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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六十一章 知彼

踱出天香樓後,金安成看著左右綵燈高照的勝景,聽著附近猜拳行令的喧囂,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浮上心頭。

這是屬於自己的地盤,這是自己前半生的成功!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的!

他埋下頭,看著自身那雙白嫩富態的手,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別看這雙手如同真正的商賈人家,可在天定城內,在附近三個行省中,卻有著「閻羅追命手」的綽號,捏碎過不知多少人的喉嚨。

正當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臉嫩的和尚,雙手合十,一臉正經地道: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貧僧觀你印堂發黑。」

短暫的錯愕之後,金安成內心湧起無窮的怒火,什麼時候和尚也兼職算命了?上一個消遣自己的人,目前正躺在城外亂葬崗!

「小師父,你倒是說說我印堂哪裡發黑了。」金安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同時抬起手,制止了身邊護衛的上前,他要親手給這小和尚留下畢生難忘的記憶。

話音未落,他目光卻是一凝,因為看到小和尚走過來的地方還站著四個人,其中兩人非是自己能夠得罪的。

這和尚到底什麼身份?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貧僧只是好意提醒施主一下,至於為何會如此,天機不可洩露。」

你他娘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啊!金安成內心亂罵,臉上卻堆起了笑容:「大小姐駕臨此處,蓬蓽生輝啊。」

「金樓主,小女子只是路過。」崔錦繡一邊說一邊笑,自從明白什麼叫畫風不對後,她就是這個樣子。

孟奇也不再看金安成,轉身走回了崔錦繡等人身邊。

這金安成是天香樓樓主,天定城最繁華街道的幕後老大,同時也是段向非之子段明誠失蹤前最後接觸的幾人之一——段明誠失蹤前在天香樓宴請天定城城主之子崔錦華與天定城總捕頭費正青,然而離開天香樓後,再未返回自身在天定城購置的院子。

關於金安成的情報,「閒隱先生」段向非提供的非常詳細,故而孟奇一眼就認了出來,心念轉動,藉機上前嚇唬。

金安成陪著笑,恭送崔錦繡、孟奇等人轉入旁邊的街道,然後臉色一沉,寒聲道:「你們查一查剛才那個和尚的來歷,看看他與大小姐究竟是什麼關係。」

若只是普通關係,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閻羅追魂手」的外號可不僅僅表示手上功夫,還說明我睚眥必報!

對於這一點,金安成不僅不覺得羞愧,反而頗為自豪。

「是,樓主。」跟著他的護衛裡閃出來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崔錦繡等人離開的方向走去,非是他們敢於跟蹤崔大小姐,而是知道對方的目的地肯定是城主府,打算提前去那裡等著,看一看那和尚是住在城主府裡,還是居於外面客棧,若是後者,顯然雙方交情淺薄。

吩咐下去後,金安成收斂住心思,往自家宅院走去,走著走著,那句「印堂發黑」的話開始迴蕩在他的腦海,讓他有點惴惴不安。

「難道最近會有什麼災禍?」

「不要多想,一個和尚懂什麼算命?一看就是江湖騙子!」

「小心使得萬年船,要不去城外仙安觀求個護身符……」

他這種積年高手,歷經過不知多少廝殺,看到過不知多少比自己武功更強頭腦更聰明的前輩橫死,而自身能夠活下來,或多或少有些運氣的成分,因此怪力亂神之事,他們都比較相信,求個心安。

…………

「阿彌陀佛,四位施主,緣來緣散,貧僧目的已達,先行告辭。」走了一陣,孟奇雙手合十道。

崔錦繡有點失望地道:「我還打算請法師去府裡暫住,詳細問問仙人之事。」

何伯咳嗽了一聲,目光看著地面:「三更半夜,除非是熟人,實在不適合帶客人進門。」

他這是提醒崔錦繡府裡的規矩。

因為初次相逢,若自己表現的太熱情,反而容易被懷疑,所以孟奇絲毫不顧崔錦繡的挽留,宣了聲佛號後,輕笑道:「若是有緣,自當再會,到時還請崔施主賞貧僧一頓齋飯。」

到時候,自己應該是在調查崔錦華與段明誠失蹤之事的關聯了。

說完,也不待崔錦繡回答,他轉身就走,拐入了附近街道。

望著孟奇背影,崔錦繡嘆了口氣:「真定法師年紀雖小,卻頗有幾分高僧的風範,換做他人,聽說能進城主府做客,肯定激動忘形。」

「錦繡妹妹,雖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怪力亂神之事卻經常在佛經裡出現,你莫要將他講的仙人故事當真。」李心瑜有些擔憂地問道,真定法師身上謎團重重,讓人放心不下。

崔錦繡嗔道:「我是那麼好騙的嗎?除非親眼看到呼風喚雨等神仙之事,我才會真正相信。」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李心瑜鬆了口氣,接著笑嘻嘻地道:「錦繡妹妹,說來你也到出閣的年紀了,崔伯伯給你相好人家沒?」

「才不要呢!我的夫婿必須打得過我,還要談吐斯文幽默……」崔錦繡一口氣說了下去,卻看到李心瑜促狹的神情,頓時又羞又惱,鬧個大紅臉,「總之我得自己挑!」

「你家就你一個女孩子,崔伯伯當你是掌上明珠,肯定會答應的。」因著崔錦繡的身份,李心瑜也不好繼續開玩笑,順著她的話附和她。

崔錦繡突然怔住,抿了抿嘴唇道:「其實,之前爹爹已經打算給我定親。」

「哦,不知是誰家好兒郎如此幸運?」女孩子之間的話題,張宗憲和何伯都插不上嘴,只能沉默著前行,聽著李心瑜詢問。

崔錦繡幽幽地道:「是段家哥哥。」

「『閒隱先生』之子?」李心瑜驚訝確認,然後皺眉道,「據說段大少爺沉迷於美酒賭博,喜歡呼朋飲伴,很是揮霍無度,武功卻相當的普通。」

崔錦繡搖了搖頭,神情複雜地道:「我曾經見過段家哥哥出手,他的武功非是傳聞那麼差,恐怕與我哥哥旗鼓相當,而且,而且,我總覺得他做那些紈袴之事有什麼深意……」

李心瑜看了崔錦繡一眼,悄悄撇了撇嘴,恐怕是你一縷情思寄託在了段明誠身上,才會這麼覺得。

這個話題,張宗憲倒是頗感興趣,感嘆道:「流言蜚語總是誇張失實,想不到段大少爺的武功如此可怕。」

崔錦華被譽為年輕一代最有希望打開人體秘藏,成為宗師的高手,段明誠能在崔錦繡口中與他旗鼓相當,實力確實不凡。

這方面,他相信崔錦繡的判斷,一是她家學淵源,眼光極高,二是她不可能刻意貶低自家哥哥。

「如此說來,段大少爺儀表堂堂,武功又高,倒是良配,錦繡妹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李心瑜笑呵呵地說道。

崔錦繡低頭看著腳尖,左手捏著紅裙衣角,語氣飄渺地道:「段家哥哥失蹤了,一點線索也沒有,為此段伯伯和爹爹鬧翻了。」

「什麼,段大少爺失蹤了?」李心瑜和張宗憲大驚失色,那可是七大宗師中「閒隱先生」的兒子,而且還是在天定城內!

他們得到藏寶圖後,一路隱匿行藏,自然不知當前大事。

…………

一座大屋的房頂,孟奇盤腿而坐,笑眯眯地看著跟丟了人的護衛返回金安成的宅院稟報。

「就怕你不派人跟蹤我,否則天定城如此大,我得好幾天才能摸得清你住哪裡……」孟奇心情不錯地想著,段向非給的資料裡,對金安成的評價就是八個字「能屈能伸,睚眥必報」。

可旋即孟奇就有點苦惱,因為沒有夜行衣,做打探拷問之事時容易洩露身份,尤其自己還得裝「申猴」,看能不能引出其他相神——他不知道聯絡手法,也不知該去哪裡聯絡,要想完成支線任務,只能用笨辦法了。

「得去哪裡借一套啊……」孟奇尋思著辦法,突然,他眼前一亮,因為對面屋頂有個穿著夜行衣的傢伙正躲躲閃閃地往遠處潛去。

…………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往著目標院落潛去,內心頗為火熱,若這次栽贓嫁禍殺人滅口成功,那鏢物丟失之事就再也沒人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了。

「你安心去死吧,你的孤兒寡母,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面巾之下,他嘴角微微翹起,就要落向院中。

忽然,一陣劇痛從腦後傳來,他驚愕交加,努力轉頭,卻無能無力,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大半夜的給我送夜行衣,你也蠻拼的嘛,人間自有真情在……」街道角落裡,孟奇一邊整理著夜行衣,一邊隨口調侃著身前昏迷的傢伙。

由於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做什麼的,他並未下狠手,只是刀背打暈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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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壞名聲與金字招牌

書房內,金安成對著面前的玉像鄭重地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

良久,他睜開眼睛,心中的忐忑稍微撫平,可總有一件事情卡在心裡,讓他惴惴不安。

「希望老天保佑……」他吐了口氣。

「是啊,希望老天能夠保佑你。」沙啞刺耳的聲音突然在房中響起。

金安成腰背一繃,想也沒想就將玉像推倒,發出碎裂響聲,同時滑步轉身,施展出「閻羅追魂」的絕技。

可是,雙手空空蕩盪,什麼也沒碰到。

直到此時,金安成才看到書桌之後坐著一個渾身被黑袍包裹的神秘人,他臉上戴著一張小孩玩鬧的簡陋面具,上面畫著一個嬉笑的猴頭。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護衛呢?被這笑嘻嘻的猴頭一看,金安成腳底板湧起一股寒氣,當機立斷就往窗口撲去。

眼前一花,他再次看到那張嬉笑的猴臉出現於自己眼前。

「如果你再跑,我就先砍掉你的腿。」沙啞難聽的聲音傳入金安成的耳中。

這讓人心驚肉跳的身法鎮住了金安成,而且對方沒有直接動手,讓他的搏命決心也褪去了不少,於是額頭隱現汗珠地道:「可是『十二相神』中的『申猴』先生?」

如果打得過,等等也打得過,如果打不過,現在動手,肯定會激怒對方,說不得會被點上穴道,讓尋機逃跑成為夢幻泡影。

「既然認識我,那就放棄幻想,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吧。」孟奇繼續沙啞著聲音道。

金安成雙手隱含招式,臉上堆滿笑容地道:「不知申猴先生要問什麼?」

「我想知道段明誠失踪前做過什麼?」孟奇開門見山。

金安成眉頭一皺:「申猴先生,這其實沒什麼好問的,我已經向費總捕頭詳細交代過了,那晚,段公子定了雅間,宴請少城主和費總捕頭,並未叫清倌兒,也屏退了我,大概半個時辰後,少城主和費總捕頭相繼離開,段公子也出來結賬,與平時相熟的『夜月』調笑了幾句,但他沒有留宿,直接離開。」

「他前後與我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都是關於酒席之事。」

「他應該是在歸家途中失踪的,但沿途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是嗎?但我得到的消息不是這樣。」孟奇開始詐金安成。

金安成臉色不變:「申猴先生恐是被流言所惑,事實就是我說的這樣。」

孟奇也不說話,沉默著打量金安成,這樣的氣氛配上嬉笑的猴頭,分外讓人感覺壓抑。

金安成略微局促地道:「申猴先生,你不相信?」

「你說呢?」孟奇隨口反問,接著沉下嗓音道,「你好像有三子兩女,還未抱孫子吧?」

「你什麼意思?」金安成的目光變得銳利,臉色卻極其難看。

孟奇悠然道:「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在你面前一個個殺掉他們,看你能承受得了多久,嗯,據說你最寵愛小兒子,那就從他開始吧。」

他肯定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純粹是嚇金安成,不過「十二相神」心狠手辣,什麼任務都接,怎麼完成任務都行,毫無底線,名聲在外,由不得金安成不信。

有的時候,壞名聲也有好用處。

金安成臉色愈發難看:「申猴先生,我句句屬實,不要逼我。」

「你覺得我什麼都不知道?」孟奇哼了一聲,故意側身往外,「你小兒子好像住在西邊院落吧?」

金安成怒火焚心,卻沒有喪失理智,一邊揉身上前,雙手分別抓向孟奇的喉嚨和右手,一邊放開喉嚨,就要大聲呼喊,引起護衛警覺,不求他們能來救自己,只求他們將動靜弄大。這可是天定城,十二獸也只敢秘密行事!

側身往外乃是虛招,孟奇不進反退,鬼魅般錯開了金安成雙手,撞入對方懷中。

金安成見申猴身法奇詭,不得不強行兜過雙手,反抓孟奇背心,呼喊暫時卡在了喉嚨。

孟奇不閃不避,挺背硬抗,戒刀一抽,直指金安成的喉嚨。

金安成抓住孟奇的背心後,十指陡然發力,卻像抓中石頭,只有點點「石屑」紛飛,指尖一陣劇痛。

他剛暗道一聲不好,戒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孟奇左手點出,連封金安成幾處大穴,桀桀怪笑道:「金樓主,大家都是斯文人,何必動手動腳,打打殺殺。」

故意激怒金安成,賣了個破綻後,孟奇順利將他擒下。

若是正常時候,孟奇壓根兒不擔心拿不下對方,但深更半夜,若不能迅速制住對方的話,很容易驚動他人,引來天定城總捕頭,少城主,甚至城主崔栩。

「你想怎樣?」雖然失手被擒,但作為黑道高手,金安成還是有幾分光棍之氣的。

孟奇沉下語氣:「我想聽實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金安成看著橫在自己喉嚨上的戒刀說道,目光略微閃爍。

孟奇沙啞笑道:「你最好老老實實,我們『十二相神』一貫很有信譽,說殺你全家,那就絕對會殺你全家。」

或許是十二相神這塊「金字招牌」管用,也或許是金安成年紀已大,重視家人勝過其他,他嘆了口氣道:「非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不能說。」

「如果說了,你還有機會帶著家人財物逃命,若是不說,現在就會死全家。」孟奇心情不錯,總算將金安成詐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也分外體會到「黑道」辦事的好處,若是段向非在此,以他堂堂正正大俠宗師的身份,就算說得出這種嚇唬的話,金安成聽到也不會信,而「十二相神」開口,他就知道對方說殺全家那就真的會殺全家。

也難怪段向非會找「十二相神」調查。

金安成沉吟了一下道:「那日段公子送走少城主、總捕頭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與夜月調笑了幾句,出門拐去了後面一處安靜院落。他在那裡還訂了一桌酒席,宴請別的客人。」

「那客人披著黑色長袍,面巾蒙頭,看不出容貌年齡,但應該是男子,大概有申猴先生你這麼高,身材偏瘦。」

「段公子進了院子後,就打發我離開,我覺得事情詭異,擔心對少城主和費總捕頭不利,於是繞到另外一邊,聽了下牆角。他們聲音壓得很低,我只隱約聽到雪神宮幾個字。」

「雪神宮……」孟奇輕聲重複了一遍,到了這個世界後,自己遇到的事情居然大部分能與雪神宮扯上關係。

金安成看了看那張嬉笑的猴頭面具,繼續說道:「事關雪神宮,我不敢大意,雖然聽不清楚,還是在那裡努力,可漸漸的,院內沒有聲音傳來了,我驚愕之下,顧不得其他,繞回正門,卻發現裡面空空蕩盪,再無一人,只有吃剩下的酒菜。」

「從此段公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裡面可有打鬥的痕跡?」孟奇仔細詢問。

金安成搖了搖頭:「不僅沒有打鬥的痕跡,還有一錠銀子留下,可能段公子是自願跟著對方離開的吧,也可能他武功低微,輕易被對方擒住。」

「銀子可有特殊?酒菜內可有迷藥毒物?」孟奇絞盡腦汁,從自己看過的小說裡想著哪些可以作為線索。

金安成再次搖頭:「銀子是段公子的,上面有他家的印記,酒菜沒有任何問題,現場也沒有任何衣物碎片落下。」

「申猴先生,我所知道的都全部說了。」

那張嬉笑的猴頭面具輕晃了一下,讓金安成有點不安,接著他就聽到沙啞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開口了:「講的很清楚,但有一個問題,你隱瞞的部分好像不值得你如此隱瞞。」

這部分內容,大大方方說出也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要隱瞞?

金安成的臉色頓時發白,過了良久才囁嚅道:「是,是費總捕頭讓我隱瞞的,我不敢不隱瞞。」

「費正青?」孟奇看著金安成的眼睛。

金安成點了點頭:「是,段公子失踪後,第一個來調查的就是費總捕頭。他捏著我的把柄,武功又強過我,我不敢不聽,至於他為什麼要隱瞞,我確實不知。」

「不錯,金樓主識時務者為俊傑,很遺憾沒能殺你全家。」孟奇呵呵笑道,身形一晃,詭異地閃到了書房外面,兩三下之間就消失於金安成的視線內。

穴道被封的金安成自然無法阻擋和追趕,喘了幾口氣後,大聲地呼喊起來,很快,護衛趕到,誠惶誠恐地幫他解開穴道。

然後,他鐵青著臉讓護衛退下,自己呆呆地坐在書房的椅子上。

過了整整半個時辰,他才緩緩起身,看了看外面的護衛,趁他們不注意,推開窗子,閃入了外面的黑暗,然後翻出院子,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哼,任你奸詐似鬼,又怎及我『見多識廣』……」高處,孟奇盤腿坐於房檐陰影裡,看著金安成悄悄摸出院落。

他看過很多小說,知道類似的情況下,往往會發生一些變故,比如有人來將金安成殺死滅口,比如金安成未說全部真話,等自己離開後,就前去禀告幕後之人……如此種種,孟奇雖然覺得是小說家言,但還是決定在外面繼續潛伏,觀察後續動靜,等到快要天亮才離開。

他躍上房頂,悄然無聲地跟著金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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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我只知道一點

金安成躥高躥低,忽前忽後,時左時右,在天定城內亂跑了足足兩刻鐘才摸進了一處看似普通的院子。

這並非他發現了孟奇,而是多年老江湖,習慣性兜個圈子改變方向,永遠當成有人跟踪。

孟奇輕輕落在瓦片上,如一根羽毛著地,沒有發出半點響聲,然後看著金安成對院子很是熟悉地前進,抵達了一間廂房,有節奏地敲響房門。

「這廝倒是奸猾,差點就跟丟了。」孟奇藏於屋簷陰影處,暗自嘀咕道。

他這是第一次跟踪他人,若非神行百變小成,步伐精妙,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面對金安成的習慣性擺脫,恐怕要麼已經被發現,要麼擔心被發現而跟丟,猶是如此,一趟下來,也讓孟奇起了一身白毛汗,堪比練功半天。

「這處宅院普普通通,肯定不是費正青的府邸,金安成到底想找誰……」孟奇皺眉思索著,作為天定城權勢排在前十的總捕頭,這「寒酸」的兩進院子絕對不可能是費正青的家,「莫非金安成剛才所言依然藏有謊話?」

咚咚咚,咚咚咚,金安成有節奏地敲了一陣後,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他一個閃身便竄了進去,並習慣很好地隨手關門。

見狀,孟奇順著樑柱,緩緩從屋簷滑落,如樹葉飄零,在靜靜的夜裡,毫不起眼。

雙腳剛剛黏地,孟奇步伐展開,身如輕煙,兩三步間就躲到了那間廂房的窗外。

安心聽了聽,發現裡面沒有動靜後,孟奇悄悄站起,手指沾著唾沫地戳向白色的窗紙。

微不可聞的聲音之後,窗紙上多了一個孔洞,孟奇一隻眼睛半貼了上去,打量裡面。

沒人!

裡面是一間桌櫃床齊全的普通廂房,但沒有一個人!

剛才進去的金安成也不見了!

孟奇心一緊,再次打量,確認裡面真的沒有人後,輕輕推開窗戶,魚躍入內。

剛剛腳踏實地,孟奇忽然想起一事,若裡面沒人,那剛才誰給金安成開的門?

啪啪啪,鼓掌聲從床側響起,孟奇戒刀一橫,也不驚慌,抬眼望了過去。

只見床側的箱子被人推開,露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大洞,旁邊站著金安成和一個馬臉長鬚的中年男子,鼓掌的正是後者。

果然是地道,金安成看來是想從這裡去附近宅院,那才是他的目的地,嗯,旁邊就有一座寬廣的府邸……孟奇大概明白了剛才是怎麼回事。

金安成吹亮了手中火折子,笑得很是猙獰,額頭肉瘤亂抖:「多虧老子江湖經驗豐富,在地道內又多等了一會兒,否則就等不到申猴先生你了。」

這時,或許是看到了火光,外面其他廂房陸續有開門的動靜,說話聲壓得很低,迅速將這間廂房圍住,顯得有條不紊。

「這位是?」孟奇看也沒看金安成一眼,嬉笑的猴頭面具對準那馬臉長鬚的中年男子。

「申猴先生,裝腔作勢不是好習慣,你們十二獸還會認不得費某?」中年男子聲音粗豪,但有種奇怪的尖銳。

「原來是費總捕頭,我只是奇怪,你怎麼半夜在這裡,莫非獨自賞月?」嬉笑的猴臉讓人看不出孟奇的表情。

費正青笑道:「不愧是江湖上最神秘最詭異的十二獸,申猴先生真鎮定,換做是我,此時恐怕已經在尋機逃跑了。」

「說來也是湊巧,費某今晚剛好有事在身,打算從地道外出,卻正正撞上了申猴先生。」

說話間,金安成走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準備夾擊孟奇,口頭奉承道:「多虧總捕頭深謀遠慮,立下了地道來往的規矩,否則還真逮不住申猴先生。」

「哈哈,也是你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費正青手中多了一對判官筆,隨口讚揚了金安成一句,「申猴先生,何不束手就擒?以你的實力,城主當有憐才之心。」

孟奇嘿了一聲:「其實,不管你們想的多周到,江湖經驗有多豐富,我只知道一點。」

「什麼?」面對申猴的鎮定,費正青有點凝重。

「我只知道,你們打不過我。」

話音未落,孟奇就鬼魅般撲向了費正青,腳下步伐變化連連,讓人把握不住他的身影,手中戒刀虛斬,直指費正青脖子。

面對這樣的身法,費正青暗讚了一句名不虛傳,側身讓開,判官筆急打孟奇頭部大穴。

與此同時,金安成從側面攻來,雙手十指勾起,宛如鷹爪,抓向孟奇背心穴道。

知道你有橫練功夫,但打穴正好克制你!

孟奇身不搖,腳不動,原本前斬的戒刀突然從側面撩起,挑向金安成胸腹,同時微微側頭,全力運轉金鐘罩,皮膚之上泛起了一層暗金色澤,如同寺廟裡的羅漢之像。

這一側頭,費正青的判官筆未能打中孟奇太陽穴,而是直接點在他耳邊穴道。

再有橫練功夫,要穴被點中,一樣無能為力,你又不是四十年純陽童子功的悲苦神僧!

鋼做的筆尖點中了孟奇耳側,發出叮一聲脆響,就像打中了金身佛像。

暗金內斂,映照火光,襯得費正青又驚又懼的臉龐分外難看。

挑向金安成的戒刀,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從難以想像的角度收回,崩飛了費正青的判官筆,剛才竟然又是虛招!

一招得手,孟奇似猛虎下山,刀光如織,沒用多久就將根本破不了自己防禦的費正青和金安成全部擒下,封住了穴道。

金鐘罩第四關練成後,除了眼睛、臍下等罩門和太陽穴、膻中等幾處要穴,孟奇其他地方都得開竅級的水准或利器級的兵器才能破防或透穴。

「我說過,你們打不過我。」孟奇在面具背後,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

費正青作為成名已久的高手,一雙判官筆名聞南北,少有對手,在宗師以下,自認為是最頂尖的那部分人,可今天,面對「十二獸」之中的申猴,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對方明明沒有宗師的特徵,實力為何能如此可怕?他到底練得是什麼橫練功夫?

這一戰讓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嚴重創傷。

「費某確實低估了申猴先生你的實力。」作為老江湖,他還是迅速穩定了情緒,「之前你們十二相神出手的任務,天定城都有蒐集相關資料,以判斷你們的實力,誰知申猴先生你竟然一直沒有用過全力,呵呵,原來你最擅長的不是刀法。」

「誰告訴你們我最擅長刀法的?」孟奇笑著問道。

費正青聽出調侃之意,嘆了口氣道:「是我們判斷出錯,申猴先生你最擅長的原來是橫練功夫,不知與法玄宗悲苦神僧是何關係?」

「我很佩服費總捕頭你啊。」孟奇突然感慨道,「換做是我,若被人擒住,恐怕做不到如此鎮定地東拉西扯,還有閒心打聽我的出身來歷。」

費正青苦笑道:「我出身捕快,習慣盤問了,而且我知道申猴先生你來是想打聽段公子失踪之事,非為殺人,費某只要老實交代,當不會丟掉性命。」

「是啊,申猴先生,我聽說你們『十二相神』有句話是:『沒必要為任務之外的事情殺人,太浪費精力了』。」金安成附和道,生怕自己連續的撒謊和作對激怒申猴。

孟奇似笑非笑地道:「也不一定,我殺人看心情,今晚明月高懸,光華普照,正是殺人之夜,如果你們讓我不滿意,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了,也是你們全家的忌日。」

他一直想說說這些狠話,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就覺得反派這些對白特別帶感。

費正青作為天定城總捕頭,很能克制驚恐的情緒,臉色不變地道:「費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知道,金樓主為何深夜來此禀報,莫非他對我撒謊了?」孟奇低聲問道,外面圍住院子的人因著裡面沒有命令,依然保持著之前的狀態。

金安成沉聲道:「費總捕頭交代,有人來打探此事,一定要立刻禀告他,不過,不過,有個地方,我還是撒謊了。」

他主動坦白地說出。

孟奇想了想,將費正青提到另外一邊道:「小聲回答金安成什麼地方撒謊了,然後我會問他,若不一樣,嘿嘿……」

費正青壓低聲音:「他只有一個地方撒謊了,那就是房間內有線索留下。」

「桌底有一片龍槐樹的葉子,那種樹只有城東大悲寺內有,應是神秘人不小心黏在身上帶來的。」

「所以,我連夜抽調人手,搜查了大悲寺,誰知慢了半拍,沒有抓到疑犯,只找到更多線索,全部指向雪神宮餘孽。」

「我們懷疑段公子失踪之事正是他們所為,因為段公子一直對雪神宮寶藏很感興趣,沒有停止過尋找線索的努力。」

孟奇靜靜聽著,內心重複著雪神宮寶藏幾個字。

費正青忽然笑了笑:「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安成隱瞞了真相,但閒隱先生是知道這些的。」

孟奇眼睛微微瞇起,段向非知道此事?為何不在資料上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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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詭異的武功

「為何提及閒隱先生?」孟奇語氣不見波動地道。

費正青笑得像隻老狐狸——雖然他是馬臉:「難道不是閒隱先生請託的十二相神?」

孟奇淡淡開口:「想知道雪神宮寶藏的絕對不止一個。」

「莫非不是他……」費正青有些發怔。

孟奇繼續問道:「那後來你們還有什麼線索?」

費正青沉吟了下道:「有一個人,我始終懷疑他是雪神宮餘孽,但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得到城主許可。」

「不知是哪位?」沙啞的聲音從嬉笑的猴頭面具後傳出,語氣依然平淡無波。

費正青嘆了口氣:「尤同光。」

他只說了一個名字,理所當然地認為孟奇肯定知道。

孟奇暗罵了一聲,若非這個人在段向非給的資料上有提及,自己還真不知道是誰!

尤同光,崔栩的拜把兄弟,天定城數一數二的富商,掌控著附近幾個行省的糧食、鐵器和鏢局。

他不僅有錢有勢,而且武功出神入化,傳聞曾經打開過人體秘藏,但在最後一刻被人刺傷,功虧一簣,從此武功停滯,沉迷於美色和金錢。

這樣的人物,若沒有崔栩點頭,再給費正青十個膽子,也不敢抓來拷問。

如果說費正青是天定城權勢能排在前十的人物,那尤同光就是城主崔栩、少城主崔錦華之外第一人。

「莫非你想利用我對付尤同光?」孟奇的語氣帶上了幾分笑意。

若尤同光被殺,以他幾個兒子的武功、手腕,即使有崔栩扶持,也守不住如此大的家業,而且權勢上肯定會衰落不少,相應的,費正青就能指使自己手下的人馬鯨吞一些產業。

如果真的調查出尤同光是雪神宮餘孽,那就更好了,天下人人喊打,自詡為正道的崔栩肯定不會再庇佑,到時候,就是大家聯手瓜分尤家的局面。

費正青臉色不變,依然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和老尤也算多年兄弟,怎麼可能利用外人害他?若非這次搜查大悲寺找到了一些線索,我死都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但要是他真為雪神宮餘孽,費某也只能大義滅親了。」

「不知有什麼線索?」孟奇一點兒也沒有被他的表情和話語打動。

費正青不假思索地道:「大悲寺內搜查出幾封老尤的親筆書信,看似正常商量精鐵買賣之事,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什麼時候天定城內的生意,老尤喜歡上書信來往了?這不是他正常的做事手法。」

「或許涉及違禁鐵器的販賣,尤同光不敢露面。」孟奇隨口說道,也不管有沒有邏輯,若尤同光不敢露面,那他就敢寫信了?

費正青似乎聽出孟奇的言不由衷,笑了笑道:「天定城內,老尤和我們說什麼事物違禁,那就是違禁,說不違禁,就絕不會違禁,而且老尤若謹慎行事,連書信都不會寫,只會派手下管事出面,要有問題,立刻滅口。」

「也不一定,書信可以燒掉,只是你們到得快。」孟奇依然反駁著費正青,看他能不能吐露出別的證據。

費正青做出回憶的樣子:「還有一次,我去老尤家做客,貿然闖入了他的書房,看到他匆忙收起一塊雪白玉佩。當時我不太在意,畢竟類似玉料並不少,如今回想,它很像雪神宮四大護法代代相傳的『冰心佩』,這種玉料很是稀少,足以作為雪神宮餘孽的象徵,但我不敢肯定老尤那塊是。」

「沒別的證據了嗎?」孟奇沒有情緒起伏地問道,內心依然在糾結段向非為何要隱瞞部分情報,他有什麼目的……

「沒有了,如果有,我早禀告城主了。」費正青搖頭道。

孟奇不置可否:「那大悲寺之事後,你可有監視尤同光?」

「他武功太高,只有少數幾個善於追踪的捕頭能監視,由於人手不足,時常跟丟,目前我打算從他幾個兒子身上著手。」費正青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孟奇又來回盤問了幾句,確定費正青說的話前後沒有矛盾和漏洞,然後走到金安成身前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如果和費總捕頭描述的不一致,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金安成用力點頭,嘴巴張開:「當時……」

剛剛開口,他目光突然凝固,只見一道人影從樑上躥下,劍光如梭,直刺孟奇。

直到這「樑上君子」動手,孟奇才感覺到他的存在,內心一凜,戒刀獨劈華山,欲用狂猛的進攻先逼退對方。

不知為什麼,孟奇始終覺得這道人影在房內微弱光源的照耀下顯得略微晃蕩,不似真人,倒像影子,而那道劍光不僅越放越大,佔據了自己大部分視線,而且森寒逼人,刺得自己寒毛聳立。

戒刀劈下,要連人帶劍一起斬斷,可刀光劃過,那人影和劍光卻像鏡中花水中月,虛不受力,直接分開,消散在半空。

不好!孟奇來不及思考自己是不是中了「幻術」,「神行百變」發動,腳步一邁,看似向後,卻是側身往前。

長劍穿透朽木的聲音響起,孟奇左肩一股鮮血噴出,「樑上君子」如影隨形,劍劍不離他的要害,而孟奇只要回刀,不管是斬向人,還是擋向長劍,最終都像是擊中了「影子」,直接穿透過去,毫無影響。

若非孟奇的「神行百變」善於閃轉騰挪,變化難料,此時早就亡於劍下,可即使如此,身上還是一股股鮮血噴出,一道道劍傷出現。

「幻術?」孟奇咬牙支撐,絲毫不敢放鬆腳步的變化,「不管是什麼東西,現在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都絕對

『指向』影子!」

「不能再耽擱了!」

再這樣受創下去,孟奇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於是一狠心,左手突然多了一個黑筒,表面流轉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黑影挺劍刺來,孟奇抬起左手,將黑筒對準了他。

不管是幻術還是其他原因,從我剛才受創的狀況可以判斷,你始終在影子不遠處,戒刀斬不到你,但這可是範圍攻擊型的暴雨梨花針!

孟奇的拇指按在了機括之上,而那黑影彷彿識得厲害,突然倒退,直接撞飛窗戶,躍入外面的院子之中,與此同時,被撞飛的​​窗戶詭異飛起,擋在了暴雨梨花針的路線之上。

孟奇沒有按動,這種情況下,蓄勢不發勝過直接射出,畢竟射出之後,不知還有沒有類似的敵人,而不射出,任何暗中隱藏的敵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擋不擋得住暴雨梨花針!

啪,窗戶落地,那道人影消失在了外面的黑暗裡,而之前包圍廂房的人,一個個悄悄退回了自身屋子,一片安靜。

孟奇沒有將暴雨梨花針放入懷中,而是一直持在手裡,袖子垂下,略微遮掩。

他回頭看去,發現金安成嘴巴大張,雙目無神,喉頭鮮血直流,已然喪命。

剛才那黑影劍劍不離自己要害之時,竟然猶有餘力殺人!

孟奇肌肉蠕動,收縮傷口,暫時止住了那七八處劍傷,然後踏步走到費正青面前,看見他表情茫然,呼吸沉重,但並未死亡。

「申猴先生,剛才怎麼了?」費正青驚懼迷茫地問道。

「有人偷襲,殺了金安成,但被我逼退了。」孟奇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語氣。

費正青一直半坐著,剛才交手的狀況模模糊糊有看到,只是由於最後孟奇背對著他,沒能見識暴雨梨花針,故而他又驚又疑地道:「除了幾大宗師,申猴先生你的武功乃費某生平僅見,怕是能壓過尤同光半籌,可剛才那人,竟然能,能如此厲害,讓你幾乎沒有招架之力,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還好被你嚇走了。」

「這人武功古怪,彷彿幻術,我每一刀都只能斬中虛影。」孟奇對這個世界的武功了解不多,因此大方說出,看費正青有什麼線索。

費正青臉色一變:「是不是明明看到對面有人,可一刀斬下去,卻像斬中了影子,然後自身又被長劍刺中。」

「你知道?」孟奇沉聲問道。

費正青臉色變幻連連,呼吸變得急促:「一定是雪神宮餘孽,一定是雪神宮餘孽!傳聞雪神宮有一門『幻形大法』,奪天地變化之機,連人神界限之橋,如神靈般讓人無法擊中,正因為有這門神功,他們才號稱神靈後裔,自我膨脹。」

「剛才那人一定是『幻形大法』小圓滿,接近了打開秘藏,今日是來刺殺費某的!」

「那我倒是救了費總捕頭一命。」孟奇笑了笑,忽然鷂子翻身,躍出窗戶,兩三下間消失於院子中,此地不宜久留!

離開附近街坊後,孟奇摸了摸身上傷口,面具下的表情似思索似嗤笑,然後學著金安成的樣子,兜圈子,換方向,足足一刻鐘後才找了個隱蔽地方換下身上夜行衣和面具。

天色濛濛亮起,鄔豐羽緩緩醒轉,只覺後腦疼痛欲裂,身畔不少人指指點點。

「這人怎麼躺在街上,還拿著刀……」

「會不會是那幾個幫派仇殺?」

「不對啊,他只穿了中衣,難道沒銀子結賬,被人從窯子裡扔了出來?」

一陣陣話語讓他清醒過來,表情一下凝固,昨晚,昨晚我是去殺人滅口的,怎麼會睡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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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市井消息

憶起昨晚之事,鄔豐羽是又驚又怕,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遭遇襲擊。

呆愣了片刻,他趕緊摸索身體,發現除了夜行衣,自己沒有丟失任何東西,而且也沒有特別的傷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疑惑萬分,也恐慌萬分,抬頭之間,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正皺眉打量著自己。

祝明遠……鄔豐羽渾身打了個機靈,這是他昨晚要滅口的同伴。

祝明遠凝重著一張臉,似笑非笑地道:「老鄔啊,你怎麼睡在這裡?被你婆娘趕出來了?」

「昨晚喝太多,外衣都被那群臭叫花子給順跑了!」鄔豐羽呲牙咧嘴地說道,內心忽然冒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自己昨晚的遭遇是個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打祝明遠一家的主意?

有了這個想法後,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看著祝明遠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審慎,他背後有高人撐腰?

祝明遠看了看鄔豐羽旁邊未曾丟失的長刀,冷笑一聲:「看來鏢物丟失之事讓老鄔你很是苦惱啊,不知該怎麼面對尤三爺?」

「唉……」鄔豐羽只能長長的一嘆,個中意味唯有自身才明了。

天色微亮時,孟奇找了個破舊寺廟掛單,然後足足睡了半天恢復精神的疲憊和身體上的傷勢。

直到午時,他才施施然出門,腰跨戒刀,隨意找了處看起來熱鬧的酒樓,慢慢踱步進去。

「小師父,你可來對了,我們絕膳樓的齋菜乃全城一絕……」剛進門,小二就熱情地迎了上來,劈裡啪啦介紹了一通。

「阿彌陀佛,給貧僧找個安靜點的位置,再來四個拿手齋菜。」孟奇對齋菜沒有特別的愛,因此也不挑剔,出門主要是聽聽市井消息——從小二的態度可以看出,這裡的和尚似乎直接戒葷腥,打探消息的時候就沒必要引人注目了。

「好嘞!」小二拉長聲音喊道,「客人一位,拿手齋菜四個……」

一邊喊,他一邊引孟奇到角落,取下肩上搭著的白巾,再次擦了一遍桌面。

孟奇坐下後,裝作閉目養神,仔細聽著附近閒人的交談。

「聽說了嗎?天香樓的金安成死了!」

「什麼?『閻羅追魂手』死了?」

感受到同伴的驚愕和附近之人注意的集中,最先說話之人洋洋得意地道:「這還能假了不成?我妹夫可是捕房捕快,昨晚跟著費總捕頭檢查了金安成的屍體。」

聽到這裡,孟奇略微疑惑,費正青想隱瞞金安成的死因?

「哪能不相信你?我只是很感慨,金安成『閻羅追魂手』的外號是用人命堆出來的,自身卻屢次逃過死劫,本以為他能平平安安,大富大貴地終老,誰知還是差了一步,天道好還,因果報應啊。」一個商賈打扮的胖子略有喜悅地說道。

「他們這種黑道人物,能終老床上的少之又少……」

「嘿嘿,這下天香樓有的鬧了,金家兄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周圍聽到消息的酒客閒人們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商賈打扮的胖子追問道:「曹兄,可知金安成是怎麼死的?」

被稱為曹兄的包打聽咳嗽了兩聲,在一道道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裝腔作勢了一番才道:「是被『十二獸』之中的『申猴』殺掉的。」

「什麼?十二獸?」

「申猴?」

一道道驚恐錯愕的叫聲響起,彷彿那十二獸是索命惡鬼,是噩夢源泉。

孟奇撇了撇嘴巴,費正青看來是將金安成的死安在了自己頭上,以掩飾那疑似雪神宮餘孽的黑影,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過了片刻,那商賈才穩定住情緒道:「曹兄?真是十二獸中的申猴?金安成也算咱們南五省鼎鼎有名的高手了,能殺他的人可不多啊。」

十二獸之前的戰績參差不齊,有的幾乎被人懷疑為宗師,有的卻從未殺過金安成這個級數的高手,申猴屬於後一類,故而大家有所懷疑——大凡十二獸出手,只要不倉促急迫,他們都會留下標記,如此方有震懾人心之名。

「現場留有一張猴臉,金安成也是被一刀封喉的……」那曹兄講述著細節。

一刀封喉?這怕是為了掩蓋喉嚨的劍傷吧……孟奇嘴角帶笑地看著小二將齋菜端了上來,舉筷一嚐,倒也美味,嗯,偶爾吃吃齋菜,算是清理腸胃。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後,竊竊私語聲不斷:

「十二獸太可怕了吧?連金樓主都被他們殺掉了……」

「對啊,一直聽聞十二獸是江湖中最詭異最神秘也最可怕的組織,我還不信,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他們敢在天定城內犯案,不怕惹怒了城主大人嗎?」

「據說辰龍、子鼠可能是宗師,十二獸有恃無恐啊!」

「嘖,不提辰龍、子鼠,那申猴的實力怕也不差,金安成在咱們天定城,在南五省,一向都是能排在前二十的高手,申猴能輕鬆殺掉他,實力恐怕不下於費總捕頭。」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們能夠招惹的。」

交流之中,他們對十二獸對申猴的畏懼,又加深了好幾層。

「不知申猴為何要殺金安成?」胖商賈好奇心很重地問道。

曹兄嗤笑道:「十二獸從來不會洩露自身的任務,不過費總捕頭懷疑與之前段明誠段公子失踪一案有關,也許這件事裡面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對段明誠失踪案,大家是眾口紛紜,沒有給孟奇任何靈感,於是他慢慢品嚐完齋菜,結賬離開了酒樓,往著城北水門方向而去。

「閒隱先生」段向非提供的資料裡面也有關於雪神宮餘孽的消息,看來他之前暗中追查了一番。

段向非發現的雪神宮餘孽叫做吳成,乃水門附近一家北貨舖子的東家,平日裡向來深居簡出,但又愛結交縴夫等貧苦之人。

過了金水橋,是天定城最繁華的區域,天香樓所在的街道就位於其中,不過孟奇沒有從那裡穿行,而是繞得遠遠地過去。

「南北通」雜貨舖內,孟奇拿著一串檀木的佛珠,細細摩挲,微笑對掌櫃道:「這串佛珠還算不錯,但不知還有沒有更好的?」

「更好的?」掌櫃上下打量著孟奇,他的穿著乃普普通通的僧人,買得起多好的?

孟奇將身上的碎銀子抓出,滿滿的一把,掌櫃頓時微笑起來:「更好的不是沒有,容我請下東家。」

這是段向非試過的辦法,一旦貨物超過某個價值,掌櫃就無法自決,吳成會親自出來,孟奇只是依樣畫葫蘆罷了。

過了片刻,一位五官普通,泯然眾人的三十多歲男子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捧著一串佛珠遞向孟奇:「小師父,這是南海沉香木所製,功能靜心調氣。」

孟奇摩挲了下佛珠,只覺香味撲鼻,濃厚卻並煩膩,讓人心寧神靜。

「不錯,想不到貴鋪除了北貨,還有南海來的佛珠。」孟奇彷彿隨口問道。

吳成保持著笑意:「南北通,自然得通南北,小師父可滿意?」

「很滿意。」孟奇覺得這對自己修行有好處,也不排斥買下,上上下下打量了吳成一番後,嚴肅地道:「施主,貧僧觀你烏雲罩頂,近日必有禍端。 」

吳成臉上的笑容當即消失,很想胖揍面前的烏鴉嘴和尚一頓,哼,江湖騙子,若是自己相信,他肯定會將佛珠轉變為消災解難的關鍵。

他沉下臉道:「吳某向來不信仙佛,小師父請回吧。」

孟奇也不多言,笑得吳成有點寒氣直冒地轉頭離開。

正常情況下,被人如此烏鴉嘴,若是不信,少不得罵上兩聲,而這吳成刻意低調太過,反顯嫌疑,白天不便,晚上再來探一探。

在街上閒逛了一陣後,孟奇往掛單的破廟返回,還未走近,就看到張宗憲在那裡來回踱步。

「張施主,有事找貧僧?」孟奇走了上去。

張宗憲驚了一下道:「真定法師,崔城主請你去府中一會。」

「崔城主?」孟奇略有驚訝,沒想到這麼快。

張宗憲臉泛苦色地道:「因為申猴又出現了,還殺掉了金樓主,法師你與他有過交手,故崔城主、費總捕頭想請你去問一問​​,看找不找得到線索。」

「申猴又出現了?他中了貧僧一刀,傷勢可不輕啊!」孟奇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這是他早就揣摩過的反應。

張宗憲目光略顯奇怪地看著孟奇:「法師,在下也覺得不像,那一刀就算殺不死申猴,怕也能讓他躺上十天半個月,莫非有人假扮?」

「可能申猴也有橫練功夫在身,貧僧倒是失察了。」孟奇一句話帶過,轉而問起張宗憲,「張施主,你可將貧僧與申猴的交手情況詳細告訴了崔城主?」

若張宗憲告訴崔栩、費正青等人自己刀法出眾,又有類似童子功的功法,還幾乎殺死過申猴,那費正青這種老江湖老捕頭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昨晚的申猴是自己假扮的。

張宗憲搖了搖頭:「這是法師的隱秘,在下不敢妄言,所以推脫當時太過慌亂,只看到法師最後一刀斬中了申猴的小腹,嗯,藏寶圖之事,在下夫婦也未透露給城主,只言得來的就是抄本。」

孟奇深深地看了張宗憲一眼,見他眼神坦然,嘆了口氣道:「貧僧這就隨張施主去城主府。」

換做顧小桑那種人,張宗憲夫婦早就因為要防止秘密外洩死一百回了,而自己卻做不到,反正主線任務已經接下,只要找到段明誠的下落,有沒有申猴的身份都算完成,所以,若張宗憲夫婦意外洩露,亦是無妨,只不過不能找機會完成支線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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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白衣劍神

孟奇見到崔栩的地方不是城主府正廳,亦非書房,而是內外院之間的花園。

崔栩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看得出來年輕時絕對當得起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這八個​​字,縱時現在,也是五絡長鬚,風度翩翩,從骨子裡透出冷峻卻儒雅的氣質。

他身邊陪著四個人,其中兩人孟奇見過,一位是容顏嬌俏,喜著紅衣的崔大小姐崔錦繡,一位是馬臉長鬚的總捕頭費正青。

剩下兩人都略長於費正青,一位乃富態老者,白髮蒼蒼,皺紋不少,但臉龐紅潤,腰背挺直,常常帶笑,分外讓人感覺親切隨和,一位年過半百,棗紅臉,掃帚眉,鬚髮茂盛。

見到這樣的五人組合時,孟奇略微一愣,竟然有崔大小姐,而沒有少城主崔錦華,莫非他有事外出了?

「真定法師,崔某冒昧相邀,還請恕罪。」崔栩雖然一直顯得很冷峻,但作為正道宗師,並未失去禮數。

孟奇雙手合十,直截了當地道:「阿彌陀佛,十二獸為禍江湖,手下血債累累,皆罪孽深重,得聞申猴在天定城犯下血案後,縱是城主不請,貧僧也會自來。」

崔栩打過招呼後,保持著冷峻的表情,點了點頭道:「真定法師慈悲心腸,崔某代天定城百姓謝過。」

寒暄之後,費正青笑嘻嘻地接過話題:「真定法師,遠來是客,費某給你介紹一二,在下費正青,恬為天定城總捕頭,負責抓捕申猴之事,這位是尤同光尤老先生,城主的結義兄長,人送外號『活財神』。」

他指著那個一直笑瞇瞇的老者。

他就是尤同光啊……孟奇不動聲色地見過禮,將對方的樣貌、身材、穿著、打扮牢記於心底。

「這位是穆山老爺子,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亦是城主的結義兄長,人稱穆三爺。」費正青介紹著那棗紅臉、鬚髮旺盛的老者。

穆山輕輕點頭,望著孟奇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費某就不介紹錦繡侄女了,你們想必熟識。」費正青收起笑容,誠懇地道,「真定法師,你能刀創申猴,絕對是天下有數的高手,這次抓捕他,還請你多多協助。」

「嘿。」穆山笑了笑,帶著淡淡的輕蔑,不過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費總捕頭儘管發問。」因著自己現在屬於最常見的身高,這一點與申猴類同,孟奇並不擔心費正青光靠觀察身材就能判斷出自己是「申猴」。

費正青點了點頭:「還請法師不要介意費某的盤問,費某在此先行靠罪,實乃習慣使然。」

得到孟奇的肯定回答後,他開始詢問:「不知法師從何而來,在何處遇上申猴?」

「貧僧從極西之地歸來,正雲遊天下,行船江上時,偶然看到申猴正殘殺張施主夫婦……」隨著費正青的問題,孟奇真真假假地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一遍,將自己說的刀法出眾,以一招的優勢重創了申猴,但申猴身負橫練功夫,假死脫身。

費正青不斷地問著前後細節,可孟奇早就全盤推敲,務求與張宗憲夫婦描述的一致,沒有露出任何矛盾之處。

「真定法師真是堪稱刀道宗師,申猴如此了得的橫練功夫和刀法都敗在了你的手下,說來慚愧,從金安成樓主輕鬆被殺,現場沒有多少打鬥痕跡來看,費某怕也不是申猴的敵手。」費正青微笑讚道,可神情之中依然帶著幾分疑惑。

縱使申猴因為橫練功夫的關係,傷勢並不重,可他前半夜剛受傷,後半夜就能生龍活虎地戰勝自己,未免太過神奇,讓人無法盡信,除非申猴的武功已經到了只差半步就能打開人體秘藏的地步。

而這樣一來,能正面戰勝他的真定,至少也是這個層次的高手,以他的年紀而言,這未免太恐怖了吧!

孟奇還未回答,穆山就不帶笑意地哈哈了兩聲,目光銳利如鷹地盯著孟奇道:「真定法師,你的故事講得很好,但老朽卻是不信,縱是天縱奇才,水磨工夫卻少不了!」

「讓老朽稱量稱量你!」

說話間,他已拔出腰中長刀,揉身而上,崔栩、費正青和尤同光都未阻止,反倒目光灼灼地看著孟奇。

坐在石凳上的孟奇臉含微笑,不動不移,輕輕一刀,就如羚羊掛角,在穆山刀勢將展未展之時,劃在了他最難受的地方。

這不是血刀刀法,亦非五虎斷門刀刀法,而是孟奇這七個月來,反復琢磨「阿難破戒刀法」時,將「斷清淨」中相對簡單的變化分解出來,以自身兩門刀法為骨架,衍化的幾招不涉刀意的刀法。

假以時日,孟奇希望這能成為一套完整的刀法,一套開竅期也算不錯的刀法。

哪怕沒有刀意沉浸,變化失了神韻,少了精彩,可以蓄氣期的標準而言,這幾招也算得精妙絕倫,隱含著難以言喻的韻味。

而這個世界除了尚未交手的七大宗師,孟奇覺得最頂尖的那群高手也就是蓄氣大成接近開竅的水準——不知為什麼,孟奇覺得在這個世界修煉,似乎少了什麼,多了一些桎梏,效率遠遠不及​​在自身少林時。

看到孟奇這神妙一刀,崔栩眼睛微微瞇起,費正青和尤同光也同時褪去了臉上其他表情,專注之中藏著震驚。

刀勢在關鍵的時刻被打斷,穆山只覺氣血翻滾,呼吸不暢,但他人老心不老,咬牙變化,繞著孟奇斜跨一步,側斬一刀。

孟奇腳不動,身不移,隨手一刀,如瀑布倒掛,喧囂震天,直接斬在了穆山長刀薄弱之處,讓他不得不退後一步。

穆山怒吼一聲,再次揉身上前,可連續三次進攻都在孟奇看似隨意的一刀斬出後,雷聲大雨點小地消失了。

「三哥,不要再試探了,真定法師的刀法神乎其神。」崔栩開口阻止穆山再動手,並以「神乎其神」來形容孟奇衍化出的這幾招刀法。

穆山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回想剛才的經過,強自支撐的好勝心轟然碎裂。

見狀,孟奇微微一笑:「當不得城主謬讚。」

自己這幾招刀法,還太零散,不成體系,變化也不夠前後銜接,再打下去,就失了現在神奇的效果,幾招之後,說不得就被穆山勘出問題所在,將自己從石凳上逼起,展開身法戰鬥,而「神行百變」身法一旦施展出來,費正青哪會認不得?昨晚自己在黑影劍下苦苦支撐時,「神行百變」可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所以,崔栩叫停的正好。

崔栩轉頭看向費正青,費正青又震驚又凝重地搖了搖頭,示意這與申猴的刀法截然不同,完全屬於兩個層次。

申猴的刀法除了常見的大開大合,帶著一抹妖異的色彩,不管是出刀,還是身法,都怪誕難料,不似正道,而真定法師的刀法韻味悠長,隱含至理,精妙絕倫。

崔大小姐崔錦繡從孟奇出刀開始,嘴巴就沒有合攏過,怔怔看著兩人交手,現在才宛如夢囈地道:「法師,原來你與我交手時,從未使出過全力……」

自己還以為自己與法師、申猴差距並不大的……

崔栩站起身,拱手道:「因著申猴早已受傷,崔某之前懷疑昨晚的申猴乃法師假扮,如今看來,實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法師恕罪。」

他坦蕩直言並道歉。

「城主急切之心,貧僧能夠理解。」孟奇「誠懇」回答。

正當他要詢問「申猴」犯案之事時,突然有家丁從花園外進來,一臉的震驚和惶恐。

「城主,城主,大事不好了!」他找不到重點地揚著手中紅色帖子。

包括孟奇在內,所有人都望了過去,崔栩沉聲道:「慢慢說。」

這家丁喘了兩口氣,一邊將紅帖呈了上去,一邊開口道:「城主,這是白衣劍神的戰書,七日之後,他將登門挑戰您。」

此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故而他沒有顧及孟奇在場。

「白衣劍神」洛青?

這可是七大宗師之一!

這將是少有的宗師對決!

孟奇等人相當震驚,崔栩倒是臉色不變:「崔某想領教洛大俠的劍法久矣。」

這麼一句話,就算應承了下來,宗師之戰,不可避免!

「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同光和費正青同時感慨了一句。

因著這件事,他們的注意力從申猴移開,與孟奇大概交流了一下後就送他出府了。

「還是用的外面傳聞的那套話,他們想掩蓋什麼?或者是怕打草驚蛇?」這件事情撲朔迷離,讓孟奇有點撓頭。

「不過,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尤同光恐怕會很晚回家,倒是給了我一個機會。」孟奇暗自琢磨道。

因為尤同光可能是雪神宮餘孽,也許掌握著「幻形大法」等奇怪武功,孟奇沒有像對付金安成一樣直接找上門,而是打算迂迴一下。

並且,孟奇還想趁這個機會找到完成支線任務的辦法。

夜色剛臨,一直關注著尤府,確定尤同光尚未返回的孟奇換上夜行衣,戴上面具,身法展開,悄悄潛入了尤同光的書房。

尤同光書房內並無特殊的事物,只有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佛像看似價值連城。

孟奇又找了找附近尤同光的臥房,未曾發現雪神宮相關線索,於是返回書房,找了一張白紙,刻意改變筆觸地仿照盜帥楚留香寫道:

「聞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勝心嚮往之,今日一觀,誠不欺我也。」

「然不問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書信,誠告於君,六日之後,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令我徒勞往返也。」

「申猴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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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幻形大法(求點擊推薦)

「南北通」是前面鋪子後面居所的院落,孟奇坐於飛簷陰影裡,看著對面吳成的臥房。

在尤同光書房留下「書信」後,孟奇就連夜趕到了城北水門的「南北通」鋪子,監視吳成的一舉一動。

由於雪神宮覆滅已經幾十年,剩下門徒皆是秘密傳承,經驗豐富,所以孟奇相信自己如果像對付金安成一樣潛進去拿住吳成拷問,那有很大可能打草驚蛇,比如吳成附近還有別的雪神宮之人觀察他的動靜,一旦發現不妥,立刻通知相關人等,徹底斷掉聯繫,也可能他嘴巴裡有藏著毒藥的假牙,關鍵時刻願意自殺保密……

如此種種,讓孟奇決定先通過其他辦法試試,實在不行,再考慮動武。

故而孟奇下午用「烏雲罩頂」「必有禍端」來嚇吳成並不是無的放矢,雪神宮既然自稱神靈後裔,欲要打破人神界限,那就必然相信仙人、神靈和命運等事,比正常人更加「迷信」,遇到自己這「陌生和尚」「詛咒」時,不管他嘴上信不信,內心多半會有點惴惴不安和惶恐焦躁。

這樣的狀態下,吳成就很可能會去尋找心理安慰,比如拜祭雪神,比如找雪神宮在天定城的高層「消災解難」,安定情緒。

當然,孟奇只是根據雪神宮宣揚的理念和這麼多年秘密傳承後往著邪教發展的蛛絲馬跡(段向非提供的資料)作為依據,並沒有絕對的把握,若是吳成毫無反應,那就得另換他法了。

烏雲蔽月,只淡淡光芒灑落,四周一片漆黑,孟奇仗著已經凝練了眼竅相關的六處竅穴,勉強能看清楚吳成的臥房。

過了好半天,突然有輕微吱呀聲響起,孟奇凝目看去,只見吳成推開了窗戶,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然後對著斜前方輕輕頷首。

斜前方?孟奇心中一動,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只見側面的廂房緩緩打開了房門。

原來還有伙計是雪神宮的,就在對面監視吳成,附近不知還藏著幾個這樣的人……孟奇暗自慶幸沒有簡單粗暴地進去捉拿吳成。

吳成從窗戶跳出,落地聲輕微,武功相當不錯,接著他閃入側面廂房,將門合攏。

廂房內沒有燭光亮起,也沒有說話的動靜傳出,裡面彷彿空無一人。

孟奇正待下去查看,忽然想起了費正青挖掘地道之事,於是有所明悟,沒有跳入院中,而是四下打量,觀察附近院落。

若是地道,挖掘之時肯定怕被人發現,選取的路線必然以簡短為上,以「不擾民」為上,這處廂房靠近西側兩座院子,顯然不會麻煩地穿過自身院落,通向東面和北面的院子——若是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選擇東面或北面的廂房作為地道入口。

所以,孟奇相信地道的出口就在西側兩座院子之一內,縱使雪神宮實在謹慎,也頂多再往西數一座院子,自己來得及一一探查。

他沒有想過直接從這面的地道入口跟踪去,因為懷疑還有雪神宮之人在監視著這處廂房,貿然進去只會打草驚蛇。

站起身,孟奇趁著黑夜悄悄摸入了西側其中一座院落。

過了片刻,孟奇從主人的狀況判斷出這處院子屬於普通人家,於是潛入了另外一座,不斷地用耳朵貼著屋頂瓦片,傾聽裡面動靜。

時不時聽到刻意壓低的呼吸聲後,他心中漸漸有底。

根據哪處廂房與吳成院子近的原則,孟奇沒費多少力氣就聽到了吳成的說話聲:

「多謝寒使開解,屬下是被這段時日的緊張衝昏了頭,才會擔心一個小和尚的隨口胡言。」

一道略顯老邁的聲音響起:「敬天畏神乃我們雪神宮立派之基,並無錯誤,只是得分辨招搖撞騙之人,唉,也是這次損失慘重,風聲鶴唳,連尊者都失踪了,難免人心惶惶。」

尊者失踪了?

雪神宮秘密傳承裡的稱謂代表什麼,孟奇並不清楚,但聽得出尊者的地位在這位寒使之上。

「寒使,尊者還沒有消……」吳成說到一半突然住嘴。

然後寒使凝重開口:「屋頂的朋友下來吧。」

他發現我了?孟奇心中一驚,但為防有詐,並未立刻行動。

寒使再次出聲:「屋頂的朋友,你既然聽到我們出自雪神宮,那應該不會不知『幻形大法』,小老兒不才,修煉未成,但感應卻異於常人。」

聽到這樣的說法,孟奇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藝高人膽大,長笑一聲,從屋頂飛落,大大方方敲門進去。

房內有四人,一人是吳成,一人是佝僂著背的老者,剩下兩人分坐老者左右,似乎是他的隨從。

「原來是申猴先生。」老者看到孟奇臉上嬉笑的猴臉面具後,怔了怔,似乎始料未及。

他穿著短褐,彷彿碼頭貧苦忙碌之人。

「『幻形大法』果然非比尋常。」孟奇就像拜訪好友一樣隨意關上了房門,並將寒使兩位隨從的睡穴點中。

寒使沒有動手反抗,笑了笑道:「幻形大法確實神妙,但也非傳言那樣近於鬼神。不知申猴先生所來為何?」

昨晚申猴出手,輕易格殺了金安成,他自忖實力不濟,決定坦誠相告非重要的秘密,並尋覓逃跑的機會。

「兩個目的,第一個是來打聽一下幻形大法的玄奧。」這是孟奇剛想出來的目的。

寒使疑惑地道:「莫非申猴先生想逼問幻形大法?那倒是找錯了人,非是尊者位階,無法得授幻形大法全本,小老兒不過略知一二。 」

「幻形大法的效果,你應該比較清楚吧?」孟奇語含笑意,狀似輕鬆地問道。

寒使點了點頭:「大凡深入了解過雪神宮的人,對『幻形大法』都不陌生,它專練眉心祖竅,乃開人體秘藏中精神秘藏的神功,修煉者哪怕最後未曾打開秘藏,精神上也會強於常人,眼未見,耳未聞,便能感應到一定距離內的絕大部分事物。」

這個不算什麼秘密,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知曉,所以申猴不知,實屬正常。

眉心祖竅?精神秘藏?孟奇對幻形大法愈發感興趣了,微笑道:「原來寒使剛才就是這麼發現我的。」

頓了頓,他謹慎地問道:「若『幻形大法』練到極致,是不是會通過強大的精神製造​​出幻影,如鬼如神,防不勝防?」

「你怎麼知道?」寒使愕然反問,剛才還對幻形大法一無所知的申猴怎麼會知曉幻形大法圓滿後的恐怖?

「因為我昨晚與這樣的人物交過手,每一刀都只能斬中虛影,好不容易才逼退他,我懷疑他是你們的尊者。」孟奇刻意透露了一些,看寒使能給出什麼判斷。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逼退得了幻形大法圓滿之人!」寒使明顯不相信孟奇的實力,不過他很快就平復了震驚,若有所思地道:「本宮全權處置天定城及所在行省事物的尊者失踪多日,未有任何聯絡,恐怕已經身亡,申猴先生面對之人應當非是尊者,而且,就算尊者,他幻形大法的造詣也達不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會不會你們宮主大駕光臨?」孟奇也相信一個尊者的幻形大法不可能如此厲害,否則雪神宮早就不秘密傳承了。

寒使明顯覺得好笑地搖了搖頭,沉吟了一下道:「不一定是幻形大法。」

「嗯?」孟奇用鼻音表達著疑惑。

寒使臉色凝重地道:「幻形大法是開人體精神秘藏的神功,但並非唯一,若有其他法門修煉眉心祖竅,打開了精神秘藏,那有沒有幻形大法都能在交手之中干擾敵人五官,讓對方出現判斷上的偏差,自我製造出虛影。」

「打開了精神秘藏……」孟奇若有所思地低語了一遍,接著轉移了話題,「我這次前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想問一問雪神宮寶藏之事,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尊者為何會失踪,什麼時候失踪的?」

他沒有直接問段明誠,而是迂迴著打聽。

寒使再次苦笑:「這兩者是一件事,說來不怕申猴先生笑,當年我們雪神宮分裂,四大護法各自帶走了一張藏寶圖,四張合一方能找到寶藏,可人心難測,最後願意繼續雪神宮傳承的護法只剩下一個,所以我們手裡只得一張藏寶圖。」

「另外三張,一張下落不明,一張在『活財神』手裡,一張被閒隱先生之子段明誠得到,他也覬覦寶藏,與我們多有聯絡,正當大家打算聯手時,前去商談的尊者與他一起失踪了。」

下落不明這張在我手裡……孟奇默默想道,同時心裡起了些波瀾,看來段明誠當時確實是去見了神秘人,但並未被神秘人擄走,而是和神秘人一起失踪的……

當然,雪神宮的描述未必屬實。

對於尊者的失踪,寒使發動了大量人手尋找,可還沒有消息傳回就遇到了費正青的追捕,不得不轉入地下,打探從此變得艱難,毫無線索。

孟奇將寒使的隨從點醒,再次詢問著他們,結果所言高度一致。

見沒有更多情報,孟奇微微笑道:「深夜嘮叨,還請寒使恕罪,我這便離開,對了,不知可默寫一份幻形大法給我?就你知道的那些。 」

他還沒打算兼修幻形大法,畢竟寒使可能篡改語句,只是想著看一看裡面眉心祖竅的修煉思路,琢磨其中的道理。

寒使長嘆了一聲,找出紙筆,默寫了前面部分,反正這不是幻形大法的核心篇章。

拿到幻形大法第一篇後,孟奇迅速退出了廂房,接著在外面觀望了一個時辰,發現沒人來找寒使,寒使也沒有離開。

他這才再三變化著方嚮往金水橋而去。

快要離開北城時,孟奇忽然泛起一陣疑惑,寒使就算怕死,可也不用如此配合吧,很多問題無需自己發問,他就滔滔不絕地講出,比如懷疑不一定是幻形大法時。

孟奇內心一沉,沿路返回,再次來到院中。

廂房內悄無聲息,孟奇隱隱覺得不對,戳開窗戶紙,往裡窺探。

房內倒了一地的人,寒使背靠樑柱,臉含恭敬,表情凝固,已是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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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沸沸揚揚

孟奇緩緩吐了幾口氣,平復了心中情緒,由於有所預料,他並沒有太過震驚,只是覺得此事愈撲朔迷離了,不知誰說的是真的,誰在撒謊,也不知哪些是真話,哪些是謊言。天空一聲巨響,眼『快看書閃亮登場

此時並非梳理線索和言辭的好時機,孟奇審慎地觀察著四周,確認沒有埋伏後才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內的屍體足有九具,除了寒使、吳成和兩名隨從外,還有另外四人,都衣衫襤褸,彷彿碼頭苦力。

仔細地檢查過傷口,孟奇現這九人都是一擊致命,傷口在喉嚨,屬於劍刺之傷,房間內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出手之人的武功委實恐怖!

孟奇有點懷疑凶手是昨晚那道黑影,他擅長用劍,能破自己金鐘罩防禦,又有奇功影響別人感官,在寒使等人猝不及防之下,達成這種效果並不困難,若非他沒把握兩三劍內擊殺自己,不得不顧慮暴雨梨花針,恐怕自己也會被暗中襲殺。

不過,這只是孟奇的猜測,無法肯定是那道黑影。

他來回看了看,忽然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現寒使等人的表情頗為奇怪,沒有驚懼,沒有愕然,反而低眉垂眼,很有幾分恭敬和解脫之意。

「難道是雪神宮的高層?可他為什麼要滅口?」孟奇疑惑地想著。

確認整座院子除了通往「南北通」鋪子的地道外,再無任何值得關注的痕跡後,孟奇悄然退出了這裡,不斷變化方向,繞了好大一圈,回到了尤府附近,一邊觀察裡面的動靜,一邊思索著整件事情。

由於其中謎團太多,誰都可能撒謊,孟奇不斷地閃過新想法,卻沒有清晰的思路。

白衣劍神挑戰之事讓城主府略顯混亂,因為崔栩需要閉關「磨劍」,所以將府中各事都交給了崔大小姐崔錦繡,作為叔伯輩,尤同光、穆山、費正青自覺留下,輔助她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不同事情,慢慢把混亂的狀況安定了下去。

正因為如此,尤同光回到自身府邸時已經半夜,烏雲遮月,伸手不見五指。

「爹,城主應承下洛青的挑戰了?」剛進門,他的三子尤弘博就迎了上來。

尤同光微微頷:「五弟期待宗師級的決鬥很久了,想藉此激自身潛力,靠近那虛無縹緲的人神界限。」

他說得頗為詳細,因為尤弘博是他最為滿意的一個兒子——大兒子尤弘文沉迷詩書,武功稀鬆,常年居於京城,對繼承家業雖然熱衷,卻不樂意做商賈之事,二兒子尤弘時從小被寵壞,紈絝惡劣,三四十歲還沒有成熟的感覺。

只有小兒子尤弘博武功盡得自身真傳,對商賈之事又頗有些天分,因此,已經將鏢局的事物盡數交給了他,若是做的好,將來家業就是他的。

尤同光對長幼嫡庶之分向來不在意,只相信一點:人在江湖,家業唯有才者居之,否則全家將死無葬身之地。

「多少年沒有宗師級的戰鬥了……」尤弘博很是嚮往地感慨道。

尤同光呵呵笑了聲:「宗師間的交手並不少,但大多都點到即止,沒有外傳,如今這樣正式的決鬥確實稀少,不過我對五弟有信心。」

他頓了頓道:「弘博,那批鏢物的事怎麼樣了?」

尤弘博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睛,訕訕道:「還沒找到,若讓我知道是哪個吃裡扒外的畜生做的,一定將他撥皮拆骨!」

「哼,尤三爺好大的脾氣啊,現在不是尋找內奸的時候,鏢物才是最重要的,若找不到,那就盡快再準備一批,若是,哼。」尤同光難得地沉下臉龐,教訓起兒子。

尤弘博自然不敢頂撞老爹,討好笑著,與管家等人一起陪著尤同光進了內院,到了書房。

尤同光習慣性先去書房,於是開了銅鎖,將門一推,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可他卻突然止步,臉上笑容褪去,凝重地看著房內。

「爹,怎麼了?」尤弘博不明所以地問道。

尤同光沉聲道:「有人進過書房。」

管家、護衛等皆惶恐失措,這是他們失責!

尤弘博知道自家老父武功特殊,善能感應不同的氣息變化,因此沒有懷疑,搶先進去,四下打量。

「有封信!」他指著白玉佛像前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白紙。

「取過來。」尤同光吩咐著護衛。

護衛邁步上去,用銀針等試探過無毒後,拿起書信,畢恭畢敬地呈給尤同光。

尤同光展開書信時,尤弘博好奇地湊了過去,想看看裡面的內容:

「聞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勝心嚮往之,今日一觀,誠不欺我也。」

「然不問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書信,誠告於君,六日之後,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令我徒勞往返也。」

「申猴拜上。」

讀完內容,他是又驚又怒,又怕又惱,既恨不得生撕申猴,又期望十二相神知難而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尤同光臉沉如水,咬牙切齒地說道,並將書信直接丟到了地上。

「爹,一定要給申猴一個好看!」尤弘博想到自家爹爹的實力,又想到城主叔叔的武功,壓下了畏懼惶恐,惱羞成怒地喊道。

管家、護衛們面面相覷,什麼時候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變成雅賊了?

「明日去請你幾位叔伯過來。」尤同光臉上再也不見一絲笑意,沉吟了一下道:「你崔叔叔要閉關『磨劍』,暫時不要打擾他。」

說完這句話,他漸漸壓制住了情緒,沉穩道:「對了,將此事宣揚出去。」

孟奇觀察了尤府半晚,可尤同光回府現書信後除了開始暴怒,後來的應對都很冷靜,也沒有做出任何讓人懷疑的舉動,使得他毫無收穫,不得不提前返回了掛單的寺廟。

翌日,孟奇調息入定、練武鍛體後,悠閒地走向著「絕膳樓」,打算享用午餐並打聽消息。

沿路上,他買了一頂斗笠,一套常服,以及一套夢寐以求的白色僧袍。

進了酒樓,孟奇還未坐下,耳朵裡就不斷鑽入崔栩、洛青相關的話題。

「宗師級的決鬥啊,這簡直百年難遇!」

「對啊,想不到我們能歷此等盛事。」

「可惜除了得到邀請的江湖名宿,我們都進不了城主府,看不到這場曠世決鬥。」

「是啊,太他娘遺憾了,不過我聽說曹蠻子在設賭局,賭這場決鬥的勝負,你們覺得是城主贏面大,還是白衣劍神更厲害?」

這個問題一出,整個酒樓頓時嘰嘰喳喳一片,都在分析著雙方的實力對比。

「城主成名二十餘載,踏入宗師也有十年了,豈是初入宗師不久的洛青能夠抗衡的?我看好城主大人!」

「未必,未必,洛青劍試天下,未逢敵手,沒人能擋下他三劍,氣勢正盛,而城主最近幾年少有出手,恐怕沒有那種鋒銳之意了。」

「三年前城主破婁山派七星劍陣時,足足用了五招,白衣劍神卻只是兩劍就破陣成功。」

「三年的時間,說不定城主又打開了一個秘藏呢?」

眾說紛紜,誰也說服不了誰,差點打起來,好在有賭局設下,他們紛紛將爭執出的怒火轉化為了賭注。

孟奇舉筷吃著美食,聽著議論,知曉了城主崔栩開始閉關,崔大小姐主持城中一切事物,也知曉了白衣劍神住進大悲寺,焚香齋戒,沐浴洗劍,以待決鬥之日。

少城主崔錦華真沒在天定城內?孟奇最關注這點,因為他目前掌握的情報真假難分,不得不想辦法「詢問」另外一名當事人崔錦華。

「對了,你們知道昨晚申猴再次出現了嗎?」曹蠻子讓隨從收起賭金,賣弄起消息。

「怎麼回事?申猴又殺了誰?」酒樓內不少客人為正經百姓,但也有很多是江湖中人,因此對類似的江湖消息分外感興趣,而且天定城城主乃當代宗師,本地百姓亦少不得關注江湖之事。

曹蠻子緩緩搖頭,裝模作樣地道:「申猴沒有殺人,而是潛入了『活財神』的家中,在書房內留下了一封信。」

「什麼信?」有人急切地問道。

「信上寫的是『聞君有白玉佛像……』」曹蠻子記心倒是不錯。

眾人聽得倒吸涼氣,這種近乎挑釁的舉動,這種藝高人膽大的展示,讓他們又震驚又嚮往。

「活財神是宗師之下第一人,申猴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是啊,他偷偷取走佛像便是,還留下書信挑釁,讓活財神臉往哪擱?我看好六日之後,他失敗而歸。」

「就是,活財神武功不凡,又廣交好友,六天後,十幾位高手將白玉佛像一圍,我看申猴怎麼偷!」

「聽說如果不是城主決鬥在即,活財神還打算將白玉佛像送到城主府中,嘿嘿,那時候申猴只有自認失敗了。」

「說來申猴也是陰險,時間選擇得恰好,讓城主無暇幫忙。」

酒樓內的客人議論得興高采烈,畢竟江湖之中難得有如此大事頻的時候。

孟奇旁聽得很滿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白衣劍神與崔城主決戰在即,附近十二相神中人若是有空,少不得過來觀戰一番,以提升見識,這個時候,自己再留下書信,製造出大的動靜,來的十二相神之人自然就會尋覓申猴,讓自己找到完成支線任務的希望。

當然,僅僅這樣還不夠穩妥,孟奇吃飽喝足後,拿起之前買的斗笠戴在頭頂,悄悄跟在了離開的曹蠻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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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江湖紛爭

天定城乃南北水路樞紐,扼東西來往咽喉,是天下一等一的繁華所在,時值正午,大街上人頭攢動,接踵摩肩,好不熱鬧。

「包打聽」曹蠻哼著戲,護著錢袋,不覺得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會有什麼危險的事情發生,而且最近設下賭局,身邊恰好有兩名請來的打手跟隨。

走著走著,他突然感覺腰間有硬物抵住,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拐去旁邊巷。」

陽光明媚,曹蠻的額頭卻有冷汗泌出,不敢冒險試探抵住自己腰間的是否真凶器,也不敢質疑對方是否有當街行凶的勇氣,只好慢慢改變方向,往著附近小巷內走去。

這個過程,他發現身邊的「​​凶人」個頭等,斗笠前垂,遮住了大半容貌。

此時,他的兩位打手也發現了不對,但不敢造次,一個小心翼翼地跟隨,一個飛快往前,通風報信,尋求救援。

穿過兩條小巷,人煙漸漸稀少,白牆黑瓦,青苔雜草。

「好了,讓後面那個退到巷口。」孟奇繼續壓住嗓音吩咐,抵住曹蠻腰間的食指指沒有鬆開——全力運轉金鐘罩時,他雙手堪比兵器。

曹蠻只好顫抖著聲音讓打手退後,同時哀求道:「這位兄台,大家行走江湖,和氣生財,你若有什麼難處,我曹蠻絕對幫忙。」

「聽說你是天定城包打聽。」孟奇可沒說自己觀察兩天了。

聽到這句話,曹蠻心大定,只想快快回答問題,送走瘟神:「全蒙大家抬舉,朋友多,知道的就相對多點。」

「很好,如果我要請十二相神做事,需要怎麼聯絡他們?」孟奇低聲問道。

十二相神肯定有對外承接任務的聯絡方式,否則都靠段向非那樣尋找行踪上門的話,他們早就「餓死」了。

當然,孟奇懷疑段向非肯定也嘗試了聯絡,得到了情報,要不然怎麼會如此恰好遇上。

曹蠻渾身一個機靈,可立刻感覺腰間硬物緊了緊,只好舔了舔嘴唇道:「我不知道兄台找十二相神做什麼,也不想知道,你可以去槐樹街『秋蟬堂』試試,問掌櫃的買七兩錢無根花,然後直接報任務和願意給的報酬。」

「若十二相神同意接下,第二日『秋蟬堂』就會賣一種叫『忘憂』的藥膏,你進去直接和掌櫃的交談便是,對了,要預付部分報酬。」

「不錯,蠻坦誠嘛。」沙啞的聲音在曹蠻耳​​畔迴盪,接著他就聽到當一聲脆響,地上多了幾塊碎銀。

正當他低頭看銀時,眼前一花,發現剛才劫持自己的人已經消失在了巷另外一邊。

「這份身手……」他愣住那裡,略有後怕,若自己不是那麼配合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武功不高,可交遊廣闊,眼力不錯。

孟奇雖說打算通過委託任務的方式,雙管齊下地釣出十二相神,但也沒有急於一時,而是每日夜裡監視尤府,白天打坐練武,四處探聽消息,畢竟宗師決鬥和申猴盜佛的事情才剛剛傳揚出去,附近的十二相神很可能還沒趕來,此時若委託任務,肯定會由「申猴」接受,白費功夫。

到了第四天,附近武林人陸續趕來,天定城愈發熱鬧,不少客棧酒樓是人滿為患。

吃飽喝足的孟奇剛回到掛單的寺廟,就看到院內多了兩男兩女,皆青春正茂的年輕人,男的戴卷梁冠,著大袖衫,身材挺拔,兩位少女,一個穿湖水綠長裙,著白色靴,一個素白勁裝,身材婀娜,長得都算讓人賞心悅目。

都用劍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好劍……孟奇暗自嘀咕了一聲,這兩男兩女腰間懸掛著的都是長劍。

有江芷微珠玉在前,又有她劍法難學難精的話語提醒,孟奇對使用長劍的人總是多了幾分審視。

由於打探消息時不能太過醒目,孟奇並未穿自己購買的白色僧袍,這兩男兩女發現是個灰衣和尚進來後,還以為是寺內僧眾,並沒有太過關注,自顧自地說著話,議論著崔栩與洛青的宗師之戰,議論著申猴留書盜佛之事,顯得很是興奮。

「若是能一睹當世兩大劍道宗師的交手,我們的劍法肯定能突飛猛進。」湖水綠裙的少女然神往地說道,她五官端正,皮膚白嫩,臉上有幾點淡淡的麻。

身材較高的男笑道:「到時候,我們江南四英的名頭就會傳遍大江南北,水路東西。」

「可是只有得到邀請的名宿前輩才能進城主府觀戰,唉……」素白勁裝的少女臉蛋圓圓,透著幾分可愛。

個人相對矮一點的男看著對面,期盼地道:「寧兄,你不是交遊廣闊嗎?有沒有什麼辦法?」

幾人的討論與外面的酒樓別無二致,孟奇實在提不起興趣,直接往自身寄居的禪房走去。

迎面來了知客僧,笑瞇瞇地雙手合十:「真定法師,今日怎得回來如此早?」

「外面太多人,吵得心煩,還不如回來尋個清淨。」孟奇隨口說的。

知客僧指了指院內的兩男兩女:「是啊,不少施主都找不到客房,只好寄居禪林。」

來的江湖人士還真不少啊,連這破爛寺廟都有人來寄居……孟奇腹誹了一句,寒暄片刻,推開禪房入內。

篤篤篤,孟奇剛坐下,就有人叫敲響了房門。

「這位施主?」孟奇打開房門,看到兩男兩女身材較高的那位男笑瞇瞇地立於門外。

他穿著頗為古風,有一雙讓人印象深刻的臥蠶眉,微笑道:「在下江南四英的寧道古,那三位是在下結義弟妹,紀新,樂詩詩,聶瑤,不知法師上下。」

我才不需要知道你們的外號……孟奇一邊嘀咕,一邊回答:「貧僧真定,寧施主所來為何?」

寧道古努力讓自己顯得風度翩翩:「適才在下以為法師乃本寺僧人,卻是走了眼,不知法師是哪一寺高僧?可是來觀宗師之戰和申猴盜佛的?」

「貧僧乃野狐禪,前幾日就雲游到了天定城,非是專程趕來。」孟奇「實話實說」。

寧道古哦了一聲,交談了幾句就告辭離開。

合上房門,孟奇踱步回到通舖,隱約聽見寧道古對另外三人道:「是個普通和尚,沒什麼特殊之處。」

「看他長相不凡,我還以為是與我們一樣的江湖同道,是名門高僧呢。」湖水綠裙的少女樂詩詩笑呵呵地說道。

紀新嘿了一聲:「長得好看卻滿肚雜草的又不是沒有,難道名門正派是靠長相收徒的?我覺得他八成是隨便練了幾手三腳貓刀法。」

「不管他,後晚就是申猴盜佛的時候了,我們要不要去尤府附近等待?」聶瑤興致勃勃地說道。

樂詩詩迅速被轉移了注意力,興奮地道:「對啊,後晚肯定江湖正道齊聚,申猴武功再高,雙拳也難敵四手,一旦被發現,肯定難逃天羅地網,到時候,我們說不定有機​​會擒住他。」

「要是能擒住申猴,我們的名頭就真的傳遍大江南北,水路東西了……」寧道古也有點浮想聯翩。

孟奇撇了撇嘴,專心致志地打坐入定,過了一個時辰,才踱步出門,徑直去了槐樹街。

「秋蟬堂」是一家看起來很陳舊的藥舖,掌櫃的老眼昏花,耳朵遲鈍,沒有招呼孟奇。

孟奇身著青色常服,頭戴斗笠,走到掌櫃面前道:「我要七兩錢無根花。」

無根花,根本不存在的一種藥物。

掌櫃正在撥打算盤,聞言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撥打,聲音蒼老地道:「七兩錢無根花?」

「是,宗師之戰前,將尤家幼尤弘博抓給我,報酬為《幻形大法》。」孟奇刻意改變著聲音道。

雖然沒有全本的《幻形大法》,但唬弄唬弄人還是可以的,反正自己也不怕十二相神事後的追殺,有本事就追到輪迴空間去!

聽到《幻形大法》,掌櫃眼皮一跳,猛然抬頭,愣了半響,嘆了口氣道:「今日無根花無貨,明日來取。」

孟奇滿意一笑,出去連續變化了路線,在僻靜處除下斗笠,換上僧袍。

回到寺廟,除了「江南四英」,院裡又多了一些江湖人士,看起來是他們的朋友,正相談甚歡。

「那和尚是誰啊?」

「一個普通的掛單僧人。」

「哦,難怪年紀頗小。」

簡單的交談後,他們迅速回到了自身的話題,孟奇也專心打坐凝穴去了。

院內眾人說著說著,忽然發現又進來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大概三十出頭,濃眉紅臉,英武不凡。

「不知真定法師可是居於此處?」這男人頗有禮貌地拱手道。

寧道古直覺認為這男非是普通,於是笑著迎了上去:「我們亦是今日才到,不知誰是真定法師,敢問兄台名諱,我們好請知客出來。」

「穆恆天。」這男言簡意賅地回答。

樂詩詩臉色一變,又驚又喜地道:「可是南方十八水路穆少主?」

什麼?在場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南方十八水路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勢力,總瓢把穆山亦天下一流高手,與崔城主更是拜把兄弟。

而穆恆天年少出名,傳聞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將來有望宗師的人物,與自己等所謂的江南俠客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

「十八水路共推總瓢把,沒有少主這個稱謂。」穆恆天表情嚴峻地道。

「是,穆大俠所言極是。」紀新討好地說道,眾人一片附和。

這時,穆恆天看到知客僧進來,趕緊詢問真定法師何在。

知客指了指孟奇的房間:「真定法師剛回來。」

什麼?那普通的小和尚就是穆少主要找的真定法師?寧道古、聶瑤等人都愣住了。

穆恆天深吸口氣,走到孟奇房前,拱手行禮,朗聲道:「真定法師,在下穆恆天,替父洗刷恥辱而來,還請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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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人的名樹的影

紀新、樂詩詩等人嘴巴半張,難以置信地看著緊閉的房門,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追書必備

穆山,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天下一流高手,宗師拜把兄弟,年未及花甲的強者,居然在一個最多不超過十六歲的小和尚身上遭遇了恥辱?

這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哪怕他打娘胎裡就開始練功,穆山幾十年沈浸的刀法也非浪得虛名!

難道是別的事情?他們下意識就如此猜測。

房內的孟奇,聽到穆恆天的話語後,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這算是個什麼事?打了老的來小的?

其實他很清楚江湖之中少不了類似恩怨,自己「完勝」穆山,讓他顏面掃地,自然會有盡孝道的兒子、徒弟等前來挑戰,洗雪前恥。

這就是江湖啊……孟奇暗嘆一聲,語氣平和地開口:「貧僧與穆施主不過切磋了幾招,險勝一二,何來恥辱之說?穆小施主請回吧。」

平平淡淡的回答在寧道古、聶瑤等人耳中卻如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他們魂不附體,恍惚如夢,這年紀不大的和尚居然真的戰勝了穆山?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莫非他駐顏有術,返老還童?或者年紀輕輕就有了奇遇,被人灌頂了一甲子功力?

如果是後者,想想自己,真是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了!

穆恆天依然保持著拱手行禮的姿勢:「那日之後,我父鬱結於心,常嘆法師刀法通神,不可以常理觀之,自己白活了半生,在下不忍老父如此,明知為切磋之事,卻不得不厚臉前來挑戰,還請法師同意。」

孟奇正待拒絕,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目前名聲不顯,很多事情不好辦,說話也沒人信,於是嘆了口氣道:「穆小施主孝心可嘉,那貧僧就與你切磋一下,給你五刀的機會,若能逼得貧僧離開蒲團,就算貧僧輸掉。」

好大的口氣!這是樂詩詩、聶瑤等人心中泛起的第一個想法,他居然想身不動、腳不移,原地坐著接穆恆天五刀!

穆恆天可是有望宗師境界的人物,目前僅次於尤同光、崔錦華、申猴等人半籌,強於他的父親穆山,除非宗師在場,誰能辦到?

穆恆天清楚當時切磋之事,知道真定法師有本錢如此說,於是抽出長刀,恭敬一禮:「還請法師賜教。」

說完,他推開禪房之門,提刀而入。

樂詩詩、寧道古等十幾個人全部睜大了眼睛,死死看著禪房之中,可禪房之門不大,上縱下躍的穆恆天又擋住了他們的視線,讓他們只看到刀光縱橫,聽見噹噹當五聲脆響,然後就見穆恆天臉色難看至極地走了出來,到了門口,轉身施了一禮,苦澀地道:

「法師果然刀法通神,在下卻是狂妄自大了。」

「阿彌陀佛,刀法乃身外之物,穆小施主不要太執著了。」

聲音不大,從禪房內傳出,可聽在寧道古、紀新等目睹了這一戰的人耳中卻有說不盡的高人之感,那盤腿坐於鋪上蒲團的小和尚也彷彿帶上了幾分出塵之意。

穆恆天長嘆一聲:「多謝法師賜教,在下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說完,他一臉失落地扭頭離開,幾步之間,情緒就調整如初,看不出一絲波動。

「唉,癡兒。」輕聲一嘆傳入了寧道古等人耳中,讓他們油然而生莫名情緒,怔怔看著那低頭誦經般的灰袍僧。

可勁兒裝著高僧的孟奇對自己剛才那一番表現非常滿意,高人的形象算是初步豎立起來了,唯一的問題在於,自己還沒達到開竅,掌風、指風什麼的與自己無緣,要不然此時袖袍一揮,房門緩緩關上,一點點將低眉誦經的自己「掩蓋」,那該多麼有範!

對自己喜歡出風頭,裝高人,扮瀟灑的愛好,孟奇知道的很清楚,並不以此為恥,只要不時時處處如此,影響到辦正事,那就沒什麼,誰沒點愛好?

唉,此時不管是跳下去關門,還是吩咐外面的人幫忙,都有損高人形像啊!

孟奇眼不見為淨,直接閉目調息起來。

過了片刻,知客僧緩步過來將房門掩上,寧道古等人亦慢慢回神,互相看了一眼,都發現對方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驚愕。

穆恆天如此強橫的人物也沒辦法在五刀之內將真定法師逼得站起或移動,他的刀法未免太恐怖了吧?通神之說難道不是什麼誇大之詞?

這種驚爆江湖的大消息讓他們坐立難安,過了片刻就紛紛出門,炫耀自身經歷了一場足以留在江湖史冊中的大事,只有寧道古、樂詩詩這江南四英留在了院子中,彷彿想等待真定法師打坐完畢,攀談幾句,請他指點一二。

雖說刀劍殊途,但大道同歸,總有相通之處。

默默估算好時間,孟奇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真定法師,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之前將你當做了普通僧人。」寧道古沒有掩飾,大大方方地說道,想以此拉近距離。

孟奇自身學劍不成,一看到這些佩戴長劍的傢伙就沒什麼好感,微笑行禮道:「無妨,出家人不好虛名。」

咱從來沒把自己當做過出家人。

「法師真乃得到高僧也。」雖然對著一個年級不大的和尚這麼說感覺怪怪的,紀新還是笑著奉承道。

樂詩詩看著孟奇腰中戒刀,好奇地問道:「不知法師出身何派,竟有如此通神的刀法。」

「貧僧修得野狐禪,偶然得了奇遇。」孟奇故意這麼說,讓他們散播出去。

「奇遇啊……」樂詩詩、聶瑤兩位姑娘都是眼泛波光,似乎在遙想自己也能有次奇遇。

寧道古、紀新表現得不明顯,可神色之間還是看得出類似的意思。

寒暄了一陣,在他們欣喜於結交到一位真正高手時,孟奇臉色一肅道:「貧僧喜愛清淨,日後若是再有挑戰之事,煩請幾位施主就說貧僧不在,呵呵,今晚貧僧也確實不在,要外出訪友。」

「在下省的。」寧道古笑容滿面地應承了下來,能幫真定法師此等高手的忙,是莫大的榮幸。

到了晚間,消息徹底傳開,天定城內所有江湖人士或喜歡江湖傳聞的普通人都知道了有個十來歲的真定法師,年紀輕輕,武功卻堪絕頂,不動不移輕鬆接下了穆恆天五刀。

一時之間,不知多少自負身手的武林人士趕往破廟,試圖挑戰,反正真定法師乃出家僧人,等閒不會傷人性命,挑戰他最沒有風險,若是輸了,輸給此等人物,沒誰會嘲笑,要是贏了,那立刻就聲名大漲,成為宗師之下有數幾人!

好在孟奇預先吩咐過,寧道古、樂詩詩等江南四英用不在的藉口擋住了他們。

孟奇繼續著監視尤府,順道看看城主府外圍的夜間活動,翌日午時,喬裝打扮後再次去了槐樹街。

秋蟬堂外掛著一張木牌,寫著「今日有忘憂藥膏出售」,見狀,孟奇輕輕點頭,徑直入了店門。

老掌櫃看了孟奇一眼,眼中精光四射:「已經聯絡上了一位相神,也答應了下來,還請客人展示身份,將《幻形大法》前面篇章作為定金。」

「展示身份?」孟奇明知故問,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能聯絡上的肯定就不是申猴。

掌櫃蒼老著聲音道:「不少人通過委託任務的方式設下圈套對付相神,若不清楚客人身份,我們如何事後報復?而且如果客人事後賴賬,我們也知道該向誰討要,放心,我們不會洩露客人身份的。」

說起事後報復,他倒是坦坦蕩盪。

「那好。」孟奇早有心理準備,緩緩點頭答應,與掌櫃一起進了後面的廂房。

取下斗笠,孟奇直截了當地道:「貧僧真定。」

「原來是真定法師,呵呵,難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可怕的武功,難怪要對付尤家。」老掌櫃恍然大悟,顯然將拿出《幻形大法》的孟奇當做了雪神宮傳人。

真定法師之名,他亦是昨晚才知道,開始還不相信這麼小的和尚能擊敗穆恆天。

人的名樹的影,老掌櫃對孟奇的身份再無懷疑,接過了《幻形大法》第一篇——孟奇已經重新抄錄了一份,而且也琢磨過裡面的內容。

「三日之內,必將尤弘博送於法師面前,到時請交付剩餘篇章。」老掌櫃起身送客,沒問孟奇為什麼自身有足夠實力動手卻委託十二相神。

孟奇當即離開,沒有抓他拷問的想法,這種外面的聯絡人肯定不知道核心機密,對付他容易打草驚蛇。

而且十二相神行事隱秘,多半是通過暗記聯絡,不容易跟踪,即使監視掌櫃的一舉一動,也不太會有收穫——若是能如此輕易地鎖定十二相神,這個組織早就毀滅了。

出了槐樹街,孟奇看到大道上人頭攢動,佩戴的刀劍比比皆是,望瞭望天空,只見烏雲低垂,氣氛壓抑,大雨將至。

這幾日不知會發生多少大事……孟奇內心感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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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一章 可憐的尤三爺

天色愈發昏暗,孟奇跨入寺廟禪院時,看到裡面一片狼藉,腳印遍地。

「真定法師,你回來了?」寧道古等人圍坐於石桌旁,驚喜地起身相迎。

孟奇已經換回灰色僧袍,笑瞇瞇地道:「阿彌陀佛,今日辛苦四位施主了。」

不用問,他也能從院中的情況猜出這兩天少不了人登門挑戰,但都被寧道古、樂詩詩等人擋住了。

「哪裡,舉手之勞而已。」四人齊聲回答。

孟奇微笑道:「我佛門講究因果之說,若後日『宗師之戰』邀請了貧僧觀戰,四位施主就委屈一下做貧僧的隨從吧。」

「真的?」樂詩詩、聶瑤兩位少女驚喜出聲,若是能旁觀宗師之戰,哪怕得不到什麼收獲,也足以吹噓很多年。

寧道古和紀新更快回過神來,恭敬地行禮道:「多謝法師。」

孟奇輕輕頷首,進入了自己的禪房,聽到四小壓低聲音,興奮地嘰嘰喳喳。

「唉,我怎麼沒有這樣闖蕩江湖的青蔥歲月……」孟奇故作滄桑地感嘆了一句,然後盤腿坐於蒲團上,仔細地梳理著這幾日遭遇的事情和發現的線索。

雖然他知道此時最關鍵的事情是「監視」尤弘博,等待另外一名相神自投羅網,但並不著急,因為申猴盜佛之事後,整個尤府處在非常戒備的狀態,尤弘博也開始深居簡出,時常跟在尤同光身邊,以免發生意外,所以,孟奇相信若沒有提前準備,除非辰龍親自出手,否則一時之間他們還抓不走尤弘博。

而且孟奇自忖,換做自己,抓走尤弘博最好的時機是明晚,等到申猴盜佛,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尤弘博了。

當然,這只是孟奇自身的判斷,不會「強加」到其他相神頭上,鬼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因此,從今晚開始,就得一直監視著尤弘博,直到相神出現或最後關頭。

「那晚的黑影,按照寒使的說法,可能是修煉了『幻形大法』的高手,也可能是凝練了眉心祖竅,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而『幻形大法』第一篇可以證實這門奇功確實是修煉眉心祖竅的功法,所以,寒使在這上面並沒有撒謊,除非他懂得另外一門修煉眉心祖竅的功法,以他的實力,這個可能幾乎不存在。」

孟奇開始推敲著哪些是能夠相信的真話,哪些是需要思索的假話,「若他沒有撒謊,那費正青當時為何隻字不提,只言幻形大法的可能,除非他並不知曉精神秘藏的作用,但這個可能很低,他是崔栩的心腹。」

「也就是說,費正青在刻意隱瞞開了精神秘藏的宗師出手的可能,而值得他這麼隱瞞,又開了精神秘藏的,只有那麼一位……」

孟奇瞇著眼睛,看著窗戶上的白紙,心中回蕩著「崔栩」的名字。

世襲城主,天才劍客,正道宗師,這是崔栩身上的一層層光環,無論是權勢、財富,還是武功,他都近乎達到了正常人能夠達到的極限。

關於他的事情,孟奇還知道很多很多,比如青梅竹馬,中年喪妻,比如子女雙全,義兄眾多,比如近五年已少有出手,天定城事務都交給了兒子崔錦華。

「而且,當時黑影只殺了金安成滅口,卻對旁邊毫無反抗之力還知道更多的費正青不聞不問,長劍亦能洞穿我的金鐘罩……可是,崔栩這種權勢、財富、武功都不缺的人物,有什麼必要對付段明誠,鬧得和段向非翻臉?」

若不是他和手下抓走的段明誠,孟奇實在想不到他有什麼動力去滅金安成的口,直接出盡全力殺自己這個「申猴」便是。

「莫非為了雪神宮寶藏?可崔栩缺這個嗎?或者他想要裡面的神功秘籍和修煉心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打開三大秘藏,突破人神界限?」

孟奇思索著「犯罪動機」,勉強覺得崔栩有這個可能。

「或許他從尤同光那裡知道了雪神宮寶藏之事,於是盯上了身懷一份藏寶圖,又在努力與雪神宮連繫的段明誠,趁他們會面的機會,一網打盡。」

不考慮動機是否充足,孟奇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

「段明誠的藏寶圖現在應該在崔栩手上了,雪神宮尊者如果熬不住拷問,估計也會交代他們那份藏寶圖,張宗憲夫婦被十二相神追殺,藏寶圖給了崔錦繡,肯定也落到崔栩手中了,尤同光的那份,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會獻給崔栩,他可能已經集齊了四份藏寶圖……」孟奇仔細分析後,略微有點心驚。

但他還有不少疑問,比如那晚三更半夜費正青為什麼要從地道離開,一城之主崔栩為什麼恰好在現場……而最疑惑的一點就是,雪神宮寒使等人是被誰滅口的?

殺他們之人同樣擅長用劍,且被他們尊敬,似乎是雪神宮高層,不像崔栩,那他有什麼必要殺自己的屬下?

如果是借寒使等人之口,讓自己將懷疑對象轉移到崔栩身上,事後轉移走便可,何必殺人?

「而且這個人對我的行蹤似乎了如指掌,等到我真正離開了才動手,能一直綴著我而不被我發現的,莫非是當代雪神宮宮主?」孟奇悚然一驚,頗有點後怕,「那他又有什麼目的?揭開崔栩的秘密,逼他交出藏寶圖?但為什麼要滅口……」

想通了一些事情,迷惑著一些事情,孟奇慢慢將思路理清了,不管如何,主線任務要緊,必須先盯住崔栩,而尤同光那裡就是突破口。

鄔豐羽鬼鬼祟祟地穿行於小巷子裡,只有無光的夜晚,他才有少許安全感。

殺人滅口未遂後,他始終擔心對方告密,惹來三爺的瘋狂報復,所以找了個藉口,暫時躲藏了起來。

「他背後的高人到底是誰?為何只是警告我而不乾脆殺我滅口?」這幾天來,這個疑問始終盤桓於鄔豐羽心中,讓他食不下咽,寢不入眠。

啪,一陣劇痛從後腦襲來,鄔豐羽又氣又惱地暈了過去。

「又來?」

這是他昏迷前最後一個想法。

尤府附近的屋頂陰影裡,孟奇繼續監視著裡面的動靜,但這一次,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尤同光身上,而是轉移到了東側廂房的尤弘博,看著他正常的熄燈就寢。

正當孟奇以為又是一夜無話時,一個鏢師打扮的男子在下人引領下,急匆匆進了尤弘博的院子。

隔得很遠,孟奇聽不到他們在交談什麼,只看到尤弘博似乎很激動地揚了揚手,接著拿起長劍,與鏢師一起出門。

「危險情況下大半夜出門,必定有鬼,不是相神的陰謀,就是尤府的秘密……」孟奇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綴了上去,不管出現什麼狀況,應該都是自己喜聞樂見的。

尤弘博右手緊握長劍,咬牙切齒地隨著鏢師前行,表情猙獰,似乎恨不得將心中所想之人大卸八塊。

他好歹是尤同光看好的兒子,一路之上沒有多言,克制住了自身情緒。

「他在這裡?」尤弘博看著眼前的黃墻黑瓦,既愕然又畏懼地道。

「三爺,鄔豐羽就躲在大悲寺裡,哼,這個叛徒怕是想借白衣劍神的威名嚇阻我們。」鏢師激動地回答。

尤弘博冷眼看向他:「祝明遠,你也知道白衣劍神,還慫恿我進去抓鄔豐羽?」

若非這次的鏢物關係重大,他哪會親自出馬,隨便找個鏢頭就可以了。

「三爺,沒事的,你看鄔豐羽都能躲進去,我們也可以。只要不靠近白衣劍神寄居的院子,怎麼鬧都不怕,前兩天就有兩撥混子在裡面打架,也沒有驚動白衣劍神。」祝明遠趕緊解釋道。

尤弘博自負身份,相信就算驚動了白衣劍神,也頂多是被教訓一下,沒有性命之憂,而挽回父親的印象更重要,因此,他緩緩點頭道:「好,那我們進去。」

翻過黃墻,兩人向著鄔豐羽躲藏的院子潛去。

「糟糕,沒有動靜!」尤弘博並未大意,先行搜索了四周,可意外發現屋內少了呼吸之聲。

「他,他就在裡面……」祝明遠顯然也很驚訝。

尤弘博皺了皺眉,推門進去,點亮火折子後,他右手猛地顫抖,差點將火折子掉落於地。

房內床上,鄔豐羽靜靜躺在那裡,雙目圓瞪,凝固著說不盡的恐懼和害怕,已然身亡。

呼,風聲起,一下將房門帶上,一道黑影突然竄出,雙手如電,封住了震驚之中的尤弘博大穴。

尤弘博的武功或許並不比這道黑影差多少,但他養尊處優,磨礪甚少,這種狀況下居然守不住身心,忘了防備偷襲,自然被人一擊得手。

他驚恐地看著黑影,發現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她穿著夜行衣,戴著一張可愛的白兔面具。

「卯兔?」他想大聲呼喊,可對方面具之下那雙黑幽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的喉嚨,讓他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尤三爺,放心,只是有人想讓你做人質,只要你乖乖配合,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卯兔笑呵呵地說道,聲音同樣刻意變得沙啞。

「你不點我的啞穴,莫非有什麼想問的?」尤弘博一直是個聰明人,只不過經驗太淺了,而祝明遠早就昏睡在地。

卯兔上下打量著他,輕笑道:「本來沒想過的,但既然抓了你,那就順便問問藏寶圖的事情吧。」

「誰?」話音剛落,她就戒備地看向窗外。

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嬉笑的猴頭出現在兩人眼前。

「申猴?」兩人同時驚訝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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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二章 圍觀的力量

孟奇一直遠遠吊著尤弘博,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被相神發現,直到房門關上那一刻,他才確定相神出現,全力施展身法,狂奔了過來。

他施施然跳進房間,慢悠悠將窗戶關上,等待卯兔先說話,免得十二相神有什麼規矩自己不清楚。

看著申猴一副回到自家的悠閒模樣,尤弘博是又氣又惱又恨,自己一向自詡為聰明,想不到僅僅是著急了一下鏢物丟失之事,就被卯兔和申猴兩大相神盯上,而急切之中,自己竟然毫無防備。

「你來做什麼?」卯兔果然忍不住先開口了。

孟奇嘿嘿笑了一聲:「當然是抓尤三爺換白玉佛像,要不然十幾位高手將佛像一圍,我就算三頭六臂,也盜不出佛像啊。」

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不過心裡卻在腹誹,若真有三頭六臂,那怕是七十二變也練成了,哪怕高手將房間塞滿,一樣能輕鬆盜出佛像。

「你怎會如此高調地盜佛像?」卯兔沒有懷疑,轉而問起留書盜像之事。

「之前接下的一個任務,不這麼高調完成不了。」孟奇含糊回答。

對於別人任務之事,卯兔不便多問,點了點頭:「我的任務是帶走尤弘博,你別和我搶。」

「無妨,只要尤弘博失蹤,還怕尤同光不就範?」孟奇不太在意地回答,忽然目光一凝,看向合攏的窗戶,沉聲道,「白衣劍神……」

卯兔驚愕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可突然看到申猴身影一閃,鬼魅般撲到了自己面前,雙手直指胸口大穴。

猝不及防之下,她躲閃不及,只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雙手同樣抓向孟奇胸前。

她就不信擅長手上功法的自己會在點穴上比只是刀法出眾的申猴差!

出手速度,她快於孟奇,十指泛著烏光,抓住了胸前幾處大穴。

暗金光芒流轉,卯兔只覺雙手戳中了金石,劇痛難忍,然後胸前一麻,僵立在了原地。

孟奇大口喘著氣,調息了幾下,讓胸前麻痹消去,這卯兔的點穴法頗為特殊,竟然能稍微透過金鐘罩的防御,影響自己的穴道,若非刻意避開了膻中罩門,恐怕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看來永遠不能小瞧別人的功法,也不能總是這麼簡單粗暴……」孟奇暗自總結著。

他知道自己對十二相神內部的事情了解甚少,稍有答錯就會引來懷疑,因此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套卯兔的話,而是打算直接抓住她,拷問十二相神的秘密和暗號、對話等細節,如此方能順利混入,完成支線任務。

「你想做什麼?」卯兔驚恐問道。

孟奇沒有答話,直接封住了她和尤弘博的啞穴,挾著他們就往外而去。

這裡並非拷問消息的好地方。

剛踏入院中,孟奇忽然停步,嬉笑的猴頭下是凝重的表情。

院內梧桐之下,落葉打旋,白衣勝雪,一把長劍泛著寒光,吸引了所有注意。

持劍之人身材高瘦,眉成游龍,鼻似懸膽,白衣一塵不染,冷峻之中透著幾分果斷。

他容貌出眾,可所有人都會忽視這一點,只會注意他那雙幽深鋒銳的黑瞳。

白衣劍神,洛青!

孟奇內心幾乎是無奈地響起這個名字,自己難道是烏鴉嘴,一說他就來?

洛青盯著孟奇,冰冷開口:「十二相神,罪大惡極,當誅。」

然後他抬起劍,淡淡道:「拔刀吧。」

我能說我不是申猴嗎……孟奇不清楚洛青什麼立場,自然不可能自曝身份,於是放下卯兔和尤弘博,右手拔出戒刀,心神沉浸入內,左手觸摸著暴雨梨花針。

長劍刺出,整個院子內所有的光華仿佛都集中在了劍上,寒光照人,皮膚有感。

孟奇視線之內,只有那道劍光,它占據了所有空間,遮蔽了天空,從四面八方襲來,浩浩蕩蕩,莫可阻擋。

一劍之威,恐怖若斯!

孟奇知道自己的感官已經被徹底影響,可知道歸知道,此時根本無從分辨真正的長劍從何刺來,恐怕就算自己布下銅墻鐵壁的防御,也只是感官影響之後的「銅墻鐵壁」,真正情況下漏洞百出。

洛青看來開的也是精神秘藏,難怪初入宗師就敢挑戰崔栩!

而且他比崔栩更恐怖,不是身如虛影,而是劍藏八方,暴雨梨花針僅僅能對付一個方向,無可奈何!

孟奇閉上眼睛,收斂聽力,遺忘皮膚,整個世界頓時變得一片清靜,仿佛在佛堂誦經,仿佛在入定忘我,仿佛在暮鼓晨鐘。

接著,長刀揚起,佛像坍塌,喧囂入耳,鐘鼓破損!

刀意迸發,無遮無掩,孟奇神奇地把握到了洛青這一劍刺來的痕跡。

洛青神色略微恍惚,似乎被刀意干擾,長劍遲緩了一點。

正當孟奇「斷清淨」即將斬出,襲向洛青時,院外忽然飛進來七八人,有赤著雙手的,有手握長棍的,各種兵器不一而足,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戴著面具,分別是鼠、虎、牛、蛇等。

十二相神?

孟奇一驚,「斷清淨」沒有斬出,而這七八個相神的目標非是孟奇,趁著洛青略有恍惚的時候,刀劍相加,棍棒奇襲,殺氣逼人。

洛青長劍一劃,絕大部分相神的兵器都神奇地自己改變了方向,擊在了虛處,只有子鼠,雙掌翻飛,欺到了洛青身邊。

洛青神色不變,長劍下移,直接用劍柄戳向子鼠的雙掌。

他們利用我暗殺洛青?

見狀,孟奇大吃一驚,還好自己沒有真正施展出「斷清淨」,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底牌事小,脫力之後遇到這群窮兇極惡的相神,那還真是兇多吉少。

此時一團混戰,外面又不知是否還有埋伏,孟奇不願糾纏,抓起尤弘博就往外逃走。

雖然自己不知道哪裡露出了馬腳,但現在的事實證明,十二相神早就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並借此布下圈套,用尤弘博之事,引自己與洛青對決,等到關鍵時刻,突然動手暗殺洛青!

所以,抓不抓卯兔都沒有關係了。

來的相神都在對付白衣劍神,無人阻止孟奇一溜煙消失,只有卯兔緩緩站起,凝望著孟奇的背影。

她竟然沒有被封住穴道!

「你的點穴法太差了,還想陰你一下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但自忖實力與孟奇相差頗大,沒有敢追下去。

遠遠離開大悲寺,繞了好幾個圈子後,孟奇才放慢了腳步,心中冒起一個個疑惑:

「我怎麼露出的馬腳?」

「他們為什麼肯定我能干擾或抗衡洛青一二,不至於被秒殺?」

「他們竟然猖狂到了敢於暗殺宗師……」

翌日深夜,沒事人一樣的孟奇悄悄來到了尤府附近,四周一看,好家伙,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滿了人!

許許多多武林人士都來旁觀申猴盜佛,一是此乃值得炫耀的見聞,二是搏一搏運氣,要是能抓住申猴呢?

「真定法師,這裡,這裡?」樂詩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孟奇抬頭看去,發現他們四人正躲在屋檐下的梁柱上。

「真定法師,只有這裡有位置了。」丁道古也小聲地說道。

孟奇嘴角抽搐,這到底是演唱會現場,還是江湖兇人的辦事之地?

攀上房梁,孟奇看著遠處尤府,低聲問道:「申猴還沒來?」

「沒有,聽說活財神等二十名高手將佛像圍在了中央,誰也盜不走。」聶瑤說著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尤家正堂內,擺著一張方桌,上面放著白玉佛像,以尤同光為首,二十位高手將它團團圍住,鳥飛不進,蟲爬不入。

「老尤啊,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哪怕宗師,也只有硬搶了,那申猴又怎麼可能是宗師?」一位穿著福祿袍的員外模樣老者呵呵笑道。

尤同光嘆了口氣:「我總是心神不寧。」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傳來,震得房屋微微發顫。

「霹靂堂的天雷子?」有老者驚呼道。

「小心申猴調虎離山!」尤同光大聲提醒,於是所有人都背對著方桌,戒備著各處入口,戒備著屋頂。

這時,又有人遠遠喊道:

「三爺被抓了!」

「三爺被抓了!」

尤同光臉色大變:「還請各位守住,我去救犬子。」

玉佛哪有兒子重要!

其他人自無話說,反而猜測著是否申猴的真正目標是尤弘博,佛像只是轉移注意的計謀。

討論之中,尤同光已經追趕而去,他們繼續戒備。

過了一陣,喧囂漸漸停止,尤同光帶著萎靡的尤弘博走了回來,剛剛邁步入內,表情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眾人身後。

「老尤,怎麼了?」有人暗自忐忑。

尤同光指著他們身後:「玉佛被盜走了……」

眾人驚愕轉頭,發現方桌上哪還有白玉佛像,隻一張紙片孤零在那裡!

「承蒙饋贈,不勝感激,申猴拜上。」

有人茫然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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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三章 爾虞我詐

「承蒙饋贈,不勝感激,申猴拜上。」

隨著這句話念出,正堂內的氣氛呈現一種難以言喻的凝固,在場二十位高手的表情似驚似疑,又透著無法掩飾的難看。

團團圍住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申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白玉佛像,這實在驚世駭俗,讓人無法置信!

可再難以相信,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尤不得他們不信,一時之間,有人臉漲得通紅,有人臉色鐵青,有人雙手顫抖,有人咬牙切齒。

「怎麼會這樣?」終於有人咆哮出聲。

「內鬼,一定有內鬼!」穿著福祿袍的老者虎視著其他人。

除非申猴已經成佛成聖,否則只有這種可能!

眼見眾人要爭執起來,尤同光嘆息了一聲:「各位皆是尤某好友,莫要為此事傷了和氣,白玉佛像不過身外之物。」

「老尤,此事關係我等的老臉,你莫要多說,白玉佛像雖然不大,但藏在身上還是容易被發現的,我先讓大家搜身!」福祿袍老者坦蕩地拍了拍胸口。

為證清白,眾人紛紛同意,可一番檢查之後,包括尤同光在內,所有人身上都沒有白玉佛像。

場面再次陷入了難堪的靜默。

尤府附近各個隱蔽處,當轟隆巨響爆發時,所有人都激動了,興奮了,紛紛探頭望去,尋找黑夜裡「奔波」的人影。

「沸騰」的狀況讓孟奇忍不住腹誹了一句,這簡直就像是等待天皇巨星登場嘛。

過了片刻,尤府內的混亂漸漸平靜了下來,夜色愈發深邃。

「申猴知難而退了?」聶瑤圓圓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還以為有申猴大戰二十位高手的盛況出現,那樣的話,她就能在旁邊補刀了。

「當然,二十位前輩高手將白玉佛像圍在中央,哪怕宗師出手,也沒那麼容易得手,何況申猴?嘿嘿,他肯定縮了,以後名聲掃地。」紀新又失望又高興地說道。

寧道古和樂詩詩與他們的表情相同,顯然心思相仿,但想著身邊有位大高手,紛紛轉頭,誠懇地問道:「真定法師,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孟奇呵呵笑道,「申猴怕是有幾分把握,否則大可不必挑釁尤施主。」

「或許申猴的目的是其他,佛像之事只是個幌子,反正十二相神一向以心狠手辣,陰險狡詐著稱,而名聲掃地對他毫無影響。」寧道古若有所思地道。

「也是,只要真正目的達到,江湖同道沒誰會嘲笑申猴,只會愈發地畏懼他。」樂詩詩和聶瑤同時點頭。

話音未落,前方忽有輕微嘈雜產生,且沒有迅速平息,反而越來越吵,越來越亂,漸漸蔓延了過來。

「申猴盜走佛像了!」

「申猴無聲無息取走佛像了!」

一道道壓抑不住的驚訝聲音傳入了寧道古、樂詩詩等人耳中,讓他們目瞪口呆,回不過神來。

「怎麼可能?二十位高手將白玉佛像團團圍住,哪怕蚊子都飛不進去!」

「莫非是直接打敗了二十位高手?」

「如果這樣還好,我頂多嘆申猴恐怕為宗師,可不是說了無聲無息嗎?這實在難以想像,真是近於鬼神了!」

很快,他們清醒過來,又震驚又疑惑又興奮地討論了起來,覺得不枉自身等待半夜,申猴真是又秘又可怕!

孟奇聽著周圍的驚嘆,臉上掛起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

半天之前,大悲寺附近的樹林裡。

「這是藏寶圖,我兒子呢?」尤同光沒有了和氣生財的笑容,一張臉沉得能滴下水。

「自然在安全地方,等我確認過藏寶圖無誤,再告訴你地點,你自己去接。」孟奇依然戴著嬉笑的猴頭面具。

他今天四處打探著消息,結果昨晚大悲寺內發生的事情無人知曉,仿佛白衣劍神與八位相神之戰只是自身的幻覺,既沒有白衣劍神受傷或身亡的情報,也沒有相神失敗身死的傳聞。

「一手交人,一手交圖。」尤同光眼神冰冷森寒。

孟奇悠然道:「藏寶圖一共四份,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湊齊,我也不過隨便試試,並不太熱衷,而尤老先生你雖有三子,卻只有幼子成器,我可以不要藏寶圖,你能不要尤弘博嗎?」

「你!」尤同光怒道。

孟奇沙啞著聲音,怪笑兩聲:「所以,你只能聽我的。」

「若是弘博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就算散盡家財,也要將你們碎屍萬段。」尤同光咬牙切齒了一番,將藏寶圖丟給了孟奇。

孟奇接過一看,發現藏寶圖並不十分陳舊,應是重新臨摹而成,心中頓時有數,略微一掃後道:「你已經將原本獻給崔栩了?」

「是,這是老夫留下的抄本。」尤同光沒有隱瞞。

「我姑且相信尤老先生你一回,若藏寶圖有假,我們奈何不了你,還奈何不了你的家人?除非你能讓他們從此不出門,否則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孟奇隨心所欲地說著反派臺詞。

尤同光哼了一聲:「我不會拿自己兒子冒險的,可以告訴我地點了吧?」

「不急,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孟奇輕笑道。

「不是說好只要藏寶圖嗎?」尤同光異常惱怒。

孟奇嘿了一聲,努力讓眼光變冷:「我說過,你只能聽我的。」

尤同光雙拳握緊,青筋暴突,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你問吧。」

孟奇突然喝道:「崔栩將段明誠關在哪裡?」

尤同光退後一步,用驚懼的眼神看著孟奇:「你,你從哪裡聽來的謠言?」

「我很確認,只是想問你段明誠被關在哪裡。」孟奇平靜地道。

「荒謬,怎麼可能!」尤同光冷笑道。

孟奇沙啞笑了兩聲:「尤老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肯定你是雪神宮護法後裔,有藏寶圖傳承嗎?」

「不是從雪神宮餘孽那裡得到的消息嗎?」尤同光毫不客氣地稱呼著雪神宮之人。

孟奇笑道:「非也,是費正青告訴我的,我本來是想調查段明誠的下落,他卻故意將我的注意力往雪神宮方向引,特別點名尤老先生你可能是雪神宮餘孽,與雪神宮之人有書信來往。」

「書信來往?好你個費正青!」聽到書信來往,尤同光頓時相信了孟奇,因為與他有書信來往的雪神宮之人早就在那晚被他殺了滅口,只是不知書信毀沒被毀掉,有沒有被費正青得到。

孟奇淡淡地道:「千不該,萬不該,崔城主當晚對我動手了,讓我知道了段明誠真正的下落,所以才會問你他關在哪裡。」

「五弟對你出手了?」尤同光看著孟奇的眼神就像看著怪物,不相信崔栩出手之後,他還能活下來。

孟奇呵呵笑道:「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知難而退,尤老先生,你可以回答我了吧?」

尤同光表情變幻了幾下,嘆了口氣道:「老實說,這件事情,五弟從未告訴過我,或許擔心我的雪神宮背景,但我經營多年,又捨得花錢,還是得到了消息,段明誠目前被關在城主府地牢的最底層。」

「我以為只剩屍體了,崔城主倒是心慈手軟。」孟奇的眼睛死死盯著尤同光的臉,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他擔心段明誠復述的藏寶圖有假,所以暫時不殺,等錦華侄子初步探查藏寶之地歸來,就是段明誠被滅口之時。」既然開了頭,尤同光也沒有再遮掩。

孟奇哦了一聲:「難怪張宗憲夫婦將藏寶圖獻給崔大小姐後,少城主就一直不在。」

「這種事情,只有兒子才能讓他放心。」尤同光露出一抹苦笑。

「這麼說來,當時崔城主和費總捕頭半夜從地道離開,是為了殺真定和尚滅口?」孟奇說出自己的判斷。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根本被排斥在外。」尤同光搖了搖頭。

孟奇沒再多說,直接問道:「把地牢位置、防御布置等告訴我。」

尤同光詳細說了一遍,末了道:「申猴,現在可以告訴我弘博所在了吧?」

「我還有個要求,最後一個。」孟奇嘿嘿笑道。

尤同光深吸口氣道:「你說吧。」

「今晚把白玉佛像『盜』出來,我相信你有辦法。」孟奇看著尤同光的眼睛道。

「那白玉佛像貴重歸貴重,但也不是價值連城……」尤同光很是不解。

孟奇微笑道:「我可不想說到做不到。」

我就是這麼好面子的人!

「好吧。」尤同光點了點頭。

孟奇頷首道:「今晚,我會將尤三爺送到董府花園,你『盜』走白玉佛像後自去那裡接他,佛像扔到井裡便可。」

尤同光深深地看了孟奇一眼,什麼也沒說就扭頭離開。

孟奇站在那裡,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輕笑了兩聲,自語道:「演技真不錯,只說部分真話產生的效果很有趣。」

翌日,正當申猴從眾多高手保護下神奇地盜走佛像之事沸反盈天時,孟奇收到了崔錦繡送來的請帖——作為能戰勝穆山、穆恒天、申猴的大高手,與崔錦繡也有一面之緣,真定法師自然被邀請觀戰了。

「就看今天了。」孟奇笑了笑,專門取出白色僧袍換上,施施然出門。

「真定法師……」寧道古等人早就等待於院子裡,異常激動的模樣。

可他們剛剛行完禮,卻突然愣住,因為白色僧袍飄飄的真定法師唇紅齒白,帶著幾分灑脫出塵之意。

前些天真定法師只是個武功高強的小和尚,今天他真正有了少許高僧的色彩。

孟奇很滿意這種狀況,轉著佛珠,微笑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隨貧僧前往城主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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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四章 地牢

城主府占地極廣,幾乎是半個城南,內含一處校場,供崔家及親近家族子弟練武之用。

校場鋪設青石,直面蒼天,東邊是一丈高的石臺,乃平日裡長輩觀看武事和點評之處。

今日,烈陽當空,萬里無雲,十丈長的石臺上擺放滿了一張張太師椅,不少武林名宿、前輩高人已然就坐,背後分別站著自身弟子或晚輩。

這是讓他們能一睹宗師之戰的風采,多多體悟武道真髓,少走一些彎路。

孟奇帶著寧道古等人抵達時,已經日正當空,距離比武只有半個時辰,崔栩一身素袍,頭扎木製髮簪,閉目坐於椅上,長劍橫於膝頭,與周圍喧囂格格不入,自成一體,沉靜無波。

守在臺階前的是兩位崔家子弟,接過孟奇手中的請帖後,翻看了一下,朗聲道:「真定法師到!」

頓時,臺上一道道目光投射了過來,不少武林名宿紛紛訝異地竊竊私語:

「他就是真定?」

「年紀未免太小了吧?怎麼可能打敗得了穆家父子?」

「聽說連不可一世的申猴也險些喪命他手?」

「難以想像,難以想像!真是英雄出少年嗎?」

「唉,大江後浪推前浪。」

聽到這些話語,孟奇心中暗爽,表面卻不動神色,低聲宣著佛號,慢步邁上臺階,在婢女引領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派淡然出塵的模樣。

寧道古、樂詩詩等江南四英跟在孟奇身後,皮膚繃緊,步伐虛浮,心臟激動得快要跳出來了。

那麼多大派掌門,那麼多前輩名宿,明日裡連見都沒法見到,如今卻近在眼前,這讓他們怎麼不激動,怎麼不緊張,怎麼不興奮?

即使沒有宗師之戰,光是這段經歷,也讓他們覺得不虛此行,這在江湖上亦是一份「資歷」,至少在前輩高人面前混了個臉熟!

那是龍游宗掌門……那是南方十八水路總瓢把子……一個個聲名顯赫的人物出現在了樂詩詩等人視線裡,他們強忍住激動,低眉垂眼,目不斜視地隨著孟奇前行。

看了孟奇一陣,武林名宿們紛紛收回了目光,各自議論著此事,不時有人到來,被婢女迎上,也不時有人離開,去門口觀望白衣劍神的行蹤,場面顯得有些隨意和混亂,畢竟他們一個個都是身份貴重之人,崔栩又閉目不語,光靠崔錦繡和費正青根本壓不住場面。

這樣的狀況下,孟奇忽然起身,微笑對婢女道:「貧僧欲要方便,不知該往何處?」

婢女頗為驚訝,她始終覺得前輩高人是不會在這種場合出現類似「需求」的,寧道古、聶瑤等人也差不多是相仿的表情。

驚訝歸驚訝,婢女還是將孟奇引到了院子裡,指著茅廁道:「法師,就是那裡,你記得路回去嗎?」

「記得,你不用等我。」孟奇不疾不徐地回答。

婢女趕著回去服侍別的貴客,沒有多說什麼,匆匆離開。

孟奇深呼吸一口,展開身法,躲避著各處院中的僕人,向著尤同光說的地牢方向潛去。

或許是因為光天化日,眾人警惕皆不高,孟奇順利通過了最熱鬧的院落,抵達了西南處的地牢。

這裡特意栽種了一片樹木,將地牢與內院隔開,因此顯得頗為陰森。

地牢外墻由巨石砌成,沉重的鐵門隔絕了內外,而門口守著兩個彪悍的提刀男子。

孟奇撿起一塊石頭,屈指一彈,撞中了另外一邊的墻壁。

啪,響聲讓看守者同時轉頭,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就在這時,孟奇如大鵬展翅,迅捷地撲到了他們身前,雙拳左右一分,分別打在了他們頭部。

啪啪,孟奇還稱不上沙缽大的拳頭同樣有力,直接將兩人打翻在地,暈厥了過去。

俯身點了他們的穴道並拖到林子裡後,孟奇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鐵門前,扣住門環,篤篤篤地敲響。

響聲很有韻律,三長兩短,如此重復了三遍。

過了片刻,鐵門發出沉重的吱吱聲,緩緩向著後面退去。

大門稍微打開後,裡面之人通過縫隙發現了不對,門口守著的人呢?那頗有幾分出塵之意的白衣和尚是誰?

他們反應極快,立刻就要將鐵門重新合攏。

孟奇雙掌拍出,按在鐵門之上,用盡全力地往前推。

「給我開!」

孟奇低喝一聲,皮膚暗金泛起,胳膊肌肉膨脹。

門後兩人頓時跌跌撞撞往後,根本無法阻止鐵門的敞開。

太暴力了!太野蠻了!

剛剛還以為他是個出塵得道的高僧,是個俊美灑然的和尚,現在看來,就是一蠻子嘛!

門後兩人看著孟奇因為迸發全力而顯得有點猙獰的面容,產生了一種剛才被他外表打扮欺騙了的感覺。

孟奇躍入地牢,在兩人呼救前封住了他們的穴道,搜出鑰匙,打暈過去,丟到一邊。

「真是有損形象啊。」孟奇彈了彈白色僧袍,握緊戒刀,身法加快,踏著向下的階梯飛奔。

一路之上,孟奇目標明確,那就是地牢最底層,遇到之人要麼刀背抽暈,要麼封住穴道,竟無一合之敵。

也許是沒想到有人能闖進地牢,分散在各處的獄卒和看守高手無法形成有效集結,產生合力優勢,加上孟奇身法詭異,所以被他迅速突破,沒有激起一絲波瀾,行進路線之外的地方,甚至不知道這邊出了事情。

連下三層,孟奇看到了尤同光描述的狹窄鐵門,然後在旁邊看守高手身上找到了鑰匙,插入打開。

碰到這扇鐵門時,孟奇右手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仿佛裡面不是地牢,而是冰窖。

當然,這對承受過寒龜凍意侵襲的孟奇來說,沒有任何影響,輕輕一推,鐵門緩緩打開。

鐵門之後,冰霜凝結,一股股寒氣從底部沿著狹窄的甬道往上翻滾。

孟奇臉色平靜,直接衝入甬道,往著底部而去。

這條甬道大概有十丈長,孟奇幾個呼吸之間就看到了底部場景。

那裡確實是冰窖,擺放著一方方冰塊,在甬道兩側火把照耀之下,閃爍著瑰麗夢幻的色澤,而冰塊堆積之中,有一具青玉棺材,泛著幽幽光芒。

孟奇微微皺眉,放緩了腳步,因為狹窄甬道的出口站著一個人,他白髮蒼蒼,臉色紅潤,始終帶著和善的笑容,儼然便是尤同光!

而他的身後,躺著一個年輕人,雙目緊閉,臉色泛青,頭頂隱隱有白氣冒出。

「你來了。」尤同光笑瞇瞇地打著招呼。

他與孟奇之前,有一道透明難以察覺得冰墻,分隔了內外。

孟奇不驚不怒,平平淡淡地回答:「我來了。」

「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尤同光背負雙手,依然笑容滿面。

孟奇撫摸著戒刀,緩緩開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知道可能有陷阱,為何要來?」尤同光雙手伸了出來。

孟奇首次露出笑意:「不得不來。」

「那現在後悔嗎?」尤同光沒有詢問孟奇不得不來的理由。

孟奇嘆了口氣:「有的考驗是針對你的勇氣和判斷的。」

「你勇氣可嘉,可判斷似乎不太準。」尤同光嗤笑了一聲。

孟奇搖了搖頭:「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其他相神能肯定申猴是假冒的,為什麼他們會相信我有可以威脅到白衣劍神的能力。」

「那你想通了嗎?」尤同光笑容變淡。

「當然,子鼠先生。」孟奇盯著尤同光的眼睛。

尤同光輕吸口氣:「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五弟為何如此肯定你能威脅到洛青,但他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只好相信,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嗯,也是辰龍先生,知難而退了嗎?」孟奇見他不知道暴雨梨花針,怎麼可能傻乎乎地告訴他。

正是因為相神利用自己對付洛青之事,孟奇第一次將十二相神與宗師崔栩聯繫了起來,自己能威脅到宗師的兩項能力之中,「斷清淨」刀法尚未施展過,暴雨梨花針也只亮相過一次,唯黑影見過,而那黑影,孟奇經過分析,覺得十有七八是崔栩。

這麼一想,事情就變得簡單清晰了,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申猴是假,因為沒有誰會傻乎乎地去對付「自家人」,第二天的試探純粹是做戲,一是讓自己想不到當時試探的人大部分是相神,二是稱量一下自己的武功。

不過崔栩的判斷出了點錯,自己靠斷清淨刀意就初步摒除了感官干擾,沒有使用暴雨梨花針,因此,洛青基本沒有損失戰力,只是失了先手,猝不及防——當時,他們不得不動手,因為洛青劍招一緩,自己格擋之後就能遠遁,到時候,洛青連猝不及防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了。

沒待尤同光回答,孟奇繼續開口:「想不到辰龍竟然是崔城主,難怪是宗師。」

「唉,自小敏亡故,五弟整個人就變了,整天嘮叨著什麼人神界限,什麼起死還生,然後弄出了這個『十二相神』組織,搜羅武功秘籍。」尤同光喟嘆道,「我們這些做兄弟的,還能說什麼?不管怎樣,都會支持他,而且也能撈到很多好處。」

這時,孟奇看到尤同光身後寒氣翻滾,凝結出了幾行文字:

「混入十二相神失敗。」

「調查清楚了十二相神的秘密。」

「支線任務判定完成,獎勵一百五十善功。」

「支線任務二觸發,殺死子鼠,獎勵六十善功,殺死辰龍,獎勵一百二十善功。」

孟奇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幾分:「你們布下這麼大的圈套,應該不是為了對付我這個小和尚吧?」

尤同光點了點頭,望著孟奇身後:「閒隱先生,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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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五章 兩隻老狐貍

孟奇輕輕挑眉,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後,只見甬道側緣,火光黯淡之處,突然冒出來一條人影,頭戴綸巾,身著儒袍,面容清癯,頭髮花白,正是閒隱先生段向非。

他的出現並不給人突兀之感,也不是憑空凸出,而是讓孟奇有一種之前那個地方自己完全沒有注意過的感覺,亦像是眼前原本無法察覺得迷霧一下消失了。

啪,一道透明晶瑩的玉璧從甬道上方落下,將孟奇和段向非隔開。

「我始終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可完全沒有頭緒,想不到原來是閒隱先生,別來無恙否?」孟奇恍然道。

段向非背負雙手,氣質悠然,哪怕已經落入了甬道陷阱,也不顯慌亂,微笑開口道:「事關犬子之命,老朽不太放心,只好一路跟隨申猴先生你,想不到你居然是假的。」

「假不代表不能辦事。」孟奇同樣沒有驚慌失措,嘆了口氣道:「這麼說來,殺了寒使之人就是閒隱先生你了?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殺他們滅口?」

「很簡單。」甬道入口傳來一道清雅的聲音,素衣素袍、頭扎木簪的崔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在了那裡,這正是段向非沒有急速倒退,脫離甬道的原因。

崔栩手中握劍,表情冷峻,眼神淡然:

「因為他是雪神宮當代宮主。」

孟奇撫掌道:「難怪,難怪!閒隱先生好神奇的『幻形大法』,竟然能讓貧僧一路被綴著卻毫無所覺。」

「雕蟲小技,徒然君笑。」段向非沒有否認,「我之所以殺掉寒使他們,是因為崔老鬼就在附近,若是被他抓住寒使等人,知道了給你說的內容,就會確認我的身份。」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崔栩:「崔老鬼,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崔栩也不急著動手,冷冷道:「調查明誠失蹤之事時,所有線索都指向雪神宮,你卻不太熱衷,草草調查後就藉口父子關係不睦而離去,別人或許會信,卻瞞不過我,當時我就想,除非你能確認並非雪神宮動的手,否則斷然不會如此行事,而你為什麼能確認呢?」

「再聯想到明誠與雪神宮借著藏寶圖之事暗通曲款,以及他裝成紈绔子弟以掩飾武功高強,我心中就有所明悟了,只不過不太確認,因此借著假申猴一步步引你入局。」

段向非苦笑道:「對啊,只有雪神宮實際的主人才能確認並非雪神宮動的手。我還以為是明誠熬不住苦刑,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你。」

「明誠倒是條漢子,若你不是雪神宮宮主,當為錦繡良配。」崔栩少有地贊美了一句。

「當時我有點懷疑是你擄走了明誠,可又怕身份暴露,只好借機遠遁,通過引導申猴來調查這件事,唉,沒料到十二相神是你一手組建的,我棋差一招,輸得不冤。」段向非嘆了口氣。

「你也是老謀深算,若非申猴暴露太早,威脅又大,說不得你就全身而退了。」崔栩輕輕點頭,贊了段向非一句,他似乎想要讓老友死得明明白白。

段向非呵呵笑道:「哪比得你深謀遠慮,連我唆使洛青前來挑戰,都未能引開你。」

「原來洛青是你唆使來的,難怪時機恰到好處,若非真定法師能對宗師造成一定威脅,我怕是沒那麼容易脫身,光靠大哥,恐怕攔不住你離開。」崔栩看了孟奇一眼。

段向非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而且卯兔綁架尤弘博之事讓我更猜不到你們就是十二相神,不過我離開時,洛青雖然失了先手,但也不至於被重創吧?」

「後來我出手了,所以洛青剛才來信,將決鬥推遲七日。」崔栩像在說一件日常瑣事。

段向非嘿了一聲:「洛青初開精神秘藏,哪是你的對手,你元氣和精力兩大秘藏,怕是又開了一個吧?」

「嗯,元氣秘藏,段兄,你一直號稱開的是元氣和精力兩大秘藏,現在看來,怕是撒謊了,你的『幻形大法』應已圓滿了。」崔栩輕輕點頭。

段向非笑了笑:「有『幻形大法』在,精神秘藏相對簡單,我開的是精神和精力兩大秘藏。」

「你倒是坦白。」崔栩表情不變地道。

段向非悠然笑道:「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坦白一下又有什麼。」

「你沒有勝算的,這條甬道布滿機關,能射出無數強弩,每一支都等同於我七八成功力一劍。本來大哥還故意製造了鏢物丟失之事,準備將霹靂堂的三百枚天雷子埋在這裡,可惜為了對付洛青,不得不用這件事引出不知情的弘博,所以,為了不讓你懷疑,只好放棄。」崔栩淡淡說著陷阱,「但有我在這,效果也是一樣。」

這兩隻老狐貍!孟奇聽得撇了撇嘴巴,敢情自己成了他們彼此試探的棋子了!

「哼,不管你們是老謀,還是遠慮,我只知道一點,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暗暗握拳道。

正當段向非要說話時,孟奇突然開口了:「閒隱先生,確認一下這裡躺著的是不是段明誠。」

崔栩、段向非、尤同光都莫名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關心這個。

「是犬子。」段向非愕然之後,緩緩點頭。

孟奇頓時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我的任務完成了,閒隱先生,報酬呢?」

這下,三道莫名的目光都變成了看白癡的眼神,這種時候還想著任務不任務?你先活著出去再說吧!

冰窖內寒氣翻騰,再次凝結出文字:

「找到了段明誠。」

「主線任務完成,獎勵一百五十善功。」

「身處戰鬥之中,無法回歸,脫離後半個時辰內可隨時選擇回歸。」

孟奇略微一愣,還以為能直接回歸的,不過這也算預料之中,畢竟類似的狀況自己曾經考慮過。

這樣也好,至少戰鬥完能立刻回歸,不用擔心重不重傷,是否瀕死的問題了!

想到這裡,他渾身戰意沸騰,握著戒刀的手愈發用力。

「真定法師,你覺得我會準備報酬嗎?」段向非好笑地回答。

孟奇白牙燦爛:「其實你之前許諾的報酬,我都不想要了,我只要『幻形大法』,崔城主將你困在這裡說那麼多,恐怕也是想要這個。」

崔栩略微愕然,旋即平淡:「段兄,復述一遍『幻形大法』和有關人神界限的秘密吧,不要耍花樣,你應該很清楚,以我對精神秘藏的了解,不難判斷出真假,如果你配合,到時候你死明誠活,否則兩個一起死。」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這些?」段向非沉吟了一下。

崔栩的目光越過段向非和孟奇,望向冰窖內的棺材,神色變得柔和:「修為越深,我越相信人神界限的存在,而關鍵就在精神秘藏,若能得到『幻形大法』,加深眉心祖竅的修煉,當能一舉打破人神界限,破空飛升,到時候,呼風喚雨,起死回生,不在話下。」

「唉,你倒是用情至深。」段向非嘆道。

崔栩收回目光:「你可以不說,反正藏寶圖在我手上,到時候一樣能得到。」

「原來錦華侄子還沒去藏寶之地,我還想著派手下抓他當人質的。」段向非搖了搖頭,「你行事真是謹慎。」

「他只是躲了起來,給你希望,讓你能大膽進來。」崔栩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

段向非回頭看了段明誠一眼,自嘲地笑了笑:「唉,人老了,就捨不得兒孫,好吧,你聽好了,『垂簾明心,意守祖竅』……」

不僅崔栩專心傾聽,孟奇和尤同光亦是同樣的表現。

幻形大法乃專修眉心祖竅的功法,全書五個篇章不過一千多字,隨著段向非徐徐道來,漸漸步入尾聲。

「『有物圓一,自混沌出』……」

話音未落,段向非突然前躥,如一縷青煙,直撲崔栩,雙掌泛青,身形飄渺。

他劍法雖強,但幻形大法才是根本!

所以右手五指被削並未讓他實力有損!

正值幻形大法最後的核心篇章,不管孟奇,還是尤同光、崔栩都聽得聚精會神,一時有點愣住。

但崔栩何等人物,祖竅凝練,精神強橫,很快回過神來,腳下用力一踩。

甬道左右頓時有孔洞顯露,一支支強弩電射而出,風聲呼嘯,箭雨如瀑,讓人避無可避,擋得了一邊,擋不住全部。

段向非身形如影,奇怪扭曲,在強弩箭雨中閃轉騰挪,躲過了不少,可惜強弩實在太多,實在太密,他還是不斷被洞穿,鮮血泊泊流出。

孟奇雖然和段向非隔開,但崔栩踩的是全部發動的機括,因此那一支支強弩同樣從兩面瘋狂襲來。

這種時候,孟奇沒有依仗神行百變,而是將身一團,縮成圓球,雙手分別護住後腦等罩門。

嗖嗖嗖,一支支強弩射在了孟奇身上,哪怕暗金流轉,依然貫穿了過去,將孟奇插得像隻刺猬。

天長地久有時盡,強弩亦是稀少物,一輪之後,孔洞內再無弩箭射出。

段向非身中七八箭,血染儒袍,受傷頗重,已然和崔栩戰成一團。

孟奇緩緩起身,背部、身側是密密麻麻的強弩,鮮血不斷流出,染紅了箭桿,染紅了白袍,加上臉泛淡金,不似僧人,倒像地獄歸來的惡鬼。

他受傷頗重,若非金鐘罩減傷效果極佳,怕是早就橫死當場,猶是如此,金鐘罩也處於破關邊緣。

「給我開!」他怒目圓睜,狠狠撞向面前冰壁。

金鐘罩雖搖搖欲墜,但孟奇內力尚存,修煉金鐘罩增加的力氣仍在,砰一聲將冰壁撞出了一道道裂痕。

啪啪啪,冰壁裂開,尤同光卻不慌不忙地雙掌拍出,就要趁孟奇重傷且立足未穩,取他性命!

就在這時,他看到孟奇手中多了一個黑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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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六章 崔栩的軟肋

機括按動,一道道銀芒射出,籠罩了尤同光所有能變化的方位,如暴雨傾盆,似天羅地網,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看到流轉著烏光的黑筒時,尤同光臉色大變,想不到這件傳說中的暗器在小和尚手裡!

五弟明明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想我死?

想法變化之中,他使出鐵板橋,向後翻折,試圖避開正面的暴雨梨花針。

可是,此乃暴雨梨花針,是傳說中的暗器,速度超越了常人想像,噠噠噠,一陣雨打芭蕉葉的聲音之後,尤同光直接後仰倒地,胸前、頭部、下身,分別插有十來根銀針。

他臉色發黑,凝固著驚懼疑惑的表情,已然中毒身亡。

孟奇看也沒看他一眼,將暴雨梨花針往懷裡一塞,立刻盤腿打坐,調息療傷,爭分奪秒地穩固處在破關邊緣的金鐘罩。

甬道內,崔栩劍法精妙,將重傷的段向非徹底壓制,他們看起來打得不太激烈,可互相之間的精神干擾和微妙變化,卻神乎其神。

一劍,兩劍,段向非連連中劍,不斷後退,雙掌卻離奇地擊在空處,與崔栩相隔頗遠,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失血過多的他漸漸無法抗衡崔栩對他五官的精神侵襲了。

城主府內,隨著洛青推遲決鬥的書信到來,眾人皆是失望,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崔城主繼續回靜室調理心神。

對洛青推遲決鬥的原因一番猜測後,武林名宿們紛紛起身,準備告辭。

而崔錦繡自然盡著主人之道,挽留大家享用午飯。

正當前輩高手們假意推脫之時,有人突地愕然道:「白衣劍神來了。」

眾人驚愕轉頭,看到洛青白衣飄飄,持劍行來,他額頭寬闊,眉如游龍,眼神冰冷而凌厲。

「洛青,你不是推遲了決鬥嗎?」穆山惱怒又疑惑地喝道。

洛青冷冷道:「我是推遲了決鬥,但我沒說我今日不來。」

「你來做什麼?」穆山沉聲道。

這種時候,崔錦繡只能讓叔叔伯伯們出面做主了。

「討個公道。」洛青的目光在費正青、穆恒天等人身上掃過,看得費正青握緊了判官筆。

「討什麼公道?」龍游宗掌門作為無關之人問道。

洛青沒再看費正青:「看到崔栩你們就知道了,帶我去地牢吧。」

「地牢?」龍游宗掌門疑惑地問道。

「崔栩沒在靜室,在地牢。」洛青環視眾人一圈,「我想你們沒人能阻止我前去,我之所以來此,是希望你們也跟著去看看。」

作為宗師,若沒有崔栩阻攔,洛青確實能繞過「障礙」,輕鬆抵達地牢。

眾人面面相覷,費正青朗聲道:「有什麼說清楚,城主府豈是你擅闖之地?」

洛青不答話,直接展開身法,向著地牢奔去,速度之快,變化之妙,讓人阻之不及。

「快追!」崔錦繡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沒注意費叔叔陰冷的眼神望了過來。

有了這句話,江湖名宿們紛紛追去,不知是想阻止洛青,還是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洛青該到了吧?」孟奇暫時穩住金鐘罩後,翻身坐起。

將十二相神與崔栩聯繫起來後,他就暗中寫了封書信給洛青,誠懇地闡述了自己的判斷和今日的冒險——由於洛青也開了精神秘藏,所以孟奇與尤同光分別,再次潛入大悲寺後,段向非不敢靠得太近,並不知道此事,否則他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洛青雖然受傷,但亦是宗師,他的加入會讓戰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哈!」

就在孟奇打算進入甬道,與段向非聯手時,段向非突然發出一聲斷喝,身體「裂」成了七道,各自捏著手印,齊齊向著崔栩拍出。

這一掌,讓冰窖內愈發寒冷,連孟奇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甬道內似乎有點點雪花飄舞,但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

「幻形大法確實不凡……」孟奇知道那七道虛影裡只有一道真實,但怎麼也分辨不出來,同時那種小範圍內近似天象變化的場景,讓他忽然有所猜測,莫非九竅齊開之後,是依靠凝練眉心祖竅,勾連內外天地,從而踏入半步外景?

如果真是這樣,這方世界的武學雖然失之基礎,但亦算另辟蹊徑。

「來得好!」崔栩見狀,暴喝一聲,人化劍光,與長劍合一!

劍光越來越亮,仿佛充塞滿了整個甬道,讓孟奇無法直視。

「開了精神秘藏,真是恐怖啊……」孟奇知道這是由於自己靠近而被影響產生的幻覺,但還是辨別不出崔栩究竟在哪裡,他的劍從何處來。

這樣的情況下,他根本不敢插手,只好全力戒備。

他很清楚,剛才段向非肯定是被逼到了絕境,不得不施展出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功夫,從而催發出雪神宮神掌,而崔栩這一劍,亦是全力而為,故而勝負即將分明!

劍光消散,段向非倒飛進來,狠狠地摔在了冰塊之上,右胸傷口貫穿,鮮血噴涌,染紅了冰層。

崔栩橫劍而立,右肩衣衫突然碎成細屑,蝴蝶般紛飛起來,皮膚上多了一個冰青色的掌印。

他皮膚輕顫,頭頂白氣冒出,面色很快恢復了正常,邁步走向冰窖。

「雪神掌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你受了重傷,未能發揮出來。」崔栩站在冰窖入口,看著段向非道。

段向非長嘆一聲:「棋差一招,滿盤皆輸,一步錯,步步錯,崔老鬼,動手吧,你無論心機,還是武功,都勝過我半籌。」

崔栩露出回憶的神情:「若論心機,其實我一直是在模仿段兄你。」

「我說,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就在這時,孟奇大大咧咧地開口了。

「你不想多活一會兒?」崔栩側頭看著他。

孟奇將戒刀橫於胸前,微笑道:「你殺了閒隱先生會放過我嗎?」

「不會。」崔栩表情不變地道。

「那我寧願主動拼命。」孟奇收斂住所有表情,只有一雙眼睛露出濃厚戰意。

崔栩輕哼一聲:「你既然猜到我是辰龍,那肯定有所準備,洛青快來了吧?為什麼不再等等?」

「白衣劍神只是後手,可遇而不可求,若我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只會讓自己軟弱,沒了拼命之心,那樣的話,你隨手一劍就能殺掉我。」孟奇平靜地回答。

崔栩挑了挑眉,惋惜地道:「有這份認知,將來宗師可期,可惜,可惜。」

他似乎在可惜孟奇將要死於自己劍下。

「我傷勢不算重。」他抬劍指向孟奇,「而且你以為那晚我用出了全力嗎?你的暴雨梨花針也消耗掉了吧。」

「說這麼多做什麼,動手吧。」孟奇戒刀一挑,從下往上,直指崔栩小腹,角度怪異,讓人非常難受。

崔栩長劍一刺,身影突然消失,孟奇瞳孔劇烈收縮,看到左側、右側、身前,各有兩三道劍光襲來,同時沒有了風聲,沒有了腳步聲。

他無從分辨誰真誰假,只能戒刀橫掃,試圖用大範圍防御擋住長劍。

劍光如波,隨刀而散,虛空裡突然冒出一截劍尖,刺到了孟奇後心。

一陣劇痛襲來,孟奇反應極快,直接向前撲去,由於金鐘罩阻隔,長劍入體少許旋即脫離。

孟奇沒有立刻用出「斷清淨」,因為這一刀之後,自己將接近虛脫,若殺不掉崔栩,那將任人宰割,所以必須等待一個良機。

崔栩似乎受傷勢影響,進攻銜接不夠,讓孟奇前撲之後有了喘氣之機。

劍光再起,依然分成七道,從不同方向襲來。

孟奇知道現在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和觸感全部被崔栩干擾了,做不得準,因此乾脆閉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收斂了聽力,只靠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的神行百變沒有規律地胡亂躲避著,並用戒刀死死防住幾大罩門,對身體其他部分絲毫不「關心」。

一劍劍刺中身體,一股股鮮血飆出,孟奇忍住那鑽心的疼痛,耐心地等待著機會。

機會在哪裡?

這樣下去,根本找不到機會!

此時自動摒除和削弱了各個感官的孟奇仿佛陷入了一個安靜而黑暗的世界,只有疼痛不斷襲來。

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沒有,只有清淨和疼痛!

打破這一切的契機在哪裡?

段向非見孟奇苦苦支撐,流轉的暗金裂痕處處,即將破功,心念一動,艱難起身,向著青玉棺材撲去。

只有讓崔栩分心,真定才能支撐得更久,才能等到洛青!

「你敢!」崔栩面容扭曲,發出一聲暴喝。

「你敢!」

這道聲音仿佛驚雷,炸響在了孟奇清淨的世界裡,讓一切支離破碎。

清淨被毀,喧囂將至。

順著這韻味,順著那聲音,孟奇出刀了。

刀光亮起,紅塵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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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七章 神秘禮物

祖竅發熱,精神如網,密密展開,崔栩戰鬥之時,同樣專心致志,眼不他視,耳不亂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除了刀劍相交聲,除了長劍入肉聲,除了搖搖欲墜卻總是不倒的敵人外,再無他物。不,他並非真正的專心如一,他心底始終還牽掛著一樣事物。

所以,當段向非撲向青玉棺材時,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忍不住表情扭曲,暴喝一句:「你敢!」

與此同時,他蜘蛛網般蔓延的精神牽動,欲引開孟奇注意,然後掠向段向非,將這卑鄙小人斬於劍下!

突然,一抹璀璨的刀光亮起,迅速占滿了他的視線。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這抹刀光不出塵,不超脫,不凌厲,不血腥,反而沾滿了世俗的氣息,宛如元夜燈會時,那一道道象徵著熱鬧和溫暖的火芒。

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那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幕幕美好的、凄涼的回憶打斷了崔栩的清淨,讓他再也無力控制蔓延的精神,再也難以催動眉心祖竅。

這一切,對崔栩而言,美到了極致,也痛到了極致,如若再來,願拿一生清淨,換取長相廝守。

下一刻,刀光帶著前塵往事,斬落於身,斬落於心,軌跡玄奧,莫可阻擋。

崔栩瞳孔收縮,恍然大悟,卻難以自拔,不知這斷掉清淨的喧囂紅塵,幻焉?真焉?

他側頭看向青玉棺材,仿佛看到了那個溫婉卻愛笑的人兒,於是回她一笑,不閃不避,長劍如龍,直刺孟奇。

這個時候,只有以必死之心,搏同歸於盡,才有望逼得對方收力,換得一線生機!

這與當初江芷微被程永偷襲時的選擇一模一樣,崔栩不愧為一代宗師,十二相神之首!

面對這道劍光,面對斷清淨帶來的紅塵淬心反噬,孟奇咬牙切齒,表情猙獰,竟然也不躲閃,不收刀。

比拼命,誰怕誰?

我有金鐘罩,我有六道輪回之主,只要不當場橫死,還怕什麼?

光罷,人離。

孟奇和崔栩各自退了幾步,一人長劍貫於右胸,咳嗽得滿是血色泡沫,肺部已然重創,一人胸腹之間刀痕深深,可以看到背部脊骨,跳動心臟。

「好……刀法……」崔栩沙啞著聲音說道,可話未說完,整個人就頹然倒地。

他雙目失去了神采,卻依然望著青玉棺材。

段向非目睹了最後一刀,停在青玉棺材前,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孟奇,幾個呼吸後才長嘆了一聲:「還好沒有對你動手,這一刀乃通神之刀,勝過我雪神宮所有絕學。」

雖然見識不夠,但剛才,他也感受到了那種天地微妙變化,紅塵加身的感覺,覺得那道刀光裡蘊含著自己所有神功都缺少的「法」與「理」。

孟奇沒敢拔出右胸長劍,只是點穴止血,目光看著段向非身後的寒氣凝結:

「殺死了子鼠,獎勵六十善功。」

「殺死了辰龍,獎勵一百二十善功。」

「支線任務二完成,脫離了戰鬥,半個時辰內可隨時選擇回歸,半個時辰後強制回歸。」

他微笑看著段向非:「我說老段,咳咳,剛才『幻形大法』,咳咳,沒背完,快點繼續。」

歷經生死之戰,擊敗強於自己不少的對手後,孟奇歡脫的性子冒了出來,改口稱呼段向非為老段。

他之所以不直接選擇回歸,是因為想著「幻形」,看能不能從段向非口中詐出。

段向非似笑非笑地看著孟奇,同樣捂著傷口道:「我若說不答應,你一定會拿明誠威脅我,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我對手。」

孟奇乾笑兩聲:「哪裡,咳咳,我只是打個商量,不過我心情變差,咳咳,就會濫殺無辜。」

他剛才想的就是嚇唬段向非,以殺死崔栩之威震懾他,告訴他若不背誦「幻形」,那自己就殺掉段明誠。

「無妨,我本來就打算將幻形大法告訴你。」段向非呵呵笑道。

孟奇頗為訝異:「老段,咳咳,你什麼時候這麼慷慨了?」

「你我都受了重傷,怕是難以在洛青帶人趕來前離開這裡,所以得統一下說法。」段向非笑瞇瞇地說道,「只有讓你也知道『幻形大法』,你才不會指證我為雪神宮宮主,畢竟那樣一來,重傷的你也少不了被人覬覦,而且殺掉崔老鬼的刀法肯定沒人不想要。」

「等一下我們就說崔老鬼是雪神宮宮主,秘密組建了十二相神組織,作為重建雪神宮之用,唉,我那可憐的孩兒,就是因為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才慘招綁架。」

孟奇聽得呲牙咧嘴:「老段,你不怕費正青等人出首?」

「怕什麼?他們難道不是相神?相神的話誰會信?只要拖過一時,哪怕有人事後懷疑,我也武功盡復了,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段向非笑得很是狡詐。

孟奇怔了怔,嘆了口氣:「老段,你,咳咳,真是一隻老狐貍!」

段向非不再多說,開始背誦起後面的兩三百字內容。

孟奇也不詢問真假,反正回去能讓六道輪回之主鑒定,只要大部分對,補齊要不了多少善功。

這麼想想,六道輪回之主真是居家旅行必備!

等到段向非背完,孟奇又問了很多處自己沒記牢靠的地方,然後呵呵笑道:「老段,咳,我就不陪你等洛青了,你自己,咳咳,編好說辭吧。」

「你真還有行動之力……」段向非頗有點慶幸的樣子。

「對了,咳咳,你給任務的時候說的,咳咳,什麼神秘禮物?」孟奇忽然想起這事,忍不住好奇問道。

段向非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艱難地丟給孟奇:「這個。」

孟奇接過一看,整個人頓時愣住,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這吊墜是一個小玉佛,滿臉慈悲,栩栩如生,觸手清涼溫潤,細膩柔和,與自己碎掉的那個一模一樣!

之前的玉佛墜子似乎是引領自己進輪回空間的憑依,現在又看到一件一模一樣的,讓自己怎麼不驚訝,怎麼不震動,怎麼不疑惑,怎麼不寒毛豎起?

「你從,咳咳,哪裡,咳咳,來的?」因為情緒波動太過強烈,孟奇咳嗽得愈發兇狠。

段向非疑惑地看著孟奇:「莫非這玉佛墜子牽涉佛門之秘?」

他見孟奇不回答,繼續說道:「我年幼時,去長華寺敬香禮佛,得蒙方丈圓蒙大師賜予了這塊護身符,言我花甲之前,靠它可以消災避難,而花甲之後,就得找個有緣人送出。之後幾十年,我也算一帆風順,明裡暗裡的事情都很成功,但去年一過花甲,就遭遇了這種種事情,所以當時我就想著把這塊玉佛墜子送你。」

「圓蒙大師沒說其他嗎?咳咳,沒說有緣人得到如何?咳,也是護身符?」孟奇臉色陰晴不定。

段向非思索了一下,緩緩開口:「他只言送出後,再無庇護之效,至於有沒有別的效果,卻是沒講。」

「圓蒙大師目前身在何處?」孟奇虛弱卻沉重地問道。

「他十幾年前就圓寂了。」段向非很明確地回答。

孟奇收起「小玉佛」,正要再打探一二,忽然聽到甬道內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於是立刻默念「回歸」。

自己身受重傷,毫無戰力,就不要面對其他人了,

若再陷入戰鬥,可就沒法回歸了!

洛青當先,崔錦繡、龍游宗掌門、寧道古等人隨後,一起穿過了甬道,看見了冰窖內的情況。

只見崔栩倒在冰塊之上,雙眼望著青玉棺材,胸腹之間有一道致命刀傷,尤同光身上插滿銀針,屍體發黑,段明誠雙眼緊閉,呼吸微弱,臉色泛青。

而段向非扶著青玉棺材,呆愣愣地看著前方,身上布滿了傷口,顯然受傷極重。

兩位宗師,一死一傷,這是何等的可怕和恐怖?

龍游宗掌門等人頓時有一種自己闖入了地獄的感覺,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段向非望著的地方,有一位面容俊美,略顯秀氣的白衣僧人,他身體呈現半透明的狀況,右胸插著一把長劍,雖然僧袍破破爛爛,被鮮血染紅了大半,但雙目微闔的他依然有幾分出塵之意。

一朵朵虛幻金蓮冒出,將他團團圍住,等到金蓮消失,這和尚徹底無蹤,只是原地略有清淨之感。

「這……」哪怕洛青這位性子很冷的宗師,此時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簡直就是神話傳說的場景再現嘛!

段向非最先回過神來,朗聲道:「崔栩乃雪神宮宮主,十二相神中的辰龍,秘密謀害老夫,幸得真定法師援手,方才粉碎了這陰謀,可惜他一刀通神,打開了人神界限,破空飛升而去,憾不能與他論武啊!」

「一刀通神?」洛青雙眸收縮,驚愕地看著崔栩胸前的傷口。

「破空飛升?」龍游宗掌門、樂詩詩等人嘴巴不由自主張開。

這種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但剛才的場景又由不得他們不信!

遙想真定法師那打破虛空的通神一刀,該是何等的驚艷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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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第七十八章 玄關

白光灑落身上,孟奇只覺右胸長劍、背部強弩紛紛脫落,傷口急速愈合,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眩暈以及肺部受創帶來的呼吸艱難很快消失。

皮膚暗金流動,最後一劍之下破功的金鐘罩重新恢復。

「哈哈,不用十八年,咱又是一條好漢了!」這次收獲頗豐,孟奇心情不錯,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像那種得意小人般大笑起來。

此時,輪回廣場上空空蕩蕩,除了他自己,再無別人。

「他們還沒回來?莫非時間不同步?」孟奇環視一圈,壓下他們全都身亡的擔憂,走到中央光柱前,首先拿出小玉佛,讓六道輪回之主判斷價值。

「冷玉佛像,神秘物品,價值未知,用途未知,疑似某種像征、道標或鑰匙,花費五萬善功可強行解密。」六道輪回之主不帶任何感情起伏地說道。

五萬善功……孟奇只能呵呵了,然後壓下心中疑惑,收起小玉佛,根據腦海中的「幻形大法」內容,生成了一本古樸秘籍。

「『幻形大法』,開竅期功法,可兌換兩百善功。」

孟奇見沒有「偽」或「缺」字,內心大定,又看了一眼兌換,根據排列規則,迅速找到了「幻形大法」,發現它原本價值四百善功,也就是說,段向非沒有搗鬼,秘籍沒有錯誤。

他想了想,將秘籍收回,沒有直接換取善功,打算先問問江芷微等人是否知道三大秘藏。

「小和尚,你倒是回來得挺早啊。」想法剛起,孟奇就聽到江芷微悅耳如黃鸝的聲音,轉過頭去,恰好看見一團白光包裹著江芷微,她似乎也是受傷不輕,幾乎處於瀕死邊緣。

孟奇笑呵呵地道:「可能我完成任務比較快。」

白光消散,江芷微提著銅綠色的沉重劍鞘走了過來,她黑髮依然簡單挽著,大方卻不失明艷,只是鵝黃長裙換成了牙色——她似乎很偏好素雅中帶著點溫馨的色彩。

「想不到居然是單人任務。」江芷微笑吟吟說道,「我還挺擔心你自己第一次單人行動時經驗不足呢。」

之前交流中,孟奇按照「經驗」,告訴了他們自己的猜測,覺得可能有單人任務和團隊抗衡任務等,所以真正出現時,江芷微並沒有驚慌。

「我有金鐘罩在身,哪怕經驗不足,出了錯誤,也還有挽救的餘地。」孟奇此時頗慶幸自己走了這條歧路,畢竟身處輪回任務裡,不可能像正常江湖人士一樣,一步步積累經驗,一步步成長。

說到這裡,他愣了愣:「江姑娘,你背的是什麼?」

江芷微背了好大一個深藍色包裹。

江芷微皺了皺挺翹的鼻子:「小和尚,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了,老是江姑娘江姑娘的,太生疏了吧?叫我芷微就可以了,當然,我覺得叫芷微姐姐更好,哈哈。」

孟奇臉色發窘,怨不得江芷微要做姐姐,誰叫自己這副身體比她小了三四歲呢。

「就芷微吧。」他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

江芷微輕笑道:「我就知道,你一貫表現得成熟,怕是不樂意叫姐姐。」

她心性豁達,沒有糾纏這個問題,指著背上包裹笑道:「我這次任務有些空閒,搜集了不少秘籍,應該能兌換百把善功。」

「我也這麼打算的,但抽不開身。」孟奇相當扼腕地道,還好最後得到了「幻形大法」,「這麼多秘籍,怕不是一個人能搜集得了吧?」

「對啊,找了很多人幫忙,不過都是些普通秘籍,上不得臺面。」江芷微肯定了孟奇的猜測。

既然提到秘籍的事情,孟奇趕緊打聽:「芷微,你知道三大秘藏嗎?」

「不知道。」江芷微搖了搖頭,沉吟了下道,「或許是名稱不一致吧,你具體說說。」

「應該是指下丹田、中丹田和上丹田,前面兩者我不清楚,但後面是修煉眉心祖竅,可以打開精神秘藏,在戰鬥中干擾敵人五官,使他產生幻覺。」孟奇詳細地講了講。

江芷微頓時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天生九竅齊開後,要想內外天地交匯,須得打通生死玄關,踏上『天地之橋』,這一步,就是修煉眉心祖竅,若是有成,能感應天地,引動些許天像變化,稱為半步外景,之後才是內外天地交匯,晉升外景。」

「上次的朵兒察就處在這個境界,你沒和他交過手,不知道當時他精神侵襲之下,我們隨時有天劫降臨,五雷轟頂的感覺,若非開了眼竅,能初步勘破幻覺,我根本傷不了他,縱使如此,亦是吃虧不小。」

「所謂精神秘藏,應該就是指這元神居所,玄關一竅。」

「至於中丹田、下丹田,開九竅的過程中就有凝練它們的步驟。」

「你沒有看過開竅期的功法,難怪不解。」

孟奇沒有插話,認真地聽著江芷微解釋,果然與自己猜測相同。

等到江芷微說完,孟奇想了想道:「芷微,我這次經歷的世界有獨辟蹊徑的法門,可以在沒有開竅的情況下,凝練下丹田,中丹田,開眉心祖竅。」

江芷微少見地露出訝異的神情:「還有這種事?身體會無法承受打破生死玄關,踏上天地之橋的反噬而崩潰的。」

她和孟奇所屬的世界,出過道尊佛祖,有過眾多仙神,天才橫溢、驚才絕艷的人物更是數不勝數,其中不少大能嘗試過繞開天生九竅,直接修煉眉心玄關——他們認為肉體終究會腐朽,只有精神元神等才能長存,因此何不拋去肉體,直接修煉精神?

但是,類似的嘗試全部宣告失敗,只留下了一句「萬劫陰靈難入聖」的誡語。

沒等孟奇回答,江芷微又皺眉疑惑道:「莫非是用罡氣煞氣、冰晶火靈等天材地寶淬煉肉體,讓它能承受住反噬?可這太浪費了,還斷了將來繼續修煉的道路。」

因為這樣一來,身體就成了類似神兵法寶的事物,再也沒法按照正常道路修煉了,當然,到了外景期,肯定會凝練天材地寶,從而加深與天地的交互與感應,增強招式的威力,但這完全屬於兩種不同的思路和法門了。

「沒有,他們直接修煉的。」孟奇愈發覺得段向非、崔栩所在的世界有點奇葩。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有點苦惱地道:「我想不到為什麼了,奇怪,奇怪。」

「反正我看他們都還活蹦亂跳,沒有什麼反噬。」孟奇同樣覺得不解,「要不你看一下這門功法,看看是怎麼回事?」

比起江芷微,孟奇對開竅期的了解實在淺薄了。

「給我看?那你能換取的善功會減少一半。」江芷微皺眉道。

若孟奇將「幻形大法」與人分享,那每分享一個人,「幻形大法」可以換取的善功就會減半,另外那個人則不能拿「幻形大法」換取善功,教導他人,除非另有渠道獲得。

孟奇正要說沒事,江芷微忽地笑了起來:「反正我對這不用修煉天生九竅就能打開眉心玄關的法門很感興趣,到時候你少換的善功,我補足給你。」

她見孟奇要謙讓,趕緊補充道:「親兄弟,明算賬,我可不想將來咱們因為類似的事情反目。」

「好吧。」面對大氣的江芷微,孟奇自然不好推辭,將《幻形大法》遞了過去。

江芷微接過秘籍,捋了捋頭髮,大致地翻看起來,過了一會兒,她好氣又好笑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嗯?」孟奇等待著她的解釋。

江芷微笑容古怪地道:「因為根本就沒打開眉心玄關。」

「啊?」孟奇大驚。

江芷微收斂心情,微笑道:「這門功法只是初步凝練,刺激祖竅,產生種種神異,並未真正打開,所以不存在反噬,若想直接打開玄關,身體同樣會遭受外天地的反彈,要麼重傷難愈,要麼直接湮滅,只留一縷精神或陰靈。」

在孟奇的世界裡,只要不是外景以上的大能,正常人死後,元神、精神難以存留,會迅速歸於天地,至於是直接消失,還是有冥冥中的地獄,當前無人清楚。

當然,若是環境特殊,機緣巧合,也不乏大能以下的普通人殘留陰靈的,那又是一世之命,但陰靈易損,壽不長久,再次「亡故」後,將徹底灰飛煙滅。

「也就是說,初步凝練眉心祖竅會帶來干擾敵人五官,製造幻覺得能力?」孟奇沒有失望,反而變得喜悅。

江芷微點了點頭:「是的,若是再次刺激和凝練,又還未打開玄關,那說不定能有很小範圍內天像變化的能力,當然,肯定遠遠不及朵兒察那種。」

「對,那方世界有這樣的傳聞!」孟奇驚喜道。

江芷微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如此。對我們來說,修煉眉心祖竅的唯一目的,就是打開生死玄關,手段與法門都是為此而設,根本沒想過只是刺激的問題,而他們可能從未想到生死玄關之事,一步步摸索,倒是另辟蹊徑了,這就是所謂『燈下黑』吧。」

她頓了頓道:「這門功法可以兼修,不僅能帶來種種神異,而且將來打開生死玄關時亦會輕鬆不少。」

「對!」孟奇喜悅的正是這個。

話音未落,廣場上又有兩道乳白光柱冒出,孟奇和江芷微對視一眼,同時放下心來。

「可以討論下兌換什麼了。」江芷微笑吟吟對孟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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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符真真(求三江票)

孟奇還沒來得及回答,廣場之上又多了一道乳白光柱,星芒紛飛,聖潔莊嚴。

「誰?」

「怎麼會多一個人?」

江芷微和孟奇都疑惑起來,明明是單人任務,為什麼會多出一個人來。

最後出現的光柱最先消散,周身纏繞著赤紅霞光的齊正言宛如神魔,一邊收斂「玫霞蕩」,一邊簡單說道:「我的單人任務裡摻雜了一個引領新人的任務,可惜最後亡於妖物之手了。」

「這麼說是張師兄帶的新人了?」孟奇聞絃歌知雅意。

「正如真定師弟所言。」此時,包裹張遠山的光柱也消失了,他穿著真武道袍,依然腰背挺拔,英俊陽剛。

而另外一邊,卻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鵝蛋臉,新月眉,個頭中等,翠綠衣衫,看起來溫婉而甜美。

張遠山微笑介紹道:「符真真,北周『影華庵』俗家弟子。」

影華庵?孟奇連武道大宗都還有幾個未曾知曉,哪裡聽過什麼影華庵,不過從名字看,應該是尼姑庵。

「真真,這位師弟是少林真定,她是洗劍閣江芷微,浣花劍派齊正言。」張遠山也將三人一一介紹給符真真。

符真真笑容很甜地道:「江姐姐好,齊師兄好,真定師弟好,你們都出身武道大宗,讓我有點自慚形穢。」

別人倒沒覺得什麼,歷過人事的孟奇卻一臉揶揄地看著張遠山:「老張,不對,張師兄,真真~」

「真真」二字他拖得很長。

才認識沒多久,就直呼人家姑娘閨名,沒問題才怪了!孟奇內心笑得很八卦。

「哦。」江芷微、齊正言這才恍然,目光不斷地在張遠山和符真真之間來回打量。

符真真一張臉頓時羞得通紅,直直看著自己的腳尖,張遠山咳嗽了兩聲,眼神略顯飄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說到這裡,他似乎覺得不太妥當,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於是正色道:「江師妹,齊師弟,真定師弟,日後煩請多多關照真真。」

這麼一說,符真真愈發羞怯,螓首怎麼也抬不起來。

「張師兄,我們懂的,兒女情長乃天經地義之事嘛。」孟奇笑得很賊,同時腹誹道,原來輪迴任務還能解決終身大事,六道輪迴之主是不是該改名「大型相親節目主持人」了?

張遠山情竇初開,首逢此事,被孟奇調侃得渾身不自在:「咳咳,真定師弟,你怎麼笑得像個花和尚?」

他差點脫口而出「淫僧」。

「是嗎?」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不是和藹可親,善解姻緣籤的高僧?」

江芷微頓時噗嗤一笑,小和尚該正經的時候很正經,但該閒暇的時候亦搞怪風趣,讓瀰漫在整個隊伍裡的任務壓力、生死壓抑緩解不少。

張遠山決定不再與孟奇糾纏,顧左右而言他道:「你們這次收穫了多少善功?咱們合計一下需要兌換什麼吧。」

他沒等孟奇帶歪話題,自問自答道:「加支線任務、引領新人任務,我總共收穫了三百六十善功。」

「我三百二十……」符真真盯著腳尖,很道。

江芷微笑了笑,善解人意地不為難張遠山和符真真:「我這次完成了兩個支線任務,總計獲得五百五十善功,還蒐羅了不少秘籍,一共應該能超過六百。」

「真多啊。」孟奇還以為自己會是本次單人任務收穫善功最多的人,想不到江芷微更多,「我也完成了兩個支線任務,總計四百八十善功,不過上次還欠三十。」

齊正言言簡意賅地道:「三百八十善功,之前兌換『土崑崙』晶石還剩三十,總得為四百一十。」

「齊師兄,你兌換的『渾天寶鑑』晶石能幫助你修煉嗎?」聽到晶石,孟奇頓時好奇心泛起。

齊正言搖了搖頭:「接受裡面的神功傳承後,晶石就自行粉碎了,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提示,若想獲得既傳承神功又輔助修煉的晶石,只能在任務世界裡得到機會。」

「能提供『渾天寶鑑』晶石的任務,這難度……」孟奇光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突然,六道輪迴之主宏大冰冷的聲音響起:「任務評價,江芷微、真定『中等』,無搖籤機會,各獎勵三十善功,其餘『普通』。」

可惜當時沒空去尋寶,否則應該能有搖籤機會……孟奇暗暗嘆息了一聲。

這樣一來,孟奇就有五百一十善功了,還掉三十,還剩四百八十,江芷微五百九十善功,張遠山三百八十善功,齊正言和符真真不變。

「我們商量一下需要兌換的事物吧。」張遠山這次不再是為了轉移話題。

江芷微笑道:「先等一等。」

「啊?」眾人都疑惑地看著她。

江芷微看向孟奇:「能說嗎?」

事關孟奇,她沒有自作主張。

她這麼一問,孟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坦然笑道:「我這次得到了一門奇怪的功法,可以刺激眉心祖竅……」

他將幻形大法的事情大概講了講——孟奇想的很清楚,若隊友變強,相對來說,自己面對的危險就越低,只要不牽涉核心功法和保命手段,分享有助於當前處境,但是,小玉佛之事實在太過奇詭,上次詢問時,他們也不知道,孟奇決定按下不表,等線索更多後再考慮。

「能在戰鬥中干擾敵人五官,造成幻覺,這對半步外景前的交手幫助甚大,真定師弟,我們可否用善功換取這門功法?你換給六道輪迴之主不如換給我們。」張遠山果然品出了「幻形大法」的價值,與符真真眼神交流後,代表兩人說道。

「我也樂意。」齊正言同樣是類似的想法,他的「渾天寶鑑」雖然在蓄氣期就強調內外感應,「白雲煙」也有遮蔽視線、擾亂敵人的效果,但屬於另外的路子,通過吸納和修煉對應天地能量來實現,暫時沒有刺激眉心祖竅帶來的種種神異。

孟奇微笑道:「我選擇說出來,就存了換給你們的心思,不過我覺得不能直接送給大家,老實說,我不是這麼摳門的人,但有些事情,開始就得立好規矩,普通的秘籍倒是無妨,若哪位辛辛苦苦得來神功秘籍,又是急需善功之時,想到還得免費與大家分享,攤薄善功,那心裡難免有怨氣,或者乾脆隱瞞,這不利於我們這個小隊的成長、發展和合作。」

江芷微驚訝又隱含少許感激地看著孟奇,她還準備這番話由最先提議的自己說的,想不到他直接開口了,如此一來,就算張遠山、齊正言、符真真心有不滿,也只會對準他,而非自己。

「真定師弟所言極是,我正是這個想法。」張遠山笑得沒有一絲陰霾,初來乍到的符真真更是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畢竟大家還是陌生人,這樣的態度才正常。

齊正言也微微點頭,對這個提議並無異議,因為正常人都會想到自己將來得到神功秘籍時怎麼辦,只有小人才會一開始就存了現在免費看他人,將來自身隱瞞的心思。

孟奇很滿意這樣的氛圍,笑了笑道:「『幻形大法』換給六道輪迴之主可以得到兩百善功,給你們看之後,估計只能獲得十到十五個善功了,你們每人給我五十善功即可。」

張遠山等人沒有多說什麼,將善功交易給孟奇後,各自得到了孟奇復刻的「幻形大法」。

「幻形大法,開竅期功法,已分享四次,只能兌換十個善功。」孟奇最後廢物利用地丟給了「六道輪迴之主」,總的有六百九十善功了,江芷微也將大包普通秘籍換給了六道輪迴之主,得到八十善功,總計六百二十善功。

其餘,張遠山剩下三百三十善功,齊正言三百六十,符真真二百七十。

「我們討論兌換什麼吧。」一下有了這麼多善功的孟奇躊躇滿志。

江芷微看了看符真真:「先真真吧,我們都還不清楚她擅長什麼,想要兌換什麼。」

「我蓄氣大成,眼竅相關竅穴還差一個凝練完成,故而得兌換天聰丸一枚。」符真真此時收起了羞赧,聲音溫柔地說道。

張遠山則補充道:「真真喜歡琢磨藥物,影華庵亦有《救人經》這門療傷效果極佳的神功,可惜真真乃俗家弟子,無法得授,我看了一下,這門神功分成三部分,兌換第一部分就需要九百善功,只能以後再考慮了,你們知道類似的絕學嗎?」

他想了想自己知道的,要麼流於普通,要麼太過陰毒,要麼價格極高。

江芷微、齊正言思索之中,孟奇若有所思地道:「以救人為主,附帶毒藥的話,我倒是知道一本秘籍,善功應該不會太高。」

「什麼?」張遠山知道孟奇在「兌換譜」上下過「苦功」,比自己等人瞭解更多——兌換譜上的事物浩如煙海,除了最頂尖的稀少,容易記住外,其餘哪能看得過來。

「《藥王神篇》。」孟奇沒有隱瞞,以後隊伍多一個善於療傷的人真是大好事。

《藥王神篇》出自《飛狐外傳》,九成是治療之用,剩餘一成則有好幾種奇毒。

張遠山趕緊在玉冊上尋找起來,然後雙眼一亮,撫掌笑道:「真真,你看如何?」

《藥王神篇》價值一百五十善功,在符真真能力範圍內,當然,即使不在,張遠山也肯定會幫忙補足。

符真真仔細看了看六道輪迴之主的描述,喜上眉梢:「真好,能總結出醫理、毒理,也就不侷限於此了。」

《藥王神篇》所載藥物相對主世界各種奇花異草、天才地寶而言,實在普通,但裡面總結出來的醫理、毒理卻能廣而用之。

於是符真真兌換了天聰丸一枚,《藥王神篇》一本,靈芝補氣丸一瓶,剛好將善功用盡。

「小和尚,你呢?」江芷微自家要求簡單,也不著急,轉而問起孟奇。

孟奇沉吟了下道:「就我目前而言,一門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保命法門好,還是能改善自身資質的輔助功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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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孟奇的選擇

「為什麼不兩個都選呢?」齊正言疑惑地問道,真定師弟足足有六百九十個善功,完全可以考慮兩門都兌換。

孟奇正兒八經地道:「我眼竅相關竅穴已經凝練了六處,下次任務還不知道間隔多久,所以得兌換一枚『天聰丸』,爭取下次任務前真正踏入開竅期,而暴雨梨花針也得補齊毒針,另外我還想兌換一門以速度見長的輕功,一把利器級的戒刀。」

說到利器級的戒刀,他苦笑著揚了揚手上江芷微送的百煉精鋼級戒刀,它已經千瘡百孔,不堪使用——崔栩除了精神秘藏,還開了元氣秘藏,內力充沛,舉手投足之間皆有莫大威力,故而哪怕他手持的非是利器級長劍,也將自己的戒刀損傷嚴重,若是他有一口利器寶劍,自己的戒刀怕是早就折斷了。

根據輪迴任務遭遇的敵人越來越強的「規律」,孟奇擔心下一次任務就會遇到不少手持利器寶劍的敵人,到時候,戒刀須得有真氣保護方能抗衡,平白攤薄了戰力,而少林之中利器級兵器雖然不會太少,但也不是自己一個尚未開竅的沙彌能夠獲得的——只有闖過銅人巷,下山雲遊的弟子才能得到挑選的資格。

從江芷微等人口中,孟奇知道自身所處世界對兵器、物品的劃分與六道輪迴之主類似,最差最常見的是普通人、街頭混混、江湖底層用的「普通兵器」,稍微好一點的鐵匠就能打製,倒數第二等是「百煉之器」,屬於尋常武林人士、普通宗門弟子、朝廷精銳所用,只有不錯的匠師才能打造,價值幾十百把兩銀子,較為常見。

而到了「利器」級,數量就大幅度減少了,因為需要相對稀少的金屬、木頭等材料,打造之人須身含精深的內功,懂操縱地火等焰類,所以,只有江湖中名氣不小的人物、普通宗門高層和核心弟子、武道大宗嫡傳弟子、世家嫡系子弟和精英護衛等才有望獲得。

每一把利器級的兵器除了鋒銳之外,都因材料不同而各有特殊之處,比如江芷微的「白虹貫日劍」就能削鐵如泥。

「利器」級除了兵器,還有很多奇特的物品,比如能噴火的戒指,可以凍住人的鐲子等,孟奇覺得應該算是法器。

利器之上的「寶兵」能引動天地變化,能有種種神異,已非凡俗之物,至於「神兵」、「絕世神兵」,孟奇看六道輪迴之主的描述,覺得它們屬於蘊含著「法」與「理」,甚至「道」的恐怖之物。

「對,一把利器級的兵器很重要。」張遠山拍了下腰間,長劍錚一聲出鞘,白霧繚繞,如雲裡游龍,「我上次穩固基礎後,『真武劍法』終於入門,家父一高興就將他年輕時仗之成名的佩劍『螣蛇劍』給了我,這次任務,若沒有這把利器寶劍,我恐怕會艱難許多。」

「輕功,你不是有神行百變嗎?」江芷微想了想道。

孟奇早就通盤想過:「神行百變長於躲閃變化,相對同等級輕功是很強,但踏入開竅後,速度和奔襲方面就遠遠落後於別的功法了,到時候,就算打不過,也要跑得過啊。」

江芷微與孟奇關係較好,故而沒有扭捏,坦誠了自己的意見:「其實,我建議你首選能改善資質的功法,這樣的功法不算多,可遇而不可求,並且改善資質越早進行越好,這樣你日後成長的基礎才雄厚,道路才寬闊,成就才更高,若是將來再做,肯定沒有現在這麼好的效果。」

「以速度見長的輕功與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技巧放在一起二選一,因為它們都屬於你保命的功法,善功不夠的情況下,重複就顯得太浪費了。」

「你這次若能成功開竅,施展阿難破戒刀法之後的虛脫會大為好轉,加上暴雨梨花針,正面搏命的能力並不差,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技巧可以等下次再兌換。」

大部分能被稱為「神功」的功法,修煉提升時,亦會改善自身的資質,不存在開始資質落後就永遠落後的事情,但是很多神功每個階段都有一定的資質要求,也許你得比別人花費更多工夫修煉,提升自身,才能進入下個階段,這會耽誤不少時間。

所以,各門各派才喜歡首選資質出眾的人為嫡傳弟子,傳承根本大法,然後再觀察挑選勤懇踏實的弟子,等到他們做出一定成就再傳授。

而且,不作為主修功法,單純輔助修煉就能改善資質的功法屬於額外提升,對有志於武道之人來說相當珍貴,但同樣的,這樣的功法很稀少,每一門都不便宜。

「我也這麼認為,能直接改善資質的功法屬於奇功,多少人夢寐以求。」張遠山說這句話時,語氣隱有唏噓,「類似的功法裡,最著名效果也最好的當屬你們少林的《易筋經》,不僅可以改善資質,還能提升主修功法的品質,降低修煉難度,真是奪天地造化之妙,不過,它第一卷就得一萬善功。真定師弟,你打算兌換哪門?這種功法都少見且昂貴。」

他看起來早就關注過類似的功法。

孟奇有個優勢,那就是對六道輪迴之主兌換譜上很多「奇奇怪怪」的武功早有瞭解,心中有數,不存在需要慢慢翻閱的事情。

在外景及以下功法多如繁星的情況下,這是極大的優勢,畢竟每次停留在輪迴空間的時間有限,倉促選擇很容易出錯。

聽到張遠山的問題,孟奇微笑道:「芷微,張師兄,齊師兄,我決定先放一放類似天魔解體大法的功法,兌換《九陰真經》裡的《易筋鍛骨篇》。」

他其實有打算選擇《吸星大法》《化功大法》以及其他能掠人精血和功力的魔道武功來快速提升,但這類功法有的入門殘忍痛苦,光想一想就讓人發瘋,有的純粹損人不利己,有的隱患極大,而以上缺點在合理範圍內的,又價格較貴,並且,孟奇自身處在少林寺中,不方便修煉這類功法,所以最終放棄。

「《九陰真經》?」

「《易筋鍛骨篇》?」

張遠山、江芷微、齊正言等人皆愕然說道,顯然從未聽過,於是埋頭根據第一個字翻閱查找。

「真能易筋鍛骨,改善價值,只要三百善功?」張遠山驚呼失聲,這是一貫沉穩的他少有的反應。

能改善資質的功法居然只要三百善功?不管江芷微、齊正言,還是符真真,都用訝異震驚的眼神看著孟奇,他怎麼找到價格這麼便宜又有這種效果的功法的?

「機緣巧合,偶然翻到。」孟奇只能這麼說。

《九陰真經》上下兩卷共九百善功,《易筋鍛骨篇》就佔了三分之一,足見其珍貴。

「雖然改善的效果有限,但也很不錯了,小和尚,你真是佛祖庇佑,能發現這門功法。」江芷微笑吟吟地雙手合十,開起了玩笑。

張遠山沉吟了一下道:「真定師弟,坦白講,我等一等也會兌換這門功法。」

他資質不算差,勝過很多人,但所處地位高,家族期待高,和身邊的陽泰陽和,姚家兄弟比起來,資質就顯得不算什麼了,所以他一直在尋求改善資質的可能,之前多有留意類似的功法,甚至存了實在無路可走時讓六道輪迴之主直接提升資質的想法。

「若非『渾天寶鑑』本身改善資質的效果不錯,我善功又有限,我也想兌換。」齊正言老實道。

孟奇哈哈大笑:「既然大家如此看重,說明我挑得沒錯,等等就兌換它。」

「你打算兌換哪門長於速度的輕功呢?」江芷微好奇問道,小和尚總是能選出大家沒怎麼聽過但似乎很不錯的功法。

孟奇嘿了一聲,指著面前的玉冊道:「『風神腿』第一式『捕風捉影』,乃入門精要,以輕功身法為主,只要九十善功,但完全發揮它的長處,得外景境去了。」

說到只要九十時,孟奇很想來一句,只要九十九,「捕風捉影」抱回家。

「風神腿」出自《風雲》,借風成勢,快若流星,而對它的其他招式,孟奇完全沒想法,因為自己當前需要專心致志於刀法和金鐘罩,還有「易經鍛骨篇」和「幻形大法」兩門輔助功法得修煉,除了逃跑之用,掌法、腿法什麼的暫時不去考慮。

江芷微仔細看了看描述,輕輕點頭道:「還不錯,所需善功比較少,呵呵,你總是能挑得很好。」

比起改善資質的功法,類似的腿法、輕功在江芷微等人眼中屬於常見類型,並不在意。

「《易筋鍛骨篇》三百善功,天聰丸一百一十善功,暴雨梨花針五十善功,『風神腿』九十善功,真定師弟,你還剩一百四十善功挑選利器級的戒刀,若是不夠,我兌換完剩下的可以借你。」張遠山大方說道,「我當前丹藥不缺,只需兌換《易筋鍛骨篇》,能剩下三十善功。」

江芷微插言道:「我開鼻竅估摸得下次任務時,暫時不用考慮『天視地聽丸』,這次兌換《聖靈劍法》『無情部分』就夠了,能剩二十善功。」

「我『土崑崙』還未修煉成功,暫時也不需要兌換第四層『碧冰雪』的晶石,不過我亦打算兌換一把利器級長劍,能夠壓制妖物的長劍,這次任務實在吃虧不小。」齊正言臉色沉鬱地說道,「另外,我還需要開竅期輔助修煉的丹藥。」

孟奇笑著點頭:「那我們現在去把其他兌換好,之後我和齊師兄再挑選『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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