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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衛之軍

張義亦精通兵法,知曉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車隊的速度,只是悄然增快了些許。六十多個護衛,也與之前沒什麼兩樣,半點形跡不露,

整整一個時辰,張義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好在車隊總算是平安穿過了這十七里路程,接著車隊就偏離了馳道,一路南下疾行十數里,到達了嬴冲預定的那處宿營地。

這是一個有著兩個峰頭的小山包,中間隔著一條深峽。張義將武威郡王府一行人安排在內側的峰頭,而安國公府這八十餘位護衛,則駐營於外圍的山包頂之上。

地圖中這裡名叫雙頭山,地形特殊,外圍的峰頭稍高一些,呈內弧形狀,隱隱將內側的山包頂圍住。

而就在紮營之後,安國公府的八十餘號人,都紛紛穿上了墨甲。這些都是嬴冲精心豢養的精銳,二十四位武侯境,都有一身五星墨甲『撼山』。至於其餘人等,實力雖是稍弱一線,可也同樣裝備精良,都是清一色四星墨甲『遠鋒』與『盾衛』,前者遠攻,後者近戰。

五星以下的墨甲,無法覆蓋全身,可武者穿戴之後,戰力依然能遠超普通步卒,尤其那三十位『遠鋒』,都是選自擅射的高山閃族,射術驚人,手持五牛之力的大弓。配合特製的破甲箭與爆裂箭,二百步內,便是五星六星階的墨甲,也恨難抵禦。

除此之外,嬴冲居然還帶來了四尊百牛弩,這是軍中才有的殺器。

張義指揮著這些人,先是在半山腰處挖出了一條深打四丈壕溝。而後又在深坑內圍就地取材,堆土成牆。牆裡面覆蓋上砍伐得來巨型圓木,插入地底十丈為樁,而外面的泥土,也以嬴冲攜帶的幾張『化石符』強化過,雖是簡易,卻極其堅固。又還有各種拒馬,柵欄與女牆等等。

做完這些之後,張義就又大肆縱火,將山包下的那些樹木一併燒光。使這附近瞬時火光大起,煙霧升騰。

當這些應敵的準備,一項項做下來,遠處武威郡王府之人也已察覺不對。

「他們這是在準備應敵?」

葉凌雪只看了片刻,就已知究竟,再掃望了四方一眼,也猜到了那邊的打算。

她雖是深閨女子,可雙河葉閥畢竟也是將門出身,耳濡目染,見識不凡。目中不由發出了幾分贊意:「這營地的位置,倒是選的不錯。」

不說外面那山包的易守難攻,光是對她們這群人的安排,也極是巧妙。有回護之意,也有防範之心。

若是真有賊人,要選她們這邊下手,那麼就必須得繞路不可。且這邊山包,都在對面安國公府那些護衛的弓箭籠罩之下,幾無死角,正可對他們施以庇護。

可如她們要對那位安國公是在生出不利之心,也同樣無可奈何——必須先跨過前面著條下溝,且一樣要面對安國公府的箭雨覆蓋。

「的確是深諳兵法,佈置老道。」

負責護衛這次葉凌雪出行的,是一位名喚葉山的中年漢子。修為九階,老於軍伍,只看了一眼那邊的動靜,就已讚歎不絕:「這些護衛也都不錯,可比擬軍中精銳。陷坑,寨牆,拒馬居然都只用了兩刻時間,還在準備著礌石滾木。聽說那張義在入安國公府前,乃是軍中校尉,武力強橫,前途廣大。沒想到這位的用兵之法,居然也是如此出眾,我真為他可惜。」

——似這等將種,居然淪落到為人看家護院,豈不可惜?且那張義跟隨的,還是注定將要失爵,前途暗淡的廢人。對了,那也是他家小姐的夫婿,也同樣是日後他葉山的主人。

搖了搖頭,葉山又轉過身道:「我不知到底會不會有賊寇來,不過那邊既有這樣的佈置,已無需擔心。沒有兩營之軍,拿他們不下。不過我們這邊,也需做些準備。」

大秦軍制一營三百人,兩營就是六百,有五星墨甲六十。在葉山看來,除非是六倍以上的軍力,才有可能將對面山包上的營地拿下。

「凌雪不懂軍陣之法,此間一切,都交給山伯了。」

葉凌雪朝葉山斂衽一禮,鎮重的拜託。之後她目光,就又帶著幾分疑問的,看著對面高了大約二十丈的山頭。

想到這番佈置,真是出自那張義之手?

葉山雖是這麼說了,葉凌雪卻是下意識的想起了,不久前她那祖父之言——嵩陽書院召集諸弟子以幻術試演兵法,結果以嬴冲為第一。戰無不勝,嵩陽書院內諸多英才,竟無人能以同等兵力,在他面前支撐兩刻。

※※※※

當最後一抹陽光在天邊消失之時,一座簡易堅固的營寨,就已聳立在這座山包頂上。

在嬴冲看來,讓張義去擔任一衛,一旅之將,可能還欠些火候。可他這位護衛副總管,卻是一位極好的助手。

嬴冲實戰的經驗幾乎沒有,這次也就只能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可張義他卻能一切都按他的心意佈置妥當。且還補足完善了他一些思慮不周之處,在短短一兩個時辰內,就已建起了這固若金湯的營地。

之後的時間,嬴冲並未再進入那煉神壺內修行。而是早早在車上入眠,準備養足精神。其餘人也是如此,只除了十幾個並未經歷過沙場之人有些緊張,難以入眠之外,其餘的護衛,也都是早早的睡下。

張義可能也是料到了這情形,讓幾個新人值守,其餘人則安心睡覺。還有那些睡不著的,就繼續準備石塊與滾木。

直待得二更之時,嬴冲才被外面的動靜驚醒。立時就提著他那尊裝著『寒武甲』的聚元匣,走出了馬車。

距離摘星神甲認主還有一個多月,這本該是他繼續韜光養晦之時。然而今日嬴冲有著莫名的直覺,這次的危機,他若不傾盡自己所有力量,只怕要飲恨於此。

那時自己再怎麼隱瞞自己武脈恢復之事,也是無用處。今日他更不可能就這麼安然坐視自己的部屬苦戰,為自己去送死。

著裝墨甲容易,當嬴冲拍開了聚元匣之後,只一瞬間就有一具銀白色的甲冑覆蓋住了嬴冲全身。

『寒武甲』不但戰力不弱,樣式也極其花俏。同樣是兩丈餘高的鋼鐵身軀,卻比平常的墨甲要稍稍纖細些,線條流暢,加上顏色又是惹人喜愛的銀白,所以深得那些世家子們的喜愛。

而當嬴冲駕馭著這具墨甲,走到寨牆邊張義身側時,後者就是吃了一驚。

「世子你——」

他一時是被震驚到有些失神——嬴冲他居然還真穿上了這尊寒武甲,且不止是穿上了,還能駕馭這甲走動。

張義先是詫異,而後驚喜,也覺自己是在做夢。

要知寒武乃七星等級墨甲,最低也需武尉境的修為才可駕馭。換成武尉境以下,絕不能使這寒武甲動彈哪怕一根手指頭。

不止是張義,便連嬴福嬴德幾個,也同樣是吃驚不已,傻傻的張著嘴,下巴都快要掉落。

「很吃驚?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有什麼要問的,可等稍後再說。」

嬴冲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窺看著山下:「他們果然來了?」

墨甲中不但有鏡映之陣,可觀察外界之景,更配有千里鏡用於眺望遠方。

此時嬴冲就已見那山下的叢林中,影影倬倬的有些動靜。

已是深夜,他目力難以及遠。不過張義事前就讓人在山坡山下,插滿了火把。所以嬴冲仍能通過那千里鏡,看到山下數里之外的情景。

那山下的火把,正在一一熄滅,不過嬴冲已經看到了那些他想要知道的,卻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至少有一個衛!小看他們了。」

一衛千人,有五星墨甲一百具,四星以下墨甲三百,衛將則至少是八階武君!

嬴冲差點就忍不住要破口大罵,這附近的那些駐軍與官府,難道都是廢物飯桶?

旋即又想到,只怕那些人不是廢物,而是本來就是一夥的。彼此勾結,要對他嬴冲下手。

這讓嬴冲一陣頭疼的呻吟,知曉這是結親武威郡王府之後,為自己惹出的禍。也不知這次要對自己下手的到底是誰?是那嬴世繼與王家,還是他們背後之人?又仰或是那幾位對他未婚妻,勢在必得的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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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雙頭初戰

嬴冲想了片刻,就覺這毫無意義。哪怕他現在知道了這幕後黑手是誰,又能怎樣?終需先安然渡過眼前這一劫再說。

他原本是想在這裡守到天亮,可既然對方與附近的官府有著勾結,那麼若只是單純的固守,只怕也不是什麼良策。

他不能確定下面這千人,是否就是對方的極限。可一旦困守此間的時日久了,那些人未必就不能調動更多的人手過來。

說來嬴冲當初從咸陽城出來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有人會對他不利,尤其是在結親武威王家之後。可卻沒想到對方如此膽大妄為,在京畿之地假扮盜賊,更勾結地方武官,將千人之軍神不知鬼不覺的聚在此間。

現在的他,已絕不敢小視對手。為了他嬴冲的性命,對方顯然是無論什麼事都可做得出來的。

此時嬴冲也在期冀對面,並未有天位強者存在。否則這一戰,自己等人是必死無疑。

仔細觀察這下方,嬴冲忽的眼神一凝,目光在山腳處聽著的十幾輛馬車上梭巡著。對面帶的車輛,似乎有些少了?且似無修整之意,那麼——

此事他無法確定,然而嬴冲只稍作凝思,就有了決斷:「稍後嬴福嬴德不用出手,護在我身邊即可。另外再騰出六尊墨甲出來,繼續養精蓄銳。」

說完這句之後,嬴冲又看張義:「剩下這些人手,可能守住一個時辰?」

「可是世子——

張義有些猶豫,不過思索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道:「我盡力而為。」

他原想勸嬴冲坐觀便可,可又想到嬴冲既已穿上了墨甲,現身於眾多護衛身前。木已成舟,難道還能讓世子退回去不成?

再者今日大敵當前,他們若不傾力而為,只恐生機渺茫。

至於嬴冲保留這八尊墨甲不用的用意,張義也並不明白。不過卻知世子他哪怕退出了嵩陽書院,也沒放棄過兵法研習,這次的決斷,做必有深意。

就在他們二人商談應敵之時,對面那些人的動作,也是極其的乾脆利落。在山下只整頓了片刻,就有兩百餘人列隊,往山包頂上行進。陣勢嚴整,殺氣騰騰,使這整座二頭山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劍拔弩張。

張義卻半閉著眼,並不理會,直到這二百人,行至山寨前二百步時,他仍是老神在在,神情平靜無波。

此時下面那些甲士,已經是進退維谷,沒料到上面這麼沉得住氣。只這二百人繼續往上衝,實力明顯不夠。可就這麼退去又心有不甘,並未能如願試探出山頂這營盤的虛實。

僵持了片刻,下方就又六百餘人,同樣列陣上山。墨甲在前,步卒在後,章法森嚴。

敵將明顯是見試探的圖謀不成後,就改了方略,準備一開始就全力而為,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將上方的營盤攻破。

不過那位還算謹慎,手中捏著二百餘人,二十套墨甲做生力軍,以防意外。

眼看著下方的軍陣,到了一百五十步,張義才驀地終於睜開了眼,眸現精芒。

「動手!」

瞬時就有十支利箭,從寨牆穿射而出。張義將三十位『遠鋒』甲士,分成了三批——三十箭齊發固然是威力更大,可分成三批之後,卻有阻敵之效。對面的人時時刻刻都在弓箭的威脅之下,往山頂衝擊時,自然會有所顧忌。

然後是滾木,那陷坑之外,總數有著八捆,每捆三根,都是長達四丈,重逾二十牛,用臨時編織成的藤索捆著。此時隨著張義一聲令下,就有幾個盾衛甲士將那藤索砍斷。瞬時間數十根粗大的滾木,就在咚咚的震鳴聲中,奔流往下。

下面的軍陣,明顯也是久經戰爭的,並不驚慌。前面的幾十尊墨甲紛紛出槍,試圖將這些滾木挑開。然而也是此時,營地上方四具百牛重弩,也在同時爆射。

這都是嬴冲從軍中得來的精品,準備的時間雖是長了些,可每張弩能同發三箭,每箭力達百牛。一百五十步的距離內,別說是五星墨甲,便是七星八星,亦可輕鬆洞穿!且所有弩箭的箭尖處,都藏有火爆符文,一旦力盡便可炸裂,威力驚人。

此刻又恰值下面那些墨甲,正應對滾木之時,淬不及防之下,十二支弩箭幾乎全中,瞬時爆發出了一連串的金鐵碰撞墨甲的刺耳聲響,然後又是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震耳欲聾。

嬴冲遙目細觀,發現只這一次齊射,就有整整七具五星墨甲被直接洞穿了胸腹,紛紛往後栽倒。其餘還有四具墨甲,雖未當場報廢,可也受損嚴重。

更喜人的是,隨著這些墨甲或傷或損,敵軍的陣列也出現了破綻,十數根滾木無人阻擋,繼續奔騰滾落。使整整七十餘人,被碾死碾傷,那本來嚴整的敵陣中也是一片狼藉。

那三十位『遠鋒』甲衛也不愧是久經軍旅,出身閃族,一當下面軍陣被那滾木沖散,就齊齊把手中弓箭,對準了缺口方位。一連二輪齊射。就又使四五十個沒有墨甲的步卒,接二連三的倒下。

只這一波反擊,就已使下方敵軍,損失了至少六分之一的戰力。

敵陣中雖也有弓箭,數目近百之巨。可一來是仰攻,二來是寨中的甲衛都躲在牆後,佔盡了地利。此時除了兩人被下面射傷之外,都是毫髮無損。

「這應是神意坊的五星墨甲速狼。」

嬴冲辨認清楚之後,倒是輕鬆了口氣:「還好不是雷虎。」

他現在只可惜時間不夠,來不及製作鐵滑車,否則這次的戰果必定更為豐厚。

張義也微微點頭:「僥倖!不過哪怕是速狼,亦不可小覷。下面的那位敵軍統領,並非弱者,必然會有反應。此前這位急於求成,又心存輕視,可如今絕不會再大意輕心。」

速狼與雷虎,都是神意坊製造的墨甲。只因用的是同一種骨架,所有外形有些相似,不過顧名思義,這二種墨甲一輕一重。速狼輕快迅捷,可裝甲厚度卻不及雷虎那麼堅固,力量方面也是遠遠不如。

且不止那些主力墨甲如此,其餘士卒身上穿著四星與三星墨甲,也大多都是以輕便為主。

這類甲更適合游擊哨探,千里奔襲,卻不太適合正面強攻。

對面大約是以為,這速狼甲更適合千里奔襲,也更易在夜晚潛行伏擊,事後逃遁撤離也快。絕沒想過,會遇到這種需強攻硬打的情形。

換成是墨甲『雷虎』,手持重盾上山,那三十位『遠鋒』甲衛手裡的弓箭,就會直接被廢掉。

可如今他們安國公府裝備的二十具五星『撼山』甲與三十具四星『盾衛』,在居高臨下,固守營盤的情形下,卻可佔據極大的優勢。

這也是多虧了世子,直覺敏銳,智慧過人。只看到了對方的哨騎,就已大致判斷出了他們的意圖。而後出其不意,選擇在這裡築下營盤,否則在驟然遇襲的情形下,哪怕他們這邊的墨甲戰力更勝一籌,也一樣是有死無生。

接下來果然就如張義所料,敵陣很快就有了反應。由數十尊速狼甲斷後,所有人都陸續撤回。

而這一波強攻之後,下面整整一個半時辰都沒有動靜。直到四更之時,那敵陣之前,就又多了十幾輛厚重的擋箭車,各由三具速狼墨甲推動著,再次往上衝擊。

有著那些蕩箭車遮擋,這次便連那四具百牛重弩,在五十步外時都無可奈何。而這一個時辰之內,他們雖又準備些滾木,可此刻亦是毫無用處。

好在張義事先就在營寨前,挖出了一條巨大的壕溝,那些擋箭車都無法越過。

先是其中一輛,在三十步外被百牛重弩強行轟碎,三十位『遠鋒』甲衛趁機接連發箭,連續收割了二十餘人的性命。隨後在這些擋箭車,都被阻攔在了壕溝之前時,四具百牛重弩又再次齊射,瞬間就又再轟碎了一輛。

不過對面的將領,也是早有準備。不等這些擋箭車,都被那些百牛重弩一一點名摧毀,就已主動命人將之全數推入到壕溝,剛好可將這溝填滿大半。

到得此時,敵軍已經近在咫尺,也不再保持陣列,都紛紛越過了壕溝,直接強衝寨牆。

張義也微一揮袖,示意讓近半的『遠鋒』甲衛,放下了弓箭,拿起了長槍。

嬴冲亦轉過了身,帶著嬴福嬴德幾個護衛,朝後方臨時搭建的幾個營帳行去。對方既然已攻了上來,那麼他再呆在這裡,就有不合適了。

可惜時間不夠,建不出正規的藏兵洞,也只能拿這些營帳馬車頂替了。不過只需佈置好符籙,隱藏住他們的氣機,應當能瞞過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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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潛伏忍耐

營寨內已經嚴陣以待,所有人都知這最凶險也最艱難的時刻已經來臨,皆屏聲靜氣。故而寨外殺聲四起,寨內卻是靜的可怕。

然而嬴冲哪怕是早有準備,可當那些敵軍殺至寨前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也依然是讓他心驚不已。

先是那些『速狼』甲的後方,赫然穿出了四具赤紅色的墨甲。身影靈動矯健,只輕輕一竄,就已飛躍過了那些拒馬,跳上了四丈高的寨牆。

而後又有一尊紫紅色墨甲,竟然是震動身後雙翅,穿空而起,直接越過了寨牆,直撲營內。

「七星甲『火狼』,九星甲『赤翼天狼』,這些人只怕是出身邊軍!」

嬴福本是奉命與嬴冲一起,藏在寨中的營帳內,可當望見了寨牆上這一幕後,卻是瞳孔一縮,有些按捺不住的問嬴冲:「世子?」

四具『火狼』還有那具『赤翼天狼』,不但與那些速狼甲一脈相承,更是邊軍中遊騎營的標配。

他擔心張義等人頂不住,遊騎營乃軍中精銳,一衛之統領,必定是九階武尊境界,且麾下也必配有武侯武君境四人。

可此時他們寨牆上,只有張義與嬴如嬴意,加上十二尊撼山甲。不但墨甲的數量不如人,實力也遠遠遜色。

嬴冲卻只當是沒聽見,只靜靜的看著。而寨牆上正駕馭著靈衛甲的張義,也沒讓他失望。

「滾下去!」

一聲炸雷般的咆哮,靈衛甲那龐大的紫紅色身影,猛的一躍而起,以盾砸出,與那『赤翼天狼』在半空中轟然擊撞。澎拜巨力,竟是硬生生就將那具『赤翼天狼』砸得倒飛而回,從半空中轟然墜落。

同時寨牆之上,更有幾道雪亮的刀光閃現,正是嬴如嬴意。兩尊刀螂甲,各自封鎖了一片空域。逼使那四具『火狼』墨甲,不得不放棄直接登上寨牆的企圖,同樣從四丈高空墜落。不過這『火狼』甲,是出了名的靈活,雖是被迫下墜,卻仍有餘力。借助前方的寨牆,輕輕鬆鬆就已避開了上方射下的箭只。

「武尊?張總管他,這是已經到了九階武尊境?」

嬴福驚喜莫名,神情總算是輕鬆了幾分。張義天賦不凡,力大無窮。八階武君境時,就能壓過諸多武尊。如今更進一步,一般的九階強者更不是對手。那靈衛更是耗費重金打造的精製戰甲,一具可抵得兩尊『火狼』。由張義駕馭,戰力只會更為強橫,壓制對方綽綽有餘。

此時人牆上人數雖少,可在高端戰力上,反而能勝過對方一籌。

「半個月前就突破了,一直壓著,不讓人知道而已。」

嬴冲神情倒很是淡然,張義本身倒是無意隱瞞眾人,只是出於他的刻意吩咐,才一直未宣於口。

自從知曉他將與武威郡王府定婚,自己也將繼承安國公府爵位之後,嬴冲就意識到自己手裡,必須多保留些底牌。

否則數月之後,哪怕他成功繼承了摘星神甲,也未必就定能保得住,甚至自己能否活著都是問題。

今日他就嘗到了好處,若對方提前得知,早有了準備,今日他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把形勢搬過來。

張義突破九階武尊境,明顯超出對方意料之外。不過敵陣並未就此退卻,攻勢反而更狂猛了幾分。

六十餘具五星墨甲,近七百的步卒,如浪潮般洶湧而至,宛如鋼鐵潮流拍了堤岸。這四丈寨牆並不算高,別說是那些高達兩丈的速狼甲士可以無視,便是那些普通的步卒,也都無需云梯。借助他們身上那些三四星的墨甲,亦可一躍而上。

嬴冲在營帳內安坐,看不到牆外的情景。不過只需聽那廝殺聲,與那兵刃碰撞,金鐵交鳴,就可知這一戰,到底激烈到了何等程度。從那帳門往外看,可見張義駕馭的靈衛甲,正在寨牆上不停的左右奔走。

此時壓力最大的就是張義,就如防隅隊員(防隅隊古代的救火隊),看見哪裡抵禦不住,都需及時趕去支援,想辦法化解危局。好在靈衛甲盾固甲堅,張義本身也修為強橫,不但不懼弓矢,敵陣中也並未多少手段能奈何得了他。那靈衛甲雖大刺刺的在牆上行走,可卻能一直安然無恙。

這次強攻,足足維持整整一刻時間。當敵軍終於力疲退卻之時,在在營寨之前,留下了足足百餘具屍體。不過嬴冲的護衛,雖佔據地利,兵甲也勝過對方一籌。可也同樣傷亡不輕,五人身死,六人重傷,甚至還損毀了兩具『撼山』甲。

這些都是嬴冲花了不少時間精力招攬來的精銳,全都出身軍中,老於征戰。此刻每死去一人,嬴冲都覺心疼不已。

不過此時也只能強撐著,視如不見。張義那邊也是毫無動搖之意,只是抓緊時間修整,重新佈防。

而僅僅一個時辰之後,敵軍就再次開始了強攻。那敵將明顯是勢在必得,毫無保留,不但動用了那二百人的生力軍,更有隨軍道士,連續打出了幾道符籙,使其中部分甲士眼透紅光,肌肉膨脹。

而強攻之時,也依然是以擋箭車在前,步步為營,直到在此來到壕溝之前,才開始了衝擊。

這次那敵軍給張義帶來的壓力,明顯更勝過之前數倍,僅僅半刻時間不到,就已有部分甲士登上了寨牆。死傷也開始增多了起來,陸續又有十人戰死,而城牆上的那條防線,亦已搖搖欲墜。

「世子!「

嬴德性情穩重可追嬴福,可這可也有些坐不住了,雙拳死死緊攥著,語氣也有了些不遜:「難道我們這些人,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那些戰死之人,可都是他的袍澤兄弟!張義他們那些人在苦戰,而他們卻只能在這裡干坐,這讓他心裡怎能好受?

嬴冲仍是一言不發,只定定看著城牆上,那道紫紅色的身影。想著張義他,到底能否支撐得住?

真要到不得已時,哪怕時機不對,也顧不得了。

※※※※

嬴冲在仔細觀察著城牆上戰局的時候,卻不知此刻正有人在看著他們。

此時的葉凌雪,就立在營帳之後,空中正有一張道符高懸,絲絲青光垂下,將她與身邊那位秋姨,以及葉山幽香二人,都籠罩在內。

而出奇的是,他們四位明明就在這裡,可無論是嬴冲,還是對面那些不知來歷的『賊匪』,都未察覺他們的存在。

嬴冲對武威郡王府這些人防範甚嚴,甚至還安排了專門的人手緊盯。可在戰況吃緊之後,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

那十丈寬的峽谷,對於武威郡王府眾人而言,並不能算是什麼障礙。而有了葉凌雪製作的符籙,隱瞞營寨中這些人的耳目,也是再容易不過,

唯一可能察覺他們存在的,只有那張義,可這位卻正處於苦戰之中。

「真是出乎意料。」

此時葉山的目光訝然,不可思議:「世子他,居然能催動這寒武甲。」

寒武甲赫赫有名,他自然不會不認得,也不會不知這寒武甲的特性,

「也就是說,世子他至少也是武尉境界?不是說他在武師境時,就已被人廢了武脈?」

那幽香神通也同樣是驚異無比,驚呼了這聲之後,好半天才道:「他藏得好深——」

能修至五階武尉境,要麼是嬴冲根本就沒被廢去武脈,要麼是這些年中,嬴冲的武脈已經被修復了。

葉凌霜聞言亦點了點頭,已經在嬴冲的頭頂上,印上了城府深厚,心機深沉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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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臉硬心黑

「這也無可厚非,我聽說世子他十歲時被廢武脈時,有著諸多蹊蹺。換成是你我,也會更小心防範。」

葉山對於嬴沖的城府與心機,倒是並不怎麼在意:「我如今只奇怪的,是世子他為何保留了這九尊墨甲,一直引而不發?」

「一定是膽小,所以要讓這些人護著他,卻不知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幽香說完才又想起自己評價的人,正是她日後的姑爺。頓時又後悔不已,自己這些話若被姑爺他得知,日後真不知會怎麼整治自己。

傳言中的咸陽四惡之首嬴沖,可是睚眥必報。

不過一當看到城牆上那些安國公府家的護衛正在苦戰,而嬴沖則是獨自悠哉游哉的,在營帳內安坐。她心中就不禁有氣,也代那些戰死之人不值,竟然跟隨了這樣的主上。

「非也,世子他當是另有用意,只是我還想不到。」

葉山搖著頭,似不知怎麼評價才好,整整思索了十個呼吸時間,才再次開口:「世子他,頗有大將之風,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殿下。」

葉凌雪聞言一陣愣神,訝然的看了葉山一眼。她沒想到,葉山對於嬴沖,會有這樣的評價。

葉山口裡的殿下,自然是武威郡王葉元朗。她祖父如今,雖已是半隱退的狀態,可在年輕時,亦是聲震諸國的沙場名將。數次以少勝多,功績彪炳。

之所以戰績不如嬴沖之父嬴神通,聲名也不及後者,只是因大秦兩朝帝皇之嫉,不放心讓雙河葉氏手握更多軍權,一直加以壓制。

可在這位久經沙場的山伯眼中,她那未婚夫,竟然能與年輕時的祖父比肩。

「臉硬,心黑。」

那秋姨這時也輕點著頭,語氣的道:「與王爺他真的很像。」

葉凌雪聞言不禁無語,真不知她秋姨這句,到底是誇是贊?不過她雖有心看看嬴沖,這到底是心存怯懦,還是另有手段,卻不能就這麼坐視下去,眼看著這些安國公府護衛一一戰死。

「不知秋姨可否出手?此間情勢危急,再拖延下去,只會更增死傷。」

「我不能呢!」

秋姨依然是神情憨憨的搖了搖頭:「王爺說了,除非是你與世子遇險,否則你秋姨我只能乾看著。」

葉凌雪無語凝噎,她就知是這個結果,當下只好又央求葉山:「那山伯你來!所謂唇亡齒寒,這些人來歷不明,只怕是出自遊騎軍,私自外出至此。若然讓他們得逞,必定不會放過此地所有活口。」

葉山見了,不禁朗聲一笑:「看來小姐你還未出嫁,就已知護著夫家了。」

所謂的殺人滅口,只是個笑話而已。這些賊軍倒是有這樣的心思,卻沒這樣的能耐。他家小姐,連找藉口都不會。

不過小姐心善,且正被圍攻的,還是他們家的姑爺,自己確不能就這麼坐視。尤其那些護衛皆百戰精銳,死在此間確實可惜。

抬手一招,葉山伯手上的扳指光澤一閃,就有一塊塊黑色的墨甲組件,開始覆蓋葉山伯的周身。

不過還未等這甲完全穿戴妥當,葉山伯就又神情一動,看向了前方,若有所悟道:「原來如此!看來是用不到我出手了,那位竟是這樣的打算。就不知他這是要趁機逃走突圍,還是要——嗯,這如何可能?」

葉凌雪聽在耳中,卻是心中茫然。葉山伯說的話,每一字她都能聽清,可合起來時卻讓她一頭霧水。

可隨即葉凌雪,卻已發現寨牆上的情形有些不對。那些速狼甲的動作,似有些慢了。並不明顯,可動作確實是有些僵滯。

※※※※

嬴沖人在寒武甲內,看似不動聲色,可牙關卻已是緊崩著,十指指甲,亦已深深扣入肉內。

他的目光已經從張義的身上移開,轉而仔細觀察著那些跳上寨牆的速狼墨甲。

那些護衛的死傷還在迅速增加,雖是令那牆之前,又增加了二百餘具屍骨,可本身傷亡之人也已增至二十餘人!

這些人對嬴沖而言,遠不止是他精心收刮來的精銳那麼簡單。這四年以來朝夕相處,將自身性命交託,已被他視為臂膀手足。其中每一位,他都能叫得上名字,說過話,開過玩笑。有人是從小看著他長大,有人陪他挨過大,有人幫他揍過人——

可此時此刻,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力戰身亡。

「這人都要快死完了,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嬴德已經不耐,若不是嬴福拖著,他此刻就要站起身,殺出這帳篷。

便是嬴福,其實也同樣無法按捺,只是因自小就養成的忠義之念與服從,才使他勉強壓抑著心中焦躁。不過他也同樣不解:「世子,阿德之言不無道理,我們再不出去,只怕為時已晚。」

說話的同時,嬴福目中也閃過了一絲疑惑,難道真是世子懼死,所以不讓他們出戰,只貼身護衛?

嬴沖聞言後這才側目,掃了周圍幾人一眼。心中苦澀,換在四年之前,嬴德絕不會懷疑他的決斷。可如今的福德如意四人,雖仍是忠心耿耿,可更多的是因父親他的遺澤,四人對他其實沒剩多少尊重。

看來這些年的胡作非為,已經使自己在這些侍衛中的聲望,低落到了極點。

懶得廢話,嬴沖的口氣亦顯生硬:「給我老實呆著!你們這是想要造反?不想在安國公府裡呆了,那就趁早給老子滾蛋!」

墨甲內嬴德的神情一滯,他是頭一次聽嬴沖,說出這麼重的話。嬴福也同樣啞然,聽出了嬴沖語中的怒火。

帳篷之內,頓時是一陣難堪的沉寂。正當嬴福想要說些什麼,解除尷尬的時候,嬴沖那邊卻是眼神一亮。看見那寨牆上,那些速狼甲的動作,似有些變形。

——甚至不止是這些速狼,便是那四具七星墨甲火狼,動作也同樣有些僵滯。

這一刻,他總算是等到了!

「動手!」

語聲方落,嬴沖就已當先駕馭著寒武甲衝出了帳篷。嬴福嬴德見狀不由再次楞了楞,隨後才反應過來,兩尊刀螂連忙緊隨在後,衝了出去。

九具墨甲從帳篷內魚貫而出,只一瞬就已各自躍上了牆頭。

此舉大出這些遊騎軍的預料,幾乎是當場就有三具速狼甲,被摧毀在了牆頭。

其中兩具是毀損於嬴福嬴德之手,還有一具,卻是在猝不及防時,被嬴沖一槍洞穿了胸甲。

幻雷十三槍信手拈來,動作似千錘百煉,使他眼前之敵全無還手之力,只一個照面就已人甲俱亡。

這可算是他初次在戰場之上殺人,可嬴衝心內卻沒無半點波瀾,腳下一個滑動,又尋到另一個對手。

對面仍是一具五星速狼,不過卻早有了防備。左右一刀一盾,護於胸前。嬴沖毫不在意,槍勢先是直刺,而後半途中卻又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驀然斜挑,從那刀盾的間隙刺入,強行鑿入那速狼甲的頭顱內,接著又一個槍花抖出,將之絞成粉碎。

然後他動作,仍無半點停滯,一個斜閃,就已讓開到一旁,以毫釐之差避開旁邊七星火狼甲斬至的刀光。同時槍勢斜擊,宛如毒龍,強行從腰側處,刺穿了旁邊另一具正在激戰中的速狼甲。

幾個動作,似如行雲流水,流暢之至。明明是初次駕馭這寒武,可卻似對這墨甲嫻熟已極。

而此時嬴沖之勢固然迅猛如龍,後面嬴福嬴德則更是養精蓄銳,壓抑已久。短短鬚臾之間,就有九具速狼,陸續爆裂損毀。

那具『赤翼天狼』,在張義的靈衛逼迫下,此刻也是支撐不住。猛然一個力斬,將靈衛暫時逼開,而後沉聲輕哼:「先撤!」

此人令行禁止,聲出之時。牆上牆外的這些敵軍,根本就無人猶豫遲疑,都紛紛潮湧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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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章 結陣鋒矢

嬴冲在寒武甲內,神情冷漠的看著這些潮湧而退的敵軍。這確是軍中精銳,哪怕是撤離之時,也是井然有序。

此時還有數輛蕩箭車豎在壕溝旁,那些從寨牆前退下的甲士,就以圖以此為屏障,抵禦牆上的箭只。互為掩護,彼此接應,有序的撤離著。

那赤翼天狼與四具火狼,則仍在寨牆之上激戰,這是主動承擔起了斷後之責,盡力使部屬得以安然從牆上脫身。

見得此景,平常將領可能會知難而退,任由他們退離。嬴冲卻是唇角譏諷的一個斜挑,而後就又駕馭寒武,從這城牆之上一躍而下!之後便全力催動著寒武甲內的符咒,使墨甲雙足下方寒氣森然,赫然凍出了一片冰面。而嬴冲駕馭的這兩丈甲身,就在這冰面上滑行著,迅若雷霆,殺入到了那正逐步後撤的敵陣之中。手裡丈八長槍只是輕輕一抖一挑,就將一具還未反應過來的『速狼』甲,硬生生的穿刺挑飛。

而此舉不止是令那仍在牆頭奮戰中赤翼天狼吃了一驚,便是嬴福嬴德等人,亦是無比錯愕。

世子他,這難道是要去找死不成?

剛才他們雖殺了這些人一個措手不及,斬獲極大。可對面的速狼甲,還有著足足六十四具,赤翼天狼與四具火狼甲,更是分毫未損。這次撤離,只是為稍作休整而已,

這個時候,他們只有據守地利,才能有一線生機。可世子他卻不知發什麼瘋,居然孤身一人,衝入到了敵陣!

不假思索,嬴福也同樣躍下了寨牆。而嬴德的動作,甚至比前者還快上數分。他們在八歲時,就已被送到了嬴冲身邊陪伴,而當時的世子,仍在襁褓。這十幾年來四人習文練武,唯一的使命,唯一的信念,就是護衛世子,守護安國公府,以報答國公夫人的恩德。

四年之前,世子武脈被廢,就已使他們自責後悔了一千多個日夜。今日若再讓世子戰死於此,那麼他們這些人,即便還活著,也將如行尸走肉,死後更無顏去見大帥。

與其如此,倒不如陪世子他死在這裡!

此時前面那具寒武甲,已經陷在了敵陣之中。被四具速狼,與數十甲士合圍,不過這卻難不住二人。四口丈餘大刀揮舞,驀然掀起了一片白刃風暴,

因憂心嬴冲,二人不但毫無保留,更將所有的潛力都激發了出來。頃刻間就將前方十餘甲士連同兩具『速狼』甲,都斬成了碎片。使鮮血紛灑,碎甲激飛!

漫天血雨中,二人只一個瞬步,就已到了嬴冲身側。然後都各自感覺有些奇怪,忖道這未免也太輕鬆了。

無論是那十幾位四星甲士,還是那兩具『速狼』,放在平常的情形,都不是他們輕易可以拿下的對手。

即便是他們傾盡了全力,以秘法激發了潛能,也不該如此簡單輕易才對。

可此時的戰局,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嬴冲毫無停歇之意,那寒武甲幾乎是所向無敵,繼續急衝往下。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又將兩具『速狼』強行擊毀。迫使著他們,只能繼續跟隨往前,傾盡全力去護衛住了嬴冲的身側左右。此時後方那六具撼山甲,亦全速跟隨了上來。正是之前隨嬴冲在帳中養精蓄銳的那幾位,各據兩翼——那城寨之上,張義與嬴如嬴意等人都已沒了力氣,只有他們這六尊撼山甲的戰力,仍是全盛狀態。而此時此刻,六人追隨在嬴冲與嬴福嬴德三人身後,亦是勢如下山猛虎。

「結陣,鋒矢!」

前面傳來了嬴冲的聲音,包括嬴德在內,都是想也不想,就本能的各自站位。等到幾人回過神時,一個以嬴冲為鋒首的鋒矢陣,就已瞬間成形。於是那急突之勢,又更猛烈數分!結陣之後,九尊墨甲可彼此照應援手,互為羽翼,戰力又驟然提升近倍。

嬴福刀光劈斬,在旁邊一具撼山甲的援手之下,將身前的『速狼』一刀兩段,而後巧妙的閃身,將那殘骸避過,繼續護翼在了嬴冲的身側。可此時他的眼中,卻是一陣茫然。

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剛才從寨牆上跳下來,只是想要把世子他救回營寨而已。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的情形?怎就由救人變成了結陣突擊?

還有他這些對手,未免也太稀鬆了?真不敢相信,這些死在他刀下之人,就是令張義他們苦戰整整一個時辰,在佔盡地利的情形下,仍舊死傷近三十人的強軍,

這些人好弱!反應遲鈍到超乎想像。往往當他刀至之時,他們格擋的動作,才只做到一半。這些人,真的出身遊騎軍?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之所以如此,應該是另有緣故——難到說是他們累了?遠來疲憊之故?可這不該,遊騎軍的精銳,哪怕與人鏖戰兩日兩夜,都不成問題,

忽然嬴福腦海內,有一道靈光乍現,可當他想要抓住時,那光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當嬴福再回神看眼前的時候,發現他們這個小小的鋒矢之陣,赫然已經將敵陣徹底穿透!

這一路下來,也不知斬殺多少敵甲。不但前面世子駕馭的寒武,幾乎被鮮血徹底染紅,他自己這具『刀螂』,也同樣被濺上了許多血跡。

而當他再回望後方時,只見是一片狼藉,人仰馬翻。

「世子!」

嬴德的情形,也沒比嬴福好上多少。之前悶著頭衝殺時不覺什麼,可如今透穿敵軍之後,反而不知該如是好,

嬴冲卻沒理會,寒武甲依然在往山下滑行著。這使嬴福微微一驚,難道說,世子之意,是要將張義等人拋下,就此突圍離去?

確實,他們若要脫身,再沒比此刻更好的機會。只需衝至山下,就可揚長離去。

然而那寒武甲只下滑百丈,就又一個轉折,帶動整個鋒矢陣驟然變向,往側旁無人高處衝去。

那邊正好是敵軍的側翼,因這些遊騎軍是正面強攻之故,這邊人數不多。被他們九尊墨甲一沖即跨。而待得整個鋒矢陣,又攀援到足夠的的高度之後,嬴冲的寒武甲,就又再次轉向。這次是從那側翼處,再一次殺入到敵陣之內。

突入之時感覺明顯比前次更輕鬆得多,九尊墨甲結成的鋒矢陣,就似一把利刃,插入到了敵人的腰肋之中。所向披靡,只用了短短不到百個呼吸,就已將這陣穿透,強行從對面殺出。

而此時的嬴福,腦海內也終於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靈光。他已經知道緣由了,是墨石!這些甲士使用的墨石,分明是已餘力無多!

要知天位之下,所有墨甲的動力來源有二,其一自然實武者的氣力真元,其二就是墨石,也稱靈石,靈玉,或者元石。其中後者才是主力,幾乎承擔著墨甲七成的元力消耗。

而他眼前這些對手,之所以動作緩慢,應對遲純,正是因他們甲內墨石,已經元力耗盡之故!只憑武者自身,根本就不可能將這些墨甲的威力完全發揮。

換而言之,在對方更換墨石之前,眼前這些數百敵軍,在他們這九尊墨甲槍下,完全就是待宰羔羊!

想通之後,嬴福的心內,頓時就湧起了一股興奮豪情,胸中戰意也在這頃刻間飆升到了極致。腦海內再無絲毫雜念,繼續追隨著嬴冲的寒武甲,在左側山坡嫻熟繞出了一個弧形之後。又第三次殺入到了敵陣之內。

而這一次,那數百餘遊騎軍組成的軍陣,竟然是一觸即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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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 摧枯拉朽

九尊墨甲連續兩次突擊,就宛如是重犁,在人群中強行犁出兩條血痕,使敵軍死傷近二百之巨。

而此時當他們第三次衝擊之時,那本來稠密的敵陣,這次卻是自發的左右散開。

嬴衝卻知這不是敵陣潰散,而是以這樣的方式避免傷亡。此時結陣明顯已經抵禦不住,而此時那寨牆上的四尊百牛弩,與殘存的十四位遠鋒甲士,也再次開始發箭。這個時候再結陣,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遊騎軍中都是百戰精銳,自然就知曉何種方式,能夠保住性命。

當這數百人散開之後,嬴衝的鋒矢陣依然是無人可當,威風八面。不過戰績卻是大幅滑落,每次衝擊,都不過斬殺五六人而已。不似之前,每次突擊都能收割上百條性命。

嬴衝也不在意,只斜目往那山頂的寨牆看了一眼。只見那四具『火狼甲』,竟然已經隕落了一具,而其餘包括那『赤翼天狼』在內,四具墨甲,都被張義與嬴如嬴意等人死命的糾纏,根本就無法脫身。

這副情景,讓嬴衝神情一鬆,知曉那邊的情形,已經再不用他擔心了,於是便將所有的精力專注於眼前。嬴衝先是指揮著身後那八具墨甲,不急不躁,慢條斯理的將所有速狼甲與遊騎軍的甲士,都驅趕到了半山腰處。

到了這裡,嬴衝就再不理會這些潰軍,猛然掉頭往下,一路直往那山腳處急衝而去。

同樣是下山,可他手裡的這九具墨甲動力充足,墨石也是全盛狀態。所以後發而先至,只片刻時光,就已超越到那些潰軍之前。

「這是,準備對山腳的那些墨石下手了?」

葉凌雪看著山腰處的戰況,這時她也已明白了過來,目中頓時閃現異澤:「只需將山下面那些墨石摧毀,使他們沒法更換墨石,豈非是贏定了?那些賊匪只能任由宰割?」

「就是如此!」

那葉山的神情,已經由讚賞,轉成了佩服:「世子用兵之老到,簡直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這樣的人,若因武脈被廢而不能馳聘沙場,真非我大秦之幸。」

「世子他居然這麼厲害?」

幽香只覺不可思議,她雖有些不敢置信,卻知以區區八十餘人,擊敗近千敵軍,到底是什麼樣的概念,又是何等的奇蹟。

「可是奇怪耶,剛才世子他第一次衝下去的時候,就可毀去那些墨石。為何偏要等到現在?」

她心想定是那位世子,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所以說世子他用兵老到,不像是年輕人那樣急躁,戰機把握得當。」

葉山嘿然一笑,斜睨了幽香一眼,猜到這丫頭多半是當那位世子跟她一樣的蠢笨。

「時機很重要,他若不先將城寨下的這些人殺散了,又怎能放心去那山腳?這些人情急拚命,趁機轉過頭來反撲山頂營寨怎麼辦?這世間的傳言,果然不能當真。人都說世子他是廢物,紈絝,百無一用,我也信以為真。可親眼見了才知道,自己是瞎了眼睛。世子他是深藏不露,武略超群,咸陽城內能與之比肩的世家子弟,絕不超五指之數。王爺他,看來是真心疼愛小姐。」

若不是愛重,又豈會為葉凌雪,挑選出這等允文允武,才略超絕的夫婿?

葉凌雪聽了卻沒什麼喜色,反是暗暗一嘆。只覺自己未婚夫的心計,可謂是滿值。想到自己日後嫁過去,嬴衝會對她好麼?

她倒是寧願自己的夫婿平庸一些,無需文韜武略,也無需有凌霄之志,只需能夠與她一起,安安穩穩的度過此生就好。

可看來嬴衝他,雖非是傳言中的廢物,紈絝,可卻性情堅忍,狠辣果決,絕不是那種甘於平淡之人。自四年前武脈被廢後,忍辱負重至今,也定是所謀甚大。

可這古往今來的梟雄人物,又有幾個會將妻兒家人放在心上?

只可惜,這場婚事她已沒推拒的餘地。若讓祖父得知,嬴衝他是這樣出色之人,只會更加的看重。

她這次雖是因不甘心才跟過來,想看看未來的夫君,到底是何等樣人。可其實葉凌雪卻知,自己根本就沒有推拒這婚事的餘地。

無論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好是醜,都會是她日後的夫君。

且至少她現在看到的結果,還算不錯——

葉凌雪正自我安慰,那一直憨笑著的秋姨,卻突然『誒』的一聲,然後人已騰飛而起。

葉凌雪不禁錯愕,先了看了一眼秋姨遠去的背影,而後又望向山下。

秋姨剛才說過,只有她與嬴衝遇險時才會出手,那也就是說,此時山下,嬴衝他性命堪憂!

嬴衝不知後面有人在議論自己,一直疾衝到了山腳,遠遠就可見那樹林深處,赫然停著十餘輛馬車,由三十餘個士卒護衛著。

此時根本就無需他吩咐,那嬴福嬴德等人就已全力出手,先是將這裡留守的三十餘個士卒殺散,隨後又將那些馬車一一點燃。

不過片刻,這些車輛就紛紛爆炸,發出了陣陣轟鳴,聲傳十里之具。一朵朵如蘑菇雲般的火團,紛紛升騰而上。

「果然是墨石!」

嬴福的刀螂躲避不及,連人帶甲都被後面的氣浪掀翻。不過他卻喜不自禁,待得那連續爆炸形成的衝擊波消散之後,就立馬站了起來,駕馭墨甲繼續追隨在嬴衝的身後。

他此時人已徹底輕鬆了下來,隨著這些墨石爆裂損毀,對面已經徹底沒有了翻轉局面的本錢。這一戰也勝負已定,唯一的懸念,就是接下來他們將會追殺到何等程度,這些遊騎軍能否在他們面前逃離,又將付出多少死傷——

只是這時,他也想起了之前,自己對世子的誤會,不由一陣尷尬。不過他卻是爽直之人,知錯就改,直接就認錯了:「剛才是嬴福錯了,誤會了世子!還請世子不吝降責,嬴福甘願受罰。」

那嬴德也是悶聲道:「屬下亦有犯上之罪,請世子降責。不過世子也有錯,早該跟我們說的。」

嬴衝暫時懶得理會這兩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快將這些遊騎軍剪滅殺散。

遲則生變,如今也不知他們後面,是否還有後續之軍,所以此刻,自是殺傷越多越好。

不過就在嬴衝準備帶著鋒矢陣掉頭,轉向繼續往那山坡方向的潰軍衝擊時,他心中就突然升起了一絲警兆。

「不好!都散開——」

寒武甲驀然加速,往左面一個側滾,而後嬴衝就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一波強橫氣浪,推動著他身影繼續翻滾,連續十丈之後,嬴衝才使這『寒武』甲重又站定了身影。

再望身側時,只見他原來站立的所在,已經多出了一個兩丈方圓得深坑。而嬴福等人的墨甲,則都掀翻到了數丈之外。看那些墨甲的表面,倒還算完好,沒什麼大礙。可墨甲裡面的人,卻不知情形如何,傷勢怎樣。

不過嬴衝已經沒法顧及這些,只見遠處樹林內,赫然有一個人影走出。一襲青衫,身影頎長,三四十歲的年紀,臉型尖瘦,臉色發黃,而再當嬴衝仔細看時,發現這位,竟赫然是雙足離地,懸浮在空中!

天位!

嬴衝的心緒,已經沉到了谷底。天位,只有達到小天位境的強者,才有浮空之能!

而他眼前這位,至少也是小天位的強者!

「原本以為,這次無需我親自出手的。可惜這些傢伙,太過沒用。整整一衛之軍,卻連你們八十人都戰不過,還好意思說是邊軍精銳——」

那青衫中年信步行來,隨手將手中的一具鐵筒扔到了一旁。目望寒武甲,眼現戲謔冷酷之色,

「你們那位世子何在,我剛才看過,他不在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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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奪命之威

嬴冲認得那中年丟棄的鐵筒,正是雷家工坊製作的雷震子,威力龐大,戰場之上可輕而易舉摧毀一具九星墨甲。

剛才若非是他閃避及時,沒被這雷震子正面轟中,此刻只怕人已粉身碎骨!

深吸了一口氣,嬴冲緊緊握住了手裡的長槍,目光緊凝:「你是何人?襲殺安國公府世子,可知是何罪名?」

明知自己問的是廢話,然而嬴冲也只能如此,以求拖延時間,供他思索對策。

對面是小天位,正常的情形下,至少需需整整一衛之兵,才可抗衡——也僅僅只是抗衡而已,天位武者莫不有短距飛空之能,速度極快。打不過了,大可高飛遠走。只有似『赤翼天狼』那種,同樣可短距飛行的墨甲,才能勉強跟上。

而此時此地,他們別說是一衛之軍,便是五十人都湊不齊。

「罪名?該不會要誅九族吧?老夫至今仍孑然一身,倒也不怕。」

那中年笑了笑,神色從容自負:「這具寒武甲,你駕馭的不錯,出戰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可是新近才被那位世子招攬?可惜跟錯了人,今日也要死在這裡。不過我家主人常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今日本人亦有憐才之意。你若肯招出你家世子所在,本人可饒你一命,將你引薦於我家主上。」

嬴冲這才注意到,對面並未把他與安國公世子劃上等號。也對,他嬴冲是有名的廢人一個,若非親眼見他穿上了寒武甲,只怕張義他們也不會信的。

不過這根本就無助他現在絕境,嬴冲想了想,只能順著這人的話鋒胡說八道:「你此言當真?既是天位出手,那麼我等必敗無疑。在下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投靠於你倒也不錯。不過,那位安國公世子,曾經允諾過我,未來至少一個四品宜威將軍之職。」

「四品宜威將軍?」

青衫中年一陣訝然,頗為意外:「這麼看來,他對你倒甚是看——」

然而那『看重』的重字還沒說完,嬴冲就已趁著他分神之際,悍然出槍。

幻雷十三槍中的一式『雷橫長空』,槍如毒龍,直刺對面的青衫人。

他是想起月兒曾經說過,那位安王嬴冲昔年還是七階武候之時,就曾以奪命三連環,誅殺過一位小天位。

而嬴冲現在,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武尉境,卻有著寒武甲在身,一身力量只會更在武侯境之上。雖不可能似嬴冲那樣,將奪命三連環運用嫻熟,可在他的身後,還有嬴福嬴德二人——就在剛才,他已清晰的感覺到了,後方被掀翻的兩具刀螂甲,已經陸續站起。

不止嬴福嬴德,其餘幾位撼山甲士也都已陸續起身。他們幾人本就是被波及,加上嬴冲提醒及時,除了震傷之外,並無大礙。

面對天位,這幾具撼山甲,都幫不上忙。可嬴福嬴德的刀螂甲卻是八星墨甲,只論力量,已超越武尊境強者數倍!已經可以威脅到小天位。

嬴冲是自忖現在他與安國府眾人,都已在絕境,無論想什麼方法都難逃死局。嬴冲想著與其等死,倒不如傾盡全力拚上一拼!就賭這『奪魂絕命升仙槍』,是否有月兒所說的那般威力。賭他與嬴福嬴德合力之後,能否從這人面前,為他們奪得一線生機。

嬴冲這一槍倒頗是出乎青衫中年的意外,不過也僅此而已。錯愕之後,那青衫人就已一聲輕哂:「自不量力!」

他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把摺扇,隨後輕描淡寫的往前一揮,正好敲在了嬴冲攻來的槍頭處。

嬴冲這一槍,蓄勢而發,力至百牛。可當那槍尖被摺扇敲中之時,整個人卻是震了一震,不但一身氣元俱都倒捲,那寒武甲手握的長槍,也差點脫手而出。

「只憑這一具七星甲,就敢挑釁天位,你膽子倒是不小!」

一便說著話,那青衫人一邊又手中的摺扇又張開,頓時就有三枚扇骨飛騰而起,直撲對面的兩丈銀甲。

而嬴冲此刻心緒,卻已是冷靜到了極點,槍勢遇阻,迎面又是三點寒光飛來,他卻毫無驚慌之意。那『奪魂絕命升仙槍』,本就是在絕境中施展的槍術!

此時嬴冲只任由胸內的戰意與殺念沸騰鼓蕩,然後無思無想,手中之槍順勢而變——奪命三連環之升仙!

瞬時間狂風大起,他手中那桿丈八寒武槍,就彷彿是化作了幻影。不但輕而易舉,將那三根致命的扇骨一一挑飛,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前方三丈外的天位強敵!

那青衫中年也是直到那槍尖已襲至咽喉之刻,才有反應,頓時面色大變,飛身飄退。手中摺扇揮動,就好似綻開的花朵,在身前重重佈防。可這都無用,被那三丈寒武槍輕而易舉的一擊洞穿。

「混賬!」

青衫人僥倖以毫釐之差,避開了這幾乎洞穿咽喉之槍,可他手中的那把摺扇,卻也同時被那寒武槍刺穿。這使他既驚又怒,目中凶芒閃現。

只是下一瞬,他心中就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一股極致的危險感油然而生的。只見那致命的銀白槍影才剛散去,就又見那寒武甲銀槍再振,瞬時有一道寒光,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刺擊過來——奪命三連環之奪魂!

依然是狂風急湧,瞬閃即至!

「這是什麼鬼槍法?」

青衫中年已是面色大變,眼神駭然。此時他體內餘力已盡,已經無法再退。

毫不猶豫,他就將已再次揮動起半損毀狀態的摺扇抵禦,右手食指上的戒指更是靈光閃動,一層層的甲冑零件,開始從他右手臂覆蓋。同時又拼了命的,往旁橫向挪移著,以期能避開這快逾絕倫的一槍。

只聽『篷』的一聲震響,那以墨寒隕鐵打造的摺扇,竟是當場爆裂看來來。而那銀槍槍勢未盡,狠狠又扎入到了青衫中年的手臂之內。再復上挑,帶起一道刺目血痕。

「你敢傷我?」

那青衫中年目透紅光,怒發欲狂,似恨不得將嬴冲撕成碎片。不過他人,卻是瘋狂後退著,意圖拉開距離。

此刻他深恨自己的大意,也知此時,他只有穿戴上自己帶來的天位戰甲『木元』,才可轉危為安。

寒武甲內,嬴冲的神情,卻仍是冷漠平靜之至,依然不急不躁,不驚不懼。而他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神,也都專注於一!只求能夠以最完美的方式,施展出這三式槍術。

狂風疾舞,而嬴冲手的丈八銀槍才剛收到半途,就又疾刺而出。奪命三連環之絕命!

這一刻那銀槍之上,就好似有一條風龍盤捲,而槍影也快的不可思議。

甚至也超出了嬴冲自己的目力極限,當感覺自己手中長槍遇阻之時,就已經見那寒武槍的槍尖,已經搶在對方穿戴好那具天位甲之前,洞穿了對方的胸腹!隨後這尊正被他全力驅動著的寒武甲,也將陣陣冰寒之力強行灌入。

「居然是上古武道!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那青袍中年的整個人似掛在了槍上,口中溢血,面色痛苦異常,不過他一隻手卻已死死握住了槍桿。嬴冲嘗試著抖動長槍,卻發現那槍桿似乎生了根,完全動彈不得。

青袍中年也感應到了嬴冲的發力,不由聲音低沉,嘿嘿的笑了起來:「這就想讓我高沖死?你休想,休想。你這一槍好狠,好痛!好得很,當真是妙極,真給我高沖上了一課。看來今日,只有將你碎屍萬段,才能報此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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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 天位之威

嬴冲面色陰沉,連續兩次發力,都不能使那長槍動彈分毫。不但不能動彈,更能從槍上感應到那青袍中年傳來的龐然巨力。那三丈槍桿,幾乎是一寸接一寸,從青袍男子的肚腹中抽出來。甚至這尊重達十牛的『寒武』甲,也差點就被對方硬生生抬起。還有一條條綠色的藤蔓飛捲而來,將這整具墨甲裹住。

「福德!」

嬴冲一聲悶哼,渾身肌肉緊繃。他牙關處已溢出了血絲,正傾盡全力,欲穩住這墨甲,一雙鐵臂,則死死握住那長槍。心知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容這人將長槍拔出來,成功穿戴上那具神階墨甲。一旦被其得逞,那必是自己等人的末日!

而那嬴福嬴德,也是早有動作,兩道銀白刀光,心有靈犀的一左一右往那中年怒斬而去。

都知是生死關頭,二人接是傾盡了一身所有的力氣,毫無半點保留。

然而那高沖卻『嘿』的一笑,毫不在意。一隻手探手一抓,就將其中一道刀光,硬生生的捏在了手中。接著又朝那嬴福的方向張開了口,瞬時一道白光吐出,氣勢凌厲。嬴冲仔細看,才知那竟是一顆斷裂了的牙齒。

武者修為到高深處,飛花摘葉都可傷人,又何況這斷齒乃是高沖在危急之時,窮盡力氣所發。嬴福的刀光被這斷齒擊中,頓時刀刃片片碎裂,整個人亦騰飛而起,竟被著磅礴巨力生生震飛出了二十餘丈、

望見此景,嬴冲心中已是一片冰寒。這高沖學的應該是木系長春決之類的木系功法,恢復力實在驚人。若非是寒武甲,不斷的為他提供著寒力,為他凍結這高沖的軀體,壓制他的一身氣元。此刻這位的傷勢,只怕就要立時恢復大半!

可即便是在抵禦著這寒武甲所有寒力的情形下,這高沖展露出的力量,依然是強橫莫當,幾可碾壓嬴福嬴德二人。

天位之威,竟至於斯!

腦海內念頭疾轉,嬴冲隨即就猛地一咬牙,打開了身前寒武甲的胸門。

當他的人暴露於外的時候,也終於與那高沖照面。嬴冲可以清晰的望見,那高沖眼裡的驚異與訝色。他卻不管不顧,直接從鐵臂中抽出手來,捏動起了靈決,朝對面一指。

「陷仙!」

陷仙戒引動,頓時一個偌大的深坑,突兀的出現在了高沖的腳下。雖未使高沖立時陷入進去,卻有股強橫的元磁之力,將高沖的身影吸攝,令其動彈不得。而此時嬴冲又揮動起了雙手,『連環刀匣』與『袖裡連珠』一齊引發,都全無保留的打出。

無數的彈珠,還有七口飛刀,似如狂風暴雨般往對面潑灑過去。那高沖也眼現駭然之色,看出這些彈珠於飛刀,居然都是黑綠顏色,分明是浸染劇毒。

換成平常的時候,這些機關暗器,根本就傷不到他毫釐。可此時情形不同,他一身氣力都需壓制身前的寒武甲,應付完那嬴福嬴德之後,又被身下那突然出現的深坑束縛拉扯,更是餘力已窮。

此時只能一聲爆吼,高沖渾身罡元爆發,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沒將那些彈珠飛刀全數擋住。短短瞬息,就連續有數個墨綠色黑點打入到了身軀。

當這些彈珠入體的剎那,那劇毒就已蔓延擴散開來,頃刻間就已侵蝕了他的四肢百骸。高沖目眥欲裂,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是迅速的消散衰退著。

也就在此時,旁邊的嬴福,驀然間又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吼:「給我去死!」

當那刀螂甲再一道刀光劈來時,高沖已是再無力抵擋,整個人都被這一刀一分為二!

後面嬴福也緊隨而至,即便明知這高沖已必死無疑,他也仍未有絲毫保留。剩下的那把大刀宛如旋風,在一個呼吸內就將這高沖的身體,斬成了十數餘段!

直到見這人死透,嬴冲才長舒了口氣,徹底放下心裡。然而整個人,就這麼軟綿綿的癱在墨甲內。四肢百骸,都提不起半分力氣。

方才他差點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這可能也是他一生中,經歷的最凶險時刻。

又心中奇怪,像這樣的大事,為何那石碑中卻偏偏沒有提及?是沒有發生過,還是另有緣故?看來這次事了後,自己是要問問月兒了。

之後嬴冲才又想起,這戰場上還有那些潰兵,自己等人仍不到鬆懈之時。尤其他的面容,最好不要讓人看見。

不過當嬴冲再次蓋好了胸門,轉過頭去看時,才發現自己是白擔心了。不久前的時候,那些潰兵在高沖現身之後,的確是士氣大振,試圖重整陣腳。可此刻當他們親眼見這位小天位級的強者,被嬴冲等人強行斬殺之後,又一哄而散,四面八方的奔逃。甚至連身上的墨甲都顧不得,都是一邊奔逃著,一邊將身上的甲冑盡數解開拋下。

倒不是這些軍中精銳願意如此,而是墨石中元力耗盡,無可奈何。哪怕是重整旗鼓,他們也不是嬴冲幾人對手。至於他們身上的墨甲,平時固然能夠使人戰力大增,可在沒有動力來源時,這些沉重的甲冑,只會成為他們的累贅。

且此刻張義已經率著營寨內僅存的八具撼山甲,殺下山來。那幾位雖是久戰力疲,可仍有餘力欺凌這些潰軍。

嬴冲有些訝然的望了望山頂,他並未發現那具『赤翼天狼』的身影。也不知是已被張義解決了,還是逃走了。

這一戰勝負已經可以定論,對手再無翻盤餘地,嬴冲甚至都無需出手,只讓嬴福嬴德幾人結陣配合張義衝殺,就可令那些潰軍更加的潰不成軍,

而此時嬴冲,又往上空看了一眼,目中閃過了一絲疑竇。也不知是否錯覺,他剛才捨命與那高沖搏殺之時,隱約能感應到上空處有絲若有若無的氣機。

可當他好不容易,將那高沖解決之後再望天空,卻只見那上方空無一物,一碧如洗,並無人在。

難道說是自己的靈覺有誤?

嬴冲思忖了片刻,而後自嘲一笑。想到多半是自己的錯覺無疑了,

對面若還另有一位天位強者在,自己哪裡還能夠活命?那位又豈有坐視高沖身死,到現在都仍未現身的道理。

除非是這位未曾現身的『天位』,與高沖及這支遊騎軍,並非是從屬同一勢力,且對他未懷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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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大勝之因

山頂營寨內,如今此處除了幾個傷員留守之外,已經空空落落。

不過在那寨牆之上,中間那看似空無一人處,葉凌雪與侍女幽香正看著山下的情景,怔怔發呆。

便是早就預料到這結果的葉山,也同樣吃驚不已。只因他們眼前的這一幕,太過使人吃驚。

「那個人,真是高沖?我聽說過這人,乃楚國天庭道門下弟子,道武雙修,實力很是了得。據說最近因犯事出奔,托庇於我大秦某位皇子座下。」

這樣的人物,居然就這麼死在嬴沖的手中——

葉凌雪與幽香,都是深閨中人,自然不可能知這高沖是何許人物。不過卻能看得出來,那是位小天位境的強者。

一位小天位,在穿戴上神階墨甲之後,戰力可比擬一衛之軍。可就是這麼一個武力高絕之人,卻幾乎是在單打獨鬥的情況下,死在了嬴沖的槍下。

「那到底是什麼槍法?調用天地靈能,豈非是天位?」

葉凌雪的目中,滿是疑惑之色。難道說她那未婚夫,其實是天位強者?

「不是小天位,而是最近才偶有出世的上古武學,你在長生觀應該有聽說過才是。世間有許多上古遺招,可如玄門道法一般,能在天位之前調用五行靈能。」

那秋姨不知何時,已經重現出現在了葉凌雪的身側。不過她臉上,此時已經沒有了那憨厚模樣,神情凝重肅穆:「那三招槍法,簡直可稱是無雙殺勢。還有世子他現在所習的功法,亦必是源自上古年代,內元之精純,便是許多八階武君都不能與之比擬。還有,世子他的武脈,恐怕確已修復無疑。否則絕不可能,施展出那樣的槍決。」

「也就是說——」

那葉山眉頭挑起,隨即眼現興奮之色:「安國公府的摘星神甲除世子之外,絕不可能落入旁人之手!那武陽贏氏與贏定贏世繼,只怕都打錯了算盤!」

對於自家小姐而言,成為安國公夫人的前程,其實不遜色於當一位王妃。皇子雖是尊貴,可除非能繼皇位,又哪裡及得上世爵國公般世襲罔替,手掌實權?

至於那什麼身貴為鳳體,相母儀天下,他反正是不信的。

葉凌雪面色卻是平靜,只心中暗暗感慨,她這未婚夫藏得可真夠深的。

這咸陽城內,又有幾人知曉,嬴沖那紈袴跋扈的表面下,居然還藏這等樣的軍略,這等樣的武道修為?

※※※※

當嬴沖徹底解決了那些潰軍時,已經是兩刻時間之後。他擔憂附近,可能還有其他未知的敵人在。所以並未追殺太遠,終究還是讓二百多人當了漏網之魚,逃了出去。

不過這半個時辰中,倒也算是收穫豐富。張義他們不但俘虜了近一百五十人,更撿回來整整二十四具完好無損的五星速狼甲,以及四星以下的墨甲二百餘套。

制式五星甲的價格一般是三千兩紋銀,且市面上都難見到。而這二十四具二手速狼甲,至少價值白銀六萬兩。加上其餘的四星墨甲,總值接近十萬。除此之外,戰場上還有不少墨甲殘骸,取下零件拼拼湊湊,應該還可湊出十具以上的速狼。

除此之外,還有一具得自那高沖的小天位戰甲『木元』,只這一具,就可抵得十萬兩黃金。

不過嬴沖卻知,今日收穫的大頭並不在這裡,真正最有價值的,還是那些出身遊騎軍的俘虜。他自己估計,若是操作的好,那麼這次不但能取得一套與自己功法匹配的墨甲,得來的錢財,更可為自己再添一營私軍。甚至月兒的身體,也可順便解決了。他記得一年前黑市賣出去的那具機關人偶,此時就躺在咸陽城中某位富商的家裡。

當時那人雖花費了許多錢財,可事後修復之時卻出了變故,等同廢棄。

而這位富商如今,剛好是在雍州治下,仰某人鼻息。說來今日這一戰,還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

可即便這次收益如此巨大,當嬴沖回至那雙頭山下,看著山頂上一片狼藉的景象時,心情依然是糟糕之至,沉重無比。

「世子魔是如何想到,他們的墨石快要耗盡的?」

「想當然而已,我看這些人只帶來了十三輛車。除了食物之外,裡面能搭載的墨石,最多只能供他們這些墨甲更換一次。而遊騎軍最近的駐地,也在二千里之外。」

越接近山頂,嬴沖心情越是難受,此時只是隨口答著嬴福的疑問:「似他們這樣的邊軍,沒可能離開駐地太久的。一旦漏了蛛絲馬跡,哪怕是他們的後台有著通天的能耐,也擔待不起。所以這一路,他們也只能選那荒山野嶺行軍,以免被人察覺。」

嬴福聞言後頓時恍然,還有些細節,嬴沖雖未提及,可他也已聯想到了。

正因是邊軍,所以哪怕是這些遊騎軍與附近的官府及駐軍有著勾結,也不敢在動手前後有接觸。更沒可能從後者手中,取得墨石補充,以免在事後被查到蛛絲馬跡。

而他們這次出城前往伏牛山,也是世子臨時起意,對方不可能提前佈置。這些遊騎軍千里迢迢趕來之後,在這附近取得軍制墨石的可能小而又小。

要知『速狼』甲乃軍中制式墨甲,使用的墨石,也同樣是軍中特製。且國朝對墨石的掌控極其嚴格,幾乎每一塊都有著記錄。

而似安國公世子被襲殺這樣的大案,必定會掀起滔天風暴。別看世子他在咸陽城內名聲狼藉,也即將失爵。可當今聖上對世子他一直都有關注,哪怕只是看在死去的大帥份上,聖上也定然要追查到底不可。

對方既要小心謹慎,那麼這墨石的來源,就很成問題。

至於世子他藏兵於帳中的舉動,就更不用說了。若非如此,不足以使對方輕心冒險,在墨石還有餘力的情況下選擇延後更換。

此時不止是嬴福,那嬴德等人也紛紛瞭然。只心中略有些埋怨,這些事世子早該跟他們說才是。

不過隨即又想到,即便提前說了,他們有幾人會相信?且那時誰跟著張義在城牆上苦戰待死?誰跟在嬴沖在帳中坐享其成?且在寨牆之上堅守之人,又是否能在知道真相後,一直在牆頭苦撐下去?思及這種種,諸人便又紛紛釋然。

許多時候,身為將領之人的確不能使一切意圖,都讓部下得知。只需告知他們,該怎麼去做就是,

張義卻是不管這些,他只看出嬴沖的心情不佳。知他家世子確然能狠得下心腸,卻還未能見慣生死。猶豫了半晌,張義還是決定開口勸上一勸:「世子其實無需在意,我等這些人領了安國公府的俸祿,那就自當為世子效死,絕不會有怨言。既然選擇了從軍,就當想到自己有一日在沙場上馬革裹尸。且世子今次的決斷,並無錯處。這一戰如繼續拖延不絕,只會更增傷亡,甚至全軍覆沒。這個道理,我們都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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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妙手回春

嬴冲苦笑,這張義真不會勸人,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難道他就能從此心安理得?且父親說過,為將者若真是心腸冷硬到了不將部下的性命當回事的地步,那也就離敗亡不遠了。

正欲開口說話,嬴冲卻忽然眼神一凝,大步走到了營寨之內。此時這寨中的情形,與他想像的大不相同。

這裡本該是橫屍數十,可在嬴冲的眼前。除了五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被蒙上白布之外,其餘人等竟大半都已『活』轉了過來,在那些帳篷裡或躺或臥的憩息著。儘管都因大量失血而面色蒼白,甚至還有些人昏迷不醒,可確實是已經有了生氣,有了呼吸。

嬴冲再望一旁,發現自己這營寨裡,還有著幾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其中一位蒙著白色面紗的少女,正是昨日那車隊的主人。旁邊陪著的兩人,則是與他說過話那名侍女與護衛首領。

當嬴冲目光望過去時,此女正在為一位重傷昏迷的護衛療傷。手結靈決,引導著一絲絲的青光,覆蓋著那護衛的傷口。不但使傷口迅速止血,那護衛的面色也漸顯紅潤。

「玄門羽士?」

嬴冲眉頭一挑,有些意外。沒想到這齊王家的遠房女親戚,居然是一位道家玄門的練氣士。

似這種『生死人』的本事,除了一些醫家大德之外,也只有玄門練氣士才能有。

這並不是真正的讓死人復生,而是人在停止呼吸,沒有心跳之後,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處於假死狀態,三魂七魄並未真正散去。

那玄門練氣士掌握的一些道法,卻能將這些人從假死狀態,重新喚醒。更有療傷之術,激發生命潛能,恢復人身上的傷勢。

儘管這種方法損耗壽元,不比醫家的手段溫和,不過似這種時候,損耗壽元,總比徹底沒命要好。

見得此景,嬴冲不由大喜過望,心中也著實鬆了口氣。當下就走上前去,神情感激,畢恭畢敬的朝著這白衣少女一禮:「嬴冲代我這些部下,謝過小姐援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世子緣何前倨後恭?」

那白衣少女正將一顆丹藥,給那昏迷的護衛服下,聞言後似笑非笑的回望嬴冲:「只望世子,莫計較我們幾個不請自來才好。」

那侍女也是冷笑:「之前還不准我們跟著呢!」

嬴冲略有些尷尬,不過他卻是厚臉皮的,面上仍舊滿含感激:「二位說笑了。若非小姐仗義出手相救,我這些部下都已魂歸九泉。此恩此德,我嬴冲絕不敢忘,日後也必有厚報。」

這幾位的不告而來,他心裡確實有些微不爽,可相較於自己這些部下的性命,那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他現在只求這位,能將他這些部屬的都救活過來。至於這區區幾句不遜之言,他哪裡會放在心上?

那白衣少女聞言後,卻是定定看著嬴冲,雖是隔著面紗,嬴冲卻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灼灼。正略有些不自在的時候,那少女又轉過了頭:「世子放心,所謂醫者父母心,我雖非醫者,可也知人之性命珍貴,定會盡力而為!」

嬴冲不由肅然起敬,他能感覺到。少女說的話,確實是出自真心。倒是自己小人了,以為對方此舉,是有意結好於他。

※※※※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這本該一片哀戚的山頂營寨內,就已充滿了歡聲笑語。

此時除了有五人因屍體殘缺,實在無法救活之外,其餘人等都已轉死回生。

嬴福嬴德等人見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同僚兄弟,都又活生生的站在他們眼前,自是喜悅開心不已。而那些『死』過一次,又被救醒活轉過來的人,也同樣為自己慶幸著。

雖說還是有幾個兄弟遇難,與世長辭,可他們這些人,都是由嬴冲與其父從軍中召來,對生死看得極淡。無需承受那大規模死傷的悲涼後,都能對同僚兄弟之死平淡處之。

唯一讓他們有些不爽的,是那位馬邑郡丞家小姐的施救對象,並不只限於他們安國公府。之後又陸陸續續,救醒了四十餘位遊騎軍的人。

好在那位小姐的法力並非是無窮無盡,只能到此為止。可即便如此,也依然使安國公府的車隊裡,又多了四十餘個重傷狀態,不便行走的礙事俘虜。

可這位小姐畢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雖說眾人看著心中不爽,可也不好說什麼。

嬴冲也是有些發愁。本來在讓人收拾過戰場之後,他就已準備動身回程。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前面的陽淵縣城守軍與這些遊騎軍必有勾結,至少有著一定默契。如今圖謀敗露,很難說那陽淵縣城的縣令縣尉,會有什麼瘋狂舉動。

所以無論是在原地等候,還是往前面繼續前行,都有著極大的風險。如今唯一的妥善之策,就是退回到後方一百二十里外的回龍縣。

可此時車隊有諸多傷員,不能行走,又有數百尊四五星墨甲。嬴冲即便是將自家的馬車騰出來,也是遠遠不夠。現在又因那位小姐的多事,隊伍中再多了這四十多不能行走之人,情形就更是雪上加霜。

沒奈何,嬴冲等人只能就地取材,花了些時間,粗製濫造的製作了十幾輛馬車,各以幾具五星墨甲拉拽。便連嬴冲的寒武,也不得不去充當臨時的『畜力』。

之後連夜疾趕,在一日時間之後,終於返回了那回龍縣城。

入城之前,那前方整個縣城就已因安國公的車隊到來,而全城騷動了起來。贏沖遠遠見得,那城門處有人策馬疾奔,匆匆出城,接著又往四面八方散去。

心知這些都是去通風報信去了,贏沖都懶得理會。直到走入回龍縣的城牆之內,他心情才徹底放鬆下來。

為那四十餘位多出的傷員,他們多花了一倍時間,也平添了近一倍的風險。這一路都讓他心驚肉跳,風吹草動都使他警惕戒備。

將緊繃的心弦放鬆之後,贏沖也不由暗暗發誓,這次事了之後,自己必定要招攬一位玄門羽士做自己的客卿不可。

不過好的玄門練氣士,並不易尋。修道練氣,入門艱難,不但需要身有靈根,且需極高的悟性。故而能夠修道有成之人,少而又少,當世練氣士的數量遠遜武者。

而以他贏沖的名聲與處境,要想招攬一位修行有成的道人,更是難上加難。

才剛入城不久,就有回龍縣的縣尊親自出迎。安國公世子遇襲,又俘敵近二百之數,出了這樣的大事,此地縣尊自然不能不聞不問。這位卻也是曉事之人,不但親自將安國公府眾人安排在驛館住下,更將全城的醫師都請來,為眾多傷者療傷。

而就在嬴冲等人在這回龍城內將養了兩日之後,就又有兩位大人物乘坐馬車匆匆進城,來見贏沖。其中一位是滎陽太守黃權,一位是雍州長史李絕。

黃權過來,並不出人意料。這陽淵縣與回龍縣,都是滎陽郡的轄地。讓贏沖有些意外的是,這次雍州長史李絕,居然親自趕來。

要知長史是雍州州牧的幕府官,是雍州州牧之下所有佐僚掾屬之長。官位雖只為六品,可職權極重。若把雍州州牧看成是一方諸侯,那麼這雍州長史就是這位諸侯家裡的宰相。

贏沖原本想到那雍州州牧,一定會派人過來,可卻沒想到,來的會是這位雍州長史。

「州牧大人想問,世子你這次準備如何收場?」

那李絕氣勢極盛,長身挺立,目光如炬,言辭也咄咄逼人。而滎陽太守黃權雖為四品官,一郡之首,可此時卻是居於李絕身後,擺出了一副以其為主的姿態,低調到了極點。

「如何收場?」

贏沖笑了笑,眼神卻也是桀驁不遜,分毫不讓的與這位雍州長史對視:「自然是讓人疾報咸陽兵部刑部,邊軍私自調動,襲殺當朝功臣之家。地方官府則私自勾結軍將,代其掩飾形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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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場交易

「此事詳情,州牧大人盡皆不知。」

李絕神情平靜,語氣依然強硬如故:「世子可知,似你這般做法,只會使親者痛,仇者快。不但於那人分毫無損,反倒會為你們武陽贏氏結下大敵?」

贏沖微微頷首,這句話倒似不假。他遇襲之事,那幕後之人只需將所有罪責,推到這次的遊騎軍主將身上,就可脫身。可身為事發之地的主官,這雍州州牧與滎陽府郡守,卻是難免罪責。

不過他卻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哂然道:「那麼長史以為,我贏沖可會在意?」

看著對面那雙眼中暗藏的瘋狂,李絕不由目光閃動,已知對面闕非是他可輕易應付的對手。也確如其言,對這個破罐子破摔的傢伙而言,他這幾句威脅,根本就沒可能使其動搖。

暗暗一嘆,李絕果斷的放軟了語氣:「那麼世子之意,是一定要上報咸陽?」

「那也未必。」

贏沖搖著,神情似笑非笑:「這就需看你們雍州與滎陽郡,能開出什麼樣的價碼了。」

他在雍州境內遇襲,差點死掉,又平白折損了好幾位護衛。這兩家總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就想著讓他主動平息此事。

那李絕聞言,心情更是惡劣,知曉今日怕是定要被這豎子狠狠宰上一刀不可。

不過這件事只需還能談,就仍有商量的餘地,最終能夠平息壓下,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長吸了一口氣,李絕又定定注視了這位安國公府世子一眼。傳聞中的咸陽四惡之首,荒唐且衝動易怒,在許多人的描述中,這就是個廢物蠢貨,無腦紈絝。

可從今日這短短幾句交鋒看來,只怕對面這位,並非是外人所說的那般無能。

一位能驅策部曲,也八十人之弱旅,擊破邊軍千人精銳的世子,又豈會與『愚蠢』,『無能』二詞劃上等號?

即便這一戰,是出自其部屬的手筆。可嬴冲既然能籠絡到這樣的人才,又能使八十護衛為其效死,那麼這位的識人用人之道,也一樣是超越了普通世家子弟。

除此之外,聽說這次襲殺安國公府的對手中,還有一位小天位強者,竟也戰死在安國公府的這些護衛手中。這也就意味著這位世子的手下,必定有著能夠抗衡的小天位的實力。

以安國公世子的處境而言,就更不同凡響——

贏沖並不知這位雍州長史腦子裡轉的念頭,只專心與這二位討價還價。足足爭論了半日之後,贏沖才心滿意足的將這二人送出了門。

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其中包括一具與寒武齊名的七星墨甲『飛雷神』,以及整整三十套五星『撼山』甲,七千兩黃金,還有一座位於陽淵縣附近,共有中等良田二百頃的田莊。

而其中最重要的,還是贏沖之前就在圖謀的,那具由上古傳下,材質等級階比擬人元階墨甲的機關人偶,

只需十日,這些東西就會陸續送到他手上。也確足以使嬴冲,再供養一營之軍而綽綽有餘。

除此之外,這一部遊騎軍的幾位上司,連同陽淵縣的縣令及縣尉,也將被免職查辦。他嬴冲可薦人一位,擔任陽淵縣或者雍州境內任意一縣的縣令。且至少在那位雍州州牧任期之內,這縣守之職都可穩如泰山。

不過後者嬴冲並不放在心上,只因嬴冲手裡,根本就沒合適的人。難道要舉薦武陽嬴氏之人,去擔任這一縣之守?嬴冲反正是極不情願,讓他那些所謂的『族人』們,去佔這個便宜。

不過這條件,既然是那李絕主動提出來,嬴冲也就笑納了。他想的是自己日後若遇到有合適的人可以使用,那就再提此事不遲。要是這幾年內沒有,那就當沒這回事。

而就當嬴冲笑眯眯的,看著那二人馬車離去時。那位白衣少女卻是悄無聲息的,再次來到他的身側:「這件事,你難道就要這麼算了?就任由你那幾位部下枉死,不做任何追究?」

嬴冲轉過頭,皺眉看著這馬邑郡丞家的女兒,下意識的想說關你何事。不過隨即就想及到這位,對他那些部下的救命之恩,當下只能按著性子解釋道:「追究不到元兇,本世子哪怕掀翻了天又有何用?只是為我嬴冲平添大敵而已,有何必要?我的部下絕不會枉死,日後我自要那元兇本人付出代價,不急在一時。話說回來,李小姐你不覺自己管得太寬?」

他已經打聽過了,那馬邑郡丞姓李,名叫李靖。雖不知這位少女,到底是哪家的女孩。不過喚她李小姐應該沒錯。

說來此女,倒甚是聰明,只從他親自送李絕二人離開,就能猜知他準備平息此事。

「你這人,還真是功利。」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有那層面紗攔著,也看不出她臉上喜怒,只語聲清冷道:「欺上瞞下,枉顧國法,姑息養奸,只為取一家之利。」

「說我功利也不算錯。」

嬴冲笑了笑,滿不在乎:「李小姐你若要我繼續追究下去,我嬴冲也樂於從命。不過,一旦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些出自遊騎軍的俘虜,都將被軍法處置,小姐你該知會是何刑罰?還有這一任的雍州州牧,是我大秦近百年來,風評最好的一位。公正廉明,自其兩年前上任一來,壓抑豪強,振興商事,扶持小農,更使民間稅賦,降低了整整一成。若是換了人,未必就不會是另一個梁冀。」

白衣少女不禁啞然,嬴冲口中的梁冀,乃是二十年前的雍州州牧,任職期間是出了名的橫徵暴斂。後來被天聖帝誅殺。據說光是他的家產,就抄出了整整一千二百萬兩黃金。相當於大秦每年近半的田賦收入,足可組建出一個軍鎮的精銳邊軍。要知哪怕六千套制式五星甲,也才不過一百八十萬兩黃金而已。

至於那些遊騎軍的軍人,私出駐地,又襲殺功臣之後,按軍法處置都是斬刑。不但一個都別想活命,這些軍人的家人,也都將被連坐,需服至少十年苦役。

而啞然之後,少女則又苦笑。她方才其實也只是說說而已,心裡同樣不讚同把事情繼續鬧大。不過這番對話之後,她卻已知自己這未婚夫的部分性情。

這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而且能夠審時度勢,把握利害,從中攫取符合自己身份的利益。這分明是個絕頂的聰明人,而不是傳言中那個常有瘋狂之舉的所謂『瘋子』,『蠢貨』。

此外嬴冲對國法規矩,似也不甚在乎,膽大妄為到了極點。不過他為自己找的藉口倒是不錯,旁人聽了,只怕還真當這位是為了國朝大勢,為百姓疾苦,為那二百遊騎軍的俘虜而隱忍讓步,做出犧牲。

葉凌雪心中不禁悲涼,就她這些日子觀察的結果,只覺這位未婚夫,就是一個與她父親葉宏博同類的梟雄人物。都才華出眾,野心勃勃,也是一樣的做事不擇手段。

此誠非良配!母親她嫁入葉家的這二十年中,那些日子到底是怎麼過來的,葉凌雪是最清楚不過。

嬴冲卻已沒有了與這女子閒聊的興趣,他看見前方贏福正立在那廊角處躬身等候,分明是有事要尋他談。

逕自前行,到了一個僻靜之地停下,當嬴冲轉過身時,果見贏福已經跟了上來。

「是為何事?」

「是夜狐,他們已經找來了。」

贏福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這才小聲出言:「他們說那高沖與遊騎軍的第四十三衛,可能都與四皇子有關。所以想問,此事可需繼續深查?」

遊騎軍的第四十三衛,正是這次不遠千里趕來,半途襲殺嬴冲的兵馬。

「四皇子?」

嬴冲頗是意外,想起了幼年時,那個冷峻到不近人情,性格嚴謹古板的小皇子。

會是他麼?

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栽贓嫁禍這位小皇子的舊事,嬴冲不禁『噗嗤』一笑。

那時自己很是得意,不過現在想想,聖上估計早就對他這個真兇心中有數。

知子莫若父,陛下他又豈不知自家孩兒的性情?只是剛好要借他嬴冲之手,給自己兒子一個教訓而已。

「查什麼查?一開始就被人算計引偏了,還能查出什麼樣的結果出來?那四皇子贏仇萬,絕不至於連一點墨石都出不起。這件事我心中有數,無需他們再廢心了。」

搖了搖頭,嬴冲又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那個白衣女子:「倒是那女子,真要人幫我查查她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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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繡衣大使

就當葉凌雪為嬴沖之言失望不已的時候,回龍縣城城外,一輛疾馳的馬車中,那才剛與嬴沖見過一面的二人,也在談論著那位安國公世子。

滎陽太守黃權肅容坐於李絕身側,神情不解:「三十套撼山墨甲,二百頃田莊,這已經是一份厚禮了。我方才看那位安國公世子,已頗為滿意。可為何,為何——」

「為何我還要主動添一縣令之位給他?」

李絕主動接過了話,笑著道:「你是想問,我李絕怎就對他這般看重?」

「正是!」

黃權點著頭:「我確是不解,這是安國公世子遇襲之事,雖是性質惡劣,可也動搖不了州牧大人的根基。且那位世子,失爵已成定局,似也無需長史如此費力拉攏。」

所謂三年清郡守,十萬雪花銀——即便是政聲清廉的一郡太守,三年之內也能輕鬆獲取十萬兩以上的紋銀。

而這雍州京畿,更是大秦最富庶的地區之一。這裡的一任縣令,即便吃相文雅些,每年也能有超出五千兩黃金的收入。此外還能收取各種樣的好處,難以一一盡敘。

若對象換成是武陽嬴氏這樣的大世家,黃權倒是能夠理解。丟出一任縣令,用來拉攏這支朝中舉足輕重的勢力,也還划算。

可這次李絕示好的對象,卻是嬴沖,是那個武陽嬴氏早已放棄的廢子。

「你大約不知,這位世子近日,已經與武威郡王府家定婚了,是武威王最疼愛的孫女葉凌雪。」

「這怎麼可能?」

黃權不由一聲驚呼,他聽說那葉凌雪的名聲,據說是未來的皇后。不但有傾城之貌,更聰穎賢淑,才藝無雙。加上她的家室背景,整個咸陽城內少有貴女能夠出其之右。

那位武威郡王,怎就捨得將這樣出色的孫女兒,嫁給一個出了名的廢人與浪蕩子?

半晌之後,黃權才漸漸回神:「那位葉四小姐,真是可惜了。可即便如此,似也無需長史你如此看重?」

嬴沖結親武威王府,固然令人高看一眼。可說穿了,那位世子與葉四小姐都可被視為家族棄子。

李絕掃了黃權一眼,接著就是一言不發,閉目養神起來,再懶得解釋。

這黃權到底只是出身一個小小的四等世家,儘管能力不錯,可眼皮子卻太淺了些。

今日他觀那嬴沖舉止言行,分明是極聰明的人物。那人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能要什麼,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軟,明知取捨。只這一點,就比絕大多數的世家子弟要強。

似這樣的人,後面又站著那位陛下與武尉郡王府,還有那兩位在軍中的義兄義姐,即便是武脈被廢,被武陽嬴氏放棄了,也不會真就一事無成。在這位身上小小投資一二,有何不可?

且若他李絕所料不錯,再過不久,自己那位州牧大人,可能就有事要求到這位安國公世子幫襯。錯非是他們家的州牧,與宮中某位大太監關係不錯,也不會知那世子,至今都被聖上惦記著,且常被召見。

一年後政事堂出缺,那時可能嬴沖一句話,就能左右局勢。

留下這一份人情,這一份關係,日後也好相見——他們豪門世家之間的交往,大抵就是如此。

而這其中的關節詳細,實在沒必要讓這黃權得知。

其實他現在,倒更像知道,那傢伙一定想要那具機關人偶做什麼?且是損壞了的,根本就不值什麼錢。

※※※※

「以八十侍衛,大破遊騎軍千人精銳?」

咸陽城皇宮之內,當例行的朝會散後,武威郡王葉元朗正背著手,沿那御道走出。

「如此說來,這四年紈袴,他在兵事上的天賦並未完全荒廢。」

「確不愧是將門虎子!此戰結果,我那些部屬亦覺意外。」

此時在葉元朗的身旁,一位紫袍官員正與之並行:「此外我一位部下親眼見得,那高沖乃安國公世子親手誅殺,使用的是寒武甲與上古武道。」

武威郡王葉元朗的神情微凝,許久之後才又問道:「此事陛下可已知道了?又曾說過什麼?」

嬴沖以八十侍衛,大破遊騎軍千人精銳沒什麼。可能夠以上古武學,誅殺天位強者——這卻意味著他那未來的孫女婿,必定是武脈已復,且修為不低。也就意味那安國公世爵與摘星甲,都已在嬴沖的掌握之中。

而他身旁這位,正是當朝二品繡衣大使王承恩,主管繡衣衛與內衛,是當今聖上的耳目手足。

「自然是知道的,比國公早了小半日。」

那王承恩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長:「他說武威郡王眼光不俗,非常人能比。」

葉元朗聞得此言,就已明白了今日王承恩尋自己說話的用意。那位陛下,這是想要借他葉元朗之手,去扶植安國公府麼?

一聲失笑,葉元朗聲音爽朗:「陛下之意,亦我所願。還請大使轉告陛下,安國世子之事,自有臣代他謀劃。」

「可只如此,還遠遠不夠——」

二人本是邊走邊說,可當王承恩的這句才說到一半,就都齊齊頓住了足步,目光也不約而同,看向了另一側。

只見這條御道之上,正有二十幾位官員群聚。而葉元朗之所以側目,是因人群中如眾星拱月般被圍著的那幾位,他都認得。其中二人,正是他未來的親戚,嬴沖的叔父贏世繼,以及現任武陽贏氏的族長,左領軍大將軍贏天祐。

「是大理寺少卿王佑?」

葉元朗見狀,頗是意外:「到底是何事,如此喜氣洋洋?」

王承恩眯起了眼,目中滿含戲謔:「郡王莫非不知道麼?就在剛才,大理寺正卿司馬元德上書致仕了。」

「司馬元德?」

葉元朗先是奇怪,可想到那司馬元德已經八十高齡,也就釋然了。

「可這大理寺卿,怎麼也輪不到這王佑吧?」

大理寺卿乃當朝大九卿之一,主判天下刑獄,地位可比六部尚書。而那王佑雖為大理寺左少卿,是大理寺卿之下第一人,按理當可繼任,然而當世門閥等級深嚴,弘農王氏只是一介三等世家,王佑以不到五十之齡,想要升任大理寺卿,可謂是難比登天。

「可一個月後,就是摘星神甲認主之日。」

王承恩『嘿』的一笑,語含不屑:「若那安國公府,由贏世繼一脈所得。王佑身為其親家,正可借其助力。繼任大理寺卿,豈非是理所當然?」

葉元朗早已明白了過來,面上倒沒什麼哂笑。這些人確是高興的太早了,不過若非是今日他得了王承恩的這個消息,也不會認為自己的孫女婿,會有繼承安國公府的機會。

而此時王承恩又繼續嘲諷著:「看來那武陽贏氏本家,已經與弘農王氏混在了一處。此族乃因神通大帥而興,可那位贏氏族長如此作為,真讓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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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神策將軍

「武陽贏氏。」

葉元朗搖了搖頭,不願評價。隨後就收回了目光,繼續邁步前行:「方才大使說還不夠,那麼陛下他到底想要如何?」

「此事可能會令郡王你為難,不過可能也只雙河葉閥之力,才能辦到。不過對於郡王而言,倒也非全無好處。」

王承恩的語聲,已經轉為凝重:「陛下有意讓世子他承爵之後,以三年之期,出掌神策左軍!此外還有一句,說當時情形雖逼不得已,可世子的隱忍功夫還不到家,」

葉元朗聞言不禁『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轉過頭愣愣的看著王承恩。

他剛才沒聽錯?天聖帝之意,是要讓嬴沖出掌神策左軍?

要知大秦軍制中,有邊軍,府軍與禁軍之分。邊軍一百二十餘萬,分為二十四路軍鎮,鎮守各地。

府軍則是地方軍,共有左右翊衛軍﹑左右驍衛軍﹑左右武衛軍﹑左右屯衛軍,左右候衛軍,左右御衛軍,左右領軍府與左右金吾府這十二衛四府,合稱十六衛府軍,分掌天下九百四十個折衝都尉府。而每個折衝都尉府,有三千到九千人不等。

其中左右領軍府與左右金吾府,負責衛戎京畿,是名義上的皇帝親軍。可在這四府之外,大秦還另招有六大禁軍——左右龍武軍、左右神武軍、左右神策軍。這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衛,也是大秦最精銳的軍團。

而天策左軍,正是六衛禁軍之一。共有八萬三千人,墨甲一萬二千具,五階武尉一萬三千位。

而那位天子,竟然想要將這麼一支天子親軍,交付到嬴沖那個十四歲小兒之手?哪怕是三年之後,嬴沖也不到十七。

此事若是傳出去,只怕立時就要惹得滿朝嘩然!

至於那句『隱忍功夫還不到家』,是心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應當是想要讓他葉元朗,代為善後?他那孫女婿如今勢單力弱,確非是展露才華的時候。便連贏神通那樣的蓋代將才,都被人算計身亡,又何況嬴沖?

恰好他現在就有幾位得力部屬,正隨在那嬴沖身邊,佈置起來倒也方便。

「這兩件事,臣倒也能勉強辦到。只是,我葉閥又有何好處?」

葉元朗轉過身,直視著王承恩。

他會出手扶植安國公府,不過卻需在一定限度之內。可陛下他的要求,卻已超出了這界限。

如今就不知,聖上他準備付出何等代價,來補償葉閥?

需知當今之世,秦皇與世家共治天下。而自贏神通戰死之後,天聖帝的權威,更大不如前。

天聖帝他想要從葉閥這裡借力,那就不能沒有付出。

※※※※

嬴沖只在這回龍縣呆了一日,就再次啟程。這次的行程安排的極緊,必須在摘星神甲認主之前趕回咸陽,所以在這裡耽誤不得。

所以這一整日中,嬴沖與張義等人都很是忙碌了一陣。那三十餘個重傷的護衛,都被他留在這回龍縣內養傷。他們的住所,大夫與日常照料之人,都需安排。幾位戰死護衛的屍骨與撫卹,也需嬴沖親自處理。

而再次離開這回龍縣時,嬴沖的車隊,比之前整整壯大了一倍。

儘管雍州官府已經被驚動,可嬴沖卻不敢拿自己性命冒險。所以除了原本的五十名護衛之外,他還花了三千兩黃金,延請了四海鏢局的鏢師負責一路護衛。

四海鏢局乃是雍州最大的一家鏢局,傳承已有二百餘年,不但供養有鏢師六千之巨,墨甲近千,更有一位中天位,三位小天位強者坐鎮。

而這次為了嬴沖的這筆生意.四海鏢局就特意讓一位小天位境的副總鏢頭,連夜兼程趕至。

除此之外,還有鏢師一百五十人,墨甲三十,加上五十位安國公府的護衛,至少在這雍州地面,已可橫著走路。

自然其中,還包括了馬邑郡丞家的那三輛馬車。這位小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著他們走,根本就不將嬴沖的名聲與自家閨譽放在心上。

嬴沖雖有些奇怪,卻也沒放在心上。這一路確實不太平,以這李小姐區區不到二十人的護衛,是有些凶險。

此女對他的部屬有救命之恩,自己出力照拂,也是理所應當。既然對方自己都不在乎名聲,那麼他嬴沖又何必太上心?

而在動身起行之後,嬴沖就第一時間返回到了煉神壺裡。然後就看著那石碑,眉頭緊凝。只見石碑之上,依然是那幾行字跡,並無什麼變化。

搖了搖頭,嬴沖轉而詢問月兒:「你父王不是說這個石碑,會顯示他過往經歷一切重大之事?可為何我這次遇襲,石碑中卻並未預言。」

「你遇襲了?怪不得這兩天你沒進來。」

月兒訝然的睜大了眼,不過當她上下打量了嬴沖一番後,就知並無大礙,於是又搖頭道:「我不知道,這次難道很凶險麼?可能是父王他,以為這次事根本不重要也不一定。」

嬴沖氣結,心忖到他這次都差點沒命了,難道還不重要?

不過旋即就心中一動,若有所思。想到這石碑上沒有預言這次雙頭山大戰,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因自己近日的所作所為,使未來發生了變化;另一種就如月兒之言,那安王嬴沖根本就沒把這雙頭山之戰,當成一件正事看待。

按說前一種可能是最靠譜的,不過嬴沖此時,卻又下意識的覺得,可能月兒說的話,才是真相。

可能那安王嬴沖,根本就不覺得今次的事件,是什麼至關緊要之事。

換而言之,那日即便自己束手就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附近必是有著什麼變數,使自己能轉危為安。

思及此處,嬴沖又搖了搖頭,只覺荒唐。以當日的情形看,自己能倖免於難?他不這麼覺得。且即便有這樣的變數,他難道就能任由那些遊騎軍宰割不成?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與高沖大戰之時,隱約感應到的那道氣息。不過嬴沖到現在,都不能確證那是否自己的幻覺,也同樣不能知這人到底是何身份,對自己又是什麼樣的態度。

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證了,他嬴沖若事事都依賴這石碑上的預言,那麼日後遲早要吃上大虧不可,甚至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暫時拋開了這念頭,嬴沖就在月兒面前盤坐下來,一邊將一塊精鐵拿到手中篆刻,一邊用言語調戲著身前的女孩。

其實是為陪月兒說話,讓她稍解寂寞。

這次雙頭山一戰,在那高沖面前,死亡絕境中奮力以奪命三連環搏殺,他感覺自己對這三招槍勢的領悟,又更深了一層。

此時嬴沖是恨不得,立時進入那霸王槍幻境,繼續體悟與熟悉領會那奪命三連環的槍法真意,

不過這兩天,他因處理雙頭山後事之故,一直都沒有再入煉神壺。便是那意神決與大自在的日常修行,也都是在壺外完成、只因這幾天,周圍窺視他耳目眾多,他不願在別人眼中,顯出異常。

所以這整整兩日時間,這小月兒都是獨自一人呆在壺裡,只怕已孤寂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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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上古傀儡

「把程咬金打趴了?那月兒你豈不是很厲害?」

煉神壺裡,嬴沖一臉的驚異佩服,語氣也極是誇張:「那個程咬金應該也是天位吧?你居然也能打得過?」

「他不算什麼,就前面三招厲害一些。」

月兒微揚著下巴,很是得意:「皇天位以下,真正最厲害的人是李元霸。父王得到玄宙天珠之前,我已經能夠與他戰上二十招不落下風。要不是身上有些材料,父王他那時沒法湊齊,我應可在三百招內,與他不分勝負的。」

「李元霸,那又是誰?」

嬴沖雖是在說著話,不過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停下。不但動作嫻熟之極,那雕像的模樣也栩栩如生。

連續十幾日的『日常』功課下來,他在篆刻上的本事,已經能夠見人了。

「他是項羽呂布冉閔李存孝之後,天下間天賦最絕佳之人。出身趙國,唐王李世民之弟。練武十四年,皇天位之下就已無對手。那個時候,他還不到權天位呢。」

說到李元霸,月兒語氣略有些佩服:「可惜出生的太晚,不然皇天位強者中,亦有他一席之地。」

「這麼厲害?」

嬴沖卻已把月兒的實力,估算出了個大概。沒到皇天位,可既然能夠與皇天位之下的第一強者戰上二十回合不敗,那麼月兒她應至少有著權天位的實力。

不由暗暗咋舌,心想這可真了不得。當世之中公認最強的武者,就是那吳王夫差。可那位到如今,也不過只是一位權天位而已。

這豈非就是說,只需月兒能完完整整的從煉神壺內出去,就可無敵於天下?

這次與李絕的交易中,就包括了一具上古遺下的機關人偶。嬴沖如今對此物,是愈發的期待起來。自己將那東西當做禮物,月兒她多半會歡喜的。

而隨即他就敏銳的察覺到『唐王李世民』這幾字,據他所知,那趙國的幾位郡王中,並無李姓。倒是有個唐國公,如今的家主,似是名叫李淵?

正想詢問這李世民的究竟,嬴沖就見月兒的面色略有些僵滯,眸中隱隱有後悔之意。

嬴沖略一思忖,就知這些話,月兒她只怕是說不得。

心想也對,月兒她是來自後世之人。本身就受那時間逆流影響,如今又不慎洩露天機,這對月兒而言,只怕並非好事。

剛好手裡的第六尊雕像已經完成,嬴沖笑了一笑,將手中的精鐵雕像放下後,就又順勢捏了捏月兒的臉蛋。

「是我不對,不過以後玉兒說話,可要記得把門。」

此時月兒已經明白了過來,知曉自己被嬴沖套了話。立時嘟起了嘴,有些生氣的把頭埋在了膝前。

這日當嬴沖從煉神壺裡退出時,已是整整十個時辰後。只因先前耽誤了兩天,所以他格外加倍了槍法與機關術的練習量。

不過出來的時候,嬴沖的臉上,卻是滿含欣喜之色。這是因銀鏡中顯示,自己已經得了奪魂絕命升仙槍的真意。

接下他只要把那九千次幻雷十三式槍完成,就可以得到這次的獎勵,一枚人元階的武魂石。

有了雙頭山之戰,那誅殺高沖的戰績,嬴沖如今動力更是十足。無論是練槍,還是機關術的修行,都更加的用心。

而僅僅四天時間,嬴沖就已完成了剩下的幾千次幻雷十三槍,將那枚人元階武魂石拿在了手中。

那石頭不大,只有半個拳頭大小,色澤鮮紅,內中似有煙霧繚繞。再仔細注目看,可見內中似有個人影,正在舞槍。槍法大開大合,其勢猛烈無儔,奪人心魄。

這就是武魂石?

嬴沖仔細看著,目中閃現出了異色。無需去詢問月兒,此石到手,他就已知該怎麼用了。

只需以意念接觸,仔細體會就可,可以領悟這前人遺下的槍意與槍法精要。

而若要借此物之力與人搏殺,也極其簡單,只需將自身鮮血滴入就可。一枚武魂石,大約可維持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之內,自身可擁有直追天位強者的戰力。

雙頭山那場大戰之時,自己若持有此物,又何需懼那高沖?

握著這石頭,嬴沖沉下心一番體悟,竟是逐漸入迷,渾然不知時日,直到自身神意已經無以為繼,才清醒了過來。

而當嬴沖睜開眼時,驚嘆不已:「此物當真是奇妙!比之那真意符可要強多了,安王制那霸王槍時,可也是借鑑了此物?我看這二者間,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武魂石內的『武魂』,所學是一門名叫『巨門槍』的武學。儘管槍路與幻雷槍不同,可嬴沖卻能觸類旁通,領悟了許多槍法精意。

尤其是這巨門槍,與嬴沖家傳的槍術,頗有幾分相似。

「父王是有借鑑這武魂石的製作之法啦!不過他的手段,可比武魂石高明許多。武魂石需得天位武者之命魂才能製作,自然要強過真意符。只是這東西經不起損耗,哪怕是武者之魂做為材料,最多只能使用個一兩年而已,也遠不似那真意符,不但容易製作,也無需武修命魂。」

月兒無精打采的說著,似不欲搭理嬴沖。不過旋即似又想起一事,又悶聲提醒道:「啊對了,這武魂石還可助功法類似之人突破天位境界,很是珍貴呢!不過必須是完整度八成以上的武魂石,更需要配合一些特殊的藥物才可以,我記得有藥方,你想要麼?」

嬴沖有些無語的看著月兒,這最重要的事情,怎麼放在最後才說?再聽月兒的語氣,分明還在生他的氣呢。都已經過了四天之久,這丫頭居然還記在心上。

啞然失笑,嬴衝心念微動,就這麼退出了壺外。他暫時並未有立向月兒詢問藥方之意,只因這武魂石助人衝擊天位境的能力,他現在還用不上。

如今在他的手下,張義離小天位境界還遠,且明顯與武魂石內的那位功法不合。至於那伏牛山下,正在為他操練部曲的另兩位九階武尊,都已到了年紀,終生都沒有突破天位之望。這武魂石雖好,可如今他卻不怎麼用得上。

只是這次退出去還不到半個時辰,嬴沖就又笑眯眯的再次進了壺內。月兒見狀,不禁有些驚奇的望著,以往嬴沖在壺內做完功課之後,都會等到隔天再進來。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很是少見。

而隨即她就望見嬴沖手中,正提著一物。那是一個狹長的盒子,有些似棺材。

「來看看這禮物,你喜不喜歡?」

當嬴沖打開盒子那之後,就可見一個容貌十四歲許,姿容明麗的少女,仰躺在裡面。

「機關人偶?」

月兒眼神一亮,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嬴沖一眼。

這不但是一具上古傳下的機關人偶,而且看起來材質品級不低,至少也是人元階位,比擬小天位級別。

她知曉這樣的機關人偶,是何等的價格。在二十年後,曾有一具同樣的人偶,賣出三十萬黃金的天價,等同於三具真正的小天位戰甲。更知此時,本該是嬴沖最艱難,財力最拮据的時候。所以她簡直就無法相信,嬴沖肯為她,花上這麼一大筆錢財購置軀體。

「別人送的,不用花錢。」

嬴沖得意的一笑,這正是那雍州州牧,給他送來的封口費之一。那位的動作極快,就在剛才,僅僅不到五天的時間,就已將那『飛雷神』甲與這具機關人偶,送到他的手上。

反倒是那三十撼山甲,還需一些時間。大秦為防地方叛亂,對墨甲墨石管制甚嚴。牽涉到十具以上五星墨甲的交易,就必須上報兵部,得到允可之後才能完成。哪怕是那位州牧大人手眼通天,也需十天半月左右的功夫取來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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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伏牛山下

「送的?」

月兒有些不信,不過當她仔細再看那箱子裡的人偶之後,倒是有些信了。這具機關人偶已經損壞,其中幾個關鍵部分,都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這樣的人偶,等同廢棄了,也就只這些材料值些錢。

「就是因它已廢棄了,我才能拿到手。此物曾在咸陽的地下黑市,賣出十七萬兩黃金,這筆錢我可拿不出來。不過那買下此物之人,最後未能將之修復,反而損壞更嚴重了。也因此故,我這次才能討要過來,想著哪怕這傀儡不能用,它身上的零件才拆下來,日後還是能用得著的」

嬴沖說完之後,就又期待的看著月兒:「月兒你覺如何?」

最終這具機關人偶,到底能不能派得上用場,還需看月兒自己來判斷。

「是中樞元核損壞了,所以沒法使用,這個時代的器師,本事再大都難復原。」

月兒已經看出了大致究竟,柳眉漸漸舒展:「動力元核也出了問題,裡面的陣法破損。足關節的軸承也少了一個,唔~那視神經,還有手臂處的元力回路有障礙,不能疏通。」

此時月兒每說一字,嬴衝心內就沉冷一分。他是真沒看出來,這具看似完整的機關人偶,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問題。

「那麼這具人偶,是用不上了?」

「才不是!」

月兒搖著頭,面上竟又泛起了興奮的紅暈:「就是那中樞元核的損壞嚴重些,沒法修復。不過沒問題的,這反而最簡單,用我自己的代替就可以。動力元核,我也可以自己修復,至於其餘的部分,就更不是問題。只是這需要些材料,價值大約二萬兩黃金左右就可以。」

說完之後,月兒又覺不對,凝思道:「二萬兩是三十年後的價格,三十年前,應該更便宜些才對。」

三十年後,天下戰亂四起。哪怕是形勢最安定的西秦,也面臨著外族與邪魔的威脅,物資自然極其緊張,物價昂貴。

而嬴沖聽到二萬兩黃金這個數字,心中就已是一鬆。換在幾日前,要他一下拿出這筆錢可能困難,可現在剛好有了一筆外快,要湊齊這筆錢並不困難。

頂多這次,自己把那具人元階的木元甲也賣掉就是。二手的神甲,也能值三四萬兩黃金。

神級墨甲都是滴血認主,只有這墨甲的血脈後人才能繼承。而要想換別人駕馭,就只能花高價請高階練氣士出手,以法力將之重新洗練。

所以別看著這人元階的木元甲,價值十萬黃金,可要想賣出去,最多只得正常價格的三成。

不過嬴沖卻想要將這木元甲保留下來,只因那安王嬴沖留下的竹簡中曾言道,壺中的兩儀七妙真火可有煉化萬物之能,其中就包括了洗練墨甲血脈。

不過這需嬴沖的意神決,修煉到第九重之後,才能初步掌控火勢。否則哪怕似『木元』這樣的低階神墨放上去,也會被那火直接燒化了。

「要什麼材料,你說給我聽。」

想到這具人元階能修復,嬴沖的目中也是顯出了期待之色。他以前就知道,這具人偶是因動力元核出力不足,這才無法達至小天位的實力。可在月兒口中,這點損傷似乎微不足道,

若真能修復,那也就意味著自己的身邊,將會多出一位小天位級別的強者。

這可是天位!安國公府內,總共也才供奉著兩位中天位,六位小天位武者。而任意一位小天位,沒有個十幾萬兩黃金付出,根本就別想招攬到手。

光是傳承墨甲,就要十萬黃金,然後其餘墨石,丹藥,武學等種種供應,花費海了去。而且也不是有錢,就能招攬得到的。

那邊月兒也不客氣,不多時就給嬴報出所有的材料,而後又暈紅著臉道:「多謝你了!這禮物月兒很歡喜。」

嬴沖哈哈大笑,揚了揚手後,就又出了煉神壺。他對此事極其上心,不多時就有十幾個護衛拿著他開出的清單,策馬奔馳離去。

月兒需要的那些材料,除了寥寥幾樣特別珍貴之外,其餘都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咸陽城附近的幾個城池裡都有賣的,不過要將這些東西帶回來,仍需些時間。

而之後的旅途,可謂一路順暢。當車隊搭乘渡船,越過了寬達百丈的清江,只用了三日時間就到了伏牛山下。

到了這裡,那四海鏢局之人就已撤走。只因伏牛山的形勢,還算太平,這裡是十六衛中,左金吾衛的駐防地。且贏沖幾個田莊裡的護衛也都陸續趕來接應,安全方面已無需擔憂。

不過四海鏢局的副總鏢頭左重山在撤離之前,又與贏沖密談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滿意離去。

嬴沖偶爾也會做些倒買倒賣的生意,且大多時候都是請的四海鏢局護衛,算來也是四海鏢局的常客。

所以這次,儘管贏衝開價不高,可四海鏢局卻依然讓一位副總鏢頭親自趕來。

讓嬴沖意外的是,那後面三輛馬車,依然是緊緊跟在他們的的後面。

明明是說護送到伏牛山附近就可以,可到現在仍在跟著。要知這條路附近的田地,大多都握在贏沖的手中。也不知此女,到底要去何地?

可偏偏那女孩,對他的部屬有著大恩。嬴沖不好去問,更不能強令他們離開。

強忍了兩天,嬴沖就有些耐不住,前面就是他的根本之地。那是由母親遺給他一千五百頃田畝,加上三千頃山林組成的大田莊。而如今嬴沖供養的兩營私軍部曲,就藏在這田莊的後方山林之內。

那個李家的女孩,難不成是想一直跟到他莊上去不成?

不過正當他打算出面詢問時,卻見那三輛方向一拐,進入另一條岔道。

說是岔道,其實也不算。只是通往不遠處,三里外另一個小莊子的石子路。

嬴沖遙遙看著,神情疑惑不已。恰好他在這裡的田莊總管向來福,已經遠遠迎了過來。

「福叔,那邊的莊子,不是禮部員外郎家的?」

「正是!」

向來福對嬴沖極其尊敬,可能是因近一年沒見,這位老僕的雙目有些泛紅:「不過前些日子,好像換了主人,據說是姓李了。」

「換人了?他肯賣?」

嬴沖不禁詫異,目中滿是錯愕之色。

要知此間是他根本重地,他自然是希望這附近,都清一色是自家田莊才好。

可在一年前,嬴沖為這不到一百頃地的小莊子,開出二十萬兩紋銀的天價。可那位禮部員外郎,卻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那人的家世,完全不遜色於武陽贏氏,又官祿亨通,自然不會在意嬴沖。

而嬴沖對於那位,也確實是無可奈何,想要用強都不成,

可在一年之後,此人竟然放著他的二十萬兩紋銀不要,將這莊子買給了李家,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李家——

嬴沖看著那遠去的三輛馬車,眼神不由更為狐疑。

這個女郎,到底是什麼來路?真的是那位馬邑郡丞李靖家的女眷?

眼見那三輛車,駛入了那小田莊的莊門,嬴沖才搖了搖頭,暫時收回了思緒。

而此時他的車隊,已經距離自家的田莊不遠——其實那裡與其說是田莊,倒不如說是城塞,是塢堡。連名字也叫虎踞堡,龍盤虎踞,霸氣得很。

不過這樣的建築如今在大秦境內很常見,只因數十年來流民四起,盜賊遍野。所以各個世家大族,地主豪強,都喜興建塢堡城塞,以防賊寇侵擾。

嬴沖家亦不能免俗,而且修建之時極其用心,整個城寨雖是高不到五丈,卻是堅固無比。

當一行車輛駛入虎踞堡堡門,嬴沖就見一行身軀壯碩的漢子,正各立在街道兩旁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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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經營之道

來到虎踞堡的第三日,葉凌雪一大早就駕著車帶著僕從出門,然後就藏在一片樹林裡,用她帶來的千里鏡偷偷觀望對面虎踞堡的動靜。

好不容易在遠處一片田野裡找到了嬴沖的蹤跡,葉凌雪卻不禁柳眉微揚。不過她卻並無意外之色,只因遠處的那一幕,她這兩天裡已經見過數次了。

「世子他又下田了?真搞不懂,那不是該下人做的粗活?他怎麼能津津有味的?」

幽香也拿著個千里境,滿含不解的看那十餘里外的嬴沖。對面的那位,此刻竟是挽起了褲腳,滿腳是泥的在田地裡走著,一邊扶著犁犁田,一邊與那些農人有說有笑。

「什麼叫下人做的粗活?」

葉山一聲冷哼,重重了拍了拍幽香的頭:「士農工商,農為第二等。便是當今天子,每年初春也需籍田,與諸大臣親臨農耕以示天下,勸率子民勤務農事。不過,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雖有天子籍田,卻都是應付了事。世子他能夠如此,當真不凡,」

他現在對那位未來的姑爺,是越來越滿意了。試問咸陽城中那些世家子弟,有幾個肯下田.親自操持農事的?只怕沒幾個,能知道自己日常吃食是從哪裡出來的,那小麥又是什麼模樣。

且這幾天看世子,無論是犁田還是是播種,都動作嫻熟,絕非是僅僅裝模作樣。

幽香則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並非是輕視農活,也並不因此就輕視世子,相反是感覺世子他很親切。能對幾個佃戶如此親切和藹,想必世子對她這樣的下人也會很不錯。

方才發問,只是感覺世子他,與她見過的那些大族子弟很不相同。

二人在說著話的時候,葉凌雪卻是注目著嬴沖手中扶著的犁鏵。那與她以前見過的犁有些不同,不但犁尖是鐵製,且那轅也不是直的,而是有些許弧度的曲形。那犁身之上更有小小機關,當犁尖過後,就有麥種同時播下。

而且,這個天氣耕田,本身也很是奇怪,都已快十一月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種田?

其實這個疑問,已經在她腦海裡盤踞了足足兩天。

初時她以為荒唐,是那嬴沖不識農務,不過卻發現虎踞堡的田地都是如此,那些佃農也是興高采烈,毫無不滿。

「葉伯,那邊的情形,你可打聽清楚了?為何要在入冬前播種,而且還是小麥?」

「已經讓人去查問過,那是冬小麥。最近由幾位農家培育出來,據說能夠抗寒,冬日之前播種,到四五月成熟,小麥口感更好過春麥。據說在一些土地肥沃,氣溫適宜之地,還可以冬種小麥,夏種大豆,一年雙熟,據說農戶每年可增一倍收入。不過此法,還未能傳播開來。」

葉山恭謹答著:「還有那犁,當是曲轅機關犁。乃是三十年前,出自一位墨家器師之手,耕地之時,不但速度更快,還可同時播種。儘管造價昂貴,卻很是便捷。最近已經風行於齊趙諸國,我大秦國內也有了不少人使用。便是我們雙河葉家,最近也開始定制大量的曲轅機關犁。」

「原來如此!」

葉凌雪不由恍然,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這虎據堡田地的產出,確實是高於其他田地?怪不得,他收五成的田租,如此橫徵暴斂,那些佃農也一樣能夠忍受。」

大秦境內,也不是沒有收取六成以上田租的地方,不過那都是土地特別肥沃,畝產三石四石的良田。且這等人,通常都是寒門庶族又或暴發戶,真正的世閥豪族要顧及鄉譽,反而甚少為之。

似嬴沖這樣,名下田地免稅賦,卻仍收取高達五成的田租,已是極其少見。

幽香卻搖著頭:「小姐您說的不對!我昨日聽莊裡的農人說,虎踞堡那邊雖是收五成的田租,可其實每到年節的時候,虎據堡都有銀錢,麻布與年禮發下來。田租說是五成,可其實只有兩成。不過也有條件,每家佃戶都需出一壯年跟隨虎踞堡裡面的武師習武,操演軍陣。不過也不辛苦,不但有吃有喝,偶爾還有肉吃哦。」

葉凌雪聞言不禁一愣神:「可據我所知,嬴沖他在這伏牛山附近,名聲一直不好。」

這也是嬴沖,為何在咸陽城聲名狼藉的緣由之一。

「名聲不壞啊,要不是那虎踞堡現在實在沒有餘田,再不能僱人了,我們田莊上的佃農都想跑過去。」

幽香很是不解,手托著下巴道:「據說虎踞堡很多佃戶家裡,都供有世子他的神像,他在這裡是真的萬家生佛。」

「世子他確實是惡名遠颺,不過這是在這伏牛山附近。虎踞堡內,情形卻又是截然相反。」

葉山為葉凌雪解惑道:「天聖二十三年,大秦神鹿原敗後,被攻略城池二十二座,致百餘萬秦民東逃,又恰逢天災,使流民四起。世子名下的幾處田莊也被波及,莊民暴動,焚燒田舍,最後是世子出面,斷然從附近左金吾衛借兵,平息暴民。據說那一年,世子他家的佃戶,死了三百餘人,落下了殘暴之名。然而此事頗為蹊蹺,那年伏牛山下並無大災,且贏神通大帥夫妻一向仁善,田租只收二成,也並無苛刻殘民之事。再還有,就是這冬小麥了,三年前世子強令佃戶種植,據說為此還鬧出不少事端。可三年之後,哪怕沒有世子吩咐,那些佃民也會自覺備種冬稻。更何況,世子在此地經營田莊,使附近幾家都或多或少的虧損,又豈會為世子他洗脫惡名?」

譏笑著說完這句,葉山又指了指遠方道上的行人:「其實只看這些佃戶的穿著氣色就可知道,既無衣不蔽體之人,也沒有面黃肌瘦之輩,人皆帶笑,可見富足。當今天下,似這等生民安居樂業之地,已經少而又少。」

「竟然是這樣?」

葉凌雪再次定定的看著千里鏡內的嬴沖,心情是複雜之至。不知覺間,她已對這鏡中之人,有了幾分佩服與憐惜。

可以想像,當安國公死後,嬴沖面臨的局面是何等之惡劣。然而這四年下來,嬴沖名下的這幾處田莊,不但未因此消沉,反而蒸蒸日上,甚至還建成了這虎踞堡。

「記得有人曾跟我說過,一個人的名聲敗壞之時容易,可要想扭轉過來,卻是千難萬難,事實果然如此。嗯?他們這是要去哪?」

葉凌雪轉動著千里鏡,只見遠處的嬴沖,此時又跨上了駿馬,然後帶著大隊的侍從奔向了北面。

遙遙望去,嬴沖等人的方向,應是伏牛山外圍的山丘。不過那漫山遍野,並非是入冬之後普遍的枯黃色,而是一片紫紅。

葉山也同樣動著千里鏡,追隨著嬴沖的身影:「他們應是去那邊的山丘,兩年半前,世子買下這虎踞堡三千頃山地,又種下了那一片紫橄欖。用意不明。這兩天我也曾讓人去查看過,不過那邊守衛深嚴,始終無法靠近。不出意料,其中必有玄機——」

「玄機,紫橄欖麼?」

葉凌雪輕咬著手指甲,陷入深思,橄欖樹這種東西,出自泰西之地。不過一般的橄欖,更適合於生長在南方陽光充足之地,不過紫橄欖不同,極其耐寒,所以在北方也能生長。

然而這泰西物種,真能夠在這異域他鄉成熟產果?還有那片山丘藏著的『玄機』,也讓她很在意。

「既然好奇,那就跟過去看看。」

未假思索,葉凌雪就從馬車上飛了下去,身姿飄逸,清新出塵。她雖道法不弱,可也沒可能帶著一輛車潛行過去。要想不讓嬴衝他們知覺,那就只能步行了。

「可是——」

葉山卻有些猶豫:「那虎據堡內,有著天位強者坐鎮,而且階位不低。還有那向來福,也是位九階武尊,只差一步,就可證得天位。本身修行的玄功『六道通神』,更是出了名的靈覺敏銳。」

虎據堡中有天位存在,這話可是出自那位秋姨之口。至於向來福,本身雖只武尊之境,可那『六道通神』卻極其了得,據說修到第九重,可在千步之外,知一羽之落。

哪怕是以葉凌雪的道法,想要瞞過那位天位與向來福,只怕也是不易。

葉凌雪卻笑著回頭:「葉伯不信我麼?我一個人辦不到,可加上秋姨她總夠了!」

雖是用玩笑的語氣,可葉凌雪的眉眼之內,卻含著說不出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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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橄欖之爭

「一年時間沒來,原本我還些擔心。可真沒想。這裡比我預料的還要好些。莊園那邊增產了兩成,福叔你居功至偉。」

立在一個小土坡的高台上,嬴冲面上全是欣喜之色。這不單是因這兩日時間在莊園裡四處巡查的結果,讓他極其滿意。更因這高台下面,正在操練演示著的千人之軍。

「還有這些部曲,兵也練的不錯。我很高興,按往年的規矩,年終賞格都可再增兩成!」

其實他最滿意的,還是這兩營私兵,如今已漸成氣候。

說是兩營,可其實都是超編。軍中一營編制三百人,五星階墨甲三十餘尊。他這裡卻是一營五百,五星階墨甲一百有餘。

戰時只需再填些人進去,立時就可拉起來兩衛部曲的編制。

記得兩年前的時候,他這些私軍整隊之時,還東倒西歪,站無站像。兩年之後,卻已是有了幾分軍中精銳的模樣。

無論是甲兵協同,還是弓甲配合,陣型變化,都已嫻熟,讓他驚喜不已。

而隨著嬴冲此言道出,周圍幾人的臉上,頓時都顯出了笑意。

那向來福極其高興,不過口上還是謙遜:「來福不敢居功!若非是莊內這些佃民感念世子大德,做事勤快,幾位管事也是用心盡力,我們虎踞堡斷不能有此成就。」

兩位領兵的校尉,神情也並不自滿,其中一人直接就搖頭道:「還差得遠了!比之那些普通府兵倒是強了些。不過世子既然要使他們能與軍中精銳比肩,那就還欠些火候。」

另一位也是語氣冷硬:「平時練的倒是不錯,可沒有見過血,沒經過陣仗,終究還是差了些火候。」

嬴冲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其實在看來已經很不錯了,哪怕邊軍精銳中,其實也少有達到這個水準的。

他手下這二位校尉,都是出身他父親軍中,一位名喚薛至,一位叫做王道元。因神鹿原大戰之時,受傷在家休養,所以倖免遇難。後來被他親自上門請來,負責訓練自己的私軍部曲。

看這二人的意思,分明是在拿父親在世時的那支神威軍,與這千人部曲比較,那後者自是大大不如的。

不過他們要求嚴格些,也不是壞事。

「二位有心了,不過我聞練兵之法,需得一張一弛,不能太過嚴苛,平時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才好。」

說完之後,嬴冲又思索了片刻,而後決然道:「這樣吧,從今日起,他們每日伙食中可再增一斤葷食,另加一枚培元丹。墨石撥給,也可再添一成!」

向來福聞言,不禁皺了皺眉。一斤葷食與培元丹,別看不多,可這一千號人加起來,卻是不小的開銷。每天都會多損耗近千兩紋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那就是三十萬兩。

至於那墨石就更是昂貴,主要是來源渠道不好尋。

不過猶豫了一番之後,他還是未發一言。這損耗雖大,可這兩年內,這些部曲訓練時的辛苦,他也都看在眼裡。沒有足夠的葷食與培元丹供應,下面那些兵丁是斷然撐不下去的。

且他對世子一向寵溺,無論嬴冲想要做什麼,他都會盡力去辦到。

那薛至與王道元二人,則是大喜過望。葷食與培元丹增加,他們的訓練強度,也可相應增加。

再若這些人中,能夠營養充足,在更多的培元丹支持下,修為得以突破,那也能更增這支部曲的戰力。

「我二人代部屬多謝世子!願以人頭擔保,只需半年,必能將這支部曲,操練到當年神威軍的層次。」

「有勞二位!」

嬴冲亦神情肅穆鎮重的還之一禮,無比鄭重。不客氣的說,日後他嬴冲的身家性命還有前程,都寄託在這支千人部曲上。此時再怎麼用心,對這二位老將再怎麼禮敬,都不為過。

之後嬴冲又仔細將這千人部曲的操演看完,這才罷休。所有的細節都未遺漏,不過後面的的幾個科目,都能讓他滿意。

接著自然是犒賞,嬴冲竟是不厭其煩的,將每人的賞錢,都一一分發在這些部曲的手中。且每一位,嬴冲都會聊上幾句,問問家裡的情況,噓寒問暖。

——這不是不信任來福與薛至王道元等人,而是他想要記住這些人,也想讓部曲們記住他。

換成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這種事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嬴冲卻不在乎,在他想來,自己太年輕,又常年不在虎踞堡。只有如此,才能掌握主這支大軍的軍心,才能讓部下們的心裡有他這個人。

這一番犒賞安撫的流程走下來,又花了兩天時間。嬴冲卻不急不躁,一絲不苟。

只在一切妥當,下山回虎踞堡時,嬴冲才看這遠方那片山林怔怔出神。

「世子你是看那片橄欖林?」

向來福會錯了意,也往嬴冲眺望的方向看著,只見那邊一片山丘,滿山遍野都是紫紅色的紫橄欖樹。

「那邊已經有幾十株被農家秘法催熟了,秋後已經掛過果。不過其他的還早著了!我問過那個什麼岳寒孫,他說至少還要大半年時間,這片橄欖林才能結果。」

大約兩年前的時候,嬴冲花了四萬兩黃金,從官府那裡將這片山地買下。

初時他只以為嬴冲,是只將這裡當成藏兵之所。可過後不久,嬴冲就花了大價錢,從極西之地買來大量的橄欖樹種子,漫山遍野的種了上去。隨後又招收了大量的長工,又請了那位他至今不知是叫越罕迅,還是叫岳寒孫的泰西人,照料這片果林。

不過岳寒孫那傢伙確有本事,不但會照料橄欖果樹,最近更入了農家的門牆,田地上的本事居然也學的很是不錯。

虎踞堡附近的天地,之所以能夠增產二成,那個岳寒孫的功勞,其實比他更多些。

不過——

「世子,你說的這橄欖果真能榨油?不會被人騙了吧?還有這油,真能夠用來做吃食?」

他嘗過橄欖果的味道,酸澀粗糙,不但無法下嚥,嘴裡也被麻住。這樣的果子,真能榨出油來?該不會是世子年輕,被人騙了?

當初世子欲購買橄欖種子的時候,幾乎傾家蕩產,他是堅決反對的,可最後還是拗不過世子爺的意思。

可向來福至今都仍覺不妥,畢竟那筆錢,已經足夠世子在附近,再買下數百頃的天地了。

其實也不止是他向來福,附近知道這件事的人,也無不在笑他們安國公世子是個蠢人,敗家子。

只是這些難聽話,他不敢當面對世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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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天空聖騎

嬴冲聞言後,頓時斜睨了這向來福一眼,然後失笑:「還能騙你不成?別忘了三年前種得冬麥。總之這剩下的大半年你給我照料好了!這些可都是搖錢樹,我如今就指望這片果林幫我賺錢。想必到掛果之時,日進斗金都不在話下。」

其實他剛才看的不是那片橄欖樹,而是那位於伏牛山深處,孔雀翎殘骸的埋藏地,就在這個方向,大約一日的日程。不過既然向來福說到了此事,嬴冲也打算好好的提點這傢伙一兩句。

最近他也聽說了,向來福對這些橄欖樹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對橄欖油也不以為然。

其實這橄欖油到底能不能賺錢,嬴冲也不太清楚,畢竟這是中原諸國,從未有過的事物。

據說這橄欖油,不但能吃,更能美容,製作香料等等,若真如那人之言,自己倒也不會虧到哪去。

不過他之所以在這裡栽種橄欖,其實另有目的,可這真實意圖,暫時還不好讓來福知曉。不然這位老僕,一定會說他異想天開。

「日進斗金麼?」

向來福不怎麼相信,搖了搖頭。想著世子既然這麼說了,那自己便先信著。在這件事上,盡心盡力便是。到掛果之時,世子他自然就知曉好歹。

這位的心思直接擺在了臉上,嬴冲一看就知究竟,不過他也沒說什麼,拍了拍向來福的肩膀後,就逕自走下了山。

他的田莊總管向來福,與其他安國公府的僕人不同,乃是隨母親陪嫁過來的家生子。這位不但服侍了母親十年之久,在母親殉情之後,又將他嬴冲照顧得無微不至,為他死死的盯著母親的嫁妝。

他身邊之人,誰都可能背叛他,只唯獨向來福不會。再加上本身能力不錯,不但精明能幹,又武力不俗,可以說是他身邊,比張義還要更重要的一條臂膀。可就只有一個缺點,是出了名的死腦筋,認死理。

嬴冲他是徹底沒了在道理上說服這位的打算,不過向來福有一點好,對他忠心耿耿,性情極其耿直,將他嬴冲當成自己孩子般看待寵溺。所以無論他吩咐什麼,事情再怎麼不合理,再怎麼為難,他也都會想辦法去辦到。

甚至哪怕嬴冲想要把月亮摘下來,向來福也只會一邊罵著荒唐,一邊去給他做梯子。

所以他這次特意交代一番就成,沒必要一定把這傢伙的念頭扳過來不可。

而在返回虎踞堡之後,嬴冲就直接往那片才剛建好的榨坊行去。

虎踞堡的旁邊就是一條小河,水流急湍。嬴冲一年前就讓人在這河畔,建造了四十個水力榨坊。是由那位泰西人拿出的榨油坊圖紙,再交由天工坊的大宗師加以改進,一年前他撥款十數萬銀,一口氣建了四十座,就等著橄欖樹掛果之後使用。

其實早兩天前嬴冲就想過來,不過時間不巧,他這次特意趕來欲見面的那人,最近正在閉關狀態,並無閒暇。不過到了今日,那位應已有了成果。

果然,當嬴冲步入到那間位置最好,水力最充足的榨坊內。就見一位金髮碧眼,高鼻深目的年輕人,正立在一個榨倉之前,看著倉內凝思。

「約翰遜,這次結果怎樣?可有提煉出來?」

一邊說著,嬴冲一邊大步走了進去。不過才剛靠近,那約翰遜就將一塊紫色的結晶體丟了過來。

嬴冲眼神微亮,將此物接在手中,而後眼眸裡滿是驚喜之色。這是紫元晶,一種用來製造墨石與墨甲的關鍵材料。

在他這虎據堡的後山,就有著大量的紫元晶的礦藏。不過這礦脈這藏量雖大,極其分散,與泥土混合,不適合開採。

而三年之前,正是這約翰遜跟他說起。泰西那邊的紫橄欖,可以從土地中吸收這些零散的紫元晶,只需在結果之後再以恰當的方法加以提煉,就可輕鬆的取到大量的紫元晶。

而伏牛山這片地域,也正適合紫橄欖這種喬木生長。

原本嬴冲還有些擔心的,可如今見到了這塊紫元晶,他就知自己這次,必定不會賠本了。

他手中的這塊,大約是指甲片大小,重約一兩,如今市值大概是二十兩紋銀左右。而這是約翰遜以農家秘法,催熟了九十株橄欖樹後所得。

紫橄欖的種植密度,大約是一畝三十株,而這虎踞堡後三千頃山地中,至少有著橄欖樹四百五十萬株。

也就是說,今年他這些樹,理論而言可以為他賺取一百萬兩紋銀,換算之後,就是十萬黃金。

哪怕計算上他為此招攬的萬餘奴僕,還有一應人工器械費用的折損,也將賺得盆滿缽溢。

日後即便沒了爵位,沒了免稅賦的特權,每年也仍可收益八萬以上。

而這還未計算,那橄欖果榨油之後,其本身的價值。

要知一般的情形下,哪怕三千頃的上等良田,一年也最多不過五十萬石的收益,只及這橄欖樹林的一半。

然而嬴冲手中這片,卻全是山丘地。

「這提煉之法還不理想,只能到三成左右。不過在掛果之前,我會盡力改進,應可提升到六成。」

那約翰遜語聲略冷,轉過頭時,那英俊的臉上也帶著幾分漠然與疏離:「我只望你信守承諾,在事了之後,全力助我尋到伊莎。」

嬴冲微一愣神,而後鎮重的點了點頭:「我嬴冲自當全力以赴!」

伊莎是約翰遜的妹妹,據說數年之前被人奴隸販子拐騙到了東方。而約翰遜正是千里迢迢,從泰西之地尋其妹蹤跡至此。三年半前因盤纏耗盡,飢寒交迫,此人餓倒在了虎踞堡附近,也恰好被趕來莊園巡視的嬴冲所救。

後來此人就以助他提煉紫元晶作為交換,換取他在日後,幫助約翰遜尋到其妹伊莎。

其實這件事,他已經在著手,只是一直沒有線索。不過現在看來,他還需更用心了,若這紫元晶的提煉真如其言,能再增一倍之數,那就是真正的日進斗金。一年便可有二十萬黃金的產出,相當於二尊小天位神甲,或者六百具五星墨甲,

此外那些紫橄欖,還需要七到八年才能進入豐產期,那時的產果量,至少可比現在提升四倍有餘。

也就是說,那時光這片三千頃橄欖林,就能使他供養四鎮兩萬七千人的大軍,招攬數位天位強者。收入比之安國公府封地的稅賦,還要多幾倍!

所以眼前這個傢伙,值得他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伊莎的下落,其實我已讓夜狐在查。從十年前至今,共有一萬三千餘至商隊從我大秦入關,進入中原。而其中來自泰西,逗留中原未歸的,只有一百五十——」

正說著話,嬴冲心中卻突覺不安,斜目凝眉看向了這榨坊之外。

而此時那約翰遜也是一聲輕喝道『小心』,同時有一股巨力傳至,將嬴冲的身影強行往旁一拉。

嬴冲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一聲銳利刺耳的尖嘯聲響起。從遠到近,不過一瞬,頃刻間就已破開了榨坊外的木牆,強行穿入了進來。

嬴冲注目細望,卻見是一道黑色光影,快逾光電。幾乎是與他擦身而過,剛好穿過了他之前站立的方位,接著又迅速流逝向更遠方向,連續擊穿了數層木牆,最後墜落在了那小河中。

榨坊的外面,已經傳來了張義等人的怒喝聲,然後是一片兵甲激撞與墨甲奔跑的聲音。

嬴冲初時還覺心驚,可在數息之後,卻又平靜了下來。方才他已有警覺,哪怕約翰遜不拉他這一把,其實也不會有事。

大約片刻之後,張義就已趕回,在嬴冲的身前半跪了下來:「回稟世子,那人的陸地奔騰術極快,我等不敢疾追。」

說完之後,他又抬起起頭,略有些埋怨的看了嬴冲一眼。自從來虎據堡之後,他與贏福贏德等人就一直都跟隨在嬴冲身側,小心戒備著。

只有方才,嬴冲有事要與這約翰遜密議,讓他們在榨坊外等候,才給了那人下手的機會。

「無妨,此事不怪你等。」

嬴冲微微搖頭,心知這是張義等人,擔心那刺殺者是欲調虎離山,這才沒有繼續追上去。這是小心謹慎的做法,並沒有錯。

而緊接著,嬴冲的目光就又掃向了約翰遜。相較於那位刺客,他此時更在意的還是這位。

這位泰西人的氣息看似尋常,與普通人一般無二,可方才卻能隔空出手,將他強拉至十丈之外。這等手段,也就只有天位強者才能辦到。

這讓嬴冲疑惑不已,眼前這約翰遜,到底是何等人物?難道真是一位天位強者?這樣的人,真會因飢寒交迫而暈倒在他門前?

「我在泰西之時,乃是信奉造物神王泰坦的聖騎士。」

那約翰遜也看出了嬴冲的狐疑,不過他卻是神色坦然如故,冷峻如常。

「七年前,我因故背棄了神明,神罰之下,僥倖偷生。如今只不過是尋回了些自己過往時的力量而已。」

嬴冲不禁再一挑眉,心中更覺驚異。泰西之地的造物神王泰坦,還有這所謂『聖騎士』,他都聽說過。

前者乃是泰西最有名的神祇之一,是眾神之主,常有神蹟現世,在西方有億萬信眾。不過中原強者,也有前往考察過究竟,認為那應是上古之時的某位大能,借助特殊的法門殘存至今。

至於聖騎士,則是泰西之地的一種職業武人,可以理解為能借用神明之力戰鬥的武者。天位之前,是聖武士,天位之後,才算是聖騎士。而哪怕最低的青銅聖騎士,也可比擬中原的小天位。

據說這些聖騎士很是強力,因能『作弊』的緣故,其單體戰力,幾乎普遍超越於中原這邊的同階武人。

聽來這位約翰遜在聖騎士中的位階,似也不低的樣子,否則哪有能耐,扛過那提爾的神罰?

嬴冲心中好奇,便又問道:「不知七年前,你是何職階?為何又要背棄提爾?」

「七年前,我是天空聖騎士,職為迦太基城主,聖血騎士團團長。」

約翰遜那碧藍色的瞳中,終於現出了幾許波瀾:「過往之事,不提也罷。我說這些,只是為免你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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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凌雪之惑

就在嬴冲趕回虎踞堡,並且遇刺的時候,葉凌雪一行人也正在下山。只因幾人,是仗著葉凌雪的符法潛行,所以走的要稍微慢些。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虎據堡附近防備深嚴,明哨暗哨無數,稍不小心就會被那嬴冲的人發現。若非是葉凌雪的道術了得,又有秋姨為他們掩蓋氣息,早就暴露了蹤跡。

在這幾位看來,兩家雖都已是自家人,可若是這跟蹤偷窺之事暴露了,終究還是有些尷尬不是?

「想不到世子他,居然在這裡還養了一衛私軍。」

葉山神情興奮不已,如今是越發佩服起了武威郡王的英明神武:「我看這千人,已經不遜於當年的神威軍。且墨甲與武師,可抵得三衛之眾,稍稍擴充些步卒,就是一旅之師,就只差一位小天位統帥了。看來世子其志不小,這必是欲在沙場上爭得一出頭之地。」

一旅三衛六營,軍制三千三百人,這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

儘管這並非是世子他親自練成的部曲,可至少說明了世子他會選賢用能,也捨得下本錢。他葉山日後隨小姐她過來,不會愁自己沒有用武之地。

秋姨依舊是憨憨的神情,可這時候嘴角卻是不屑的一撇,這葉山是全不懂小姐她的心思,換成旁的女孩家,可能會因那世子的過人才華而心生愛慕。可小姐她的眼光,又豈同凡俗?有了她母親的例子在前,又怎麼可能對這等心機深沉,野心勃勃之輩生出好感?那還不如一個庸庸碌碌紈絝子弟呢。

再說了,這世間又有多少婦人,喜歡自己丈夫在那不可知的戰場,用性命去廝殺征戰?

「對哦,不但兵練得好,世子他的為人,也真是很不錯的。」

此時幽香對於嬴冲的態度,也同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佩服道:「這山裡面的佃戶奴工,居然都是前幾年民亂的時候,被世子他救下來的。我看世子他對下人,還特別的和善,哪裡像是京城裡面人說的跋扈公子?」

也是進山之後,他們才知三年的嬴冲,居然救下了萬餘流民。嬴冲在虎據堡這一帶,雖是名聲欠佳,可在堡內的佃民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情形。無論這山內山外,都沒人說世子他半句不是,言語間也極是敬崇回護,並不像是被人逼迫。

賞罰分明,大方仁善,身為奴婢,自然是喜歡這樣的主子。而且,世子他的才略,看來也不遜色於老王爺呢。

所以幽香也替嬴冲抱不平:「我就奇怪了,像世子這麼好的人,怎麼就被京城裡面的人說成那樣?」

想來一定是有人造謠,故意要壞了世子他的名聲。果然就如小姐之言,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傳言不可盡信。親眼看過了世子,她才知此言不假。

葉凌雪這時卻是手持著一張橄欖葉,有些入神的看著,對於二人之言都恍若未聞。

練氣士的玄元之力,一點點的滲入葉內,葉凌雪的蘊靈於目,可以望見那葉中,一點點的紫色結晶。

原來如此,是紫元晶麼?這就是嬴冲他,在這裡買下三千頃山地,種植紫橄欖之因?

話說回來,橄欖油這種東西,本身也很值錢。因玄門煉丹,經常要用到此物,所以她師尊所在的那家道觀,每年從泰西那邊採購,只是規模不大而已。

而這紫橄欖油,不但是橄欖油中的珍品,也是他們長生道採購的重中之重。

不過她也是真沒想到,這種樹在這中原之地也能生長,也能存活。一旦這片橄欖林成熟掛果了,嬴冲他想必能賺上不少。

「小姐,我看定是那世子他叔父家弄的鬼。那些傳言,果然是不能信的——」

幽香轉過頭,才發現自己小姐看那橄欖葉的神情有些不對,不禁有些心虛的要替嬴冲辯解:「其實這橄欖樹,說不定真能賺錢。且這些年當年世子他,用這三千頃林地,養活了很多人的。說不定是世子一時心善,不得已才如此。」

不過這些話,她自己都不信。就這一路所見,世子他什麼都好——性情好,出手大方,果敢英武,胸有韜略。可就只有這片橄欖樹林,讓人有些看不懂。

世子他種什麼樹不好?棗子,蘋果樹,梨子等等都成,在咸陽城那邊都能賣得不錯,可為何偏是這來自異國他鄉的橄欖?

葉凌雪聽了,卻不禁『噗嗤』一笑,將手中的橄欖葉收入到了袖中。

「幽香你其實說的沒錯,這些橄欖樹,確實能賺錢,而且能賺很多。那傢伙無利不起早,哪裡可能會浪費大筆的銀錢糧食,白白養這麼多活人。」

幽香頓時愣神,然後又覺一頭霧水。而葉凌香則是神情茫然的,看著山下處那座臨河而建,似如虎踞龍盤般的巨大石堡。

她跟隨嬴冲,已經有將近一月。可在未婚夫身邊呆得越久,她就越感覺自己看之不透。

在自以為已經瞭解了嬴冲之後,卻總會有新的狀況出現,讓她改觀。

比如這片橄欖林,她原以為嬴冲是不善經營的,這些年趁著皇室闇弱,各大世家都大肆擴張土地,就只唯獨這位安國公世子異於旁人。只是兼併了附近幾個田莊,就再無動作,守著他父母留下的產業度日。可在實地考察之後,才知未婚夫他精明之極,其實早準備好了擷取暴利之法。

又比如她以為嬴冲槍法驚人,武脈已復。那麼修習武道時,必定是極其勤奮的。可前些日子,她也曾偷偷前去窺看,發現嬴冲每天在馬車裡就是打坐入定。名為修煉內元,可那模樣,分明就已是睡著了!

她還從沒見過這樣懶散的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中,這廝四分之三的時間都在睡覺。而剩下的的時間,除了吃飯喝水出恭之外,就不剩什麼。

原本葉凌雪以為,這位是像她父親與祖父那樣的梟雄之輩,可這位一路行來,簡直就是個甩手掌櫃。無論什麼事都喜安排給張義與下人去做,自己則悠閒自在,心安理得的偷懶。

唯獨不久前,嬴冲將賞錢親手發給部屬這一事,讓她略有些改觀。原來這傢伙,也還知曉籠絡軍心。還有,這傢伙明明惜命得很,出入之時都有大量的隨從護衛,可在雙頭山戰時,卻能不避斧鉞,衝鋒陷陣,使人心折。

記得嬴冲與她初見之時,態度可謂是霸道無禮,讓葉凌雪下意識的就以為,這傢伙必定是個鼻孔朝天,眼不下視的性格。然而這兩日,她卻又親眼見此子,態度親善的與那些佃戶談天說地,甚至挽起了褲腳下田,絲毫都不以做這粗活為恥。

自己的未婚夫,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

葉凌雪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為此深深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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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泰西名將

「是迅風箭?」

在傍晚時分,那刺客射入河中的那枚箭,就已落入到了嬴沖的手中。而看著這手裡的黑色箭只,嬴沖眼裡滿是無奈之色。

這根本無助於他們確證那刺客的身份。迅風箭乃是玄門練氣士才能製作的箭矢,是普通箭只的四倍之速。可似這種符印箭,在咸陽城黑市上多得是,想必在其他地方,也是氾濫成災。

不過此時讓嬴沖苦惱的,倒不是這箭,而是這次刺殺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本來是打算今夜外出,把那孔雀翎取出來的。可有了這一出刺殺未果的事件之後,張義等人又哪裡能容他孤身離開虎據堡?

如今之計,看來也只有把張義連同自己的那些護衛,都一起帶過去了。孔雀翎這東西,倒不是見不得光,只是嬴沖下意識的覺得,所有關涉邪皇真傳之事,最好是小心為上,越少有人得知越好。也不是信不過張義等人,而是這幾十號人興師動眾前去,不惹人注目才怪。

畢竟按那銀鏡中的說話,埋藏孔雀翎那處所在,正是公輸般的衣冠塚之一。可想而知,一旦此事被人知曉,會惹起多大的風波。

此外讓他頭疼的事,還有那約翰遜。那位全盛之時,可是天空聖騎士!這放在中原,那就是位玄天位等級的武者!

而在七年之後的今日,這位也同樣有著白銀聖騎士的實力,可以比擬中天位。

嬴沖也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幾年前他暈倒在虎踞堡附近,又是否真是巧合。不過這人的實力,倒不曾作假。中天位境——也就是說,只這一位的武力,就可屠了整個虎據堡。他手下一千部曲,估計都不夠這人填牙縫。

此人現在看來,是對他沒有惡意,可誰知以後會怎樣?金子總會發光,似約翰遜那樣的人才,終有一天會被人注意,被人想辦法籠絡收羅。

若是約翰遜投入了他人麾下,那麼自己這虎據堡的一切底細,都將被人瞭然無遺!

說來自己運氣也真夠好的,路上隨隨便便都能撿到一個玄天位境的武者。可惜自己魅力財力與氣魄都不夠,不能使那位真正歸心。

剛才他也試探著說出過意圖招攬的話,卻果不其然的被約翰遜拒絕了,而且毫不留顏面。

說什麼現在的他,既無能夠讓他施展的舞台,也沒有身為人主的氣量,還配不上他約翰遜的效忠云云、

嘆息了一聲,嬴沖便又在這臥房中盤膝坐好,看似在存神入定,其實他意念已經進了日月煉神壺。

進了壺內之後,嬴沖就又一楞,只見一個大號版的『月兒』,正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

「月兒?」

足足片刻,嬴沖才反應過來,望向了這壺中的另一角落。只見那個小號的月兒,正仰躺在那木盒裡,神情安詳,似乎已經睡著了。這應該是『月兒』她,已經換過了身體。

嬴沖感覺不可思議,這小丫頭要的那些材料,他兩天前才剛到手。而就在昨日,他才見月兒開始搗鼓那具機關人偶。

可現在才過了多久?應該還不到一天吧,就已經換了身體了?

「你這就可以了?這具人偶,已經修好了?」

仔細的上下打量,嬴沖的心內滿含驚嘆。這可是那位富商,請來九星大匠師費時近月,都無法修復的機關人偶。

可月兒她,竟然只花了一天時間。

「嗯,有兩儀七妙真火在,不廢事的。之前這人偶的主人估計不太懂,在這具身體裡面用了不少好材料,那個什麼器師也是糊塗亂來。不過倒是便宜了我,把那動力核心,強化了足足三分之一呢。」

月兒嘻嘻笑了起來,然後又在嬴沖面前轉了幾個圈,使湖綠色的衣袂飄舞,頭頂的墜飾也閃閃發光,不斷的晃動。

「好看麼?她以前的衣服首飾,都不怎麼樣,我特意改動了下。」

嬴沖無語,忖道這月兒,還真是跟女孩一樣的性情,可重點不是這個吧?

感覺今天月兒,竟是異常的活潑。不過這也算是件好事,讓他頗覺欣慰。

「也就是說,現在你可以跟我出去了?」

月兒轉動中的身影,這才停了下來,面上紅暈微顯,有些期盼的看著嬴沖:「是可以出去,不過需要你帶我。」

說話之時,月兒也把玉手伸了過來,眼眸裡閃閃發亮。

嬴沖也覺期待,毫不猶豫就握住了月兒的手。只覺觸感不同,沒有月兒本體的軟嫩真實,顯然是材料方面差了些。

這在他意料之中,嬴沖意念微動,在自己腦後一拍,整個人就又覺天璇地轉。

睜開眼的時候,嬴沖已經來到了壺外。不過此時在他的身前,卻是多出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少女。

「這就是三十年前啊?」

月兒有些迫不及待的從床上一躍,飄到了床旁,身姿輕靈,不帶半點煙火氣。

嬴沖的居處,是虎踞堡內最高處的一間閣樓。從此處正可居高臨下,望見這堡內所有一切。

「這就是三十年前的虎踞堡?我聽說過呢,這是父王他的起家之地,那邊有片橄欖林,每年父王都能靠它們賺很多錢,可惜後來被人燒燬了。」

嬴沖眼神微動,也就是說,自己幾年前那筆近乎傾家蕩產的投資,最終還是成功了?

儘管之前與約翰遜見面時,他基本就已確定了自己有賺無賠。可現在聽了月兒的言語,卻是感覺更安心了。

不過他隨即又覺擔憂:「月兒你知道?這也算是洩露天機吧?不會有事?」

「不算的!」

月兒回過身搖頭,又解釋了一句:「我不能說一些以後的人與事,不是擔心什麼洩露天機。而是那時序之力,很麻煩的。所以像唐王與霸王那樣的人,不能隨便向人提及。」

嬴沖不懂,也不覺這其中有什麼區別。不過既然月兒說這些,倒是讓他頗為欣喜:「那麼你說說看,這片橄欖林我以後能賺多少?還有,你可曾聽說過約翰遜?」

「知道哦,的這橄欖林最賺的那年,據說能有一百二十萬兩黃金的出息。」

月兒答的毫不含糊:「約翰遜我知道,其實他真名叫漢尼拔。曾經是父王手下最得力的異族大將,五虎上將中排名第四。可惜在父王使用玄宙天珠的六年前就已經戰死了,臨死前還上血書於父王,激起了父王鬥志,起兵反秦。父王常說,漢尼拔他乃是罕見的帥才。若然漢尼拔他沒死,滅楚之戰,大秦至少可減三十萬人傷亡,不至於像三十年後那樣軍力左支右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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