她吃過感冒藥，沒關係嗎？”

    女醫師頭也不抬地問道：“多久以前吃的？”

    沈澈看看手錶，回道：“大概兩個小時以前。”

    “隨便吃感冒藥治標不治本，當然沒什麼用。”女醫師相當不贊同，扭頭見側躺在病床上的穆穆一手無意識地捂著肚子，又問道：“她是空腹吃的藥嗎？”

    沈澈聞言一頓。“我……不確定，不過百分之八十可能是空腹。”

    “感冒藥怎麼能空腹吃，真是亂來！”女醫師終於忍不住抬頭訓了沈澈一句，清麗眉宇間不悅的意味表露無遺。

    沈澈馬上認錯。“是我沒考慮周全。”

    “就是你們這些家屬，給病人亂吃成藥不來看醫生……”女醫師突然一頓，兩隻眼睛牢牢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驚喜地道：“你是……沈澈學長？！”

    沈澈被她落差極大的反應搞得一楞。“我是沈澈，你是……”

    “沈學長，是我啦，錢帥君。”女醫師拉下口罩，露出膚色健康的小臉，咧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我是小你一屆的學妹，也是學生會的幹部，我還跟著你一起辦過幾次活動呢，記得嗎？”

    沈澈快速搜尋回憶，微微一笑道：“記得，你好。”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想當年你還挺照顧我的，本想在你畢業的時候好好謝謝你，誰想到你那麼快就出國了。”

    “這些事之後再說吧。”他此刻可沒有敘舊的心情，無奈地指了指床上哼哼唧唧的穆穆。

    “先幫我看看她的情況吧。”

    “對喔，一興奮都忘了。”錢帥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用著急，她其實沒什麼大問題。”

    “那你剛剛罵我的……”

    “那是用來嚇嚇家屬的嘛，有很多人都自己亂吃藥，這樣真的很不好。想來能讓學長急成這樣的人還真的不多，我記得的也就只有……”她瞄了一眼沒啥反應的病人，小小聲地道：“對了學長，你還記得穆穆嗎？”

    “當然記得。”沈澈聽她說穆穆的情況不嚴重，放心多了，也能和她多聊幾句，“不過看樣子是你不記得她了。”

    “什麼意思？”話落，錢帥君突然醒悟，看向電腦螢幕顯示的病歷，當即臉色一戀，指著病床上披頭散髮的女人，驚訝道，“她是穆穆？！”

    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穆穆猛然驚醒，勉強睜開眼睛，努力的看了看，但是很快的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穆穆的體溫稍微降下來了，雖然要等點滴打完才能離開，但她的精神總算好一點了。

    由於穆穆是“關係病人”，所以錢帥君特別照顧她，不時就到打點滴室看她的情況。

    躺在病床上看著錢帥君調整輸液快慢的熟練動作，穆穆笑道：“錢醫師，好專業的感覺喔！”

    錢帥君得意地拉下口罩。“我的這雙手現在可值錢了……唉，只可惜為了保護手，再也不打籃球了。”

    穆穆也感到惋惜。“真的挺可惜的，想當初你可是校隊主力，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

    “先不說這個……”錢帥君湊到穆穆跟前。“你跟沈澈真的在一起了嗎？可是他畢業的時候我怎麼聽說你們分手了呢？”

    “才沒有……你也知道的，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過。”穆穆尷尬解釋。

    穆穆與錢帥君有段時間也算熟識，在穆穆向沈澈兢兢業業貢獻吃食的時光裡，錢帥君可是沒少蹭飯，只是後來沈澈出國，以及傳來傳去說沈澈與穆穆徹底結束的傳言，讓以沈澈為紐帶認識的兩人，自然而然少了聯繫，直到畢業分道揚鑣。

    “其實我之前也這麼以為，但是看他剛剛帶你過來時那緊張的樣子，不像沒什麼啊！”

    錢帥君面露懷疑，同時又恨鐵不成鋼。“沈澈越來越帥、越來越有男人味了，這麼個極品擺在眼前，就算沒什麼，你不會讓它有什麼嗎！”

    “我……我現在沒那樣的想法了。”穆穆想到自己與沈澈的狀況，沒有插針的那只手扭了扭被角。“他現在就只是我的老闆，沒其他的。”

    錢帥君仰著脖子追憶。“我還記得當年你倒追他的時候，簡直化身舊時代賢妻良母，嘖嘖。”

    穆穆瞪了瞪圓亮的眼睛。“什麼嘛……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贊同我嗎，現在怎麼又這麼說？”

    “只是覺得造化弄人。”錢帥君搖了搖頭，看向她。“當初我能鼓起勇氣追我老公，完全是受到你的影響耶。”

    “老、老公？”穆穆難掩驚訝。“你結婚了？！”

    “上個月已經先公證了，過幾天要舉辦婚禮。”錢帥君羞澀了那麼一下，正好這時候去批價領藥的沈澈走了過來，她回頭嘿嘿一笑。“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希望你們來喝喜酒。”

    沈澈見穆穆有精神了些，緊繃的表情總算緩和下來。“做為女方的親友嗎？”

    “不只是女方喔。”錢帥君調皮地眨了眨眼，一臉神秘地看了眼沈澈，又一臉憋笑地瞄了瞄穆穆。“我老公你們應該更熟的。”

    兩人先是面面相覷，接著一起困惑的望著錢帥君。

    賣足了關子的錢帥君，捂著嘴笑了笑，才道：“兩位當事人，還記得當年那個一炮而紅的告白文嗎？那時候我老公正好在BBS的版務策劃，不過短短一小時，那篇文章就被推爆了，他就說必須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完全被相談甚歡的兩人選擇性忽略，穆穆有氣無力地歪在枕頭上，面紅耳赤地聽著他們說著自己的尷尬往事。

    錢帥君壓根沒有發覺穆穆的抗拒心理，饒富興味的續道：“所以他就直接把文章置頂推薦，果不其然，你們的事就被挖出來啦，那可是相當著名的BBS事件之一呢！”

    沈澈聽完以後點點頭。“原來你先生是夏小斌，我還跟他打過幾次交道。”

    “是嗎，是他們站內拜託你幫忙？”

    沈澈不置可否。“算是互利互贏吧，反正合作很愉快。”

    “真的嗎？”錢帥君興奮的用力一拍手。“那我們的婚禮你跟穆穆就更得來了，不過聽穆穆說你現在是大老闆，不知道你能不能擠出時間啊？”

    沈澈答應得很是爽快。“沒問題。”

    “太好了，正好那天也有不少同學會去，很多人也認識你們呢！”錢帥君跟沈澈說定之後，扭頭看向穆穆。“穆穆，你老闆都去了，你應該沒問題吧？”

    “我……呃……”

    “只要她的身體好了就沒問題。”沈澈俐落地替她接話，“所以還得麻煩錢醫師先幫我把她的病看好。”

    錢帥君拍拍胸脯。“樂意之至。”

    穆穆默默聽著兩人跟達成協定的人口販子一樣，愉快地決定了對自己的各種處理方式，她從頭到尾都擺出一副高燒脫力的模樣，閉上眼幻想自己不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穆感覺到護士來替自己量了體溫，說她的燒又退了些，緊接著傳來的是沈澈低沈的嗓音——

    “起來吃點東西。”

    穆穆把眼睛閉得更緊。逃避策略，裝睡是第一準則。

    “我知道你在裝睡，眼睫毛抖得跟什麼似的。”沈澈頓了一下，又道：“你是頭暈得起不來嗎？”

    “嗯……”所以別來煩我，退散退散吧！

    “好吧。”就在穆穆以為他終於不再煩自己的時候，他突然輕飄飄地拋出話來，“那就讓錢醫師直接在你屁股上打個十幾針吧，據說那個更管用。”

    聞言，她猛地瞪大眼。“不用！”她驚慌地扯住他的手。“我突然又不暈了。”

    沈澈藏住眼底的一抹笑意，轉身端過放在一邊的粥碗。“那好，起來吃飯。”

    其實穆穆這會兒扭扭捏捏的不願意面對他，主要是因為陳年舊事又被提起，覺得非常沒有面子，不過再轉念一想，她和沈澈之間比這更丟臉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要是真這麼計較，她有多少張臉都不夠用，更何況……陣陣的食物香氣飄來，才讓她想起來自己已經大半天沒吃東西了。

    為了食物，穆穆滿心不情願地蠕動著坐起來，看著他手裡香氣四溢的蔬菜粥，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到底有多餓，咽了咽口水。“這是……你剛剛出去買的嗎？”

    “錢醫師說外面賣的粥味道太重又太油，不適合病人。”他舀了一湯匙吹了吹涼才送到她嘴邊。“這是她請和她相熟的醫院餐廳廚娘幫忙煮的，嘗嘗看。”

    “我自己來……”她弱弱地伸手，卻後知後覺的發現點滴居然打在右手，嚴重影響她的行動。

    “把手乖乖放下。”沈澈用湯匙輕輕碰了下她的嘴唇。“我喂你吃吧。”

    雖然覺得這有些不妥，可是發燒手軟又要馬上練習左撇子技能實在太有難度了，穆穆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張開嘴，將他喂來的粥吃下肚，瞬間被那軟稠清爽的味道感動了。“太美味了！”

    “能嘗出味道，看樣子好了不少。”他接連又喂了她幾口，看她越吃越急，他好笑的道：“一碗粥而已，有這麼好吃嗎？”

    穆穆滿足地舔舔嘴唇。“拜託，我昨天晚上就沒好好吃，今天又餓又發燒的，現在任何食物都是我的天堂，好嗎……嗯，我還要。”說完，她張著嘴巴巴的等著。

    沈澈伸到一半的手突然轉了方向，把滿滿一湯匙的香粥送進自己的嘴裡。

    “喂，你幹麼搶病人的食物！”

    他慢條斯理的咽下粥，理所當然的回道：“我昨天晚上也沒好好吃，今天又累又餓趕回來，還照顧了病人這麼久，我不能分一點嗎？”

    穆穆看著他舔唇的表情，沒出息地被男色震了一下。“那你可以請錢醫師再準備一碗給你……幹麼吃我的。”

    沈澈一臉正氣。“錢醫師已經為你破例一次，你好意思嗎？”

    “切，隨便你。”她的視線落在兩人共用過的湯匙上，臉紅的嘟囔，“你不怕被傳染嗎？”

    他又吃了一口，因為嘴裡含著粥，聲音也有些糊糊的。“我倒希望你傳染給我。”

    穆穆的心又不爭氣地用力一跳，這話聽起來簡直熟悉得不得了，在她看過的羅曼史小說裡，男主角經常會對女主角說些深情款款的話，而把感冒傳染給自己、讓女主角能夠康復這類的甜蜜話語，出場次數更是居高不下。

    這不解風情的沈澈竟然會說這種話？他的意思是不是也是……

    “要是被你傳染的話，就換你照顧我。”沈澈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在她的殷殷注視下嘩啦啦潑下一桶冰水。“你今天怎麼折騰我，到時候我必定雙倍奉還。”

    她、就、知、道！

    沈澈這傢夥根本就不會是那個意思！

    被他這麼一氣，穆穆也忘了剛剛那莫名其妙的羞赧，她一邊讓他喂著吃粥，每吃一口就瞪他一眼，吃飽了便扭過頭翻臉不認人。

    他不以為忤，把剩下的粥盡數掃進自己的肚子裡。

    她緩緩轉回頭，偷看他優雅中明顯有些狼吞虎嚥的架勢，還有那疲憊的面容，她忍不住問出一直憋著的疑惑，“你不是跟秦莫言……還有宋芮琪出差去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臨時發生緊急事件。”

    穆穆緊張的追問，“啊，是公司的事嗎，嚴重嗎？”

    “現在沒事了，虛驚一場。”

    “喔……那你那邊的事情丟下不管可以嗎？”穆穆扭了扭被角。“不是說是挺重要的案子……還請了幫手。”

    沈澈沒有聽出她意有所指，收拾好垃圾後，很隨意地回道，“差不多都搞定了，其他事情有莫言留在那邊處理。”

    她又問：“那宋芮琪呢？”

    “她跟我一起回來了。”說完，他才突然發現她的表情相當糾結，他頓時靈光一閃，唇角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意。“你這麼關心她？”

    她關心的不是她，好嗎！穆穆差點脫口這麼回答，幸好她及時忍住了，最後只能乾巴巴地道：“就閒聊而已，你這麼敏感做什麼。”

    “唔，到底是誰在敏感呢？”沈澈笑得像只抓到什麼把柄的奸詐狐狸。

    “你笑什麼笑，莫名其妙。”她被他笑得有些心虛，趕緊直了直腰杆，試圖挽回流失的氣勢。“話說回來我還沒問你你早上趕回來不先去處理緊急事件，跑我家來做什麼？”

    眼前這遲鈍的傢夥，壓根不曉得她就是他口中的緊急事件，他意味不明地掃了她一眼。

    “我爸媽今天會先去找你爸媽，明天他們就要一起出國了，本來打算給你一天假一起去送送他們的。”

    “喔對，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穆穆一拍腦門，表情有些愧疚。“結果發生了亂七八糟的事，我還生病了，就什麼都忘了。”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我爸了。”沈澈瞥了她一眼，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我爸說昨天他代表四個老人來看過你了，他說你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她恍然大悟。“啊……原來叔叔昨天是因為這樣才來找我的啊。”

    “唔。”他敷衍回應一聲後，說要打個電話，便走到外頭拿出手機打給秦莫言確認一下簽約的情況，也不管秦莫言說完正事後開始哭訴哀號，直接掛斷。

    當他踅回來時，就看見穆穆彆扭的眼神飛過來。

    隱約聽見他說了幾個合約、利潤之類的詞，她試探地問道：“你剛剛……是打給誰啊？”

    沈澈的眼神閃爍了下。“就……幫手啊。”

    “喔……”

    從他的角度看來，對這個問題耿耿于懷的穆穆，此刻低垂著頭、想問又不願意問的樣子，完美詮釋了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緒——吃醋。

    這個愛撒謊的小騙子，試問一個會因為他跟別人出差而吃醋的傢夥，又怎麼會有閒情逸致和別的男人有新發展呢？

    聰明如沈澈，分析到此，心裡那一絲絲的氣悶便煙消雲散了。

    她自己看不清楚、不願意面對，他就來幫她一下。

    沈澈思索著，老爸口中的關鍵時刻、秦莫言告訴他的tactics，也該是時候了。

    上一次參加宋芮琪的訂婚宴和沈澈鬧得不愉快，再加上有很多以前認識的人也會出席，他們的出現等於在在提醒穆穆曾經腦殘的過往，她其實真的很抗拒。

    更何況她的那一段“過往”此刻正大刺刺地跟在她身後，長材高大又俊帥醒目，簡直是怕人家認不出他來，連帶著讓想要低調行事的她也漸漸被對於過去事情有所印象的同學，很明顯用“原來是她”的視線掃得渾身都是洞。

    穆穆尷尬地快步走，企圖溜出眾人的視線，偏偏那個“移動吸睛器”特別沒有自知之明地一直跟著她，她煩躁的撇頭低聲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著我？”

    “不能。”沈澈悠哉地搖頭。“你大病初愈，早上又只吃了一片麵包，我怕你昏倒。”

    聞言，她踉蹌了一下。“拜託，什麼大病初愈，我只是感冒而已。”

    “還逞強，你看，你都站不穩了。”他大大方方上前扶著她的胳膊，寬厚的胸膛毫不避嫌地貼上她的後背，完全無視她的瞪視和旁人的眼光。“走，帶你去新娘那兒找點吃的。”

    暈，他這是蹭錢帥君的飯蹭上癮了嗎？哪有人跑去跟新娘子要吃的啦！而且就連她這個觀禮的都為了這身美美的小禮服特地少吃一點，做為主角的新娘子婚紗披身，根本不可能貪嘴的，好嗎！

    奈何吃得太少體力不足，掙紮無果的穆穆，就這樣被沈澈連拖帶拽的帶到新娘房前，他敲了敲門，等裡頭有所回應便將門推開——新娘錢帥君小姐正抱著美麗的白紗裙擺，喜孜孜的吃著零食。

    被逮個正著的錢帥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沒辦法，昨天晚上的單身之夜玩得太High了，這會兒體力還沒回來呢。”

    面對這讓人好笑的狀況，穆穆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新郎夏小斌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無奈地對著沈澈笑了笑。“這傢夥昨天打了大半夜的籃球，根本就是藉著單身之夜的理由過手癮呢。”

    錢帥君向老公不滿抗議，“才不是呢，人家那是有任務在身，哼！”

    “好了，吃點零食而已，又沒什麼關係。”沈澈微微一笑，把穆穆按坐到沙發上。“這傢夥早上也沒好好吃飯，帥君，零食分她吃一點，你老公借我一下，我有點事要跟他說。”

    “沒問題！”錢帥君豪爽地把一大堆零食推到她眼前。“來穆穆，隨便吃。”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便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本來還想拒絕的穆穆一看，全都是她愛吃的，饑餓的胃陣陣緊縮，更何況新娘子都吃得那麼歡快，她終於忍不住伸出了罪惡之爪。

    兩個女人吃得不亦樂乎，看得化妝師、髮型師一臉無奈，正想提醒一下新娘子的妝容，卻架不住零食的誘惑力，沒一會兒也跟著吃成了一團。反正離婚禮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晚一點再補妝綽綽有餘。

    年輕化妝師跟穆穆混熟以後，好奇的問道：“剛剛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啦。”穆穆連連擺手。“他是我老闆。”

    “哇，還是個老闆！”化妝師春心蕩漾。“那你們老闆有女朋友嗎？喜歡什麼類型的？成熟的嬌嫩的冶豔的還是純情的？”

    化妝師說這話的時候，手裡的化妝刷隨著她激動的情緒在空中筆劃著，那架勢就是穆穆只要提供一種選擇，她當即就能揮毫搞出這麼個造型來。

    “哎呀，我突然有點緊張，我想去外面的露臺透透氣！”錢帥君打斷了化妝師的話，拎起裙子對著穆穆說道：“穆穆你陪我去，走路的時候幫我提著裙擺。”

    婉拒了造型師的陪伴，又保證不會弄髒婚紗後，錢帥君不由分說地拉著不明所以的穆穆離開了新娘房。

    正所謂吃人嘴軟，穆穆兢兢業業地跟在她身後提婚紗，還盡責地安撫道：“別緊張，你今天特別漂亮，婚裡一定也會特別特別順利，之後也會一直一直幸福的！”

    “嗯，我知道。”錢帥君眉眼彎彎，笑容裡那股濃濃的幸福，讓穆穆這個旁觀者都能感受到。“這是我自己追求來的幸福，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錢帥君當初是以體育保送生的身份上了大學，人又少了女性的柔美，長得人高馬大不說，皮膚還有些黑，可是此刻，穆穆卻覺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穆穆你知道嗎，其實我喜歡他好久好久了，但是我是個孤兒，更沒有臉蛋和身材，而他那麼好，他們系上喜歡他的女生可多了，我真的很自卑。”錢帥君拉著穆穆的手，眼神有些迷離。“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一向膽小的自己居然有勇氣倒追他，甚至還能跟他結婚。”

    她淺笑著看向穆穆。“說起來，真的都要謝謝你。”，

    正認真聽著的穆穆怎麼也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跳到她身上。“謝我？”

    “謝謝你曾經那麼勇敢地追求愛情，我看到你義無反顧的樣子，突然也有了想要試一試的勇氣。”

    “你可別這麼說……我、我那時候傻傻的……會幹出那些事，完全就是腦神經搭錯線……”

    “真的嗎？”錢帥君不死心的追問，“你真的對他沒有感覺了？”

    “嗯。”

    錢帥君咬了咬嘴唇。“有件事情我老公上次說溜了嘴，他鄭重警告我不可以告訴你，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知道。”

    瞧她糾結的態度，穆穆的心也被挑得老高。“什麼事啊？”

    錢帥君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知道當年肉搜你的是誰嗎？”

    穆穆心一跳。“誰？”

    “就是沈澈。”

    錢帥君告訴穆穆這件事的原因，按照她的說法是，這種告白的事情如果沒有意思，大可以讓它隨風而去，為什麼還要煞費苦心地把她扒出來，甚至跟她有了現實中的牽扯呢？

    “就像我老公，一開始總嫌我很煩，可是當我真的動了要放棄的念頭的時候，他又著急了，如果不在意，全身而退更好，何必要相互糾纏呢？”

    看著信誓旦旦的錢帥君，穆穆心裡一陣陣地發苦。是這樣嗎？可是為什麼她一點點欣喜和激動的感覺都沒有呢？

    打從一開始，她與沈澈之間的相處她就一直處於劣勢，或許是初始點就決定了一切，讓他對她永遠是戲弄多過認真，挑釁多過尊重。

    難道他不知道，這一直是她最最介意的點嗎？

    就算把自己武裝得能夠與他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可是哪個女孩子內心不是希望有個體貼又尊重她的男人把她捧在手心裡，給她一個能夠相信未來的力量。

    穆穆迎著錢帥君殷切的目光，心裡的苦卻無從開口，這是她連晏姚都不曾提過的內心感受。“我跟他……和你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鈴鈴鈴……穆穆的手機恰好響了，她便藉機躲開咄咄逼問。“我去接個電話。”

    從包包裡掏出手機，卻看到來電顯示是秦莫言，她正納悶自己沒有存過秦莫言的電話時，才猛地發現Home鍵上的貼紙不見了……再仔細一瞅，她總算明白了，沈澈早上把手機放在她的包包裡，可是因為兩人的手機型號顏色都一樣，所以剛剛她是把她的手機給了他。

    手機不依不饒的響著，這會兒沈澈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穆穆只好硬著頭皮接起電話，只是還沒等她開口，秦莫言已經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

    “大哥你可真好意思，自己跑回去逍遙，卻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給你做牛做馬！早知道你生意做這麼大，我才不要因為好玩來插手你假冒公司破產騙死人不償命的把戲！”他一口氣吐出滿腔怨氣，卻沒得到任何回應，這才放緩了說話速度，“幹麼裝不在？話說你回去跟木頭嫂子到底啥情況，怎麼也不彙報一下，身為陪你一起算計她的軍師，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知情權啊？啊喂？喂？”

    嘎……嘟嘟嘟。

    自言自語了半天，得到的回應只有俐落的掛斷聲，秦莫言楞了片刻後，憤怒地罵了一聲。

    錢帥君和夏小斌的婚禮，在時而浪漫、時而搞笑的氛圍烘托之下，順利又甜蜜的進行著，尤其新娘錢帥君臉上燦爛的笑容，讓所有人都深信今天的她是最幸福的公主。

    終於，婚禮來到最高潮，新娘要丟捧花了。

    年輕女孩兒都躍躍欲試地跑到台下，嬉笑玩鬧地嚷著一定要接到捧花，可是新娘緊緊攥著捧花掃視眾人，卻遲遲不肯出手，鬧到最後，甚至有不少男人也開著玩笑湊上前去。

    沒什麼反應的穆穆被面帶笑意的沈澈拉了起來，強拖著把她也帶進了那鼓噪的環境裡，但她頭低低的，完全沒有參與感。

    錢帥君看到了兩人，偷偷對沈澈眨了眨眼，高聲喊道：“要丟了喔一接著！”

    精巧美麗的捧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潔白的絲帶紛飛間，不偏不倚地掉進穆穆懷裡。

    曾是女籃校隊主力的新娘，看著自己寶刀未老的成果，露出更加燦爛的笑意。“穆穆，恭喜你接到了！”

    “哇！”

    一時間，周圍或羨慕或祝福的歡叫聲此起彼洛，而人群中早已知曉穆穆與沈澈舊事的老同學們起哄著，把沈澈一直往穆穆身上推去。“表態！表態！表態！表態！”

    突然被捧花砸中的穆穆有些慌張，她驚愕之餘，看著臺上對自己擠眉弄眼的錢帥君夫婦，再轉頭看向正緊貼著自己的沈澈，他的臉上掛著那副慣有的微笑，可是凝視著她的眼神卻透著絲絲灼人的熱意。

    沈澈清了清嗓子，成功地讓鼓噪聲瞬間平息，他輕輕握住了穆穆的手，熱切的望著她。

    “既然觀眾這麼熱烈，那我們就順應民意，高調一下吧。”

    被帥哥用這麼深情的眼神注視，用這麼明顯的隱喻暗示著，用這麼懇切的態度對待，在場女人都成了星星眼，等著見證奇跡時刻。

    然而穆穆卻沒有被這火力十足的前奏動搖，反而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沈澈輕笑一聲，眼神淡淡的掃過周圍，手一伸，接過群眾們傳遞過來的麥克風，向眾人發表，“各位，接到捧花的這一位呢，是我的未婚妻。”

    “哇哦！”驚呼聲四起。

    “我現在希望能夠把未婚兩個字去掉，請大家幫我做個見證。”

    “好！”

    沈澈低頭凝視著穆穆，眼神灼熱得好似要蹦出火星。“穆穆，告訴我你的回答，好嗎？”

    眾人興奮的屏息以待，嘴裡也已經醞釀好要高喊幸福、恭喜之類的祝福話語。

    穆穆卻是淡淡的道：“你先把麥克風放下。”

    沈澈先是一楞，帶著疑惑拿開麥克風，隨即好笑的猜測道：“你在不好意思？”

    “不是。”穆穆平靜開口，“我是怕你不好意思。”

    “我？”沈澈嘴角笑意不減。“我怎麼會……”

    “怎麼不會？相信我，這方面我可是比你有經驗。”穆穆打斷了沈澈的話，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被當眾拒絕可是相當丟臉的。”

    話音一落，現場頓時一片死寂。

    沈澈臉上溫柔的笑意，因為她的話生生的僵住了，過了好半晌，在詭異的安靜之中，他微微蹙眉，不確定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穆穆歪著腦袋看著他。“這捧花環節搞得這麼聲勢浩大，是你策劃的吧？”

    他沒有回答。

    “你也早就和新娘新郎串通好了吧？”

    他還是不說話。

    “真是可惜了。”穆穆握了握手裡芳香馥鬱的捧花，異常高傲地揚起下巴，憐憫地看著沈澈錯愕的面容。“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對你沒有感覺了，你怎麼老是記不住，還搞成這樣，這下丟人了吧？”說完，她不再看向沈澈，提起小禮服的裙擺，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瀟灑地走上舞臺，將捧花還給下巴都快掉下來的錢帥君。“不好意思，你再重新丟一次吧。”然後她就極其輕巧、極其自然地一扭身，從人少的那一頭跳下去，淡定地大步離開了。

    她的腳步在一進入後臺區域就被身後一隻大手給制住了，她根本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沈澈。

    沈澈抿著唇，看著不肯回頭看他一眼的穆穆，嗓音帶著幾絲壓抑。“我們談談。”

    “不要。”

    “你到底哪裡不滿意？我……”他的話在把她硬轉過身時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在她那張平靜淡定、驕傲清高的小臉上，有著兩道清清楚楚的淚痕。

    穆穆胡亂抹了把臉，把手裡拿著的手機猛地丟給他。“我沒什麼好說的。”隨後她奮力抽回自己的手，快步跑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沈澈，臉色漸漸沈了下來。

    就算老闆說公司陷入危機的時候，氛圍都沒有這麼壓抑過。

    平日裡嬉笑說鬧、氣氛輕鬆的辦公區域，這兩天一直籠罩在“老闆不開心”的烏雲底下，至於造成這個狀況的原因，已經被八卦黨們傳翻了天。

    沸沸揚揚的八卦言論中，有人猜測穆穆這幾天沒來上班是為了結婚做準備，也有人因為之前穆穆和老闆的冷戰事件懷疑是兩人感情生變，穆穆被掃地出門了，甚至還有更加勁爆的，說穆穆恐怕已經懷孕了，□家養胎去了。

    然而在這麼如火如荼的八卦氣氛下，卻有兩個人沒有為此而精神振奮。

    一個是平日最關注八卦而最近卻頗為消沈的彭麗麗，還有一個則是……此刻正一臉陰沈坐在辦公桌後方的八卦主角之一，沈澈。

    自從那天穆穆從喜宴上逃離之後，他一直處於極度情緒低谷中。

    他一開始被她的淚水震懾住，等他真正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的人了，偏偏她的手機還在他這裡，想要定位找人也做不到。

    沈澈手裡攥著她的手機，瞪著螢幕上那個笑容燦爛的人，煩悶不已地捶了一下桌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直以為穆穆自他回來以後的所有防備和排斥，不過是身為女生抹不開面子的逞強，畢竟當年先喜歡上他、先告白的，確實是她。

    沈澈以為她只是在懊惱兩人感情上的不對等，所以放任她任性、任由她胡鬧，也算是彌補她心裡的不平。

    可是這段時間裡，但凡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向來冷冷淡淡的他，只願意對她花心思，而且這麼多年來，能夠讓他願意留在身邊，甚至想要留在身邊一輩子的人，也只有她。

    可是為什麼終於等到時機成熟，他向她表明心意之後，得到的結果不是抱得美人歸，而是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沈澈低咒一聲，一把抓過桌子上的電話打了秦莫言的手機，電話一接通，一道慵懶的嗓音便傳了過來——

    “有什麼事嗎？”

    “現在給我滾過來！”沈澈惡狠狠地命令道。

    本來還百無聊賴玩著手機遊戲的秦莫言，一聽這口氣，頓時來了精神。“喲，發生什麼大事了，居然讓處變不驚的沈大老闆這麼暴躁啊？”

    “少廢話，想少挨幾拳就別耍嘴皮子。”

    “我又做錯什麼了，幹麼對我這麼凶？”秦莫言無辜又委屈。“你說，是你公司裡頭那內奸的情況我沒有監視好？還是上市股東這邊我聯繫得有丁點疏漏？還是說……”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而後了然的突然兩眼放光。“還是說我家木頭嫂子的搞定計劃出了問題？”

    沈澈沈默良久，才惡狠狠地道：“還不是聽了你這個狗頭軍師的話！”

    賓果！

    秦莫言的笑意越來越濃，這幸災樂禍的模樣要是被沈澈看見了，百分之一百萬要揍得他滿地找牙，不過隔著電話他就沒什麼好怕的。“別著急啊，你先跟我說說是什麼情況。”

    “她跑了。”沈澈的聲音充滿挫敗與憤怒。“所以你快點過來……告訴我這該死的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秦莫言一聽，這才意識到問題不僅僅是沒搞定這麼簡單，連忙坐直身子。“你別急，這樣，你來我的會所，這裡清靜隱密，我們好好分析分析。”

    秦莫言身為秦家二少爺，仗著上面有個靠譜的大哥扛家業，他充分享受身為富二代的自由生活，在黃金地段蓋了一間十分高檔的私人會所，隨心經營，隨興生活，朋友不少，豔遇也多。

    而這豐富的情感經歷，也成了留學時期各方面都被沈澈壓了一頭的他，唯一能在沈澈面前耀武揚威的東西了，不過他傾心教授的泡妞法寶居然把木頭嫂子給“泡走了”，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你確定你是按照我教你的方式做的嗎？”秦莫言在光亮的包廂地板上踱來踱去。“那可是我專門對付彆扭女人的招數，不可能沒有用，我試過好幾個都成功了啊！”

    “但它該死的就是沒用！”沈澈陰鬱著臉。“而且她還哭了……我說了是在追她而不是鬧她，她居然哭了！”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如果不是非一般的彆扭，那就是……老大，我問個問題。”秦莫言欲言又止，“木頭嫂子……她是不是……不喜歡你啊——哎喲，你打我幹麼！”

    “廢話，她當然喜歡我。”沈澈不悅地瞪他。“這個假設沒有可能性，想別的。”

    “就是想不出其他的了嘛。”秦莫言揉了揉被雜誌砸中的額頭。“你說，女人被自己喜歡的男人又寵又追又哄又公開告白……不對，等等，你有沒有明確地告訴她你喜歡她？”

    沈澈突然蹙起眉頭。“我說了是認真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也就是你沒有跟她說‘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對嗎？”

    “有區別嗎？”

    “我靠！當然有區別啊！”秦莫言跟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倏地躺倒在鬆軟沙發上。“這種情商為零的錯誤你也能犯，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的意思是，穆穆介意這個？”

    “一般女人都是這樣的，更別說木頭嫂子了，這已經不是介不介意的問題，而是她相不相信的問題。”秦莫言大翻白眼。“你跟我家木頭嫂子糾纏了這麼久，可是你打死不說喜歡她，她豈不是會以為你是在耍著她玩嗎？”

    沈澈不贊同地反駁，“我表現得很認真。”

    “你認真？如果是在我們面前那不苟言笑的模樣我相信，在客戶面前那果決的模樣我也相信。”秦莫言毫不客氣地道：“可是就我的觀察，在木頭嫂子面前你根本就是一流氓，二厚皮臉，三渾身上下寫滿欠揍的討厭鬼，哈哈哈……哈哈……好，我不笑了不笑了，你快把雜誌放下。

    “嘖，你要搞浪漫不早說，放著軍師不用，活該失敗。”秦莫言消停不一會兒又開始嘴賤，“那天我還打了電話給你，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直接掛我電話，真是……”

    “等一下！”沈澈猛地打斷他，“你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了？”

    “呃，就那天上午，結果你一聲不吭就給我掛了，很傷人的好嗎！”

    沈澈銳利的眼神狠狠射向他。“那天早上我跟穆穆拿錯手機，而在我的手機回到我手裡之後，我壓根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你、你的意思是……那時候接電話的是木頭嫂子？！”秦莫言猛地坐起身，錯愕的眨眨眼睛，突然間臉色刷白。“完蛋了……”

    沈澈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揉了揉太陽穴，冷冷的問道：“你當時說了什麼？”

    “我想想……”秦莫言想著想著，臉色由白轉青。“大概可能也許說了……公司騙局……算計穆穆……彙報情況……之類的。”

    沈澈閉了閉眼，再看向他時真恨不得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秦、莫、言！”

    “我我我不知道是她啊……啊！大哥我求你了，千萬別扔椅子，那是鐵的啊——”

    “好餓……快點拿些東西給我吃。”剛下飛機直奔酒店的穆穆，攤軟在晏姚房間的大床上，有氣無力地低喊。

    晏姚眉梢一挑。“不是有飛機餐嗎？”

    “可是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那一點飛機餐哪夠啊！”一看見晏姚從小冰箱拿出一盒巧克力派，穆穆瞬間眼睛一亮爬起身，沖上前搶過來就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你說你，你怎麼好意思讓我出差還要擔心你。”晏姚倒了杯水給她。“要不是我替你訂了機票逼著你過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窩在家裡等著餓死？”

    她就是聽了穆穆說了那天參加婚禮的情況，這才逼著穆穆過來找她，順便散散心，只是她真的不懂，穆穆和沈澈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當然不是。”吃了大半的巧克力派，穆穆總算有了力氣可以反駁，“我會點外送。”

    “真是的，你是怕沈澈埋伏在你家門口嗎？”晏姚十分無言。“逆襲了渣男之後，反倒嚇得關自己禁閉，這種蠢事也只有你這個笨蛋做得出來。”

    “咳咳，這次情況非同小可嘛。”穆穆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還好我夠機智，馬上擠出兩滴眼淚，不然黑臉沈澈說不定會當場把我生吞活剝。”

    晏姚涼涼的做出結論，“果然很沒用。”

    穆穆拍胸脯保證道：“上次我怎麼說你都不信，這次可是有婚禮影片的，你到時候看了就知道了。”

    晏姚翻了個白眼。“你確定人家會留著這個與浪漫婚禮完全衝突的畫面嗎？”

    “也是。”

    “而且我相不相信跟你沒用又沒有直接關聯。”晏姚又道：“我關心的是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穆穆沈默片刻後，幽幽旳道：“其實你之前說對了，我還是沒有從沈澈這片泥潭裡跳出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跳出來。”

    她對沈澈的感覺經過日積月累，形成了她心中的潘朵拉寶盒，久久不肯面對，甚至在親如姊妹的晏姚面前，她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坦白。

    “所以我能感受到他對我不一樣的態度，而我的心也有點動搖，才會一直與他牽扯不清，可是我又過不去以前的那道坎，我不願意揣度他曖昧舉止的背後意思，誰知道會不會又是我自作多情？

    “還有，他跟宋芮琪這樣那樣的我很介意，這次公司面臨危機居然又是騙我的……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氣，所以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丟臉，我發現報復的感覺超級無敵舒爽！

    “可是之後我真有點……後悔，因為我還不知道他當眾表白心意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他……”

    晏姚聽完，輕輕勾起一抹笑。“這就要看他了。”

    穆穆疑惑地眨眨眼。“什麼意思？”

    “是真是假、如何面對還有後續的處理，都取決於沈澈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需要你來操心。”晏姚優雅地站起身。“現在你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想，跟我好好地去大吃一頓。”

    晏姚出差的城市不愧是個旅遊勝地，而她下榻的地方更是數一數二的高檔飯店，被晏姚帶到頂樓餐廳的穆穆，看著眼前讓人食指大動的美味，默默在心中按三十二萬個贊。

    穆穆環視著高雅精緻的裝潢，再欣賞一下窗外的景色，嘖嘖讚歎道：“姚姚，你們公司這次合作的客戶還真是慷慨，連你這個助理都有這麼好的待遇。”

    晏姚切下鱈魚片的動作優雅非凡，說出口的話卻毒舌異常，“嗯，有錢燒的。”

    穆穆對於她透著鄙夷的語氣有些不解，“難不成你現在開始仇富了？哎呀，好歹有人燒錢讓我們享受啊。”

    “那倒是，不用白不用。”晏姚點頭贊同，而後好笑地看著眉眼彎彎的穆穆。“心情這麼快就好啦？”

    穆穆將汁香肉嫩的牛排送入口中，滿足的搖頭晃腦道：“能得美食千萬千，大飽肚子穆穆就歡顏！”

    “真是的，怎麼什麼都可以說。”晏姚笑著逗她道：“我看你甭要畫畫了，當個寫手更適合。”

    “呸呸呸呸！烏鴉嘴！”穆穆瞪她。“不許說我不適合，人家剛投出去一份手稿忐忑等通知呢。”

    “好好好，我錯了，一會兒帶你去吃有名的甜點賠罪，好嗎？”

    “恩準。”穆穆揚起下巴哼了一聲，而後看著晏姚悠閒的模樣，倒是有些疑惑。“你這次出差出這麼久，可是我看你也沒有很忙，這是什麼情況啊？”

    晏姚眼神一閃。“就……公司安排。”

    “可是你家主管不是一向很壓榨你嗎，怎麼會派這麼輕鬆的工作給你？”

    “誰知道呢。”

    穆穆聽到這裡，登時停住了左右開弓的手，犀利的眼光上下掃視著晏姚，微微眯了眯眼睛。“你的態度為什麼這麼奇怪？”

    “哪有。”

    “絕對有！”穆穆頗為認真地撂話，“之前可說好了，有什麼事兒不準再瞞著我，不然就不理你。”

    “好啦……這次出差，其實是對方負責人指名要我。”晏姚沈默片刻，歎了口氣。“那人就是我的……前任男朋友。”

    “等等，你不說他是個上不了檯面的技術宅嗎？”穆穆瞪圓了眼睛。“怎麼又突然變成公司負責人了？”

    “這個說來話長。”晏姚撥了撥頭髮，姿態隨意。“不管怎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也沒什麼可說的。”

    然而就在穆穆還想針對晏姚這一段開始結束都讓人跌破眼鏡的戀情發問時，原本一臉淡定的晏女王突然臉色一沈，緊接著穆穆就聽到了她緊繃的嗓音——

    “你跟蹤我？！”

    穆穆一頭霧水，跟隨著晏姚的視線，轉頭一看，一個高大清俊的男人就站在身後，定定的望著晏姚。

    “為什麼不接電話？”

    看清那人長相的瞬間，穆穆呆住了，因為他活脫脫就是西裝筆挺、聲線沈靜、氣場霸道的——秦莫言！

    穆穆張口結舌。“你、你你你你……”

    他淡定地對穆穆點頭示意。“你好，你就是穆穆吧，初次見面，我是晏姚的男朋友。”

    一個不認得自己的秦莫言，一個身為晏姚男朋友的秦莫言，一個氣場調轉一百八十度的秦莫言……穆穆突然覺得她好像穿越了。

    穆穆深呼吸一口氣，試圖平穩聲線，“你……你認識秦莫言嗎？”

    “莫言是我弟弟，我是他的雙胞胎哥哥，秦莫書。”

    穆穆跟晏姚同時瞪大了眼睛。

    “晏姚，我想單獨跟你談談。”秦莫書兩步上前，輕而易舉地就把還處於震驚狀態的晏姚帶離了座位。

    穆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擔心好友的她也跟著站了起來。

    向來傲視他人的晏姚，在秦莫書的懷裡竟然顯出了劣勢。“我跟你沒話好說！”

    “你希望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扛著走嗎？”

    秦莫書一句話就讓愛面子的晏姚馬上閉上嘴，她眼風一掃，瞅見附近幾桌客人投過來的打量目光，她抿了抿唇，壓低嗓音道：“那你等一下，我先把我朋友安置好。”

    “不必。”秦莫書淡淡開口，“安置她的人已經來了。”

    穆穆在秦莫書淡定而意味深長的眼光中，頓感脊背一陣發涼，然而還沒等她扭頭認證，一隻大手就從後頭扣住了她的腰，那熟悉的氣息和熟悉的味道在在衝擊著她。

    果然，秦莫書都出現了，沈澈還會遠嗎？

    “你的女人自己搞定。”沈澈不由分說地將穆穆圈進懷裡，對著秦莫書和晏姚微微點頭示意，就將還沒來得及抗爭的穆穆挾持走了。

    從餐廳到樓下房間的路上，穆穆被沈澈禁錮著，完全無法反抗，而且他時不時掃向她的銳利眸光，每每都讓她不爭氣地頭皮發麻。

    好濃的殺氣！

    進入沈澈訂的房間，穆穆在他抬腳踢上門板的聲響中打了個哆嗦，用細小又委屈的聲音抱怨道：“你抓得我好痛……”

    他下意識鬆手，她馬上看準時機，快速逃離他的箝制範圍，竄進離她最近的臥室，將木質雕花房門猛地關上落鎖，將一臉準備秋後算帳的他隔絕在外。

    “出來。”沈澈低沈的嗓音透過下方門縫穿進房裡。

    已經逃竄到離房門最遠角落的穆穆扯著嗓子強撐起氣勢喊了回去，“你才應該立刻給我出去！”

    “不肯出來是嗎？”他的聲音更加陰沈。“那你就離遠一點。”

    她還來不及厘清他話中之意，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她驚恐地縮了下脖子，看著那扇精緻漂亮的房門被他踹了開來。

    無視她仿佛見鬼般的表情，沈澈大步走進來，順手將那可憐的門板砰的一聲狠狠甩上，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她逼近。

    穆穆看著滿身戾氣的沈澈越來越靠近，手忙腳亂地抓來一旁的大抱枕，當做盾牌一樣擋在身前，慌亂的道：“你你你……想幹麼？殺人可是犯法的！”

    他的步伐一頓，看著她因為過於驚恐而顯得青白的小臉，冷峻的表情稍稍軟化幾分，但仍緊蹙著眉頭。“你在胡說什麼。”

    她可沒有胡說，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

    他這副認真嚴肅的模樣，跟平日的嬉笑懶散簡直是判若兩人，看著就讓人不寒而慄，而她身為讓他在眾人面前丟臉又畏罪潛逃的罪魁禍首，還讓他特地追到這裡來……她真的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我、我告訴你，我不怕你，我做的事我問心無愧！”穆穆揮舞著枕頭盾牌，雙腳卻一步步的往後退。“憑什麼總是我被你算計，我也要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沈澈再次邁步，將她逼至牆角，阻隔兩人之間的抱枕，隨著他漸漸加強的壓力越縮越扁。

    “我沒有算計你。”

    一聽，她火了。“你那不叫算計什麼才叫算計！騙我公司有危機，博取我的同情來奴役壓榨我不叫算計？用你那高超的技術在公司論壇PO了一篇告白文設計我不叫算計？要不要再往更早更早的說，大學時候你親手肉搜我，又一副沒事人似的以逗弄我為樂，不叫算計？！”

    他定定的注視著怒火洶湧卻更顯晶亮的眼眸，突然伸手扯開那只抱枕，將她一攬摟進懷

    裡。“你只看到了算計的表面，卻沒看到我算計的本質。”

    “你還狡辯！”

    穆穆無法接受這樣的歪理，積蓄全部力氣要對著他破口大駡之際，沈澈卻突然低頭銜住了她的唇。

    劍拔弩張的氣氛因為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而瞬間凝滯。

    她登時傻了。“你……”

    截斷她話語的又是一個輕柔的淺吻。

    “你到底……”

    他吻。

    “喂……”

    他再吻。

    “給我停……”

    他吻吻吻。

    一個個的輕吻卻帶著震懾人心的熱力與稠度，讓臉紅到幾乎要滴血的穆穆又羞又惱又慌又怒，頭頂好似也在冒煙，但怕他又親她，她不敢再隨意開口，甚至下意識抿緊嘴唇屏住呼吸。

    看著她硬憋著氣的嬌憨模樣，沈澈總算勾起久違的輕笑，他摸了摸她熱燙卻細嫩的臉蛋。

    “明白了嗎？”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要炸裂一般地狂跳，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還不明白？”他輕歎了口氣。“傻瓜，我做了這麼多是在追你啊。”

    穆穆驚悚地瞪圓眼睛，耳邊不斷回蕩著他的聲音，懷疑一定是自己有選擇性幻聽，不然怎麼會把應該大概可能也許的一個整字，給聽成了追呢？

    沒錯，他剛剛說的一定是整，他在整她，一定是！

    “我喜歡你。”看她沒有反應，他又說了一次。“我說，我喜歡你。現在明白了嗎？”

    穆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她心慌地轉開視線。“你、你又在耍我了是吧，我才不會上當呢！”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曲解我的意思？”沈澈輕咬下她的唇。“我以前怎麼不覺得你這麼彆扭，嗯？”

    “我才不是彆扭！”

    “那是什麼？”

    穆穆楞楞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不願意承認心跳速度又在飆升，可是她真的無法相信他。

    曾經為了他一句“你很有趣”而傻乎乎地陷進去，從此以後她就跟個不倒翁一樣，無論他怎麼戲耍她、傷害她，她都不會倒下去，她不斷經歷相信、被騙、期待、失望……她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是我早就識破你的伎倆，這種騙人的爛招數我才不會上當！”

    沈澈不悅地眯起眼睛。“我是認真的。”

    “才怪！”

    穆穆用力推抵著他的胸膛，接著又使勁的用手背抹著還帶著濕潤的嘴唇，故意惡狠狠地瞪圓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次我讓你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所以你現在才會演戲打算報復我，居然用這麼流氓又沒品的招數，小心我告你職場性騷擾！”

    在她一再推拒和抵抗之下，沈澈終於忍無可忍，猛地低下頭，這一次，他用極度熾烈而無從逃避的熱吻，徹底封緘她的小嘴。

    他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雙臂，頎長的身子毫無縫隙的貼合著她的曲線，他吮吸啃咬，好似透過這個吻讓她知道他有多生氣，他強悍地撬開她的唇瓣，長驅直入，把她吻得連一絲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等他終於放開她的時候，穆穆只能迷濛著眼睛拚命喘氣。

    沈澈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撥開落到她臉頰的幾縷髮絲，啞著嗓子道：“現在老老實實的聽我說，你要是再惹我，我就真的對你性騷擾。”

    她的心因為這個深入而霸道的吻，不受控制的瘋狂蹦跳，可是她真的很生氣，到底是誰惹誰啊，亂親人的臭流氓，他憑什麼這樣對她！

    他傾身，薄唇危險的貼著她的臉頰，灼熱的呼吸急促地撲在她臉上，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知道你為了那件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我從沒有提過。”他直起身，認真的看進她的眼底，“可是現在你的態度，讓我不得不好好好問問，你該不會忘記你跟我告白那晚發生的事情了吧？”

    怎麼可能忘記！

    穆穆的身子瞬間僵硬，而後冷漠地撇過頭，違心地說道：“哼，早就忘記了。”

    “真的忘了？”

    她依舊嘴硬，“一乾二淨，連渣都不剩！”

    沈澈眼睛一眯，伸手扳過她小巧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那之後我背你回家跟你說的話，還有你答應的事，你也忘了嗎？”

    穆穆微微蹙眉，他在說什麼，有這回事嗎？

    看著她迷惑的表情，戾氣慢慢在他臉上聚攏。“你不要告訴我你這個呆子真的忘記了！”

    “哼，該記得都記得，無關緊要的誰管他！”她不服氣地回嘴，“你拒絕我的事情我可不敢忘記，因為我還得吾日三省吾身，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再傻乎乎地被你耍著玩。”

    “我拒絕你？”沈澈的俊臉開始微微扭曲。“我什麼時候拒絕你了？”

    “喂，我看忘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穆穆生氣地捶了他一下。“那時候我摸著你的臉，跟你說我喜歡你，還說了兩遍，而你，面對我那麼長時間的努力、面對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給了我三個字——大白癡！沒錯，我的確是個大白癡，可是我就算再蠢，也明白你是在拒絕我！”

    他緊鎖著眉頭瞪著她，狠狠倒抽了口氣，從牙縫擠出話來，“你確定你摸的是我的臉，而不是馬桶蓋嗎！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大白癡！”

    她瞬間懵了，怎麼她的記憶與他的有點出入？

    “沒錯，你是告白了，而我也回了你大白癡三個字，但是，如果換做是你，看著一個爛醉如泥的女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坐在洗手間的地板上，雙手死死抓著馬桶蓋，還口口聲聲喊著你的名字，甚至對著馬桶說我喜歡你，目睹這一切的被告白者，應該要怎麼反應比較正常？”

    穆穆不敢說話了。

    “我自認還挺沈得住氣的。”回想起那時候的情形，沈澈一臉痛苦。“可是面對那麼荒謬的一幕……你來教教我，要怎麼樣才能忍住不讓大白癡三個字脫口而出。”

    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宋芮琪那裡有當時她趁我不注意偷偷錄下來的影片，我不介意讓你瞻仰一下自己的英姿。”他無奈地閉了閉眼，覺得好挫敗。“為了怕你難過我一直不提，沒想到你壓根不記得了，早知道就不該為了不讓影片曝光，被宋芮琪抓著把柄擺佈。”

    穆穆目瞪口呆。她真的把馬桶當成了他？難道說她記憶裡那種冰涼的感覺是……

    果然沒有最丟臉，只有更丟臉！

    沈澈逼視著縮著脖頸的她。“這位當事人，請問聽完之後有沒有什麼感言呢？”

    穆穆恨不得穿牆遁走，她羞恥地用雙手緊緊梧著臉，可以當做她此時此刻不存在嗎？

    “沒臉見人了？”他沒好氣的睨著她。“那好，給你五秒鐘羞恥。”

    她弱弱地吐出兩個字，“不夠……”

    “不夠也得夠！”沈澈毫不客氣地把她拉離那個快被她鑽出洞來的牆角，轉身將她按坐在寬大鬆軟的床上。“你都耽誤我們多長的時間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浪費一分一秒。”

    “是你自己不早說的。”穆穆氣虛的為自己辯護，“而、而且就算我鬧了笑話，可是你除了罵我，也沒有表態……”

    “誰說我沒表態？”他被她氣得都笑了。

    雖然當時被她荒謬的告白整得無語問蒼天，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把醉得不知天南地北的人小心的抱進懷裡，只因為她當時被冰涼的地面凍得瑟縮起身子。

    由於不想她清醒之後為自己做的蠢事懊惱抓狂，他還特地告誡一眾好友誰也不許用這件事開她玩笑，更在之後威逼利誘讓眾人老老實實刪掉所有相關的影音存檔，只為了照顧她可憐的自尊心，好吧，唯一例外就是宋芮琪。

    更別說這之後他還任勞任怨的送她回家，半路被她鬧得不得不在大馬路上背著她穿過一條一條的街道，明明也喝了酒的自己也有些體力不支，卻只因為那張被酒精催熱的小臉不斷磨蹭著他的脖子，就讓他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我的態度已經明顯到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沈澈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可偏偏最該知道的某人，竟然毫不知情，還一直因為這個烏龍跟我鬧彆扭。”

    “我哪有鬧彆扭……”穆穆不滿的嘟囔。

    “你明明滿臉都寫著喜歡我卻非要嘴硬，不是鬧彆扭是什麼？”他不鹹不淡地看她一眼。

    “之前我以為你是因為是你先告白的，所以感到害羞，壓根沒想到真正原因是這樣。”

    “你才害羞！”她臉一紅，嬌嗔道：“我才沒有滿臉……寫著……”

    “好好好，你沒有。”沈澈刮了刮她紅嫩的臉頰，額頭抵上了她，姿態極為親昵。“是我喜歡你，行了吧？”

    喜歡了他那麼久，追隨了他那麼久，又抗拒了他那麼久，這種一直屬於自己的情感突然間變成兩個人的共識，讓穆穆不太適應，她有些困窘地扭了扭身子。“這可不能怪我……你根本沒表現出任何跡象，我、我哪知道你……那個我……而且你出國之後也都沒有和我聯繫，連個朋友都不如！”

    “因為我怕太想你，不能保證會不會一時把持不住，衝動的飛回來把你吃幹抹淨。”說完，他意味不明地凝視著她。

    敏感察覺到話題走向有些危險，她慌亂地試圖轉移話題，“你剛剛是不是說宋芮琪要脅你，要脅你什麼啊，一段影片而已，我早晚會知道的。”

    “她說要在我們的婚禮上，用大螢幕放那段你抱著馬桶告白的影片。”

    穆穆猛地倒抽一口氣。好恐怖的女人！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受她威脅？”

    她微斂下眼瞼，想起自己吃的那些個悶醋，不自覺撇了撇嘴。“我以為你還喜歡她……”

    沈澈聳聳肩。“如果我真的對她有心，也不會被她以不喜歡她而甩掉了。”

    穆穆驚訝地睜圓眼睛看著他。“她甩了你？”

    “嗯哼。”

    “喂，說來聽聽嘛，我很好奇耶。”她因為他不自在的模樣而興趣盎然，拜託，這個樣子的他可是千年難見啊！“她怎麼甩你的？”

    沈澈微微轉開臉，輕咳一聲，“好奇心這麼重幹麼，跟你又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穆穆繼續逼近他，她全副心思都放在挖八卦上頭，完全沒有察覺她拉著他衣服時，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深意。“喂、喂，說來聽聽嘛，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不用擔心丟臉。”

    “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他任由她抓皺他的西裝外套，兩隻鐵臂不著痕跡地圈住她腰，將毫無防備的人納入懷中。“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是用什麼身份來問我的。”

    她臉一紅，驚覺兩人姿勢曖昧至極，她強撐著架勢，理直氣壯地說道：“當、當然是正在考核你是否夠格當我男朋友的……被告白者的身份！”

    “嘖，真複雜。”不顧她的驚呼，擄人成功的沈澈將她直接撲倒在床上，他周身散發的危險氣息勝過以往的任何時候，他邪氣的用舌尖輕輕舔過她微顫的嘴唇。“既然話都說開了，你乾脆就以老婆的身份來考察一下你老公的能力吧……”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唔……不許亂來！”穆穆奮力把頭扭開，一手推著他湊過來的嘴，卻被他捉住了手啃咬，直咬得她心都要酥了。

    就在她幾乎要投降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響。

    一開始沈澈不打算理會，繼續吃著身下“美味可口的佳餚”，可是打電話來的人卻鍥而不捨，最後他在她的抵抗和鈴聲的騷擾之下，惱怒地低咒一聲，從口袋裡撈出了手機。

    “我說大哥你怎麼這麼久才接？”秦莫言抱怨的聲音從手機那一端傳出。

    穆穆趁機從床上爬起來，挪動屁股逃離他身邊。

    沈澈瞥了她一眼，將所有不滿的情緒全都發洩在無辜的秦二少身上。“有意見我現在就掛斷。”

    “這麼不友善，難不成是欲求不滿？”秦莫言不知死活，還在嘻嘻哈哈。“噴，我說你怎麼還沒搞定嫂子啊，我真是為你的低效率痛心疾首。”

    “搞定了，但被某個程咬金的電話打斷了。”沈澈的話惹得逃到角落的穆穆登時臉紅瞪他，他卻因為她的反應勾了勾唇角，明顯想要快點打發掉秦莫言。“所以如果沒什麼重要的事，就給我閃邊去。”

    “欸欸，別掛啊！”秦莫言急道：“雖說嫂子很重要，但是我要說的事也很重要，需要你出面處理。”

    他難得正經，讓沈澈微微挑起眉，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唔，算好消息也不算好消息。”秦莫言頓了頓，又道：“你公司的那個內奸自動暴露了。”

    “這麼快？”沈澈有些訝異。“按照我們之前的推算，不應該現在就暴露。”

    “是不應該啊，按照他的技術水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攻克那道防線，所以需要你回來處理一下情況，順便分析一下提前暴露的原因……我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知道了，你幫我訂兩張今天晚上的機票，我跟穆穆的資料在我的帳號裡都有紀錄。”

    沈澈俐落交代完就結束了通話，對穆穆揚了揚下巴。“去把你的行李收一收，我們今天晚上回去。”

    因為秦莫言的大嗓門而一字不漏聽到兩人對話的穆穆，這會兒也沒心思抗議他隨總安排她的行程，疑惑又關切的詢問，“他說內奸……我們公司有內奸？”

    在她嚴肅的注視下，沈澈點了點頭。

    “天哪，怎麼會？”她一臉不可置信。“你怎麼從來沒有說過……等等，你之前騙我說公司出現危機，難不成跟這個有關？”

    他看著因為焦急而自動爬回自己身邊的穆穆，伸手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我也不是完全撒謊，公司確實有危機，只不過不是破產，而是有人想要對付我，但是這件事牽扯太多，我不想你這顆小腦袋跟著擔心，就直接簡化了。”

    “那是不是內奸抓到危機就解除了？”

    “我也不確定，所以要儘快回去確認狀況。”沈澈沈吟片刻，見她緊蹙著眉頭不由得笑了。“就是怕你瞎操心，我才順著你聽到的流言將計就計，哪知道竟成了你指控我欺騙的罪狀之一。”

    “怎麼是瞎操心……這很嚴重的好嗎！”穆穆拍開他的手。“內奸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要對付你？”

    “你必須做好心理準備。”他神情有些嚴肅的看了她一眼。“這個人……跟你很熟。”

    秦莫言載著沈澈和穆穆從機場到水木科技路上，沈澈和秦莫言都在嚴肅認真地討論著，雖然穆穆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是那個既熟悉又清晰的名字，她卻聽得再清楚不過。

    她完全沒想到內奸這個名詞會跟一直以來兢兢業業又認真的陳沖畫上等號。

    穆穆正蹙眉消化這個驚人的事實，估計是她的低氣壓從後座直向前方蔓延，導致正在討論的兩個男人都察覺到了。

    秦莫言透過後視鏡笑咪咪地看著她。“木頭嫂子，你的表情好嚴肅哦。”

    穆穆保持著嚴肅表情看了他一眼。“難道這件事情不該嚴肅以對嗎？”

    “呃，話是這麼說沒錯啦，但是嚴肅的事情也可以輕鬆地面對嘛。”

    沈澈也轉頭看了看她糾結的小臉，了然地揚起嘴角。“還是沒辦法接受事實？”

    穆穆歎了口氣。“這很難接受好嗎……這麼熟悉的人，居然是個壞人。”

    “噗！”秦莫言因為她的措辭忍不住噴笑。“喂喂，嫂子你太有趣了……哈哈，你是小學生嗎？壞人……哈哈……嘶！大哥，你幹麼突然打人啊，我在開車耶！”

    “那就專心開車少說話。”沈澈不悅的表情分明是在警告秦莫言，朋友妻，不能笑。

    摸了摸鼻子，雖然心裡暗自抱怨某人見色忘反、過河拆橋，但秦莫言還是識時務地閉上了嘴。

    “我又沒說錯，當內奸的能是好人嗎？”穆穆有些義憤填膺。“虧我還聽信他的話，以為他真的遇到了什麼技術難關，還請晏爵幫……”

    沈澈皺起眉頭打斷道：“晏爵就是之前老是湊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你讓他幫了陳沖什麼忙？”

    穆穆被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弄得有些心慌，趕緊解釋道，“呃……陳沖之前跟我說公司有個技術難關過不去，而你因為面子問題不想找外援，就讓我找人幫忙，我就找上了晏爵，之前那篇文章能夠找回來也是請他幫的忙。”

    一陣靜默之後，沈澈又問：“那個晏爵是什麼來頭？”

    穆穆遲疑了一下回道：“就……晏姚的堂哥，好像是什麼TBS的技術工程師。”

    “賓果！”秦莫言吹了聲口哨。“陳沖提前暴露的原因找到了。”

    “啊？”穆穆還沒跟上節奏。“什麼原因，跟晏爵沒關係啊，是我拜託他的。”

    “陳沖跟你說的難關，其實是你家沈澈故意設置的一個安全屏障，我敢保證，就算少有的頂級人才也得費些功夫才能解開，更別說他區區一個陳沖。”秦莫言嘖嘖稱奇。“我記得曾經和TBS的首席技術總監碰過面，那時他用英文介紹確實說他姓Yan……沒想到世界這麼小，木頭嫂子，可真不能小看你啊！”

    穆穆神色焦急。“那、那會不會牽扯到晏爵啊？是我拜託他的，這不是慫恿人犯罪嗎？”

    沈澈涼涼地掃她一眼。“誰教你自作主張。”

    深感被冤枉的穆穆不服的脫口低吼，“我還不是擔心你！”

    “咳咳，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多餘。”就在此時，秦莫言將車子穩穩的停在公司大樓大門前，頗為可憐地說出這句話後，就搖頭晃腦地下了車。“電燈泡先上去了，兩位請自便。”

    砰的一聲關門聲落下，車裡就剩下臉色微紅的穆穆和一臉深意的沈澈。

    過了半晌，他低啞地打破了沈默，“你擔心我？”也讓之前討論陳沖時的壓抑氛圍，被他帶著笑意的聲音沖散了。

    她彆扭地撇過頭。“哼，我是擔心公司。”

    “又來了，嘴硬的傢夥。”沈澈凝視著她越來越紅的臉，表情壞壞地拉了一下座椅的前後滑動杆，瞬間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傾身貼近她，危險而曖昧地暗示道：“不過現在知道了讓你嘴軟的方法……我十分樂意隨時使用。”

    幾個小時前才被他的方法“用”到軟綿綿無力抵抗的穆穆，害羞得直往車門邊縮。“你你你到底有沒有輕重緩急的概念啊，現在這麼嚴重的事情擺在眼前，你還……還老想些有的沒的！”

    她躲得太遠，沈澈只能伸手勾起她一縷頭髮把玩。“我自然清楚，不過這一刻，你的事情比較重要。”

    她努力想要搶回被他摸來摸去的頭髮。“少來了，你還是先把公司的問題解決了再說，還有，晏爵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可別把他牽扯進來啊……啊疼！”

    他不悅地拉了拉她的頭髮，聽她喊痛又迅速放鬆了力道，但仍不忘警告道：“不牽扯到他可以，但是你以後不許跟他走得太近。”

    “為什麼？”

    “我會吃醋。”

    這麼直白的宣告倒是讓穆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聲“幼稚”，就紅著臉扯回頭發，急急忙忙開門下車。

    “跑那麼快幹麼？”沈澈鎖好車，幾個跨步追上去，強行扯了她的手攥在掌心。“一起走。”

    她掙紮半天無法成功把手抽回來，最後只能紅著臉，被他一臉坦然地拖著走進電梯，不過再怎麼嘴硬，當她看到電梯門反射出兩人並肩而立牽手的身影時，她還是忍不住心頭的甜蜜。

    經過資料網路的分析，陳沖會提前暴露，確實是因為得到了晏爵的技術幫助。

    “那晏爵會不會有事？”穆穆又是愧疚又是擔心地問道。

    “這種駭客流覽的行為沒有實質性的痕跡。”沈澈確認過後丟開了滑鼠。“況且是否追究完全是看我們這邊的意思。”

    “再說了，要真是有什麼刑事責任，也要他透過駭客舉動造成被窺探者實質性的損失。”

    秦莫言窩在一旁沙發上接話，“所以木頭嫂子你就放心吧，連對陳沖都無法追究責任，更別說你那位朋友了。”

    穆穆十分不解。“陳沖不是內奸嗎，之前說公司有些機要情報被竊取，難道不是他幹的嗎？”

    “那只是為了引出他來的幌子，在內奸動手前，偽造一個入侵發文，讓真正的內奸一頭霧水自亂陣腳，一旦忍不住好奇有所行動……嘖嘖，根本就是甕中捉鼈的妙招啊！”秦莫言再一次佩服沈澈的金頭腦，可是他看穆穆仍舊一臉茫然，轉向沈澈問道：“怎麼，木頭嫂子不知道內情？”

    “她……最近才知道。”

    秦莫言訝異揚眉。“你這保密功夫也做得太徹底了，為了讓計畫成功，連嫂子都瞞住，難怪陳沖那傢夥會上鉤，太高明了！”

    “嗯哼，事實證明，收穫頗豐。”沈澈看似是在回答秦莫言，可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則明明白白是沖著穆穆飄去。

    此刻總算把公司危機謊言的前因後果串起來的穆穆，一對上他那別有深意的眼神就忍不住憤怒羞惱。看什麼看，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他的收穫呢，堅決不會！

    秦莫言沒有發覺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很不解地又道：“不過這陳沖也挺奇怪的，明明潛入了核心系統，可是又沒有向外界洩露什麼情報，他按兵不動這麼久，到底是在等什麼？”

    “這點我也很好奇，所以暫時靜觀其變吧。”沈澈說完，關掉了電腦，起身把坐在一旁的穆穆也拉了起來，又踢了踢還賴在沙發上的秦莫言。“公事就討論到這裡，鑰匙拿來，我跟穆穆要回去了。”

    “鑰匙給你……你們回去……那我呢？”

    “自行解決。”

    秦二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喂！怎麼能利用完我就把我晾在一旁！”

    沈澈涼涼地開口，“不願意？”

    “絕對沒有！”察覺到他聲音裡的不悅，秦莫言頎長的身子猛地彈起，腳底生風，快速的往外沖。“我自願幫你們發動車子再滾！”

    沈澈和穆穆緩步跟著走了出去，坐上秦莫言發動好的車之後，便撇下他揚長而去。

    目睹秦莫言一秒變孬孬的過程，穆穆撇嘴歎息，而後又用頗不贊同的目光掃向沈澈。“你怎麼這樣壓迫剝削你的朋友，他真可憐。”

    “你以為這傢夥為什麼心甘情願地任我差遣？”沈澈好笑地看了眼一臉正義的她。“我找他做追妻軍師，替他的會所做了一套級別堪比軍防的安全系統做為回報……可是這傢夥因為一通電話搞砸了我精心策劃的告白現場，還害得我必須千里追妻，他當然要付出一點代價。”

    她為沈澈請到如此不給力的軍師深感同情，不過又有些不滿地抱怨道：“說起來他幫你忙還有回報，你之前奴役我那麼久，怎麼也沒看你對我有什麼回報？”

    “嘖，你的口氣聽起來似乎很不滿。”沈澈微微側過頭看著她，笑得很是誠懇。“你放心，你之前為我做的，從今天起，我一定親力親為……百倍奉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穆穆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車子很快便來到穆穆住的公寓樓下，沈澈美其名是要幫她提行李，一路雷打不動地粘在她身後，蹭到了她家門口。

    穆穆邊掏鑰匙邊催促道：“行李給我就行了，你快點回家吧。”

    “不急。”

    她不由得蹙眉。“時間不早了，快回去。”

    他有些委屈的瞅著她。“你這麼不解風情，該不會忘記今天發生什麼大事了吧？”

    穆穆看著他嚴肅認真的模樣，突然間雙頰一熱，有些不知所措。

    好吧，她承認她是有點遲鈍，但他突然向她告白，她一時之間真的轉換不過來，和他相處起來總有些不自在。

    沈澈伸手捏了捏她糾結的小臉。“快進去，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心。”

    這月黑風高什麼的，這夜深人靜什麼的，這氣氛曖昧什麼的，這場景誘人什麼的，這男人不良前科什麼的……穆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警覺地眯起眼睛，小手不動聲色地抓緊了門把。“你想談什麼？”

    “進去再說。”

    “你可以先說。”

    他不爽地抱怨，“之前我們不是男女朋友的時候你讓我進你家，怎麼現在身份確定了，連女朋友的家門都進不去了？”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犀利地問道：“你是不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已經腦洞大開到兒童不宜的穆穆，飛快地否定，“沒有。”

    沈澈輕笑道：“可是你提防我的樣子好像看見大灰狼的小白兔。”

    “我哪有！”穆穆嘴硬反駁，又小小聲地吐槽，“是、是你一臉壞人樣……”

    “我哪有？”他故意學她，語氣卻洩露了一絲絲曖昧調笑的氣息，人也慢悠悠地貼近背部緊貼在門板上的她。“明明是你一臉誘人樣……”

    她瞬間漲紅了臉，心跳直逼一百三十。

    “好啦，逗你的。”沈澈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只是有點渴了，你幫我泡杯茶，我坐一會兒就走了。”

    她還是不肯挪動分毫。

    他一臉沮喪。“難道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嗯！”穆穆十分認真地點頭。

    沈澈的表情一沈，最後掏出手機，點出行事曆，再把手機湊到她眼前。“我今天晚上和美國客戶還有個視訊會議，真的只是坐坐就走。”

    “既然有事情要忙，為什麼不早點回去，非要進來坐坐？”

    “小笨蛋，因為我捨不得你啊。”他心酸的歎了口氣，“你對我都沒有這種感覺嗎？”

    被他這副遭人拋棄似的語氣擊中，穆穆不免有些愧疚，所以最終她還是讓他進家門了，可是仍然一臉警戒地不忘時刻提防他，就連背過身收拾東西，也會時不時轉頭瞅他一眼。

    沈澈不想再和她玩這種一二二木頭人的遊戲，幾個大步走向她。

    她立刻戒備的瞪著他。“你想幹什麼？！”

    他挑了挑眉。“看你這麼辛苦一直偷看我，我乾脆過來讓你一次看個夠。”

    什麼偷看，她明明是在監視提防！穆穆難掩氣惱，卻找不到話嗆回去。

    她的大眼睛閃著光彩，臉頰粉紅的模樣，讓本來只是想要耍耍她的沈澈眸色一深，他張開雙臂。“過來。”

    “不要！”

    他濃眉一挑，伸手一拉，輕輕鬆松就把不肯配合的傢夥鎖在懷裡。“你就不能乖乖聽話一次嗎？每次要抱你都拒絕。”

    灼熱的氣息帶著一股子壓抑的情緒吹拂在穆穆敏感的耳朵上，攪得她耳根子都要燒起來了，她梗著脖子努力側頭瞪他。“我這叫做有原則，不隨便！”

    “這話在現在這個情況下可不管用。”沈澈賴皮的圈抱住她。“你是我的女人，我想怎麼抱就怎麼抱，這才是原則。”

    她的臉更紅了。“誰、誰是你女人！”

    “對喔，還不是。”沈澈好似一頭看到獵物般蠢蠢欲動的餓狼。“沒關係……很快就是了。”

    “快、快你個頭啦！”穆穆被他充滿暗示與不純潔的隱喻羞得只想抱頭鼠竄，無奈武力值不夠，所以只能化羞憤為力量抬起拳頭捶打他。“老是說些有的沒的，臭無賴！”

    這時，門鈴響了，一道嗓音傳來——

    “請問這裡有位沈澈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