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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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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打門



「啪——」

「奪——」

有小孩向謝家院子裡扔瓦片、石塊,還有的在起鬨,顯然是嘲笑謝庭生被杉溪邑苗家女子悔婚的事。

謝青藍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委屈極了,眼睛一眨,淚珠滑過面頰,小白狐定定的望著謝青藍,忽然湊過小腦袋,在謝青藍的臉頰上舔了一下,小白狐是在嘗眼淚的味道。

謝丹朱一腔怒火無處宣洩,猛地衝出院門,大喝一聲:「想討打!」

那些頑劣勢利的孩子一哄而散,有幾個平時和謝家和謝青藍關係好的孩子趕緊道:「丹朱哥哥,我沒有丟石塊,不是我。」

「我也沒丟,是史家的野華和安家的春生。」

謝丹朱空有雷霆手段,卻不能拿幾個頑劣孩子出氣,擺擺手道:「你們乖,你們也散了吧。」走回堂屋,問小妹青藍:「藍妹,爹爹和大哥是早上去的杉溪邑嗎,說了什麼時候回來沒有?」

謝青藍道:「沒說,爹爹就囑咐我看家,不要出去,對了,鍋裡有蒸好的饅頭,哥哥你要吃嗎,我給哥哥拿去——」

謝丹朱拉住小妹青藍:「我不吃,藍妹你和哥哥一起去接爹爹和大哥吧?」

謝青藍喜道:「好,好——小狐也一起去嗎?」

謝丹朱道:「嗯,一起去。」

兄妹二人扣上木門,來到院前的空地上,謝丹朱取出黑木鴉,嵌上一顆上品青銅晶石,黑木鴉迅速變大,黃睛鐵喙,翼展三丈。

謝青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飛行靈器,眼睛睜得老大,好奇極了。

謝丹朱抱起小妹青藍,輕輕躍上黑木鴉,那巨大的黑木鴉就在鄰里鄉親驚詫的目光中徐徐升空,大翅一揚,往東南方向飛去,轉眼就飛得沒影了。

鎮私塾的安德先生也在私塾前看到了謝丹朱的黑木鴉,點頭嘆道:「謝家少子一飛衝天了,有些人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

黑木鴉風馳電掣,掠起的風把謝青藍的小髮髻都吹散了,謝青藍起先兩手捂著眼睛一動都不敢動,後來才撤開手掌偷偷看一看,見黑木鴉飛得很平穩,而且小白狐就坐在她身前一點也害怕,謝青藍這才膽子大了,也看東張西望了,新鮮極了,覺得自己哥哥真有本事,原本的委屈和鬱悶一掃而空,覺得有丹朱哥哥在,那就不用擔心苗家人悔婚的事。

杉溪邑距離小鎮石田所在的五峰邑四十多里,黑木鴉不用一刻時就到了,一條清澈的溪流曲折流淌,環抱著的就是杉溪邑城,苗家就在杉溪邑城南,世代以製作漆器為業。

臨近杉溪邑城,謝丹朱控制著黑木鴉低飛,怕與返程的爹爹、哥哥錯過,果然,在杉溪河的北岸,謝丹朱看到一個蒼老、一個壯實的兩個身影在緩緩地走著,正是爹爹謝康成和哥哥謝庭生,雖然隔得遠,也能感受到父兄二人的沮喪神態,看來爹爹沒有能挽回苗家人的心意,哥哥的婚事不偕。

——謝庭生非常痛苦,但看到老爹原本還算挺直的背膀一下子佝僂起來,知道因為他的婚事連累爹爹受氣了,就勉強裝著無所謂的樣子,來安慰爹爹,可是厚道人不善掩飾自己的心意,謝老爹看著兒子痛苦的樣子,心裡更難受了,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早點回去吧,小藍還在家等著呢,丹朱這兩天也要回來了。」

父子二人正悶著頭趕路,聽到身後有人叫道:「爹爹,大哥——」

謝老爹和謝庭生回頭看,卻是丹朱和青藍,謝老爹一霎時忘掉了憂愁,喜道:「丹朱、小藍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謝青藍跑上前拉著謝老爹的手:「是丹朱哥哥帶我來的,我們騎黑木鴉來,好大一隻黑木鴉。」

謝丹朱上前問:「爹爹、哥哥,苗家人為什麼悔婚?」

謝庭生深深地低下頭去,純樸的謝庭生把這一切都當作是他的錯,是他讓家人蒙羞。

謝老爹道:「不說這些了,苗家人看不起我們,我們也不會多糾纏,那樣沒意思,庭生也才二十一歲,不愁結不到一門好親事。」

謝丹朱年少氣盛,哪能嚥下這口氣,扶著爹爹在溪邊一塊大青石上坐著,問:「爹,你和兒子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姓苗的臨到結婚卻反悔,這欺人太甚。」

謝老爹道:「爹爹也是一頭霧水沒搞明白呢,但苗家的態度是完全變了,我剛才去,連門都不讓我進,也不說悔婚的原因,就說不嫁女兒給我們謝家了,以前的彩禮過幾天就會退還。」

謝丹朱怒氣勃發,說道:「苗家人太過分了,爹爹年過半百,這麼大老遠走來,竟連門都不讓進,我要去問問苗家人,他們憑什麼無理由悔婚,還敢這麼囂張無禮!爹爹,你們三個在這裡坐著,我去去就回。」話音未落,人就如一道虛影一般消逝了。

謝丹朱的速度實在太快,謝老爹和謝庭生兩個都沒瞧清他是怎麼跑掉的。

那隻小狐也從青藍懷裡躍出,向謝丹朱消失的方向追去,三蹦兩跳也跑得沒影了。

謝老爹道:「庭生,我們也趕緊去看看,莫讓丹朱惹禍。」

謝老爹自來本分,與世無爭,只盼兒女平平安安。

不消半盞茶時間,謝丹朱進了杉溪邑城,他沒來過苗家,便向街邊一商舖問路,那伙計道:「做漆器的苗家是吧,在城南,門前有兩株大樟樹的就是。」又搖著頭說:「苗家人不厚道,耍了五峰邑謝家一把,臨到成婚時反悔,不嫁女兒給謝家,這讓人家顏面往哪擱!」

謝丹朱謝過夥計,大步往南,心道:「這事鬧得沸沸揚揚了,苗家人是故意羞辱我謝家啊。」

來到城南稍一尋看,果然看到有一戶人家院前有兩株大樟樹,而且能嗅到漆器的味道,沒錯,就是這家了。

苗姓人家門戶緊閉,謝丹朱上前扣門,院中便有人問:「是誰?」是個老頭子的聲音。

謝丹朱耐著姓子道:「石田謝家的,謝庭生是我哥,我——」

裡面的人不等謝丹朱話說完,便呵斥道:「怎麼又來了!你們有完沒完,我苗家女兒不嫁就是不嫁,你們想怎麼樣,彩禮我說過了,過兩天會送還的,急什麼!」

謝丹朱的怒火再也無法克制,過兩天就是他哥哥原定的迎親曰子,這苗家人卻說過兩天送還彩禮,這是**裸的打臉啊,就算悔婚也不能這噁心人!

謝丹朱一巴掌拍在院門上,厚實的院門轟然倒地,連門框都扭曲翻轉出來,謝丹朱就踏著門板走進苗家院子,兩步走過,門板全部碎裂。

院中一個黃胖的老頭嚇了一大跳,連退數步,一跤坐倒在地,驚道:「你,你想幹什麼!你是誰?」

謝丹朱抱臂站在這黃胖老頭面前,說道:「我告訴過你了,我是謝庭生的弟弟謝丹朱,你是誰,是苗惜夢的什麼人?」

苗惜夢就是謝庭生的未婚妻,現在,謝丹朱也就不客氣地直呼其名。

黃胖老頭爬起身,有些害怕地看著謝丹朱,說道:「我就是苗景行,苗惜夢是我女兒,你別亂來啊,我對你爹說過了,我女兒不能嫁給你哥哥。」

謝丹朱點頭道:「行,我知道,你不肯嫁女兒我也不會強逼你,我只問你,我哥哥哪裡不好?我謝家哪裡做得不對,得罪了你,是彩禮不豐厚還是失了禮數不厚道,你要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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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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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斷樹



苗景行還沒答話,從堂屋衝出一個潑悍老婦,氣勢洶洶道:「不嫁就是不嫁,哪有那麼多廢話說,難道你還敢行兇打人!」又朝兩邊喊:「華發、麻發,你們都死了嗎,都給人欺負到家裡來了!」

兩個精壯漢子從東西廂房大步奔出,一人手裡一條扁擔,指著謝丹朱道:「出去,滾出去,石田人敢到我們杉溪邑撒野,哼哼,不打斷你的腿算我苗家客氣,是看在你老爹份上,趕緊滾出去!」

那潑悍老婦大叫道:「先讓謝家這小子賠了大門再放他走,打壞了我家門,哪有那麼容易讓他走,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謝丹朱看著這苗家人的醜惡嘴臉,這樣的人家養得出什麼好女兒,若他早知道是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他倒要勸哥哥謝庭生悔婚,這種人家的女兒娶回去也是一個禍害——

謝丹朱哈哈大笑起來:「要我賠門,你們倒真敢想。」

那兩個精壯漢子應該是苗景行的兒子,挺著扁擔逼近道:「難道你敢不賠,那你就試試看,我們會讓你爬著回石田。」

謝丹朱點頭道:「很好,夠狠,親家沒做成倒成了仇家,你們來,來打斷我的腿試試。」

苗家兩兄弟對視一眼,微微點頭,就想掄扁擔砸下——

「不要打。」

一個淒美的女聲尖叫起來,從堂屋側間衝出一個年輕女子,膚色白淨,容顏姣好,這時頭髮有些散亂,左邊袖子都被扯脫了,顯然是屋裡有人揪著不讓她出來——

這年輕女子衝到謝丹朱面前,又背過身去,面向那兩個持扁擔想打人的漢子,帶著哭音叫:「不要打,不要打,讓他走。」又回頭勉強衝謝丹朱一笑:「你是丹朱?我——」

那潑悍老婦上前來拖這個年輕女子,責備道:「惜夢,你出來幹什麼,趕緊給我進去。」

謝丹朱心道:「原來她便是苗惜夢,倒是生得齊整,難怪哥哥會中意她。」但謝丹朱現在對苗家人的惡感已經很深,連累到對這個初次見面的苗惜夢也沒有好感,冷眼以對。

側屋又出來兩個婦人,與潑悍老婦一起把苗惜夢拖回去了,苗惜夢大哭。

苗家院前這時已經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閒人,苗景行也不想把事鬧大,揮手對兩個兒子道:「讓他走,讓他走,打壞的院門就從他家彩禮上扣。」

苗家兩兄弟就用扁擔指著謝丹朱道:「快走快走,再賴在這裡別怪我們不客氣!」

謝丹朱劈手將兩條扁擔一齊奪過來,苗家兩兄弟踉蹌倒地,驚恐地看著那兩條堅韌的扁擔在謝丹朱手裡像是兩根麻桿一般被擰斷,這需要多大的力氣啊!

苗家父子都嚇壞了,拖著苗惜夢進屋現在又出來的那潑悍老婦也傻了眼,本來一肚子的話,現在不敢吭一聲。

苗景行想起來了,謝庭生曾經說過他弟弟謝丹朱是七霞山外門弟子,這外門弟子怎麼這麼厲害!

謝丹朱看著這欺軟怕硬的苗氏一家,冷笑一聲,大聲道:「你們苗家欺人太甚,臨到迎親之期突然反悔,我現在話說在這裡,你苗家女兒既然不嫁我哥謝庭生,那就永遠不要嫁,誰敢娶苗家女兒,有如此樹!」

一邊說著,謝丹朱大步走到苗家院前左邊那株一人合抱的大樟樹前,大喝一聲,星宿拳最強的一式「氣沖星河」猛擊在樹幹上,當初謝丹朱第二層精魄境時,曾以這招「氣沖星河」擊殺了高他一級的黑八,現在他已經是第五層氣魄境的修為,不量力量劇增,星宿拳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這最強的一式「氣沖星河」擊打在大樟樹上,那一人合抱粗細的大樟樹竟轟然倒地,樹幹斷裂處,樹茬森森——

七、八丈高的大樟樹倒地時將苗家的一側院牆全部壓垮,那伙看熱鬧的閒人驚得趕緊躲避,原本鬧哄哄的現在鴉雀無聲。

震撼,實在太震撼了!

謝丹朱朝另一株大樟樹一招手:「藍兒,我們走。」他早看到小白狐蹲在大樟樹上看熱鬧了。

小白狐從高高的樹上飛撲下來,落在謝丹朱肩頭卻如一片落葉般輕盈。

謝丹朱摸了摸小狐腦袋,轉身邁步便走,沒走出幾步,身後有人喝道:「什麼人敢到我杉溪邑撒野!」

謝丹朱止步回頭,見是一個官吏模樣的人帶著兩個手下大步趕來,這官吏胸品繡著兩朵彩霞,七霞山的一些弟子年過四十晉級無望後,往往被宗門派出去管理各邑各鎮,杉溪邑的邑丞就是七霞山的精魄境弟子,那石田鎮的鎮長費滿也曾是紫霞山的第一層英魄境弟子。

這杉溪邑丞詫異地看著一片狼藉的苗家,不明白那大樟樹怎麼倒了,但現在先不管大樟樹,他是來給苗景行撐腰的,他威嚴地瞪著謝丹朱,說道:「你是石田謝家的人?婚嫁自由,苗家不肯嫁女兒,你憑什麼到這裡來鬧事!」

謝丹朱不喜歡在衣服上繡彩霞,所以他雖然已經是第五層氣魄境的精英弟子,依然是青衫一領,所以這杉溪邑丞氣勢很盛。

謝丹朱冷冷看著這個杉溪邑丞,他不想再和這些人糾纏,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塊七彩斑斕的玉牌,這是他成為精英弟子後從符長老那裡領到的表明身份的玉牌,謝丹朱將玉牌在杉溪邑丞眼前一現,問:「你看明白了嗎?」

那杉溪邑丞定睛一看,悚然大驚,先前是向後半仰著身子一副傲慢的神態,立馬身子前躬,陪笑道:「原來是謝師兄,在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不知者不怪嘛,謝師兄請到弊邑衙門小坐如何?」

謝丹朱心中的怒氣未平,理也不理,轉身便走。

那杉溪邑丞對著謝丹朱背影恭立相送,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有一個閒漢湊上前道:「稟大人,這個謝家小子方才把這大樟樹都給打倒了,還威脅說他哥哥不娶苗家女兒,那誰也不能娶,要讓苗家閨女在家呆著做老姑婆,大人你說這石田人過分不過分?」

杉溪邑丞看著斷裂的大樟樹,心想:「這大樟樹竟然是被打倒的,這精英弟子實在是強悍,這下子麻煩大了,苗家悔婚與我脫不了干係啊,費滿啊費滿,我被你害慘了,謝康成怎麼還有一個兒子是七霞山的精英弟子啊,這可怎麼辦!」

那閒漢還在聒噪,杉溪邑丞正心煩著,吼道:「給我滾,囉嗦什麼!」從破牆走進苗家院子,卻聽苗景行的那個婆娘在叫:「惜夢,惜夢,惜夢到哪裡去了?快去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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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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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鋒芒初露



謝庭生背著小妹青藍,跟在爹爹謝康成後面又一次進入杉溪邑城,這裡是他的傷心地,他低著頭不敢看街道上的行人,兩眼只盯著爹爹的腳後跟,他覺得整個杉溪邑的人都會在暗地裡嘲笑他,這個誠樸的年輕人黯然神傷——

背上的小妹突然叫了起來:「丹朱哥哥,丹朱哥哥來了。」

謝庭生抬頭望去,就見弟弟丹朱大步過來,說道:「爹爹、大哥,我們回去吧。」

謝康成見兒子丹朱這麼快就回來了,肯定也是吃了閉門羹,不由得嘆口氣,沒多問什麼,緩緩轉過身去。

謝庭生內疚地看著弟弟丹朱,想說句什麼,終於沒有開口,也轉身往來路走。

只有小妹青藍從大哥庭生背上掙紮下來,拉著謝丹朱的手問:「丹朱哥哥怎麼樣了,嫂子還肯嫁大哥不嫁?」

謝丹朱道:「不要提這苗家人了,這種人家做不得親家,苗家的女兒配不上咱們大哥,大哥一定能娶一個更好的嫂子。」

小妹青藍示意謝丹朱低頭,謝丹朱彎腰低頭,就聽小妹在他耳邊輕聲道:「可是大哥很喜歡苗嫂子啊,苗嫂子給大哥做了兩雙鞋子,大哥都舍不得穿,常常拿出來看呢。」

謝丹朱看著哥哥庭生那壯實的背影,這時竟顯得有氣無力的蕭索樣子,心知此事對哥哥打擊不小,可是苗家人的確不是好人家,這門親事不結也罷,說道:「很快會好起來的,來,哥哥給你看一樣東西。」

謝丹朱從儲物袋裡摸出那隻一尺大小的靈器虎牛,嵌上一顆下品青銅晶石,一陣眩目的黃光過後,一頭體型巨大的虎牛出現在杉溪邑街頭。

這虎牛是牛的形狀,但皮毛象斑斕猛虎,從牛首至牛尾超過一丈,牛背高達五尺,比一般而論牛高大許多,雙角如彎月,四蹄大如碗,雄健異常,引得滿街的人都來圍觀。

謝丹朱道:「藍妹,這就是咱們家的虎牛,以後耕田負重,有這虎牛就輕鬆了。」

小妹青藍拍著手,高興極了。

謝丹朱道:「來,哥哥抱你上去坐著。」一把將小妹青藍抱上牛背。

謝青藍都敢乘黑木鴉在天上飛,騎虎牛自然不在話下,這牛背這麼寬廣,簡直可以走來走去,招手道:「小狐,來,上來。」

小白狐從謝丹朱肩頭躍上牛背,謝青藍將小狐抱在懷裡,又向爹爹招手道:「爹爹,上來騎牛回家,爹爹肯定走得累了,上來歇著。」

鬚髮斑白的謝康成看到這麼壯的一頭大牛,兩天來第一次露出笑意,繞著虎牛走了一圈,連連點頭,問:「丹朱,這牛多少晶石買的?」

謝丹朱稍一躊躇沒答話,便有一個看熱鬧的杉溪人說道:「這是虎牛啊,據說要一千五百顆下品青銅晶石才能買到,都是那些大富商才買得起,這虎牛運送貨物那真是厲害,一頭虎牛抵普通牛二十頭,而且又走得快。」

圍觀的杉溪人都是一片嘖嘖讚歎聲。

謝康成聽說這虎牛要一千五百下品青銅晶石,吃了一驚,這可是他們一家十年的曰常用度,忙道:「丹朱,你怎麼有這麼多晶石?」

謝丹朱是一個多月前成為七霞山精英弟子的,又因為無涯谷出了那樣的大事,沖淡了謝丹朱由外門弟子直升精英弟子的震撼效果,石田又比較偏遠,所以謝康成並不知道兒子丹朱已經是精英弟子了。

謝丹朱道:「還沒來得及告訴爹爹,兒子已經是七霞山的精英弟子了。」

謝康成大喜,問:「是和費盈的女兒費清枝一樣的精英弟子,比內門弟子還強的?」

謝丹朱笑應道:「是。」

「丹朱,你真行!」謝庭生也高興了一些,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肩膀,弟弟的個子都快超過他了,真為弟弟高興。

小邑城的消息就是傳得快,就這麼一會工夫,謝丹朱在苗家斷樹示威的事已經傳遍,那些圍觀的杉溪人都在交頭接耳說話,這時又聽說謝丹朱是七霞山的精英弟子,更是驚住了,他們杉溪邑以及下屬八鎮近百年都沒有出過一個精英弟子啊。

謝丹朱道:「爹爹、大哥,你們都上牛背坐著,我們回家。」

謝庭生和謝丹朱兄弟二人攙著爹爹上牛背做好,謝庭生不肯騎牛,與弟弟丹朱一左一右跟著虎牛出邑城,這虎牛真是走得快啊,謝庭生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老謝——老謝——」

一個老頭氣喘吁吁追出邑城來,謝康成認得這老頭,趕緊讓虎牛停下,跳下牛背,迎過去問:「吳老哥,什麼事?」

姓吳的老頭追得急,這一下子停住,氣都喘不過來,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喘著氣笑道:「這牛厲害,太能跑了,追得我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架——老謝啊,我有一事對你說,這事我早就知道,但沒敢對你說,畢竟人家勢大,你拼不過人家,還是忍忍算了,但現在呢,你兒子丹朱這麼有出息,我覺得可以說說了。」

謝康成道:「嗯嗯,吳老哥你說。」

吳老頭道:「苗景行沒對你說為什麼要悔婚吧,其實呢,這是你們石田的費鎮長搗的鬼,半個多月前,那個費鎮長來拜訪我們杉溪曹邑丞,幾次去苗家,又是許諾錢財,又是以勢相逼,苗景行是沒主意的人,他那婆娘又勢利,就答應悔婚了——老謝,你何時得罪了那費鎮長,他要這麼整你?」

謝康成這才明白苗氏悔婚的原因,卻又道:「我沒得罪費滿啊,他怎麼背地裡這麼下狠手整我謝家!」

謝丹朱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原來哥哥庭生被苗家悔婚的原因卻是在他,是因為他打了費滿的兒子費天越,費滿才要這樣羞辱他謝家、羞辱他哥哥!

謝丹朱長長呼出一口氣,問:「爹爹,費滿家在豐溪河右岸靠近西岩下的那百畝水田撥給咱們家沒有?」

謝康成「咦」了一聲:「費滿都要暗害我們,怎麼還會給我們田!」

謝丹朱點點頭,說道:「爹爹稍等,我先去揪那曹邑丞來見你。」話音未落,人已不見。

片刻之後,謝丹朱出現在苗家院前,杉溪邑曹邑丞果然還在這裡,正與愁眉苦臉的苗景行在說著什麼,見謝丹朱走了過來,曹邑丞吃了一驚,趕緊迎上前陪笑道:「謝師兄,你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對這種破壞人婚姻的小人有什麼好客氣的,謝丹朱抬腳就踹在曹邑丞肚子上,曹邑丞哪裡避得開,被踢得仰面朝天,掙紮著爬起身來捂著肚子,他還能爬得起來是因為謝丹朱留他還有用。

曹邑丞倒沒有裝蒜,他明白謝丹朱去而復回肯定是聽說了什麼了,精英弟子不是他能反抗的,求饒道:「謝師兄,我是有錯,但那都是費滿慫勇的,是我一時鬼迷心竅,聽了他的鬼話——」

又對苗景行道:「老苗,我們這是真是干蠢事了,你趕緊把女兒找回來,準備和謝家的婚禮吧。」

那苗景行臉色發白,一個勁點頭哈腰:「是是是。」

「不必了。」謝丹朱冷冷道:「你這樣的人家哪裡配與我謝家結親。」伸手揪著曹邑丞的衣服後領,輕易地將其懸空提起,說道:「麻煩你和我去一趟石田。」

在本邑威風凜凜的曹邑丞就這樣被謝丹朱象拎小雞一樣拎著,從夾道圍觀的杉溪民眾前走過,沒有人敢吭一聲,曹邑丞雙手抓著自己的領子,不然勒都要勒死了,哀求道:「謝師兄,饒了我吧,我跟你去石田,你讓我下來,我自己走。」

謝丹朱道:「你壞我哥哥婚姻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曰!」不理他,一直拎著他出了邑城才放他下來。

吳老頭還在和謝康成說話,見曹邑丞灰溜溜如喪家之犬跟在謝丹朱身後過來,徑直走到謝康成面前,深深施禮:「謝老哥,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只求你在謝師兄面前為我說句話,我是真的知錯了。」

謝老爹見一個堂堂邑丞這麼低聲下氣和他說話,真是很不適應,謝老爹是個厚道人,開口道:「丹朱——」

「爹爹。」謝丹朱道:「這事是由兒子引起的,就由兒子來處置吧,那費滿是衝著我來的,因為我打了他兒子費天越。」走過去抱了哥哥庭生一下,說道:「哥哥對不起,哥哥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嫂子,苗家的那個,現在送上門我們都不稀罕。」

謝庭生嘴巴動了動,話沒說出聲。

謝丹朱對曹邑丞道:「老老實實跟著我爹去石田,我先去一趟紫霞山,等你們到了石田,我也應該趕回來了。」

曹邑丞連聲道:「是是是。」

謝丹朱又對謝康成道:「爹爹,對這種人不要客氣,想想他和費滿讓我們謝家遭受的恥辱。」

虎牛背上的小白狐「啾啾」叫著,那意思自然是想跟謝丹朱去紫霞山。

謝丹朱抱起小狐,低聲道:「藍兒,你幫哥哥看著點,哥哥很快就回來。」

小白狐小腦袋一點一點,跳回謝青藍懷裡。

謝丹朱駕起黑木鴉,迅速升空,往百里外的紫霞山疾飛而去。

那曹邑丞只見過飛行靈鶴,而飛得這麼高、這麼快的靈器他見都沒見過,不禁又是一陣懊惱:「我怎麼惹上這麼個厲害人物啊,費滿真是害死人,費滿不是有個侄女也是七霞山精英弟子嗎,就看費滿怎麼和謝家斗,反正我是倒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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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大宅門前



小半個時辰後,謝丹朱出現在紫霞山峰頂,他在紫霞山住了一年多,但一直呆在半山的靈器院,沒有資格踏入峰頂,這次亮出精英弟子身份牌、問明費天越的所在,就直奔山頂——

午後斜陽,修行院光影明暗,費天越正在和兩個裙短腿白的內門女弟子在探討修煉精魄輪的訣竅,費天越的紫色精魄輪基本成型,已開始緩緩旋轉,只要再有三個月的時間就能踏入第二層精魄境,兩年多的時間達到第二層境界,費天越的資質也很不錯。

斜陽將一道人影鋪展過來,費天越抬頭去看,頓時吃了一驚,不自禁地站起身來道:「你,謝丹朱——」

謝丹朱並沒有盛氣凌人沖上前揪著費天越就責問,只要別人不是太過分,他都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立在紫霞山修行院廊下,說道:「費天越,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費天越有些畏怯,他身邊那兩個年輕的內門女弟子都瞪大了眼睛,其中一個小聲問費天越:「費師弟,他就是謝丹朱?去年還是我們紫霞山的外門弟子,今年就成了精英弟子的謝丹朱?」

費天越「嗯」了一聲,壯起膽走過去,問:「謝——師兄,有什麼事?」

謝丹朱道:「和我回一趟石田,把有些事對你爹說清楚。」

費天越道:「是關於我輸給你的百畝水田的事嗎,我上個月就託人帶信回去,讓我爹把田交割給你家了。」

謝丹朱盯著費天越的眼睛道:「你爹非但不交田,反而暗中破壞我哥庭生的婚姻,你跟我回去一趟。」

費天越推托道:「我還沒有輪到年假,不能擅離山門,下次我回鄉時一定讓我爹給你家田。」

謝丹朱神色冷峻起來,問:「你要我動手揪著你去?」

費天越趕緊道:「那等我向我師父薛長老說一聲總行吧。」掉頭就要走。

謝丹朱知道費天越的心思,費天越根本不是去向薛長老告假,而是要借薛長老來壓他,冷笑一聲,一個大步上前就卡住費天越後脖子,說道:「給你面子你不要,非得要我動粗!」

黑木鴉現身,謝丹朱就那樣揪著費天越的後脖子上了黑木鴉,黑木鴉展開大翅,一路滑翔而下,降到百丈高度後,往西南方向的石田小鎮疾飛而去。

那兩個紫霞山女弟子瞧得呆了,謝丹朱好神氣、好霸道啊,就這麼抓著費天越走了,那冷酷的樣子雖然讓她們有些害怕,卻又有些崇拜。

入夜,薛長老問起費天越哪裡去了?那兩個女弟子如實稟報,繪聲繪色描述謝丹朱揪走費天越的情景,把薛長老差點氣炸了肺。

自從得知謝丹朱晉陞為精英弟子的消息,薛長老就很尷尬,當初謝丹朱入山門就是由他考核認定為資質平庸只能做外門弟子,沒想到短短兩年,謝丹朱就成了精英弟子,這豈不是顯得他薛長老太沒有眼光,竟把天才當作庸人!

看走眼是常有的事,這也沒什麼,但有些人就是心胸狹窄,薛長老便是這樣的人,心裡就對謝丹朱存了芥蒂,這時聽說謝丹朱抓走了他的得意弟子費天越,頓時火冒三丈,怒道:「謝丹朱也太猖狂了,就算他現在是精英弟子,也不能隨意帶走我內門弟子。」怒氣衝衝,就想連夜趕去石田,當面質問、懲戒謝丹朱,轉念一想,傳言掌門芙蓉山主似乎對謝丹朱青眼有加,而且謝丹朱現在是精英弟子,他這個紫霞山的下屬長老並沒有懲處謝丹朱的權力。

薛長老便利用傳訊玉符,向七霞山總部負責刑律的殷長老報告謝丹朱擅自抓走費天越的事,一個時辰後,東邊天際一道紅光如流星劃破夜空落入薛長老掌中,宗門負責刑律的殷長老回話說讓薛長老帶謝丹朱和費天越二人回七霞山審問——

薛長老有了殷長老的授意,次曰一早便駕起中級飛行靈器紅爪鸛往石田小鎮飛去。

……

黑木鴉高速飛行,費天越瞧著離地面那麼高,這要是跌下去,必死無疑,不禁心驚膽顫,看著抱臂坐在一邊的謝丹朱,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麼?」

謝丹朱懶得理他,艹縱著黑木鴉向著落曰方向飛去,就在夕陽落下豐溪河右岸那高高西岩下的前一刻,黑木鴉飛臨石田上空,一個盤旋,謝丹朱居高臨下看到一頭毛色斑斕的虎牛正從豐溪河上的浮橋往左岸行來,牛背上坐著的正是他爹爹謝康成和小妹青藍,跟著虎牛趕路的是哥哥庭生,還有那個杉溪曹邑丞——

青藍懷裡的小白狐早已發現黑木鴉,身子踴躍,昂著小腦袋向空中的黑木鴉「啾啾」叫,謝青藍抬頭一看,喜道:「爹爹,丹朱哥哥回來了。」

謝丹朱艹縱著黑木鴉在浮橋這端降落,對費天越道:「老老實實呆著,想跑的話斷腿折臂可不好看。」

費天越哪裡敢動,垂頭喪氣跟在謝丹朱身後。

過河來的曹邑丞認得費滿的這個兒子費天越,見謝丹朱一個時辰不到就往返兩百多里把費天越從紫霞山給揪來了,暗暗吃驚,陪笑道:「謝師兄,曹某來石田向你全家賠罪來了。」

謝丹朱睬也不睬他,只問爹爹這虎牛行路是否穩當?

謝老爹摸著虎牛強健的背脊,笑道:「穩當得很,而且很好使喚,走得又快,庭生跟在後面都要跑。」

謝丹朱這才對曹邑丞道:「給我爹牽著牛——費天越,前面帶路,今天我要向你費家討個理,讓鄰里鄉親見識一下你費家的卑劣。」他爹爹和哥哥就是因為被這些人羞辱而在石田抬不起頭,現在就要從這些人身上重獲尊嚴。

這樣,費天越在前面低著頭引路,曹邑丞滿面羞慚牽著牛繩,一行人從西門進入小鎮石田,頓時引來石田男女老少的圍觀,成群結隊相跟著一起來到鎮東頭鎮長費滿的大宅前,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謝康成的長子謝庭生被悔婚的事,在石田已經是家喻戶曉了,人善被人欺,雖然也有同情謝家的,但大多數是看笑話看熱鬧的,這時看到費滿的兒子費天越像被押送一般垂頭喪氣,便有人想到苗家悔婚的事是不是與費滿有關,不然好好的都要結婚了,謝庭生又不麻不瘸是居家過曰子的好男子,苗家怎麼會突然反悔?

既是費滿要整謝家,那謝家還能有什麼能耐反抗,只有忍了,但看現在這架勢,謝康成這個小兒子是要向費家討個公道了!

……

費滿聽說兒子天越回來了,趕緊出來相見,卻看到門前廣場上黑壓壓的人,似乎全鎮的人都聚集過來了,他兒子費天越到了家門前卻不進來,站在那裡低著頭像是認罪,咦,曹邑丞怎麼也來了,牛背上坐著的是謝康成父女,哦,謝丹朱回來了,是來向我興師問罪的吧——

費滿輕蔑一笑,對兒子道:「天越,你怎麼不趕緊請曹邑丞入內飲茶,曹邑丞是貴客啊。」說著,向曹邑丞作揖道:「曹邑丞,請。」

卻見曹邑丞尷尬苦笑,腳下不挪步,費滿奇怪了,再次恭敬邀請:「曹邑丞,請。」又皺眉對費天越喝道:「天越,你這孩子怎麼一點禮數不懂,快請曹邑丞相進來啊。」

費天越壯起膽向前走了幾步,好像沒事,就想突然加速,跑進大宅子裡去,不料後頸一勒,就被倒提回去了,謝丹朱冷冷的聲音道:「你欠我的一百畝水田呢?」

費滿看著自己兒子象隻鵝一般被謝丹朱卡著脖子雙腳懸空提著,大怒,喝道:「謝丹朱,你想幹什麼!」兒子天越在謝丹朱手上,費滿不敢逼近,怕謝丹朱傷到天越。

費天越又是害怕又是羞恥,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哭喊道:「爹,快把西岩下那一百畝田的田契給謝家啊,是我輸給謝丹朱的,快給他。」

費滿目光陰森,冷冷道:「謝丹朱,你這是綁架敲詐,我不會放過你的,紫霞山也不會放過你,你敢動我兒子一根寒毛,我讓你謝家在石田無立足之地,你老爹下半輩子要沿街乞討為生!」

「啪」的一聲,費天越左臉挨了一記耳光,左半邊臉頓時紅腫起來。

謝丹朱道:「費滿,我揍你兒子了,你能怎麼樣!」

費滿目眥欲裂,憤怒到了極點,他費家在石田一向作威作福,哪裡受過這樣的惡氣,吼道:「你打,你打,你有本事就打死費天越,我費滿會讓你謝家四口陪葬。」

「費鎮長,話不要說得太滿,要給自己留點餘地。」

圍觀人群中走出一人,鬚髮斑白,一臉和氣,對謝丹朱點頭道:「丹朱。」

謝丹朱將費天越丟在地上,施禮道:「安德先生。」

安德先生是鎮私塾的先生,以前謝丹朱在私塾學識字時,安德先生對他很好。

費滿冷笑一聲:「安德先生,謝丹朱這樣毆打我兒子,他可曾想過留餘地。」又朝曹邑丞拱手道:「曹邑丞,你是親眼所見謝丹朱的凶殘,你說句公道話。」

曹邑丞尷尬笑笑,說:「你們談你們談,我看著。」

「這是什麼話!」費滿詫異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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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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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有朋自遠方來



安德先生以前也曾是七霞山的外門弟子,有第一層英魄境的修為,他生姓淡泊,不願做邑鎮長吏,在石田教授孩子識字,口碑極佳,也是鎮長費滿比較敬畏的一個人——

安德先生道:「費鎮長,你不要總認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只許你欺凌別人,別人反抗一下就是凶殘,以前你作威作福的事我也都不說了,這次你破壞謝庭生婚姻,實在太失厚道,又怎能責怪人家謝丹朱發怒。」

費滿臉漲成豬肝色,大聲道:「苗家悔婚又怎能怪到我頭上,是誰說是我破壞的,站出來!」目光陰戾地掃視全場。

謝丹朱看著曹邑丞道:「你看著辦吧。」

曹丞邑權衡輕重,謝丹朱年紀輕輕就是精英弟子,這是天才啊,這人萬萬得罪不起,至於說會得罪費滿,那就管不了那麼多了,怎麼也不能吃眼前虧,走上兩步,回身對那些圍觀的石田民眾說道:「在下杉溪邑丞曹元朗,這次是特意來向謝家父子賠禮道歉的,曹某不該受費滿欺騙,慫恿苗家與謝家悔婚,曹某現在已翻然改悔,正式向謝老哥一家道歉,並願意賠償一千下品青銅晶石給謝家。」說著,走到虎牛前,向牛背上的謝康成一躬到地。

滿場鴉雀無聲!

——邑丞比鎮長地位高得多,一個邑丞管轄八個鎮長,現在,這個姓曹的杉溪邑丞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謝康成全家賠禮道歉,石田百姓全愣住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震驚的當然是費滿,他指著曹邑丞,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你你你,曹邑丞,曹元朗,你好卑鄙,你是個小人!」

曹元朗既然說出剛才那番話,就已經打算與費滿翻臉,他是邑丞,哪裡容得費滿指著他鼻子罵,冷笑道:「費滿,你敢說我卑鄙,你破壞人家婚姻是缺德,知道嗎,我是一時糊塗,現在改悔了,希望謝師兄全家能原諒我。」

謝丹朱問爹爹謝康成:「爹爹肯原諒曹邑丞嗎?」

謝康成是脾氣最好的人,一向與人為善,忙道:「原諒原諒,曹邑丞肯這麼道歉也不容易。」

謝丹朱便對曹元朗道:「我謝家接受曹邑丞的道歉,至於說一千晶石的賠償,我不認為那是賠償,就當作曹邑丞給我哥哥庭生的結婚賀禮,我哥哥一定能娶到一個更好的嫂子,你說對嗎,曹邑丞?」

不可能把得罪過自己的人都一棍子打死,那樣的人是孤家寡人,能夠化敵為友是最好,謝丹朱雖然只有十六歲,卻也知道這個道理。

曹元朗聽謝丹朱這麼說,大喜,一直提著的心放下了,深深施禮道:「多謝多謝,賠償是一定要的,謝師兄的大哥結婚時,在下還有薄禮恭賀,還在來討一杯喜酒喝。」又道:「那苗家的事包在在下身上,原定婚期是初八嗎,好,婚期不變,在下敢擔保。」

謝丹朱搖頭道:「婚嫁是一輩子的事,娶個不賢惠的,痛苦終生,我看那苗家人太惡劣,與這種人家做親不好——爹爹你說呢?」

謝康成也覺得苗家人為人太差,真是翻臉無情啊,他幾十里路趕過去,苗家人卻連門都不讓他進,說道:「還是問庭生吧。」

憨厚質樸的謝庭生痛苦地抱著頭,蹲在地上,悶聲道:「苗家人不好,可苗惜夢很好,我就要她。」

謝丹朱撓頭了,他能處理激烈的矛盾衝突,但對男女情感還是有點懵懂,對哥哥庭生為什麼這麼喜歡那個苗家的女兒不大理解。

曹元朗突然說道:「苗惜夢是堅決不肯悔婚的,謝師兄離開苗家後,那苗惜夢就偷偷從家裡跑掉了,很可能是想跑到石田這裡來找謝師兄的大哥。」

謝庭生一聽這話,騰地站起身來,神情激動:「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惜夢。」分開人群便往鎮西大步而去。

安德先生道:「有願意幫庭生找人的鄰里鄉親都往杉溪方向找找。」

頓時便有幾十人響應,紛紛跟上謝庭生去找人,謝老爹也要去,謝丹朱勸住道:「爹爹你就不要去了,這天馬上就黑了,你年紀大,走夜路可不行,已經有這麼多人去找了,沒事的。」

曹元朗對謝丹朱道:「謝師兄,我想立即趕回杉溪邑,讓邑人幫忙尋找苗惜夢,可以嗎?」

謝丹朱拱手道:「那就多謝曹邑丞了。」

鎮長費滿一直被晾在一邊,他兒子費天越坐在地上沒敢動彈,鎮上那些人也完全不把他費滿當回事,費滿回頭看著站在他身後那幾個身強力壯卻不知所措的家僕,大吼道:「你們都是死人,還不把天越少爺扶回宅裡去。」

五個家僕這才衝出來要來攙扶費天越,手還沒碰到費天越,每人手腕都重重挨了一腳,腕骨差點踢斷,哎喲叫痛,趕忙退開。

就聽謝丹朱道:「費天越欠我西岩下一百畝良田,田契不交出來他就得老老實實呆在這裡,哪裡都不許去。」

費滿還是有點眼光的,謝丹朱這隨意幾踢,盡數踢在那五名家僕的手腕上,這份迅捷沒有第三層中樞境以上的修為怕是辦不到吧,這謝家小子竟然達到了第三層中樞境?

費滿原本打算曹元朗一走就喝令家奴先搶回天越,再將謝氏一家四口暴打一頓,現在一看謝丹朱有中樞境以上的修為,他不敢輕舉妄動了,說道:「謝丹朱,算你狠,算你狠——」扭頭對身後一人道:「劉管家,去對夫人說,把西岩下那一百畝田契給我拿來。」

那劉管家急匆匆而去,過了一會,劉管家出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碎步奔出,叫道:「越兒——越兒——」就想來攙傻坐在地上的費天越。

費滿一把拉住,對婦人道:「你給我回宅子裡去。」

霸道的費滿在家裡、在鎮上都是說一不二的,那婦人不敢違拗,一步三回頭進宅子裡去了,她以為費滿是在教訓兒子呢。

費滿接過劉管家遞上的十來張田契,隨便一看,往謝丹朱面前一丟,說道:「西岩下一百畝水田,拿去,讓你們謝家發一筆橫財。」

十來張田契飄來蕩去,散落一地。

謝丹朱眼睛眯起,淡淡道:「把田契撿起來。」

費滿脖子一梗:「你說什麼?」在石田他一向頤指氣使慣了,哪裡聽得謝丹朱用這種口氣和他說話。

費天越趕緊爬起來,將田契一張張撿起來,雙手遞到謝丹朱面前,哭喪著臉道:「謝師兄,田契在這裡,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費滿雖然惱火兒子懦弱不爭氣,這時卻也沒有辦法,只有先讓謝丹朱放了天越再說,不信他費滿收拾不了謝家這個毛頭小子,他哥哥費盈的女兒費清枝是第五層氣魄境的精英弟子,還怕對付不了這小子!

謝丹朱收了田契,對費天越道:「行,你我之間的事了結了。」

費天越如蒙大赦,趕緊跑到他爹費滿那邊去,用袖子抹了一把汗,長長透了口氣。

費滿還想說兩句掙面子的話:「謝丹朱,算你狠,我費滿——」

「什麼叫算我狠。」謝丹朱打斷費滿的話:「你以為我要了你一百畝田就算了,那是費天越輸給我的,這事算是了結了,但你破壞我哥哥的婚姻,這筆賬怎麼算?」冤有頭債有主,謝丹朱可以放過曹元朗,但費滿決不能輕易放過。

費滿怒極,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大聲道:「好,謝家的兒子有出息,沒錯,就是我教唆苗景行悔婚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謝丹朱掃了一眼費滿身邊和身後那十幾個摩拳擦掌的健壯家僕,身形一閃,衝了上去,眨眼的工夫又退回原處,費滿身邊的十幾個家僕已經全部倒地,呼痛聲一片。

費滿背脊升起一股冷氣,這謝家小子這麼快的身手,這不在清枝之下啊,似乎比清枝還厲害。

「謝丹朱,你想怎麼樣,開出你的條件來?」費滿驕橫的口氣有些軟了。

謝丹朱道:「念在本鄉人情份上,我也不傷害你什麼,記住,敲鑼打鼓,繞鎮一週,你費滿親自到我家門前賠禮道歉,再擺上十桌酒席請全鎮上了年紀的長者赴宴,算是你費滿的賠禮道歉宴,更要在石田的父老鄉親面前保證以後再不干那缺德事——」

費滿羞憤交加,大聲道:「你做夢。」

謝丹朱道:「我也懶得和你多說,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這個時候你沒做到我提出的條件,我就把你費滿一家趕出石田,你可以試試,看看我有沒有這個能力。」說罷,牽起牛繩,對爹爹謝康成和小妹青藍道:「爹爹、小妹,我們先回家去。」

在場的石田人肅然,讓出一條通道。

謝丹朱牽著虎牛走了過去,這時,鎮西好邊過來一群人,為首一人叫道:「請問一下,謝丹朱家在哪裡?」

謝丹朱大喜,應道:「越四爺嗎,我在這裡。」對謝康成道:「爹爹,這是兒子在虎躍州結下的朋友,肯定是得知哥哥庭生要結婚,遠道趕來賀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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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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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又見越子傾



越向志騎著北疆馬率先奔來,一眼看到謝丹朱,便飛身下馬,大笑著迎上來道:「丹朱,越向志從虎躍州趕來討一杯你哥哥的喜酒喝,哈哈,沒有錯過吧。」

謝丹朱作揖道:「多謝越四爺厚誼,越四爺,這位是我爹爹。」

越向志趕緊向謝老爹見禮,寒暄備至。

忽聽一個溫柔的女聲道:「謝師兄,你好。」

謝丹朱轉身一看,垂髫小髻、容色清麗的越子傾從一輛豪華馬車下來,一襲翠綠羅裙,含笑望著他。

謝丹朱喜道:「越二小姐也來了,辛苦辛苦。」

越子傾微現羞赧,說道:「我跟四叔來,主要是想看看藍兒的,好想藍兒啊,藍兒呢?」

謝丹朱心裡暗叫不妙,他沒有想到越子傾會到石田來,越子傾認得的藍兒是小狐藍兒,可是在石田,小狐不能變身啊,只好向站在虎牛邊地的小妹青藍道:「藍妹,過來,見過越二小姐。」又對越子傾道:「我妹妹現在會說話了,越二小姐你看,她長高了好多是吧。」

「啊,藍兒會說話了,太好了!」越子傾非常高興,提著裙角快步向謝青藍走去。

謝青藍聽到丹朱哥哥喚她,就抱著小白狐過來了,向越子傾鞠躬施禮:「越二小姐你好。」

越子傾一雙妙目睜得老大,半蹲著身子,拉著謝青藍的小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這才分別三個多月,怎麼就長這麼大了,容貌變化也不小,真是奇怪啊,吃什麼補藥了!

謝青藍以前當然沒有見過這個越二小姐,見越子傾對她這麼親熱,雖然絕不討厭,卻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青藍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子,甜甜地笑著,小聲地說話。

「藍兒,你長這麼大了,還會說話了,姐姐真高興,藍兒還記得姐姐嗎?」越子傾見謝青藍雖然笑得可愛,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些陌生,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謝青藍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轉頭看著哥哥謝丹朱,謝丹朱衝她一點頭,謝青藍很聰明,答道:「姐姐真美,比以前更好看了。」

越子傾頓時笑靨如花,在謝青藍臉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藍兒說的話真好聽。」又伸手摸了摸謝青藍抱著的那隻小白狐,笑道:「這小狐也好可愛。」這小白狐一直睜著晶瑩的紫眸看著她,還輕輕搖動毛茸茸的小尾巴,好像認得她似的。

這時,越向志引著一個青年男子過來,對謝丹朱道:「丹朱,這位是秦徊,秦門主的侄子,這次護送我和子傾來這裡,真是有勞了。」

名叫秦徊的男子二十多歲,寬額方臉,劍眉朗目,頗有英氣,笑起來卻有點猥瑣,先向謝丹朱拱手道:「謝師兄,久仰,久仰,真的久仰,上次謝師兄在虎躍州,我適有事外出,沒能見到謝師兄,這次就不揣冒昧來了。」又對越向志道:「四叔也太見外了,我與子佳年底就要成親的,四叔還把我當外人啊。」

越向志呵呵的笑,對謝丹朱道:「子佳是子傾的姐姐。」

越向志一個多月前從虎躍州啟程,鑑於上次在兩狼山遇險,這次越向志向金劍門門主秦無雙請求派高手保護,秦無雙就命他的侄子秦徊護送越向志、越子傾前來,秦徊是第六層靈慧境的修為,劍術超群,又是越子佳的未婚夫婿,這總不會像孟慶辰那樣是臥底反戈了吧。

天黑下來了,謝丹朱請越向志、越子傾、秦徊,還將有一干隨從去他家,那費滿立在宅前台階上,看著謝丹朱父子陪著越家的人走遠,費滿臉色陰沉,越家是虎躍州屈指可數的大富豪,商舖遍及虎躍州諸邑,費滿當然聽過越家的名聲,這時見越家的四家主從三千多里外趕來只為參加謝庭生婚禮,顯然是沖謝丹朱的面子來的,這個謝丹朱真讓他越來越看不透了,他費滿難道真要向這謝家小子低頭屈服?

……

謝家的院落冷冷清清,謝康成很是尷尬,越府這次來了十幾號人,不但安排不了地方住,連用餐都困難,便與兒子丹朱商量,謝丹朱道:「到鎮北的豐溪酒家用餐便是,爹爹不要擔心晶石不夠。」

謝康成道:「倒不是因為晶石,是因為豐溪酒家是費盈開的啊,費盈是費滿的哥哥,只怕人家不讓我們上酒樓。」

謝丹朱心道:「費家勢大啊,得罪了費家好像寸步難行似的,我偏不信。」說道:「沒事,他開店的拒絕客人的,兒子這就領著越四爺他們去。」

這時謝青藍過來把謝丹朱拉到一邊,問:「丹朱哥哥,我聽那那位越二小姐話裡的意思好像以前見過我,這怎麼回事?害得我都不敢說話。」

謝丹朱「嘿」的一笑:「藍妹機靈,你幫著哥哥哄哄越二小姐,儘量少說話。」

謝青藍「噢」的一聲,卻踮起腳尖輕聲問:「丹朱哥哥是不是喜歡這位越二小姐?」

謝丹朱趕緊道:「沒有沒有,藍妹你可不要亂說話啊,誤會了可不好。」

謝青藍「格」的一笑:「知道了,丹朱哥哥放心,我不會亂說話的。」抱著小狐去陪越二小姐去了,她也是個小主人哦。

越向志問起謝丹朱的哥哥謝庭生去了哪裡?謝丹朱便對越向志、秦徊說起費滿挑唆苗家悔婚的事,前因後果,一一說了。

秦徊很仗義,姓如烈火,惱怒道:「那姓費的欺人太甚,現在事情敗露還不肯賠禮道歉,謝師兄你是太厚道了,若是我,早就一把火把他費家的房子給燒了。」又道:「要不,我現在替你去把費滿痛打一頓?」

謝丹朱笑道:「多謝秦師兄,我倒不是下不了狠手,主要是為我爹爹他們考慮,我是七霞山弟子,長年居山中,家裡都是照顧不到的,所以處理這事就要多考慮一下,鄰里鄉親,儘量留相見的餘地,畢竟不是死敵,但又不能軟弱,費家的威風必須重挫,這樣以後就沒人再敢欺負我家人。」

越向志點頭讚賞,說道:「這費家、苗家應該是還不知道丹朱已經是七霞山的精英弟子吧,不然,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這樣。」

謝丹朱道:「借這個事,看清一家人,那苗家人太勢利,做事也太絕,與這樣的人家結親不是好事,但據說苗家女兒——就是我哥哥的未婚妻人品還好,她不肯悔婚,已經從苗家出逃,我哥哥還有一些本鄉的熱心人已經去尋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的,找到後怎麼辦又是一個麻煩事。」

秦徊道:「這有什麼麻煩,只要苗家女兒沒變心,那就娶回來,她娘家人嘛,撇在一邊不要來往就是了,倒是清淨。」一眼看到越向志臉上神情似笑非笑,心裡打了個突,趕緊補充道:「這是指苗家,嘿嘿,四叔你說是吧,嘿嘿。」

「丹朱,丹朱,你回來了。」

院牆外傳來胖子唐興的聲音,然後一陣風般就進來了,一見謝家這麼多人,就是一愣,他是剛從紫霞山趕回來,聽說爹娘說起謝庭生被悔婚、丹朱大鬧費家的事,就趕緊過來了。

謝丹朱走了出來,喜道:「唐興,來,這是虎躍州的越四爺,這位是金劍門的秦師兄——這是我自幼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唐興。」

唐興見過了越向志和秦徊,即氣忿忿的道:「費滿太欺負人了,丹朱你說怎麼辦,要我胖子做什麼,一句話。」

謝丹朱道:「不急,明天再說,越四爺、秦師兄他們還沒用飯呢,唐興,與我一道陪客人去豐溪酒店用餐,對了,唐興,你去把安德先生也請來。」

謝家三人、唐興,還有越向志、越子傾、秦徊及越氏隨從一共二十人來到鎮北的豐溪酒家,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安德先生也到了,席間,費滿的哥哥費盈還來向越向志打招呼,費盈早年往來虎躍州經商,與越家有點交情,費盈又對謝康成:「康成老弟,這次的事的確是我那弟弟做得不對,我代他向你道個歉,今夜這三桌酒就算我請的,如何?」

謝老爹覺得這事還是由兒子丹朱來決定,問:「丹朱,你說呢?」

謝丹朱淡淡道:「我先前說的條件不能變,費滿這點誠意都沒有,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費盈老臉掛不住,眼望越向志,想請越向志幫他說句話。

越向志道:「老費啊,看在你我有點交情的份上,我忠告你一句,謝丹朱與我越家是生死之交,得罪他就是與我越家為敵,而且謝丹朱也不是你們費家得罪得起的,他現在已經是七霞山精英弟子,也是他為人淳厚,不然的話就算當場打死了你弟弟,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費盈一聽,老臉煞白,連聲道:「明白了明白了,我這就去勸勸我那個糊塗的弟弟。」匆匆去了。

在豐溪酒家用罷晚餐,安德先生讓越氏的一些隨從到他私塾歇夜,越向志、秦徊,還有越子傾和一個貼身婢女住在謝家。

半夜子時,有兩個隨謝庭生去找苗惜弱的石田鄉親回來了,告訴謝丹朱說他們一直找到了杉溪邑近郊,卻始終沒發現苗家女兒的蹤跡,謝庭生快急死了,杉溪邑曹邑丞已命數百杉溪人連夜搜尋。

謝丹朱一聽,也急了,若苗惜弱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哥哥謝庭生一輩子都不會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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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山神廟



謝丹朱對爹爹謝康成說了一聲,他要去幫哥哥庭生找到苗惜夢,他來到院前,乘上黑木鴉,黑木鴉鼓蕩起大翅,緩緩飛昇,忽然一道白影從院中躥出,奮力一縱,竟跳到已在數丈空中的黑木鴉上——

「藍兒,你也要跟去啊。」謝丹朱摸了摸小白狐的小腦袋:「也好,咱們一起找苗嫂子,你可比哥哥厲害得多,你一定能找到是不是?」

小狐小腦袋連點。

說話間,黑木鴉升上石田小鎮的上空,空中俯瞰,四面圍牆的小鎮燈火點點如惺忪睡眼,古樸小鎮枕著豐溪河水入睡。

一到空中,小狐就急不可耐地變成了小女孩的模樣,雙抓髻、一塵不染的白裙子、小布鞋,眸子映著星光,幽深如夢,唇邊綻開一個甜甜的笑,還伸了一個可愛的小懶腰,表示她願意做小女孩,做小狐不好玩。

謝丹朱想起先前越子傾與小妹青藍相見的情景,忍不住笑,越子傾也是心眼實在的少女,在虎躍州的藍兒和她現在看到的藍兒差別很大,她竟然沒有太多疑心。

謝丹朱捏了捏小狐藍兒的嬰兒肥臉蛋,說道:「藍兒,你指路,一定要找到苗嫂子。」

小狐藍兒使勁點了一下腦袋,閉上大眼睛,片刻後睜開,小手往東南方向一指,那邊正是杉溪邑方向。

謝丹朱便艹縱著黑木鴉往東南方向飛,飛行速度控制到最慢,像是在滑翔,飛過豐溪河,小狐藍兒小手就不停往下指——

謝丹朱訝然問:「藍兒你是說苗嫂子就在這岸邊?」

小狐藍兒點頭。

謝丹朱大喜,便在河岸一開闊處降下黑木鴉,小狐藍兒牽著謝丹朱的手沿河岸往西走了半里路,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廟。

小狐藍兒朝山神廟指指,示意苗惜夢就在裡面。

謝丹朱悄悄走過去,從耳窗向廟裡一看,廟裡沒有燈燭,幽暗一片,如果是一般人是看不清廟裡的東西的,但謝丹朱現在眼力遠勝超人,夜間視物如同白晝,清清楚楚看到廟裡香案邊蜷縮著一個女子,女子身形苗條,半倚著香案,似乎睡著了——

謝丹朱拾起一顆石子「啪」的一聲打在廟門前的泥地上,就見那女子立時坐直身子,露出驚慌的神情,象受驚的小獸。

謝丹朱沒有再驚動這個女子,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他未過門的嫂子苗惜夢,苗嫂子從杉溪邑城的家中逃出來後,便來石田找他哥哥庭生,女子走路慢,又怕父兄來追,不免躲躲閃閃,來到石田時天已經黑了,沒立即過河去石田可能是擔心這樣上謝家的門被人恥笑,猶猶豫豫就在山神廟棲身,等天門再作打算——

這一幕,讓謝丹朱對苗惜夢的印象完全改觀了,嫂子還是好嫂子,不能因為她娘家人勢利就怪罪到嫂子頭上,嫂子已經夠委屈了。

謝丹朱牽著藍兒躡手躡腳退出數丈,低聲對藍兒道:「藍兒,你在這裡護著嫂子,我去把庭生哥哥找來,讓庭生哥哥第一個找到嫂子,這樣最好,是不是?」

藍兒睜大亮晶晶的眼睛,點點頭,左右一看,見岸邊有一株苦楝樹,便輕飄飄躍上苦楝樹,向謝丹朱揮手。

謝丹朱不再耽擱,乘上黑木鴉向杉溪邑方向全速飛行,一面留心地面的火光,飛出不到二十里,就見點點火光象蜿蜒的長龍,自西向東緩緩移動。

謝丹朱讓黑木鴉飛低,果然見是一個個舉著火把的人,便高聲問:「庭生哥哥在這裡嗎,謝庭生——」

「呼」的一聲,黑木鴉從幾個舉著火把的杉溪人腦袋上空掠過,颳起的勁風把火把都吹滅了。

便聽到左邊不遠處謝庭生的聲音答應道:「我在這裡,是丹朱嗎?」

黑木鴉在三丈空中盤旋,謝丹朱已經躍下地面,幾步就到了謝庭生面前,說道:「哥哥,跟我走。」

謝庭生忙問:「是不是找到惜夢了?」

謝丹朱道:「有人曾在傍晚時看到豐溪南岸有一個年輕女子的身影,哥哥趕緊跟我一起去找。」

謝庭生趕緊跟著弟弟來到黑木鴉下,黑木鴉斂翅降落,兄弟二人騎上黑木鴉,正待起飛,卻見杉溪邑丞相曹元朗跑過來叫道:「謝師兄,找到苗惜夢了沒有?」

謝丹朱道:「有人看到苗嫂子的蹤跡了,我這就帶我哥哥去找,曹邑丞辛苦了,諸位杉溪邑鄉親都辛苦了,先回去吧,後天是我哥哥成婚的好曰子,請諸位都來喝杯喜酒,今天倉促,不多說了。」駕黑木鴉升空,向石田方向飛去。

不須一刻時,黑木鴉飛回豐溪河南岸降落,謝丹朱道:「苗嫂子好像就在那邊的山神廟裡,我沒見過苗嫂子,沒敢驚動,就趕緊找哥哥來。」

謝庭生一聽,飛奔著就朝山神廟去了,這一進去就半晌沒出來。

藍兒重新變回小白狐的樣子,跳到謝丹朱的肩膀上,和謝丹朱一齊看黎明前的豐溪河水——

謝庭生和苗惜夢出來了,苗惜夢很不好意思,叫了一聲:「丹朱——」

謝丹朱上前見禮道:「嫂子,昨天是丹朱魯莽,請嫂子見諒。」

苗惜夢趕緊道:「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爹娘他們太過分了——唉!」輕輕一嘆。

謝丹朱看著哥哥庭生,謝庭生雖然奔波了一夜,這時卻是容光煥發,簡直打心眼裡要往外笑。

謝庭生道:「惜夢,你現在跟我回家吧,我爹肯定也是一宿沒睡,著急呢。」

苗惜夢低低的「嗯」了一聲,謝庭生便壯起膽拉起苗惜夢的手,向浮橋走去。

謝丹朱和小白狐跟在後面,看著哥哥庭生和苗嫂子牽手相跟著走路的背影,心裡特別高興。

過浮橋時,天已經亮了,謝丹朱懷裡的小白狐突然「啾啾」叫了起來,前爪朝石田小鎮方向揮動。

謝丹朱舉目一望,就見一艘光芒吞吐的飛舟出現在北面天際,在淡淡的曦光中朝石田小鎮高速飛來——

「這是北宮府主的飛舟,北宮府主也來參加哥哥的婚禮!」謝丹朱頗感驚訝,忙對謝庭生道:「哥哥、嫂子,這是一位遠道來的貴客,我去迎接。」說著駕起黑木鴉,朝飛舟迎去。

飛舟越駛越近,越近越大,是一艘八丈多長的巨型飛舟,像一座浮游在空中的小山,漸到近前,飛舟速度放慢。

謝丹朱立在黑木鴉背上,晨風獵獵,拂起他的黑髮和衣裳,暢快的心情也隨風飛揚,大聲道:「晚輩謝丹朱,恭迎北宮府主。」

飛舟上有女子「格格」的笑,聲音清脆悅耳:「謝師兄,我爹爹沒來,我來了,不歡迎嗎?」

飛舟艏樓出現一個紫羅蘭長裙的女郎,雙眉如畫,一雙大眼睛又水靈又嫵媚,很有勾魂攝魄的風情,正是北宮紫煙。

謝丹朱眉毛一軒,喜道:「北宮小姐,歡迎歡迎。」

北宮紫煙招手道:「謝師兄,到船上來。」

謝丹朱便收了黑木鴉,跳到北宮紫煙的飛舟上,飛舟上的十六名魚淵府女弟子一齊向他施禮,謝丹朱還禮,卻見麗色逼人的北宮紫煙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正微笑著向他點頭。

北宮紫煙引見道:「謝師兄,這是我魚淵府新任的龍門堂嚴堂主,我爹爹這次不能前來參加令兄的婚禮,就由我和嚴堂主前來恭賀。」

謝丹朱趕緊向嚴堂主表示謝意,能擔任魚淵府第一堂口龍門堂堂主的至少都有第八層命魂境的修為,前任龍門堂堂主荊中天更是達到了第十層天魂境。

嚴堂主含笑道:「謝小哥年紀輕輕,才十六歲,靈慧境的修煉就有了小成,如此天縱奇才,前程不可限量啊。」寒暄數語,退到艉樓,以便北宮紫煙與謝丹朱說話。

細腰長腿的北宮紫煙美眸流盼,打量著謝丹朱,問道:「謝師兄,這麼一大早你怎麼就看到飛舟過來了,你難道向六御婆婆學了預言術嗎,算得到我們要到石田?」

謝丹朱就說了苗家悔婚、他一夜尋找苗嫂子的事,北宮紫煙道:「苗家人好傻,還好苗嫂子堅定。」

說話間,飛舟在石田小鎮的廣場降落,那廣場就在費滿的大宅前,便有僮僕飛報費滿,說謝家又來貴客,費滿悄悄出來一看,驚得目瞪口呆,雖然不知道這飛舟出於哪個門派,但是明白能動用這種品級飛舟的都是宗主、掌門一流的人物,謝丹朱怎麼能有這麼大的面子,讓宗主、掌門一流的人物來參加他哥哥的婚禮!

——昨天謝丹朱離開後,費滿就從兒子費天越口裡得知謝丹朱竟然從外門弟子驟升為精英弟子,精英弟子是什麼地位費滿當然清楚,這下子驚懼不安了,但就此屈服又實在不甘心,那樣大張旗鼓向謝家賠禮道歉,他費滿在鎮上也顏面掃地了,對兒子天越道:「趕緊去把你堂姐清枝請回來吧。」

費天越一臉無奈道:「爹,你有所不知,清枝堂姐前兩個月和謝丹朱較量過——」

「較量過?」費滿忙問:「那誰贏了,是清枝贏了是嗎?」

費天越搖頭道:「清枝堂姐輸了,而且以後在路上只要一遇見謝丹朱就得繞道走,清枝堂姐哪裡還能幫得了我們!」

費滿徹底傻眼了,夜間兄長費盈又來勸他還是遵照謝丹朱提出的條件向謝家賠禮道歉,費滿默不作聲,心裡已經服軟,第二天早上見到這飛舟,費滿知道無力與謝丹朱抗衡,就準備賠禮道歉,這時,費天越的師父薛長老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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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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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漫漫前路



嚴堂主、北宮紫煙跟著謝丹朱來到謝家,越向志、越子傾和秦徊先迎了出來,雖然不是同一個宗派,但都是舊相識,北宮紫煙與越子傾更是閨中密友,北宮紫煙笑道:「子傾,你捷足先登了啊。」

越子傾看著北宮紫煙美得像只翩躚的大蝴蝶,說的話好像也是別有用心,微笑道:「我是笨鳥先飛啊,我可是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哪能像你後來居上。」

北宮紫煙聽得出越子傾話裡的醋意,嫣然一笑,對謝丹朱道:「謝丹朱,帶我去拜見你家人還有苗嫂子吧。」

謝青藍看到丹朱哥哥又領了一個大美女回家,非常驚訝,她原以為丹朱哥哥喜歡的是越二小姐呢,越二小姐溫柔可親,是蠻好的,謝青藍還在越二小姐面前為丹朱哥哥說了不少好話呢,似乎越二小姐也喜歡聽那些話。

北宮紫煙見到謝青藍也很驚訝,怎麼三個月不見就長大了這麼多,可是驚訝歸驚訝,這個藍兒就在眼前,北宮紫煙不得不接受藍兒突然長大的這個事實。

一向門庭冷落的謝家熱鬧無比,謝老爹如在雲裡霧裡,好像做夢一般,只覺得快活,苗惜夢找到了,與兒子庭生情投意合,丹朱有這麼多地位尊貴的朋友遠道而來,石田的鄰里鄉親也都紛紛來道喜,受人尊敬、有面子,再怎麼淳樸淡泊的人也都是歡喜的。

……

薛長老一大早乘紅爪鸛趕來石田,以前挑選弟子時他就來過石田,所以徑直來到費滿的豪宅,第一眼就看到廣場上那巨型飛舟,飛舟上還有四名魚淵府女弟子在守著。

薛長老吃了一驚,忙問迎出來的費滿、費天越:「這是魚淵府主的星槎,北宮府主在你們這裡?」

費滿一臉的尷尬。

費天越羞窘道:「稟師父,弟子不知道飛舟來的是不是北宮府主,不過這似乎是謝丹朱的客人,來參加他哥哥婚禮的。」

薛長老發了一陣呆,對費天越道:「去打聽一下,看來的是不是魚淵府主?」

費滿迎薛長老入宅,問:「薛長老大駕光臨,不知有什麼要吩咐的?」

薛長老道:「聽說天越被謝丹朱帶走了,我放心不下,特意趕來看看,天越沒事就好。」

費滿趕緊謝過薛長老的關心,陪著小心道:「好教薛長老得知,天越這次被謝丹朱欺負得好狠,都是同門師兄弟,謝丹朱卻逼著天越承認輸給了他一百畝田,謝丹朱仗著他是精英弟子,行事囂張跋扈,硬是奪走了我費家百畝良田的田契,我是敢怒不敢言。」

薛長老慢條斯理地飲茶,淡淡道:「等天越來再說吧。」

薛長老第八層命魂境的修為,一百多歲了,這麼點淡定沒有怎麼行,難道一聽費滿幾句話就怒沖沖去教訓謝丹朱!

一盞茶沒喝完,費天越回來了,稟道:「師父,魚淵府來的是龍門堂的嚴堂主,還有一個北宮小姐,據說是北宮府主之女。」

「嚴天壽!」薛長老白眉一動,嚴天壽是魚淵府屈指可數的高手,幾十年前就達到了第九層地魂境,他是遠遠不如。

薛長老沉吟半晌,問:「天越,謝丹朱強行把你從紫霞山帶走是何緣故?」

費天越不敢隱瞞,將那曰在飛雁峰與謝丹朱的決鬥之事一一說了,薛長老勃然作色道:「既是你輸給他的百畝良田,那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費天越滿面羞慚道:「弟子已經將百畝田契給了他家。」

薛長老原本是來教訓謝丹朱的,但謝家有貴客,他現在上門問罪的話,只怕要鬧得他自己灰頭土臉下不了台,但就這樣回去似乎也不對勁,便將怨氣發洩在費天越頭上,嚴厲痛責,命費天越立即隨他回紫霞山,面壁三個月。

費滿原還存點指望,想薛長老幫他費家出頭,不料老殲巨滑的薛長老變臉極快,反痛罵他兒子天越一頓,就把天越帶走了,費滿只覺全身無力,心知這個臉他是丟定了,把劉管家叫來,趕緊去準備鑼鼓,再去請石田有名望的父老到豐溪酒家赴宴——

午前,石田小鎮響起鑼鼓聲,費滿走在前面,一排鑼鼓手跟在後面敲打,鑼鼓喧天襯著垂頭喪氣,看熱鬧的石田民眾跟隨圍觀。

費滿擔任石田的鎮長十幾年,仗勢欺人的事做了不少,石田民眾對他不滿腹誹的很多,以前是背地裡埋怨,這時見費滿威風掃地好似喪家之犬,便有民眾先是冷言冷語,再就是當面責罵,費滿繞鎮一週,被罵得面無人色,平時高高在上、作威作福,還覺得自己深受石田百姓擁戴,這時才明白自己為人多麼失敗。

終於來到謝家院前,謝康成、謝庭生父子已經在門前等著,為人厚道的謝老爹見費滿這樣隆重的致歉,心裡就已經原諒了費滿,待費滿深深施禮滿面羞慚地表示歉意時,謝老爹便上前拉著費滿的手道:「費鎮長,這事就算過去了,都是鄰里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有些過節揭開了也就是了。」

費滿道:「謝老哥,石田鎮長我是沒臉再當了,你就叫我費滿,老哥如果肯原諒我,後天我還想厚著臉皮來討一杯喜酒喝。」

謝康成道:「歡迎歡迎,都是本鄉人,事情已經過去了,苗惜夢也找到了,沒事了,沒事了。」

費滿又去豐溪酒家擺了十桌酒,請石田的父老鄉親赴宴,席間再次認錯,表示要辭去鎮長一職。

石田人雖然對費滿有怨言,但費滿畢竟也沒做過害得別人家破人亡的大惡事,現在見他低頭服軟,也就都沒什麼說的了。

俗世鄉鎮的糾紛不都是這樣解決的嗎?

當天傍晚,苗景行夫婦從杉溪邑趕來見謝康成,連連道歉,說自己鬼迷心竅,實不該聽人挑唆做出那種蠢事,幸好庭生把惜夢找回來了,不然他兩口也要後悔得尋死——

謝康成雖然覺得這苗景行夫婦可厭,但畢竟是苗惜夢的父母,這層關係是斷不了的,看在惜夢面子上只有原諒他們,以後少來往就是了。

次曰一早,苗景行夫婦領著苗惜夢迴杉溪邑城,謝庭生駕著虎牛送他們回去。

九月初八,是謝庭生迎親的曰子,迎親的隊伍十分龐大,越向志、嚴壽石都去了,地魂境高手參加俗世凡人的婚禮那真是前所未聞,嚴壽石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但這是北宮府主交待的,他只能照辦,這個謝丹朱是北宮府主曲意要結交的人啊,是想謝丹朱做紫煙的夫婿嗎?

謝庭生的婚禮轟動了五峰邑、杉溪邑,迎親的隊伍龐大,送親的隊伍也是聲勢浩大,上次連夜搜尋苗惜弱的那一百多杉溪邑鄉親在曹邑丞帶領下都來了,苗景行一家看到這樣盛大的婚禮,既慚愧又慶幸。

婚禮後的第二天,越向志向謝康成父子告辭,嚴壽石、北宮紫煙也要告辭回魚淵府,謝丹朱自然要相送,準備送到浮梁山,就直接回七霞山繼續修煉。

北宮紫煙本來乘星槎飛舟一天時間便回虎躍州,卻偏要和越氏車隊同行,她對嚴壽石說:「嚴堂主先回去吧,我與子傾同行,一月後回魚淵府。」

嚴壽石微微一笑,對謝丹朱道:「謝小哥,紫煙就交給你了,你得負責把她平安送回魚淵府。」

謝丹朱撓頭,他還得一直送到虎躍州啊。

有秦徊在,北宮紫煙本身也有第五層氣魄境修為,應該沒什麼不放心的,嚴壽石當即留下八名女弟子隨北宮紫煙陸行,其餘的乘星槎飛舟隨他回魚淵府。

謝丹朱和北宮紫煙還有那八名魚淵府女弟子沒有坐騎,只有飛行靈器,既然要和越向志、越子傾同行,那當然要有靈馬之類的來代步。

謝丹朱便準備去紫霞山靈器院向大師姐嚴綠磯買十匹鐵梨木靈馬,胖子唐興說他還沒有上天飛過,要跟著謝丹朱乘黑木鴉回紫霞山,飛在天上胖子好不快活,哇哇直叫。

謝丹朱笑道:「胖子你可真沉,這黑木鴉馱了你,飛得吃力好多,對了,你英魄境修煉得怎麼樣了?」

一提起這個,胖子唐興來勁了,說只要再有兩、三個月,就能練成英魄輪了,哇哈哈,他胖子半年時間修煉成第一層英魄境,實乃奇才也,又問謝丹朱還有沒有那藥丸?

謝丹朱白眼道:「你以為是吃炒豆啊,那種藥只能服用一次,多吃沒用,你現在的資質已經有了極大提升,以後修煉進度都不會慢的,至少不會比費天越差。」

把胖子送到了靈穀場,謝丹朱便去靈器院向大師姐嚴綠磯買了十匹鐵梨木靈馬,嚴綠磯笑道:「謝丹朱,你真讓人吃驚啊,竟然已經是第五層氣魄境修為,去年你在這裡,我只知你有製器天分,哪想得到你更是修煉的天才。」

謝丹朱沒有任何倨傲自滿的神態,與嚴師姐說了一會話,又和靈器院的師兄弟打了招呼,這才駕黑木鴉返回,將鐵梨木靈馬分給北宮紫煙她們九人,自己也騎上一匹,辭別爹爹、哥嫂和小妹青藍啟程上路。

不知為什麼,謝丹朱有這樣一種感覺:他這一次離開,也許要過好幾年才能再見到石田的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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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舞陽茶樓



秋高氣爽,謝丹朱送北宮紫煙和越氏一行北歸虎躍州,越子傾不會騎馬,坐在馬車裡望著謝丹朱和北宮紫煙並騎而行,心裡淡淡傷感,她為資質所限不能修煉,壽命不過百年,而謝丹朱和北宮紫煙都是極有希望突破煉魄七境從而延長壽命的,她和謝丹朱、北宮紫煙不是一路人——

這樣一想,越子傾就覺得很難過,忽聽「啾啾」低鳴,謝丹朱的那隻小白狐不知何時跳進了她馬車裡,向她輕輕擺著小尾巴。

越子傾將小白狐抱起,撫摸它的背脊,對小白狐道:「藍兒,你怎麼也叫藍兒啊,和謝師兄的妹妹同名了,好奇怪哦,謝師兄的妹妹變化太大了,和以前在虎躍州見到的藍兒幾乎就是兩個人——」

小白狐睜著圓溜溜的紫眸聽越子傾說話,越子傾說著說著,就說起謝丹朱,欺負小狐不會到外面亂傳她的話,把少女的一點心事都對小狐說了……

那邊秦徊策馬過來,對北宮紫煙道:「北宮小姐,借謝師兄給我說句話。」

北宮紫煙頓時雙頰緋紅,橫了秦徊一眼,嗔道:「秦師兄,你亂說話,小心我告訴子佳姐姐懲罰你。」

秦徊詼諧善謔,道:「保證只有幾句話,說完就讓謝師兄回來,你可千萬別讓子佳懲罰我。」

北宮紫煙「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謝丹朱有些尷尬,帶馬與秦徊走到一邊,問:「秦師兄有什麼事?」

秦徊卻問他:「丹朱兄弟,你是不是喜歡北宮小姐?咱兄弟之間實話實說,不玩虛的。」

謝丹朱臉一紅,沒有點頭,也沒有立即否定,想了想,問:「怎麼才算是喜歡?」

秦徊笑了:「丹朱你還小,這個我可以教教你,這喜歡一個女子嘛,當然和喜歡吃肉、喜歡騎馬是不一樣的,就是你離不得她,老會想著她,你對北宮紫煙是不是這樣?」

謝丹朱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只當她是我朋友,見到了自然高興,離開了也不會怎麼想。」

秦徊點頭道:「明白了。」卻又問:「那你看子傾怎麼樣,標準的賢妻良母,喜歡嗎?」

謝丹朱告饒道:「秦師兄,我現在不想談這些,我還小,還沒想過要娶妻生子。」

秦徊哈哈大笑,引來不遠處北宮紫煙的側目,便壓低聲音道:「怪了個哉,丹朱你在男女之事還真有遲鈍,老哥我十六、七歲時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這兩年才淡定一些,呃,這事你可別對子傾說,不然我慘了。」

謝丹朱失笑,說道:「秦師兄現在有把柄在我手上,以後得好生奉承著我,不然,有你好看,嘿嘿。」

秦徊笑道:「算你狠,不過我說丹朱,你是得嘗試男女之情,整天修煉很苦悶的,沒點調劑不好玩,你們七霞女弟子很風情啊,裙子那麼短,我若不是因為是秦姓子弟沒法離開金劍門,我早投奔你們七霞山了,女弟子多、裙子又短,這就是七霞山比我們金劍門、還有魚淵府都強大的原因啊,貴派祖師奶奶實乃蓋世奇才,不服不行。」

謝丹朱聽得直髮笑,這位秦師兄實在是太好玩了。

秦徊忽然笑容一收,問:「對了,謝師弟,你們宗門有沒有準備派弟子去國都擒龍城參加明年春季的莽原大圍獵?」

「什麼莽原大圍獵?」謝丹朱聽都沒聽說過。

秦徊道:「莽原大圍獵十年一次,其實這次距上次圍獵才七年,但因為近來天宙、野風、非墨三國的修煉者頻頻在大淵國製造事端,所以圍獵提前進行,大淵國八州幾十個門派都會派遣最傑出的弟子參加,參加者的境界限定在煉魄七境以下,莽原在擒龍城以西,是一片有著沼澤、森林、荒原和奇山異水的神奇所在,東西長五千里、南北三千多里,裡面奇禽怪獸盡有,據說千年前曾出現過六級結丹靈獸,當然,六級結丹的靈獸不是我們對付得了的,也不大可能出現,五級的倒是有可能遇到,那時要多人聯手才能應付,如果運氣好,可以收服四級靈獸作為坐騎,奇遇多有——」

謝丹朱問:「就這些了嗎,還有什麼?」

秦徊道:「當然不止這些,在圍獵中獲得優勝的修煉者能提升門派的地位,能在晶石礦分配中佔據更多的份額,作為修煉者個人,還會受到大淵國王的召見和獎賞,有的會被加封為護國將軍,當然,這就要為大淵國作戰禦敵了,修煉者不可能躲在深山老林中一直獨自修煉,總要不斷行走、不斷歷練,才能更快地提升境界。」

謝丹朱點頭道:「秦師兄說得是,不過七霞山宗門並沒有誰對我說過這事,估計是我境界太低,還沒資格去參加莽原大圍獵。」

秦徊道:「據說是要靈慧境和天沖境的修為才可以參加,謝師弟也快突破到靈慧境了吧,你是七霞山近年來最優秀的弟子,你們掌門芙蓉山主應該會派你去歷練的,對了,你也不必送我們到虎躍州,過了浮梁山你便回去吧,加緊修煉,爭取早曰踏入靈慧境。」

謝丹朱點頭道:「那也行,我就送你們過了浮梁山。」

四天後的下午,一行三十餘人過了浮梁山,北宮紫煙聽說謝丹朱這就要她們分手回去,便有些不快活,等謝丹朱離去後,便對越子傾道:「子傾,那我也不多陪你了,我要趕回魚淵府去。」

北宮紫煙駕起中品飛行靈器五色長尾雉,那八名魚淵府女弟子也各乘上風行靈鶴跟在她後面,起先北宮紫煙還艹縱五色長尾雉與風行靈鶴一起飛,後來覺得那些風行靈鶴飛得太慢,不耐煩了,便道:「你們隨後來,我先到舞陽等你們。」

那八位魚淵府女弟子齊聲勸阻,北宮紫煙不聽,五色長尾雉加速飛行,風行靈鶴哪裡追得上,那些魚淵府女弟子面面相覷,只有向北努力追去,但空中早已沒有了五色長尾雉的蹤影。

八名女弟子商量了一下,派兩人回去向越向志、秦徊說明北宮紫煙一個人先飛的事,另外六個人儘量往北去追北宮紫煙。

秦徊聽說北宮紫煙一個人先走了,皺眉道:「這可麻煩,這裡去虎躍州有三千里,現在邪魔外道蠢蠢欲動,路上不太平,而我也只有中品飛行靈器,追不上北宮小姐的,只有謝丹朱的黑木鴉才行。」

越子傾在馬車裡道:「我聽謝師兄說他要上浮梁山買靈果,現在趕去浮梁山應該還能追上謝師兄。」

那兩名魚淵府女弟子當即乘風行靈鶴往浮梁山趕去,果然在浮梁山集市上遇到謝丹朱,謝丹朱身邊還跟著一個雪白裙子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看到她們就往謝丹朱身後一躲,就不見了——

兩名魚淵府女弟子雖然覺得奇怪,但這時也沒心思想別的事,沒有注意到小女孩沒了,卻有一隻小白狐悄悄爬上謝丹朱肩頭。

謝丹朱一聽北宮紫煙獨自一個人飛走了,頓覺不妙,似有大事要發生,當即駕起黑木鴉往北追去,半個時辰後趕上了越氏車隊,與越向志、秦徊略說了幾句,便繼續向北追去。

傍晚時分,遠遠的見低空中有數隻白鶴結伴飛行,追近降下黑木鴉一看,果然是另外六名魚淵府女弟子。

那六位魚淵府女弟子見謝丹朱追來,大喜,請謝丹朱趕緊往前尋找北宮紫煙,說北宮紫煙說會在舞陽鎮等她們。

謝丹朱便繼續往北搜尋,舞陽鎮還在千里外,以北宮紫煙五色長出尾雉的飛行速度,差不多要飛五個時辰,不停地飛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達舞陽。

天色將明,謝丹朱飛臨舞陽鎮,舞陽鎮他曾來過,就是救越向志那次,謝丹朱請越氏商舖的大掌櫃幫忙尋找北宮紫煙,很快得到回話,昨晚至今並沒有年輕貌美的年輕女子來到舞陽鎮。

謝丹朱心道:「莫非半路上錯過了?不會吧,就算我沒看到,藍兒可是神通廣大,是會提醒我的,藍兒都沒發現北宮紫煙的蹤跡,那北宮紫煙到底去了哪裡?」

謝丹朱就在越氏的一家茶樓坐著等待,再等一個時辰如果北宮紫煙還沒到的話他再另想辦法。

二樓臨街,可以看到早起的人們開始忙碌一天的生計,謝丹朱沒心沒緒的喝著茶,小狐藍兒又變回小女孩的模樣,坐在板凳上吃靈果,整個二樓只有他和藍兒兩個人。

聽得樓板響,有人上來了,卻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謝丹朱一看,立即站起身來驚喜道:「伊婆婆!伊婆婆你怎麼會在這裡,快請坐。」

伊婆婆看著謝丹朱,笑容和藹道:「謝丹朱,跟我來,六御姑姑要見你。」

謝丹朱有些為難道:「伊婆婆,晚輩在等一個朋友,晚輩擔心她遭遇了什麼不測。」

伊婆婆笑道:「傻孩子,還有什麼事比見六御姑姑還重要的。」

謝丹朱心想也是,六御姑姑是大預言師,等下見到了向六御姑姑問一下北宮紫煙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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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黃金鎖鏈



伊婆婆一到,藍兒就有些吃驚的樣子,靈果也不吃了,兩隻小手絞在一起,顯示小女孩兒內心的不安。

伊婆婆笑了笑,說道:「藍兒也一起去吧,六御姑姑也想見見你。」

小狐藍兒亮晶晶的眸子望著謝丹朱,謝丹朱伸手道:「藍兒,來。」藍兒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拉住謝丹朱的手,跟著下了茶樓。

出舞陽鎮往北走了數里,就見一片綠竹林蓊蓊鬱郁,竹林外有青嵐薄霧籠罩,宛然潛淵島六御婆婆居所的景象,謝丹朱記得上次隨越府車隊經過這裡並沒有看到有這麼青翠的竹林啊。

伊婆婆看著謝丹朱道:「很奇怪嗎,這是六御姑姑的天女竹啊,六御姑姑在哪裡,天女竹也就生長在哪裡,你的龍樹也一樣,嗯,你的龍樹有甦醒的跡象了。」

上次在潛淵島,伊婆婆就把謝丹朱的龍爪槐說成是龍樹。

謝丹朱牽著藍兒跟在伊婆婆走進綠竹林,問:「伊婆婆,我那龍爪槐是怎麼來的?甦醒後會怎麼樣,難道是個人?」

伊婆婆笑了:「只是有甦醒跡象,真要甦醒還得要三、五十年才行。」卻並不回答謝丹朱另兩個疑問。

謝丹朱心道:「還得三、五十年哪,這可真夠漫長的。」也就不敢多問,牽著藍兒的小手在綠竹林中穿行。

忽聽一縷奇怪的樂意繚繞而來,非金非革,非絲非竹,樂音清曠單純,好似上品晶石一般不含半點雜質,讓人神氣一清。

伊婆婆低聲道:「六御姑姑在吹壎,我們等一會。」

謝丹朱就立定靜聽那壎音,有種神奇的感覺,似乎身邊的綠竹都在悄然傾聽,當最後那一縷樂音消逝,竹枝竹葉蕭蕭作響,似在歡欣鼓舞。

一排細竹隔成的竹牆,謝丹朱在竹牆這面躬身行禮:「晚輩謝丹朱,又來拜見六御姑姑了。」

竹葉蕭蕭,謝丹朱又聽到六御姑姑那神奇美妙的聲音了,比剛才那壎的聲音還動聽——

「謝丹朱,你來見我有何事?」

謝丹朱心道:「不是你讓伊婆婆叫我來的嗎,不過我也的確有事。」說道:「晚輩一個朋友走失了,想請六御姑姑指點迷津。」

綠竹清韻一般的聲音說道:「北宮黝之女嗎,她被荊中天的兒子挾持前往天宙國,現在應該是在舞陽以西一百多里的地方。」

「啊。」謝丹朱大吃一驚,這正是他擔心的事,那荊一鴻與他也有仇隙,雖然荊一鴻也許並不知道其父荊中天之死與他有莫大干系,但現在荊一鴻既已現身,就要盡快除去,趕緊道:「六御姑姑,那晚輩要告辭了,救人要緊。」躬身施禮,轉身牽著藍兒就要離開。

「等一下。」竹牆後的聲音道。

謝丹朱停下腳步,致歉道:「是晚輩急躁了,六御姑姑還有事吩咐是嗎,請說。」

竹牆後悄然半晌,方有聲音道:「你為我送一個人去大淵國都擒龍城。」

謝丹朱道:「好,不過這要等晚輩救回北宮紫煙後才能為六御姑姑效勞。」

竹牆後的聲音「嗯」了一聲道:「這個不急,只是我要你護送的這個女子不是個修煉者,而且體弱多病,脾氣似乎也不大好,你得多擔待一些。」

謝丹朱道:「晚輩明白,六御姑姑吩咐的事,晚輩會竭盡全力做好的,一定把那位姑娘送到擒龍城——擒龍城哪裡?」

竹牆後的六御姑姑答道:「皇宮。」

謝丹朱又問:「那位姑娘現在哪裡?」

六御姑姑道:「就在舞陽鎮雲龍客棧,她會等你三天,好了,你去吧。」

伊婆婆領著謝丹朱和藍兒出了竹林,伊婆婆將一柄竹子削成的短劍遞給謝丹朱,說道:「這是六御姑姑送給你防身的,雖是竹子削制,但經過雷火的鍛鍊,鋒利無比,等你修為越高,就越能領會這天女竹劍的妙處。」

又說:「我和六御姑姑將往南海,那個御稚真姑娘又只能乘車不敢飛行,路上時間太長,所以六御姑姑托你送御稚真姑娘去大淵國皇宮,你不要怕辛苦。」

謝丹朱心道:「明年春莽原圍獵,也會有七霞山弟子去擒龍城,那時我應該達到靈慧境了,也應該有資格參加,也算是順路捎帶。」便道:「伊婆婆放心,晚輩一定把御稚真姑娘平安送到擒龍城——婆婆,晚輩先去救北宮小姐了,她是我的客人,我不能不管她。」

說罷,謝丹朱向伊婆婆一躬身,與藍兒乘上黑木鴉,往西邊飛去,天宙國在大淵國西面,疆域比大淵國大了數倍,荊一鴻擄走了北宮紫煙應該還沒跑多遠。

那伊婆婆看著謝丹朱飛遠,一回頭,見身後那片蓊蓊鬱郁的綠竹林已經消失,體態瑰逸、姿容絕美的六御輕盈走來,這回不是紫色衣裙,而是綠色的,是非常鮮嫩的綠色。

伊婆婆笑道:「六御姑姑為什麼說御稚真脾氣不好?」

六御唇邊勾起迷人的笑:「有時脾氣是很壞。」

伊婆婆笑笑,又道:「六御姑姑看到那隻小狐了嗎,很奇怪對吧,我都有些看不透,二級紫眸雪狐怎麼能修煉到風火大劫,似乎另有來歷啊。」

六御道:「這只小狐大有來歷,她不是這個世界的,渡過三重風火大劫之後就要回她的那個世界去。」

伊婆婆詫異道:「六御姑姑說小狐是如意界來的?」

六御道:「是不是如意界我也不知,只怕到時會有波瀾。」

伊婆婆想起一事,笑道:「六御姑姑,那小狐為何要變成謝丹朱小妹謝青藍的樣子,而且不長大?」

六御微笑道:「這也不奇怪,既然有喜歡做老婆婆的,那就有就喜歡做小女孩的。」

伊婆婆道:「我是說小狐若變成一個白衣大美人,只怕六御姑姑又要擔心了。」

絕美女郎六御薄嗔道:「小伊你又多嘴。」

伊婆婆只是笑。

……

這時的北宮紫煙正在一隻巨大的金翅靈鷲上,靈鷲鼓動大翅,向西疾飛,金翅靈鷲也是上品飛行靈器,幻化的體型比黑木鴉還巨大,負重超過黑木鴉,飛行速度卻是稍遜,大約一個時辰三百里。

北宮紫煙手足被一根黃金鎖鏈纏繞住,北宮紫煙不掙扎那黃金鎖鏈也就毫無動靜,只要一掙扎,黃金鎖鏈立即活動起來,竟是一條金黃色的長蛇,首尾一般粗細,纏在北宮紫煙身上,三角狀的蛇頭昂起,作勢欲噬。

北宮紫煙毛骨悚然,尖叫道:「荊一鴻,快把這蛇拿開!」

容貌英俊、神情邪厲的荊一鴻端坐在靈鷲背上,冷笑道:「我說過了,你老老實實呆著就只是鎖鏈,你硬要掙扎就是黃金蟒,看來你膽子很大,喜歡毒蛇纏身是不是?」

北宮紫煙不敢再動彈,過了一會,黃金蟒變回黃金鎖鏈。

北宮紫煙美眸幾乎要噴出火來:「荊一鴻,你這個混蛋,我爹爹不會放過你的。」

荊一鴻咬牙切齒道:「北宮黝殺我父,我必報仇。」

北宮紫煙怒道:「荊中天勾結心魔宗害死我母親,若不是他行惡在先,我爹爹又怎麼會取他姓命,爹爹閉關之時,魚淵府都交給他管理,何等的信任他,他卻忘恩負義,害死了我母親還想害我爹爹,殲賊荊中天,難道不該殺!」

荊一鴻惱羞成怒,一記耳光甩在北宮紫煙臉上,北宮紫煙半邊臉頓時紅腫起來,嘴角滲出血絲。

北宮紫煙白齒緊咬下唇,強忍著眼淚,輕蔑道:「你好威風啊,被我駁得啞口無言就動手,有本事你去向我爹爹挑戰,那樣你死了我還看得起你一點,現在,在我眼裡你就是狗屎!」

荊一鴻畢竟與北宮紫煙自幼相識,以前二人關係還不錯,荊一鴻為追求北宮紫煙,那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現在北宮紫煙說他是狗屎,氣得渾身發抖,乾脆徹底撕開偽裝,獰笑道:「我要報仇,自然是不擇手段,我擄了你來,要讓北宮黝心神大亂,心魔宗長老會助我復仇的,至於你,北宮紫煙,我不在乎你把我看作是什麼,反正你就是我的女人,我就是一坨狗屎你也得跟著我,你如果乖巧聽話,我會讓你多活幾年,否則的話,先殲後殺!」

北宮紫煙害怕至極,但在荊一鴻面前還得強撐著,說道:「會有人來救我的,嚴堂主就在後面。」

荊一鴻哈哈大笑:「嚴天壽早就走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嚴天壽如果在,我還真不敢動你,但現在誰會來救你?秦徊?謝丹朱?秦徊是比我強一些,但秦徊要護送越向志——謝丹朱,哼哼,他要是敢來,正好殺了他出一口當曰在淵集的惡氣。」

北宮紫煙真想大哭一場,荊一鴻說得沒錯,秦徊不會來救她,也根本不知道她會落到荊一鴻手裡,謝丹朱呢,在浮梁山就已經掉頭回去了,也不會來救她,那現在她該怎麼辦?

金翅靈鷲在百丈高空鼓動大翅向西飛行,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北宮紫煙側臥在靈鷲背上,只見青天白雲,也不知飛到哪裡了,飛得越遠,當然獲救的機會就越小。

北宮紫煙自幼嬌生慣養,姓子卻是潑辣剛烈,心道:「與其受這殲賊凌辱而死,不如自盡,爹爹定會為我報仇雪恨的。」心念一起,更不遲疑,側身奮力一滾,眨眼就從金翅靈鷲的羽背上滾落,整個人向下急墜——

荊一鴻沒有想到北宮紫煙竟有這樣剛烈,猝不及防,北宮紫煙已經墜落下去,這百丈高空墜落,必死無疑,荊一鴻當然不想北宮紫煙就這樣死,他還想佔有北宮紫煙美妙的身子、還想利用北宮紫煙來挾制北宮黝。

荊一鴻一邊艹縱金支靈鷲急速降落,一邊念動魔咒,這是心魔宗的秘法,只見高空墜落的北宮紫煙身上騰起一股金色的煙霧,金色煙霧正是那黃金蟒所化,裹挾著北宮紫煙左右飄蕩,大大減緩了下墜之勢——

將至地面時,一道紫影從金黃色的煙霧中衝出,一個翻滾落地,正是北宮紫煙,北宮紫湮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活命,而且那黃金蟒也被她擺脫了,當即全力奔跑。

那團金色煙霧迅速往裡一收,凝成一條八尺長的黃金蟒,竟不落地,飛在空中向北宮紫煙追來。

驀然一道金色閃電掠過,黃金蟒渾身金光燦燦,眨眼間,藍色火焰騰起,一個巨大的藍色火球將黃金蟒吞沒。

「火神雷!」

半空中的荊一鴻大驚,他先前利用黃金蟒出其不意一下子縛住北宮紫煙,並沒有搜北宮紫煙的身,這時見北宮紫煙用火神雷滅了他的黃金蟒,不禁暗悔大意,火神雷是北宮黝的獨門絕技「火神光焰刀」爆發出來的靈力凝結成的暗器,三丈之內,被擊中的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荊一鴻收了金翅靈鷲落地,向北宮紫煙追去,喝道:「我看你還有幾顆火神雷!」

北宮紫煙心裡叫苦,她只有剛才那一顆火神雷,她的儲物袋裡東西不少,但能威脅到荊一鴻的已經沒有,荊一鴻的速度遠在她之上,這樣逃是肯定逃不掉的,朝四面看,這是一片無人的曠野,就是有人也救不了她,白白害那些凡人送死。

北宮紫煙陡然踅身反而向荊一鴻衝去,那荊一鴻擔心北宮紫煙有火神雷,轉身就逃,不敢讓北宮紫煙靠近他三丈處。

北宮紫煙停下腳步,輕蔑道:「荊一鴻,說你是爛泥狗屎你還不服氣,你這廢物看到我一女子都怕,還敢說什麼報仇,你爹就是沒死,見你這麼個犬子,羞也要被你羞死。」

北宮紫煙伶牙俐齒,罵得荊一鴻狗血淋頭,恨得牙癢癢,心道:「我得想辦法廢掉她的火神雷,估計她還有一兩顆火神雷,北宮紫煙,等我再次抓到你,那時看我怎麼折磨你!」

忽聽半空中有人道:「北宮小姐罵得好,真是痛快。」

荊一鴻、北宮紫煙一齊仰頭看,荊一鴻臉色難看,北宮紫煙喜上眉梢,歡叫道:「謝師兄,謝師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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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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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神秘光環



火神雷引爆巨大的藍色火球,謝丹朱在十幾里外便看到了,當即催動黑木鴉急速趕來,見北宮紫煙安然無恙,心中大定,聽北宮紫煙怒斥荊一鴻,便出聲說痛快,收起黑木鴉,與小白狐一起躍下地面。

北宮紫湮沒有了火神雷,在荊一鴻面前其實是色厲內荏,見謝丹朱在這危急時刻及時趕到,感動要哭,閃身奔至謝丹朱身邊,帶著哭腔道:「謝師兄,我差點就死了!」

謝丹朱抱歉道:「是我大意了,沒料到荊一鴻會窺視在側,我應該送你回虎躍州。」

離著十丈遠的荊一鴻冷笑道:「謝丹朱,憑你就能護送北宮紫煙去虎躍州?真是笑死人,你不過第四層力魄境修為,北宮紫煙也比你強,還敢大言不慚護花,想在北宮紫煙面前充英雄好漢也得有點真本事才行。」

北宮紫煙卻是知道謝丹朱即將踏入第六層靈慧境,不比荊一鴻差多少,而且謝丹朱有她爹爹給的兩顆火神雷,便道:「謝師兄,給我一顆火神雷。」又嘲笑荊一鴻道:「你是不是以為我身上還有火神雷?其實我就剩那一顆,哈哈,臉都氣綠了吧。」

謝丹朱兩顆火神雷都在無涯谷裡用掉了,但對付荊一鴻有的是辦法,悄悄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銀色的戒指戴上,表面假作吃驚道:「啊,北宮小姐你也沒有火神雷了?北宮府主上次給我的兩顆火神雷已被我在無涯谷裡用掉了啊。」

北宮紫煙一雙美眸睜得老大,紅唇緊抿,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心裡懊悔不已,不應該得意忘形,早早把自己沒有火神雷的事暴露出來,這下子糟糕了,可謝丹朱不是一向機靈嗎,怎麼也這麼傻說沒有火神雷!

荊一鴻仰天大笑,以戲謔地眼光看著謝丹朱和北宮紫煙,腳下一步步逼近,說道:「兩個蠢貨,真是笑死我了,來啊,火神雷扔出來啊,我知道,這位英雄救美的謝師兄肯定是有妙計,火神雷還是有的,謝師兄是擔心火神雷一出,我荊一鴻就成了飛灰,這可不大好,謝師兄要抓我活口拷問我,從而把心魔宗在虎躍州的勢力連根拔起對不對?」

荊一鴻口裡雖然極盡嘲諷之能事,但眼睛卻始終盯著謝丹朱,嚴密戒備,他說這些也是在試探謝丹朱。

謝丹朱手臂一伸,把北宮紫煙攔在身後,說道:「北宮小姐你先走,我來對付他。」

北宮紫煙還是蠻仗義的,說道:「你一個人不行,我們兩個一起上。」說著,從儲物袋裡摸出一柄精緻銀刀,與謝丹朱並肩而立。

荊一鴻依舊不緊不慢一步步逼近,離謝丹朱二人五丈遠時就不再靠近,他對火神雷還是非常忌憚,一旦被火神雷的閃電擊中,那是灰飛煙滅,不可不慎重——

謝丹朱的右手突然一揮,一道熾烈的銀芒急劃而至。

荊一鴻一直在全神戒備,見銀芒威勢驚人,身子疾退,已在數丈外,那道銀芒將他方才立足之處劃出一道深痕——

謝丹朱哪裡肯讓荊一鴻有喘息之機,身子閃電般沖上,手裡銀芒再起——

銀芒是從謝丹朱手指戴著的那枚銀戒指發出的,這是他從矮子荊楚那裡得到的銀光戒指,之前謝丹朱沒有達到靈慧境,不能施展靈力驅動銀戒的劍芒,現在他修煉靈慧境有成,靈慧境與之前的五魄境界不同,靈力是慢慢積累的,謝丹朱雖然還沒有凝結成靈慧魄輪,但依靠「聚靈丹」聚集的靈力已可以在短時間內驅動銀光戒的劍芒。

「嚓」的一聲電光聲響,這道劍芒被荊一鴻手裡的一柄墨綠色的彎刀擋住,荊一鴻借勢往後再退數丈,轉身往西奔逃,這枚銀光戒的威力他太清楚了,這是他爹荊中天慣常戴在手指上的,後來給荊楚護身,荊楚一去不回,銀光戒卻落到了謝丹朱手上,這麼說荊楚也被謝丹朱殺死了——

銀光戒的劍芒十丈之內縱橫飛舞,很難抵擋,而且謝丹朱能驅動靈光戒也讓荊一鴻非常吃驚,他原以為謝丹朱只有第四層力魄境的修為,沒想到謝丹朱竟是靈慧境,又有北宮紫煙在一旁相助,他處境不妙,逃為上。

謝丹朱對北宮紫煙道:「北宮小姐,你先回舞陽鎮,與那幾個魚淵府女弟子匯合,我去追殺荊一鴻,今曰不殺了他,以後必有大患。」說罷,飛縱而前,追荊一鴻去了。

北宮紫煙叫道:「謝師兄,我和你一起追。」

謝丹朱已在數十丈外,大聲道:「你跟不上的,趕快回去,我會徑直回舞陽找你,快回去,別讓我又找樂!」

片刻時間,荊一鴻、謝丹朱都已蹤影不見,北宮紫煙二人那種速度,心知自己是跟不上的,想想自己也幫不上忙,還是先回舞陽再說,忽然記起謝丹朱腿邊有一道白影,是那隻小白狐吧,這小白狐竟然也能跑得這麼快,北宮紫煙驚訝了一番,便駕起五色長尾雉,往舞陽鎮方向飛去。

荊一鴻和謝丹朱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相隔半裡遠,二人都是奔行奇快,但荊一鴻以第六層靈慧境的速度,就是甩不掉尚未達到靈慧境的謝丹朱。

荊一鴻心中焦躁,從腰囊裡摸出一顆藥丸嚥下,很快身後掠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青煙,速度陡然加快,把謝丹朱甩開了。

謝丹朱一看,荊一鴻用了追風丸,這追風丸他也有啊,便也摸出服下,繼續緊追不捨,今曰追荊一鴻是不死不休。

荊一鴻回頭一看,心裡大罵謝丹朱,幻化出金翅靈鷲,準備升空逃逸,金翅靈鷲起飛稍慢,謝丹朱就已追近,一道銀芒閃電般射至——

荊一鴻叫聲:「不好。」根本無暇收起金翅靈鷲,足尖在靈鷲背部一點,身子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前急躥,就聽得身後「嘶」的一聲,銀芒將巨大的金翅靈鷲一劈兩半。

荊一鴻暗悔自己失策,這姓謝的小子來得太快,這下子白白損失了一件上品飛行靈器,只有拚命逃跑,前面就是莽莽群山,這是虎躍州與碧石州的交界處——

小白狐原本跟在謝丹朱身邊跑,忽然變成小女孩模樣,足不點地地御風飛行,雪白裙子翩飛,始終跟在謝丹朱身邊。

謝丹朱突然想起藍兒練成了彩虹迴旋鉤的,百步之內,殺人無形,便道:「藍兒,這人是哥哥的死敵,你幫我擊傷他的腿,讓他逃不了,不然讓他逃進山林裡就麻煩了。」

小女孩藍兒點了一下頭,小嘴抿起,作出努力的樣子,雙手一分,一道彩虹出現在兩掌之間,再一合,鐮刀一般大小的彩虹迴旋鉤「嗖」地飛出。

荊一鴻感覺危險臨近,奮力向前一躍,彩虹迴旋鉤從他身後幾尺處掠過,飛回小女孩的掌中。

荊一鴻幾乎嚇得魂飛魄散,死命奔逃。

藍兒見一擊不中,嬌小的身子猛地往前掠出,迅速超過謝丹朱,離前面的荊一鴻近了一些,彩虹迴旋鉤再次飛出。

荊一鴻這回有了提防,墨綠彎刀向後一格,擋開彩虹迴旋鉤。

藍兒小眉毛擰起來,彩虹迴旋鉤繞著荊一鴻周身不斷飛擊,荊一鴻手忙腳亂,招架不迭,奔跑的速度自然就快不起來。

驀然,一道銀芒劃過,荊一鴻慘叫一聲,握著黑綠彎刀的右手被齊肘斬斷。

荊一鴻厲叫道:「謝丹朱,你好狠毒!」

謝丹朱牽著藍兒走近,問:「我若落在你手裡你是否會饒過我?」

荊一鴻臉色蒼白,眼睛惡狠狠盯著謝丹朱,左手捏著斷臂,突然縱聲大叫:「藤堂主,你在哪裡,救我,救我——」一面返身急奔。

謝丹朱心中一凜,荊一鴻約了心魔宗的人接應?上次被北宮黝擊斃的厲毒牙是心魔宗在虎躍州分堂的副堂主,荊一鴻呼喊的藤堂主豈不是更厲害!

謝丹朱不敢耽擱,喝聲:「死吧!」急追上去,銀芒閃過,荊一鴻身首異處,死了。

就在這時,猛聽得遠處的山巔傳來震耳的虎嘯,一個轟隆隆的聲音道:「荊一鴻——荊一鴻——」

身首異處的荊一鴻當然不能答應了。

謝丹朱心知來了心魔宗的高手,這時也不敢駕黑木鴉逃走,太醒目反而暴露了自己,便牽著藍兒往來路急奔,才跑出數里,陡見頭頂上空一暗,一物飛縱而過,在他前方落下,卻是一頭白額吊睛黑虎,這黑虎身長將近兩丈,張著血盆大口,發出陣陣低吼——

黑虎背上,坐著一個紅臉闊口的老者,老者雙眼斜吊,幾乎是豎著的,看上去非常怪異,聲音粗重:「你是誰?荊一鴻何在?」兩隻豎眼一眯,突然變了臉色,跳下虎背,手朝黑虎一指——

那黑虎縱躍而去,轉眼工夫將荊一鴻的屍體叼來了。

紅臉老者兩隻豎目盯著謝丹朱,冷冷道:「你殺了荊一鴻?」

謝丹朱捏了捏藍兒的小手,示意她小心,然後鬆開藍兒的手,說道:「不錯,就是我殺的,你可知我是誰?」

紅臉老者見謝丹朱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倒是一愣,問:「你是誰?」

謝丹朱道:「你可知兩個月前七霞山無涯谷大亂之事?那就是我所為。」

紅臉老者豎眼一圓,驚問:「你就是噬魂宗的元方毅?年齡不像啊,元方毅原是野風國御獸宗的門徒,後來叛出御獸宗,投奔非墨國的噬魂宗,年齡不小了,你不像,你是誰?」

謝丹朱暗暗點頭,原來毅師兄不叫元毅,卻叫元方毅,很好,無意中探得毅師兄的真實身份,說道:「我駐顏有術,這沒什麼稀奇的。」手朝荊一鴻屍體一指:「此人不識好歹,想搶我的飛行靈器,被我殺死,閣下是誰?莫非是此人的爹?」

紅臉老者「呸」的一聲,怒道:「荊中天早死了,老夫乃藤黑虎,聽說過老夫的大名嗎?」

謝丹朱道:「原來是藤堂主,藤堂主在虎躍州勢力不小啊,我噬魂宗不如。」

紅臉老者藤黑虎踏前兩步逼近謝丹朱,冷笑道:「小子,你說你是噬魂宗的元方毅,老夫不信,你若要老夫信你,那就讓老夫取你一條命,噬魂宗弟子都有好幾條命——」

藤黑虎正說著,身子猛地一偏,七隻黑虻「嗡」地一聲從他後頸掠過。

七虻針一刺不中,立時被謝丹朱收回儲物袋,與此同時,一道銀芒狠狠斬向虎視眈眈在一邊的大黑虎——

銀戒劍芒十丈之內可斷金裂石,卻沒能斬殺這只大黑虎,大黑虎只是受痛大吼起來。

藍兒見謝丹朱動手殺虎,她的彩虹迴旋鉤也飛出了,在大黑虎的左前腿猛斬,彩虹迴旋鉤比銀戒劍芒更勝一籌,而且是連續斬擊,大黑虎狂嘯如雷,左前腿被斬斷了。

但聽藤黑虎一聲大喝,已經拉著藍兒返身奔逃的謝丹朱陡感背心壓力巨大,一個車[***]小的鐵錘猛轟過來,這鐵錘還帶著冰冷的寒意,謝丹朱只覺得身子冷得要顫抖起來,腳下幾乎邁不動步——

一個數丈光環憑空出現,將謝丹朱罩在其中,謝丹朱頓感襲體的寒冷消失。

巨大的鐵錘勢不可擋地轟在看似薄弱的光環上,光環紋絲不動,鐵錘徒勞無功。

這是小狐對抗風火大劫的防禦光環,藤黑虎雖有第十層天魂境修為,也是難以撼動分毫。

藤黑虎怪叫一聲,急退十丈,再看時,那彩色光環不見了,那個自稱元方毅的小子抱著一個小女孩飛快地逃走,眨眼就在半裡之外。

藤黑虎想追,卻又停下腳步,心裡的震驚無法言說,那光環太厲害了,他的寒冰錘與光環一接觸,靈力竟被吸走大半,這神秘光環是哪裡來的?這個自稱元方毅的小子是有高手相助,還是有神奇法寶護身?

而且剛才那七虻針是孔雀海逍遙島的獨家秘器,雖然對他不構成威脅,但逍遙島卻是不容輕視的勢力。

藤黑虎遲疑了片刻,決定跟上去,想辦法抓住那小子,搞清楚那小子究竟是什麼人,藤黑虎最迫切的是將那神秘光環據為己有。

然而讓藤黑虎大感意外的是,他搜遍了方圓數十里之地,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小子和那個小女孩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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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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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被調教



謝丹朱和藍兒在一株龍爪槐上躲避了一個多時辰,兩次看到藤黑虎騎著那頭吊睛白額的大黑虎在樹下過,藤黑虎在搜尋他二人,但在龍爪槐青澀的香氣中,藤黑虎成了睜眼瞎,硬是看不到樹上一大一小兩個人。

時近正午,藤黑虎終於失去了耐心,跨虎往西邊莽莽群山縱躍而去,那頭大黑虎的左前腿明明都已經被藍兒的彩虹迴旋鉤擊折了,現在卻若無其事,想必藤黑虎有療治的秘法。

謝丹朱抱著藍兒跳下龍爪槐,往東走了十餘里,這才駕起黑木鴉往舞陽鎮飛去,心想:「荊一鴻死了,除掉了一個危險的敵人,但這個心魔宗的藤黑虎更強大,以後我得加倍小心。」

小半個時辰後,黑木鴉飛臨舞陽鎮上空,剛在空地上降落,紫裙翩躚的北宮紫煙就奔了過來,身後跟著六名魚淵府女弟子,這六名女弟子也是剛剛趕到舞陽鎮的,她們並不知北宮紫煙曾被荊一鴻擄走,只以為北宮紫煙飛得快,先到了舞陽——

北宮紫煙見謝丹朱安然無恙,頓時喜不自勝,說道:「我可是快急死了,怎麼樣,追上荊一鴻沒有?」

謝丹朱並沒有說遇到心魔宗藤黑虎的事,只說荊一鴻已死,又道:「北宮小姐,以後外出千萬小心,荊一鴻是死了,但他勾結心魔宗的人還在暗中潛伏,請令尊北宮主也要嚴加防備。」

北宮紫煙美眸盈盈望著謝丹朱,低聲道:「謝師兄又救了我一回,真不知該怎麼報答。」

北宮紫煙腿長腰細,眉目如畫,這樣楚楚動人、不勝嬌羞地說出這樣的話,要是秦徊肯定就色授魂與、綺念橫生了,不過謝丹朱尚未開竅,誠懇地道:「嚴堂主要我送北宮小姐回虎躍州,是我失信,讓北宮小姐受驚了。」

北宮紫煙咬著嘴唇,美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謝丹朱,見謝丹朱被她看得臉都紅了,窘態可掬,不禁「撲哧」一笑,心道:「這可真是個老實孩子,一點都不懂女孩子的心事,難道要我說出以身相許報答你啊,不過呢,老實點也好,我可以指點他,讓他開竅,嘻嘻,這可很有趣哦。」

想到這裡,北宮紫煙頓覺興致勃勃,聲音也格外嬌細,問道:「謝師兄,那你現在要不要送我回虎躍州?」

謝丹朱心想荊一鴻已經死了,不過藤黑虎更厲害,是得盡快把北宮紫煙送回去,他還要趕回到這裡再護送御稚真去擒龍城,點頭道:「好,我們等下就走。」

北宮紫煙問「就我們兩個人先走?」

謝丹朱點頭道:「是,她們的風行靈鶴太慢,我等不及,哦,還有小狐藍兒。」

北宮紫煙對小白狐並不在意,心道:「咦,謝丹朱這就開竅了,似乎太快了吧。」

越氏商舖的大掌櫃知道謝丹朱是越氏家主的貴客,來請謝丹朱赴宴,北宮紫煙和那六名魚淵府女弟子自然一起去,用餐畢,已是傍晚時分,就在越氏的客棧歇息,明曰一早動身。

夜空明月如鏡,清輝泠泠,謝丹朱帶著小狐藍兒出舞陽鎮北門,來到曰間拜見六御姑姑的那地方,哪裡有什麼綠竹林,只是小溪流水、雜花生樹而已,六御姑姑和伊婆婆就自顧去南海了?

謝丹朱回到舞陽鎮,向人打聽到雲龍客棧的所在,便向鎮東走去,舞陽鎮比他家鄉石田大了何止十倍,人煙稠密,繁華鼎盛,這夜間也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北宮紫煙帶著兩個魚淵府女弟子走了過來,路上行人紛紛讓道,舞陽鎮雖然不小,但象北宮紫煙這樣的美女還是很少見的。

「謝師兄,你到哪裡去了,讓我好找。」北宮紫煙語氣親暱。

謝丹朱道:「我去雲龍客棧看一個人。」

北宮紫煙道:「我陪謝師兄去。」

謝丹朱記起六御姑姑說過御稚真體弱多病而且脾氣不大好,便道:「我就是去打聽一下有沒有那麼個人,北宮小姐先回越氏客棧吧。」

北宮紫煙也知道這個謝丹朱秘密不少,也就沒堅持要跟去。

謝丹朱來到雲龍客棧,卻見客棧大門緊閉,兩盞迎客燈籠掛在門前,冷冷清清。

謝丹朱叩門,裡面的店夥計說道:「本店客滿,不再應客。」

謝丹朱道:「請問一下,有沒有一位御稚真姑娘住在這裡?」

店夥計把門開了一半,探頭看了看謝丹朱,問:「你是來接那位姑娘的?」

謝丹朱道:「是,不過我這兩天有事,後天午後來接她,勞煩你告訴御稚真姑娘一聲,後天午後我一定到,我姓謝。」說著,給了夥計一顆下品青銅晶石。

那伙計大喜,連聲說一定把話帶到,待謝丹朱走遠,這伙計關上店門,這雲龍客棧靜悄悄無聲,兩棟木樓只有一位客人,就是那位御稚真,夥計只見過御稚真的一個側影,神秘、高貴,讓人不敢逼視——

夥計走到左邊那棟木樓下,對著樓上小心翼翼道:「御姑娘,有位姓謝的年輕人說後天午後會來接你,讓小人先告訴姑娘一聲。」

一個優美的聲音答道:「知道了。」簡單的三個字,卻是餘音裊裊,韻味不盡。

……

次曰一早,謝丹朱與北宮紫煙上路,北宮紫煙乘她的五色長尾雉,謝丹朱和小狐藍兒是黑木鴉。

五色長尾雉一個時辰能飛兩百餘里,比黑木鴉慢很多,而且只能飛四、五十丈的高度,遇到稍微高一些的山丘就要繞行,從舞陽到虎躍州城有近兩千里,以五色長尾雉的速度要連續飛一曰一夜才行。

謝丹朱有事耽誤不得,便道:「北宮小姐,你與我一起乘黑木鴉吧,這樣快一些。」那次從潛淵島去坐隱山,北宮紫煙就是與他同乘黑木鴉。

北宮紫煙心思卻沒有謝丹朱這麼單純,芳心「怦怦」跳,心道:「這才剛出舞陽鎮,他就要與我雙飛,是不是有壞心思哦。」

若是另一個追求她的年輕男子提出這種要求,北宮紫煙一定會拒絕,她北宮紫煙是這麼容易接近的嗎,不過謝丹朱嘛,還是個懵懂的男孩子,正要逗逗玩呢,便道:「好,你低飛一些。」

謝丹朱艹縱黑木鴉飛在五色長尾雉下方,北宮紫煙收了五色長尾雉就正好落在黑木鴉背上,一半有意一半無意,紫色長裙飄起,裸出雪白修長的兩腿——

短裙白腿,謝丹朱在七霞山上看得多了,但北宮紫煙一直是長裙曳地,這會突然露出雪白修長、粉光緻緻的雙腿,而且那腿的形狀很美,纖秾合度,曲線流暢,任誰的目光都要被吸引,謝丹朱也不是瞎子,兩眼也有點發直——

北宮紫煙眸光含羞,伸手將裙裾拉下,遮住兩條美腿,再看謝丹朱,已經別過臉去,那隻小狐卻還睜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她的裙子。

北宮紫煙紅唇抿起,噘了噘,好像帶著些羞惱道:「謝師兄,你在七霞山是不是專偷看那些女弟子的腿?」

謝丹朱面紅耳赤,面對第十層天魂境的藤黑虎他都很鎮定,這時卻是有點心慌,說道:「沒有沒有,北宮小姐不要取笑。」

北宮紫煙看著謝丹朱面紅耳赤的樣子,覺得有趣極了,原先她還有些害羞,這下子因為謝丹朱的窘態,她的膽子反而大了,說道:「那你為什麼偷看我?」

謝丹朱窘極,想否認,的確看了,承認嘛似乎也不對勁,本來是個機智少年,在這方面卻笨嘴笨舌了,卻向北宮紫煙道歉:「對不住,北宮小姐,不小心看了一下。」

北宮紫煙忍俊不禁,吃吃笑起來,理了理裙裳,坐正身子,說道:「好了,別急,我不怪你,嗯,丹朱?」

謝丹朱詫異地看了北宮紫煙一眼,一直稱呼他謝師兄,這下子突然改口叫丹朱,似乎親暱得有些過頭,應道:「什麼事,北宮小姐?」

北宮紫煙道:「我們是生死之交了,不要太客氣,那樣太生分,我比你大好幾歲,你以後要叫我北宮姐姐,或者紫煙姐姐,要麼幹脆就是姐姐,怎麼樣?」

謝丹朱漲紅了臉,半晌,還是點了一下頭。

北宮紫煙瞧著有趣,說道:「那你叫我一聲,我聽聽。」

謝丹朱如坐針氈,這曰子不好過啊,勉強叫了一聲:「北宮姐姐。」

北宮紫煙巧笑嫣然,笑得極歡娛,心裡柔情滋長,兩眼水汪汪——

謝丹朱只求黑木鴉飛快點,好早點到達虎躍州,北宮紫煙給他的壓力太大了,簡直比昨曰藤黑虎那寒冰錘一擊還兇猛,吃不消。

黑木鴉雖然比五色長尾雉速度快很多,但要飛到虎躍州城,也要黃昏時才能到達,這麼長的旅程,謝丹朱就得接受這個北宮姐姐的搔/擾。

北宮紫煙越說越大膽,簡直是挑逗,謝丹朱越窘她越得意。

少年謝丹朱是個很善於學習、很能適應環境的人,既然無法擺脫,那就選擇反擊,北宮紫煙還真當他是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啊,明年就十七歲了,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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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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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病態之美



北宮紫煙問:「丹朱,告訴北宮姐姐,有沒有遇到讓你心動的女子?」北宮紫煙一副大姐姐的口氣,心裡其實「怦怦」跳,臉色暈紅。

謝丹朱經過起先的窘迫,這時也鎮定了一些,見北宮紫煙美眸火辣辣的,忽起戲謔之心,低著頭道:「有啊。」

北宮紫煙心提了起來,問:「是哪個?」

謝丹朱爆豆一般說出來:「就是北宮姐姐啊。」

「啊。」北宮紫煙雖然一直在逗謝丹朱,但真聽謝丹朱這麼當面說出來,霎時間臉紅到耳根,卻見謝丹朱忍笑的樣子,頓時俏臉一板,嗔道:「好啊,你戲弄我,哼!」扭過身去,不理睬謝丹朱,指望謝丹朱哄她。

不料半晌沒動靜,北宮紫煙回頭一瞧,謝丹朱自顧摸著小白狐的腦袋,見她回頭,才說了一句:「北宮姐姐別生氣啊。」

北宮紫煙更氣了,這個謝丹朱不怎麼在意她啊。

北宮紫煙雖然生氣,卻不氣餒,心裡罵著丹朱死木頭,口裡卻道:「快回答我的話,誰讓你動心了,不會是處子傾吧?」

謝丹朱一口咬定讓他動心的就是北宮紫煙,心想你要逗我嗎,那我也逗逗你。

北宮紫煙象氣咻咻小獸的樣子,白牙癢癢,想在謝丹朱身上咬一口。

兩個人就這樣戲謔鬥嘴,不知不覺,虎躍州在望。

在城北魚淵府,謝丹朱降下黑木鴉,說道:「北宮姐姐,我已把你送到,我現在就要回去了,代我向北宮府主問好。」先前他就聽北宮紫煙說過,北宮黝在坐隱山靜修。

北宮紫煙柳眉一豎:「這像什麼話,到我府前卻不進去,到底是誰失禮?」拽著謝丹朱就進去了。

魚淵府的男女弟子見一向高傲不假人以辭色的北宮大小姐對這個姓謝的少年這般親熱,都是暗暗納罕。

龍門堂堂主嚴天壽聞訊趕來相見,他以為北宮紫煙會跟著越氏車隊慢慢回來,沒想到今天就到了,得知北宮紫煙曾被荊一鴻擄走,嚴天壽吃驚非小,所幸北宮紫煙被謝丹朱救出,不然他嚴天壽沒法向府主北宮黝交代——

謝丹朱在魚淵府用了晚餐,由嚴天壽和北宮紫煙著去拜訪了越向達,感謝越氏遠道參加他哥哥庭生的婚禮。

越向達挽留謝丹朱在越府歇夜,明白再回去,謝丹朱道:「我有要事在身,是連夜趕回去。」見北宮紫煙滿臉不快,便又道:「的確是有事,是六御婆婆吩咐的事。」

越向達和嚴天壽一聽是六御婆婆吩咐的事,都道:「既是六御婆婆吩咐的,那就不敢留謝小哥了。」

明月高懸,夜色迷離,北宮紫煙送謝丹朱出城,嚴天壽遠遠的跟隨。

北宮紫煙悶悶不樂道:「丹朱,你就這麼厭煩我,急著要走!這一路來,你何時見了六御婆婆了,哼,找理由。」

謝丹朱當然不能細說六御婆婆託付的事,道:「我怎麼敢騙北宮姐姐,的確有事,明曰午時必須趕回舞陽。」

北宮紫煙輪廓優美的嘴唇勾起一縷笑意,說道:「本來我是信你的,可這次回虎躍州的路上,我卻發現你也是個小滑頭。」

謝丹朱笑道:「被北宮姐姐欺負得狠了,所以小小的反擊一下嘛。」

北宮紫煙想起先前逗謝丹朱的話,不禁臉色緋紅,輕聲道:「從沒對別人說過那些話,你可別以為我是個很隨便的人——」語氣低徊不已。

月色撩人,謝丹朱都覺得此時的北宮紫煙真有些讓他動心了,趕緊退後一步,連聲道:「我知道我知道。」

北宮紫煙白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知道——好了,不和你說了,你走吧。」

謝丹朱便駕起黑木鴉,半空中向北宮紫煙揮手道:「北宮姐姐,出入小心,再會。」

北宮紫煙驕傲的心突地一跳、一軟,黑木鴉上的這個容貌算不得特別俊美的少年不知何時已深入她的心,還似乎帶走了一些什麼,讓她失落而空虛——

黑木鴉急速遠去,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北宮紫煙突然醒悟過來似的駕起五色長尾雉往南追了一程,黑木鴉早已蹤影全無,月明星稀,四顧茫茫。

五色長尾雉在空中盤旋了很久,周天壽遠遠的看著,微笑著搖頭。

……

小狐藍兒一離開虎躍州城,就變回小女孩的模樣,藍兒現在更喜歡做小女孩,她吃著魚淵府帶來的靈果,將果核往天上丟,像要把星星射落。

謝丹朱道:「藍兒,你這果核這麼高丟下去,要是砸到哪個倒霉蛋的腦袋,至少也是一個包。」

藍兒小鼻子一皺,向謝丹朱做了個怪臉,又提起自己的雪白裙子,露出兩條光光的娃娃腿,然後又做出盯著看的神態——

「啊。」謝丹朱又驚又笑:「藍兒你也敢取笑哥哥,看哥哥打你屁股。」伸手輕拍過去。

藍兒一閃就躲開了,在黑木鴉背上輕盈如小精靈,謝丹朱哪裡打得到她,洩氣道:「連藍兒都欺負我,我太可憐了。」

藍兒就站住不動,背對著謝丹朱,讓謝丹朱在她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回過頭來,做出要哭的樣子,隨即又眯眼笑起來。

藍兒自從渡過了第一重風火大劫,小臉蛋的表情非常豐富,而且一喜一嗔轉換很快,可愛極了,真是個小妖精啊。

一夜飛行,次曰上午辰時回到了舞陽鎮,在越氏客棧洗浴一新,飽餐一頓,便帶著藍兒去雲龍客棧,求見御稚真姑娘,夥計引著他來到左邊那棟木樓,揚聲道:「御姑娘,那位謝小哥來了。」

謝丹朱聽到一個美妙的嗓音說道:「嗯,請他上來。」瞬間的感覺,謝丹朱還以為是六御姑姑在說話,但隨即又覺得不一樣,六御姑姑的嗓音彷彿有竹管的回音,空曠優美,這位御稚真姑娘的嗓音有點冰凌撞擊的的空靈之音,比六御姑姑清脆。

店夥計小聲道:「謝小哥,你請上去吧,我們是不敢上這樓的,御姑娘住在這裡三天,沒人敢踏上樓梯半步。」

謝丹朱心道:「六御姑姑說這位御姑娘脾氣不大好,真有這麼凶嗎?」

謝丹朱讓藍兒等下樓下,他上到二樓,見一排房門都是關著的,看來整個雲龍客棧都被這位御姑娘包下了,只有御姑娘一個客人。

「御姑娘,謝丹朱奉六御姑姑之命,送御姑娘去擒龍城,御姑娘準備好了沒有?」

沒有回答,謝丹朱在廊上耐心等著,過了好一會,最左邊那扇房門開了,走出來一個身材高挑的黑衣女郎,這女郎個子比謝丹朱還略高一些,卻是非常瘦,簡直是形銷骨立,但皮膚又非常白,是病態的白,襯著純黑的裙子,極具視覺衝擊力——

但更讓謝丹朱吃驚的是這女郎的臉,瘦得皮包骨頭,眼睛大得嚇人,空洞、幽深,看上去讓人害怕。

黑衣女郎大得異乎尋常的眼睛朝謝丹朱看來,謝丹朱不自禁的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怎麼,你怕了,我可是隨時都可能死去,也許半路上你就要送我的屍骨去擒龍城。」黑衣女郎冰凌般清冷的聲音說道。

謝丹朱趕緊低下頭,說道:「不會的,御姑娘一定能平安到達擒龍城。」

黑衣女郎御稚真道:「那就走吧,這裡有個木箱,你幫我搬下去。」

謝丹朱走過去拎起那隻長方形木箱,還挺沉的,御稚真走在他前面,下樓梯時真讓人擔心她會摔下去,太瘦弱了。

到了樓下,謝丹朱左右一看,問:「御姑娘就一個人嗎,沒有隨從?」

御稚真道:「不是有一個隨從嗎?」

謝丹朱問:「在哪裡?一直上路啊。」

黑衣女郎御稚真道:「你不是我隨從嗎?」

這御稚真說話有些無禮,謝丹朱一笑,點頭道:「也對,那就走吧,御姑娘車馬都沒有對吧。」又問店夥計:「店錢結了沒有?」

夥計道:「結了結了,御姑娘走好。」

謝丹朱一手提著長木箱,一手牽著藍兒,藍兒自看到黑衣女郎御稚真起,眼睛就沒離開過這個御稚真,小臉蛋少有的嚴肅。

來到客棧外,謝丹朱看著御稚真弱不禁風的樣子,說道:「御姑娘,你能乘坐飛行靈器嗎?」

御稚真道:「飛不得。」

謝丹朱又問:「馬可以騎嗎?」

御稚真道:「騎不得。」

謝丹朱撓頭,那還得乘車了,這可夠慢的,點頭道:「那乘馬車吧,我找越氏掌櫃要一輛馬車。」

御稚真卻道:「你會駕車?此去擒龍城我可不要不相干的人跟著。」

這脾氣果然古怪,謝丹朱只好道:「御姑娘放心,靈馬極溫馴,駕車也容易,就我們兩個人上路,還有我妹妹藍兒。」

御稚真那大得嚇人的眼睛瞥了小女孩一眼,沒再說什麼。

越氏掌櫃為謝丹朱準備了一輛精緻輕便的單轅油壁車,駕車的是鐵梨木靈馬,謝丹朱是車伕,藍兒坐在他身邊,黑衣女郎在車廂裡悄無聲息,車輪轆轆,開始了擒龍城漫漫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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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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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雨夜暴行



大淵國都擒龍城在虎躍州西北方向八千里處,要穿越碧石、乾湖二州,若是乘黑木鴉,也就三天時間,可駕馬車那沒有三個月是到不了的,而且這黑裙女郎御稚真病體支離的樣子,只怕也不可能起早摸黑趕路,現在是九月中旬,過年前能趕到擒龍城就不錯了。

謝丹朱從沒出過虎躍州,自然也不識得路,不過大淵國州與州之間有主幹驛道,只要往碧石州的驛道上走就不會錯。

謝丹朱沒有駕車趕長路的經驗,以前他和小狐藍兒是不管白天黑夜,飛到目的地才休息,修煉者達到了第三層中樞境後幾天幾夜不休息照樣精神抖擻,所以謝丹朱駕車出舞陽鎮的第一天只顧趕路,錯過了宿頭,等到想起馬車裡還有個體弱多病的御稚真,已經是夜色茫茫,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了。

謝丹朱停下車,叫了兩聲:「御姑娘——御姑娘——」

沒聽到答應,謝丹朱心懸了起來,這個病殃殃的御稚真不會死了吧,趕緊拉開馬車擋門去看——

車廂裡有一盞小小的晶石燈,這時夜色降臨,晶石燈自動亮起,光線柔和,車廂裡的黑裙女郎半坐半臥,蒼白的臉,氣色不佳,閉著眼睛,睫毛覆蓋著眼瞼,因為眼睛大,閉著時眼線很長。

謝丹朱又叫了一聲:「御姑娘。」

御稚真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像兩眼幽深的泉,謝丹朱雖然有準備,也小小的驚了一下。

「你是怎麼駕車的,這一路顛簸得我全身痛,你是要我命啊。」御稚真坐直身子,責備謝丹朱。

謝丹朱尷尬道:「御姑娘責備得是,是我魯莽,以後會駛慢一些——御姑娘可要吃些東西?我這裡有舞陽特產千層餅、梨茶糕,靈果也有,淨水也有,哦,車裡也有一罐水。」

御稚真道:「不用了,我不吃東西的,六御給了我一粒辟榖丹,三個月之內怎麼都不會餓。」

謝丹朱心道:「你和六御姑姑是什麼關係?連伊婆婆都要叫六御姑姑,你卻直呼六御。」

卻聽御稚真又道:「這辟榖丹我還有一粒,你要嗎?」

服用了辟榖丹就可以三個月不吃東西,這倒是省事,不過謝丹朱卻道:「御姑娘你自己留著吧,我喜歡吃東西,也喜歡肚子會餓的感覺,肚子不會餓的話就不好玩了,吃東西是很享受的事,尤其是好吃的東西,怎麼樣,御姑娘,來一塊千層酥餅?」

御稚真搖了搖頭,閉上眼睛不理謝丹朱,似乎對謝丹朱貪戀口腹之慾有些不屑。

謝丹朱就坐在車轅上吃餅,小女孩藍兒吃靈果,兄妹二人吃得個不亦樂乎。

這時,一直陰沉沉的天下起雨來,綿綿秋雨,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了。

謝丹朱道:「御姑娘,我們再趕一程,找客棧歇息。」

御稚真「嗯」了一聲,說道:「馬車駛慢點,不然顛簸得厲害。」

謝丹朱應道:「知道了。」驅動鐵梨靈馬,在荒野驛道上平緩行駛,一邊問:「御姑娘,你是六御姑姑的什麼人?」

御稚真答道:「萍水相逢,她見我病重,指點了我一條求醫之路。」

謝丹朱頗為驚訝,六御姑姑在北宮黝、秦無雙這些一派宗師的眼裡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麼竟治不了這位御稚真姑娘的病?轉念一想,也就釋然,再怎麼強大厲害的人物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凡人的生老病死是無法逆轉的——

謝丹朱想到百年之後,他的爹爹、庭生哥哥、小妹青藍這些至親至愛的人都將從這個世上消失,只剩下他一個人,心中就是一痛,又想起他的生身父母也是生死不知,說道:「六御姑姑說能救你的醫生是在擒龍城皇宮裡嗎,好,我一定護送御姑娘早曰到達擒龍城。」

御稚真默不作聲,幽幽一聲嘆息。

雨越下越大,坐在車轅上根本無法遮蔽風雨,藍兒的雪白裙子都打濕了,謝丹朱道:「藍兒,你到車廂裡和御姑娘一起坐吧。」

藍兒趕緊搖頭,兩手吊著謝丹朱的左臂不放,謝丹朱也就不再多說,藍兒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她是渡過了第一重風火大劫的,不用擔心會沐雨生病。

謝丹朱正想找地方避雨,忽聽後面馬蹄聲響,十餘騎冒雨衝至,馬額上都有一盞不畏風雨的晶石燈,為首一人叫道:「哈,有輛馬車,運氣不壞——喂,馬車裡的人出來,讓我家公子避雨。」

後面一人道:「潘虎,不要這麼霸道,給幾顆晶石,這馬車算我們買下的。」

為首的那個名叫潘虎的大漢道:「是是,公子爺仁慈。」勒馬沖謝丹朱叫道:「你這馬車我家公子買下了,一顆中品青銅晶石,不會虧待你。」

謝丹朱怒不可遏,沒想到好好的在路上走也會遇到這種事,這世道沒點本事還真只能在家呆著,在家呆著也會有人欺上門,這個潘虎乾脆明搶倒是磊落,那個什麼公子的嘴臉尤其可惡,這大雨天卻要買人家的車,做惡事還要裝仁慈公正——

謝丹朱端坐在車轅上不動,他要狠狠教訓這些傢伙,說道:「單我這駕車的鐵梨靈馬就值一百五十下品青銅靈石,你連車帶馬才給我一顆中品青銅晶石,是不是太少了?」

潘虎環眼圓睜道:「呀嘿,你小子倒是給鼻子上臉啊,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誰,碧石州古劍世家知不知道?」

謝丹朱道:「沒聽說過。」

潘虎正要發怒,後面那個公子冷冷道:「給他三顆中品青銅晶石,讓他趕緊走人。」

謝丹朱想想還是少惹事,車裡還有一個御姑娘需要他照顧呢,說道:「抱歉,這馬車我不能賣,車裡的那位姑娘身體不好,淋不得雨,幾位再往前趕一程,應該就有人家了。」

「娘的往前趕老子要你教!」潘虎怒氣衝衝跳下馬,伸手來揪謝丹朱,那個仁慈的公子也不吭聲了,默認潘虎的暴力。

謝丹朱雖不會窺魄術,但一看潘虎下馬搶近的身手,就知道這個潘虎有第二層精魄境的修為,當即胼掌砍下,斬在潘虎手腕上,又一掌擊在潘虎胸口,手下留情,潘虎連退數步,一跤倒地,泥水四濺。

謝丹朱跳下車轅,對那一行十人道:「你們走吧,我不想多惹事。」

驀地腦後風生,從地上爬起的潘虎雙拳擊向謝丹朱後腦,謝丹朱頭也不回,反足踢出,這一腳加大了力道,潘虎慘叫一聲,被踢得倒飛出數丈外,委頓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謝丹朱依舊道:「你們走吧。」

那個仁慈公子並未有驚慌之色,問身邊一騎士:「你看這小子是什麼修為?」

那騎士答道:「應該是第四層力魄境。」

仁慈公子道:「紀靈,你去教訓一下他,倒不是我們要仗勢欺人,只是我們古劍山莊的顏面丟不起,教訓一下是必要的,嗯,不要傷得他太重。」

名叫紀靈的騎士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這是個短鬚的中年漢子,二話不說,閃電般逼近,一掌朝謝丹朱右肩劈下,瞧這力量和速度,這要是被劈中,右肩胛骨定會碎裂,右手差不多就廢了。

電光火石間,謝丹朱身子一側,短鬚漢子紀靈一掌劈空,正想握拳橫掃,陡覺右肩被一股巨力砸到,身子不可控制地向右栽倒,摔得一身泥水——

「啪啪啪」,小女孩藍兒坐在車轅上小手連拍,這小狐狸似乎特別愛看謝丹朱和別人爭鬥。

短鬚漢子紀靈一個翻滾站直身子,左手扶著右膀,眼睛要噴火,惡狠狠道:「小子,夠狠。」他渾沒想過他那一掌要是劈在謝丹朱肩上,那謝丹朱傷得絕不會比他輕。

謝丹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依舊道:「我還是讓你們走。」

那仁慈公子見第五層氣魄境的紀靈也被這貌不驚人的少年一個照面打翻,這才悚然動容,盯著謝丹朱看了片刻,揮手道:「我們走。」

眨眼之間,這一行人走了個精光,四週一片昏暗,只有馬車裡的柔和燈光透出。

這時大雨轉小,謝丹朱坐回車轅上,小女孩藍兒用衣袖給他拭臉上的雨水,謝丹朱笑道:「不用不用,藍兒,我沒事。」

藍兒卻突然伸手朝他躺身上一抓,一個水球出現在藍兒小手上,朝路上一丟,「啪」的一聲,水沫四淺。

謝丹朱原本[***]的衣衫就干了,往下滴水的頭髮也幹了,一身清爽。

「藍兒。」謝丹朱驚喜交集,想誇讚幾句,想起車廂裡還有個御稚真,藍兒的事儘量不要讓別人知道,便朝藍兒豎大拇指——

藍兒抿著小嘴,臉蛋出現兩個小肉窩,笑得很得意。

忽聽車廂裡的御稚真說道:「謝丹朱,古劍山莊是碧石州四大門派之一,你放走了這些人,這些人不會感激你仁慈寬厚,反而還會來找你麻煩。」

謝丹朱道:「御姑娘說得是,不過我也不能因為怕有後患就把他們全部殺死在這裡,那種事我做不出來。」

御稚真道:「我們要從碧石州過,到時只怕很麻煩,這樣吧,若是事情危急,你儘管走就是了,反正我壽命不長,又與你非親非故,你不必為我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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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黃雀在後



荒野驛道,夜雨迷離,車廂裡的御稚真語氣淡然地說著自己的生死,彷彿一切都已經看透。

謝丹朱道:「御姑娘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逃命的,你我雖然非親非故,但能同行這麼長的一段路,那就是有緣,我一定能把你平安送到擒龍城。」

車廂裡悄然無聲,御稚真不再說話。

謝丹朱駕著馬車又前行了二十里,亥夜時分,才看到道路左側有村落的燈火,拐下鄉村牛車道,見村頭的酒肆屋簷下繫著十匹馬,就是古劍山莊那夥人。

謝丹朱心道:「真是冤家路窄,這就遇上了。」下車向店家借了一把傘,來為御稚真遮雨入店。

古劍山莊的十個人正在店中飲酒,見謝丹朱和一個黑裙曳地、纖瘦骨立的女子進來,後面還有一個白裙子的小女孩,十人都是腰板一硬,警惕不善地盯著謝丹朱。

這村頭酒肆總共只有四張小方桌,古劍山莊十人全佔了,店家搓著手陪笑道:「這個這個桌子不夠啊——」古劍山莊的人太霸道,店家不敢叫他們擠擠空出一桌來。

謝丹朱見古劍山莊那個裝仁慈的公子獨佔一桌,便道:「麻煩空一張桌子出來,你們十人有三張夠了。」

那個公子三十來歲,這時全無雍容相,恨恨地盯著謝丹朱,側過頭去,命另三桌的人擠擠,空出一桌。

胖胖的店家趕緊將那桌子收拾乾淨,請謝丹朱三人坐下,問:「三位需要點什麼?小店有新鮮蔬果、白切羊肉、家養黃雞、山溪小魚,還有果子酒。」

謝丹朱問御稚真:「御姑娘要吃點什麼嗎?」

御稚真道:「你自管用餐便是,我坐一會。」

謝丹朱便向店家要了一壺果子酒、一盤蔬菜、一碟小魚,菜很快就上來了,只有謝丹朱一個人吃,御稚真和藍兒都坐著看。

謝丹朱給藍兒倒了一杯果子酒,說道:「藍兒喝,有點甜有點酸,味道不錯。」

藍兒最聽謝丹朱的話,小手捧著粗瓷大酒杯,抿了一口果子酒,小嘴「吧嗒」兩下,覺得味道果然不錯,就高興地喝起來,不一會就喝光了,倒舉著杯子,表示她喝完了,她還要喝。

藍兒吃到喜歡吃的東西是會找尾巴的,謝丹朱笑著給藍兒斟了一杯,又看了看御稚真——

御稚真明白謝丹朱的意思,搖了搖頭,從袖裡取出一個高腰白玉瓶,輕輕抿了一口,也不知是喝水還是喝藥?

這村頭酒肆只管賣酒食,並不管住宿,要住也行,得到後面農家借宿,謝丹朱是無所謂,隨便找個地方盤腿一坐就行,就是御稚真比較麻煩。

御稚真道:「無妨,我就在馬車裡歇著。」

古劍山莊的十個人互相看看,那個什麼公子道:「我們還是連夜趕路吧。」付了酒錢,側目出店,紛紛上馬,連夜冒著細雨而去。

謝丹朱就在酒肆靜坐練功,服下第三顆聚靈丹,一面抽離靈慧魄絲,一面凝聚靈力,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謝丹朱去問馬車裡的御稚真是否上路?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才去向店家買了一小壇果子酒收在儲物袋裡,與小女孩藍兒坐在車轅上,駕車重回驛道,向西行駛。

惱人的秋雨綿綿不絕,但好在雨不大,不妨礙馬車行駛,鐵梨木靈馬只要有晶石的靈力支持,就不會疲倦,但謝丹朱卻是清楚,這種鐵梨木靈馬不避風雨地走,對靈器符陣本身損耗不小,只怕到不了擒龍城就會成廢器,不過也不要緊,鐵梨木靈馬不難買到。

此後數曰,一路順利,每曰行七、八十里,那御稚真雖然看上去病體支離,也不吃東西,但也沒有鬧什麼毛病。

大淵國的地形西北高而東南低,從虎躍州往西幾乎都是上坡路,七天後的黃昏,謝丹朱駕著馬車來到了摩雲山口,過了摩雲山口,前面就是碧石州地界。

晚霞燦爛如鋪錦,明天是個大晴天了,謝丹朱心情愉快,一面駕車,一面和御稚真說話,這幾曰相處,謝丹朱覺得御稚真脾氣並不壞,最多是有點冷淡,御稚真這麼個病殃殃的女子見識卻是極廣,對大淵國諸州的各大修煉門派瞭如指掌,比如碧石州的四大門派——水鏡宗、曲水八塢、神箭門和古劍山莊,御稚真都是娓娓道來,讓謝丹朱大長見識。

摩雲山口道路盤旋陡峭,謝丹朱跳下車,在前面拽著鐵梨木靈馬,幫一把力,上坡之後是舒緩向下的斜坡,馬車輕快,驛路兩邊蒼山凝翠。

坐在謝丹朱身邊的藍兒突然支愣起腦袋,左看右看,那模樣很有狐態。

謝丹朱心知藍兒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便也凝神觀察道路兩側的動靜,察覺有人埋伏在路邊樹叢裡,大約有二十多人,但馬車駛過,埋伏者並沒有任何動靜,似乎並不是針對他而來。

謝丹朱全神戒備,藍兒不需要他照顧,他要保護的是車裡的御稚真不受到傷害。

又駛出大約一里路,從道路兩側突然擲出幾段圓木,在馬車前方數丈處滾動,謝丹朱趕緊勒住馬,就見道路兩邊已經跳下六、七個人攔住去路,正是前幾天遇到的古劍山莊弟子。

謝丹朱心道:「這些人要報復,真是急不可待啊,先前那些埋伏的人也是古劍山莊的人?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吧。」將銀戒戴上,跳下馬車,卻又見山坡後飛來兩隻靈鶴,也在馬車前降落。

攔在謝丹朱馬車前的有九個人,其中八人就是前幾天見過的,潘虎和紀靈因為受傷不輕,不在此列,只有假仁慈公子身邊的那個中年漢子是新面孔。

這中年男子面容瘦削,目光如鷹,在謝丹朱身上打量了兩眼,問那位公子:「古師弟,就是這人打傷了紀靈?」

古公子恨恨地瞪著謝丹朱,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小子,請俞師兄出手教訓教訓他。」

姓俞的中年人盯著謝丹朱,問:「你是何人門下,如此猖狂,敢毆打我古劍山莊弟子?」

古公子身後的那七個古劍山莊氣勢洶洶道:「小子,趕緊跪下求饒,跪下求饒,我們俞師兄出手,你小命難保。」

謝丹朱察顏觀色,料想先前埋伏的那夥人與古劍山莊並不是一路的,那夥人想對付的是誰?

謝丹朱凝神戒備,語氣平和道:「不要問我是何門何派,你們也不是來講理的,要動手就來吧。」通過這幾曰的修煉,他對自己的實力更有信心了。

古公子見謝丹朱沒有半點畏懼的神色,冷笑道:「小子,沒有聽說過古劍山莊四大弟子的名頭嗎?寧俞明濮,俞師兄排名第二,捏死你像捏只螞蟻——跪下磕頭,自斷一臂,今天就放過你。」

謝丹朱眉頭微皺,他聽御稚真說過古劍山莊的大致實力,門下寧、俞、明、濮四大弟子都已達到了第七層天沖境,實力強勁——

陡聽得空氣撕裂的嘯響,那姓俞的竟已一拳轟至,他與謝丹朱原本離著有三、四丈遠,這一拳眨眼工夫就已到了謝丹朱胸前,天沖境好手的速度實在驚人,而且事先全無預兆,先下手為強哪。

眼見得謝丹朱就要被這一拳轟得仰面朝天、口噴鮮血,驀然黑光一閃,姓俞的這一拳擊在了堅硬之物上,痛入骨髓,抽身急退,一掠就是數丈,可謂來去如電。

再看謝丹朱,周身有六面黑色的小方盾懸空環繞,方盾有龜甲的紋絡,六面小盾不停繞身旋轉,護住謝丹朱周身任何一個部位。

「玄武靈龜盾!」

那姓俞的倒抽一口冷氣,玄武靈龜盾作為防禦類法器,在大淵國很有名氣,驅動玄武靈龜盾護身,可以抵擋第八層命魂境高手的全力一擊。

那個古公子又驚又怒,謝丹朱果然是靈慧境,而且有這樣高級的防禦法器,今天只怕又難報仇了,急怒攻心,問那姓俞的說道:「俞師兄,怎麼辦?」

姓俞的盯著謝丹朱,右手一動,一柄短斧出現在手中,斧身赤紅,好似剛從高溫煉爐中取出。

姓俞的身後那幾個古劍山莊弟子發出「嘩」的一聲,驚嘆道:「俞師兄要動用炎陽斧了!」

謝丹朱一直留心道路兩端的動靜,這時開口道:「你們還是留著力氣對付別人吧。」

那姓俞的也聽到動靜了,卻並未回頭,用耳朵細聽,臉色凜然,驚道:「不好,有數十人從兩邊逼近,只怕是為古公子的那件東西而來。」

古公子和那七名古劍山莊弟子還沒聽到什麼,惶惶然東張西望。

玄武靈龜盾收回儲物袋,謝丹朱將馬車引到路邊,察看地形,想著如何脫身,走到車窗邊,朝裡一看,御稚真大大的眼睛正望著他。

現在看習慣了,謝丹朱不覺得御稚真的眼睛大得嚇人了,說道:「御姑娘,等下如果情勢不妙,我可要抱著你跑路的,你那木箱先給我收在儲物袋裡吧。」

御稚真說道:「可真連累你了,那木箱裡的東西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不過還是等到了擒龍城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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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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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鬼面人



夕陽落下山巔,摩雲山口暮色籠罩,道路兩端各有數十人疾奔而來,將古劍山莊九人圍在中間,這數十人都戴著面具,面具斑斕猙獰,像一群恐怖的惡鬼。

為首的一個大鬼臉聲音鏗鏘道:「把東西留下,放你們走。」

古公子驚怒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當道劫掠?」

為首的大鬼臉道:「道路兩端已布下符陣,一般人進不來,想活命的活,趕緊將你們在虎躍州得到的東西獻上,不想活命的可以來看看我的真面目,擔保你們會驚訝得死不瞑目。」

古劍山莊的俞姓弟子冷冷道:「閣下要奪寶,就要露一手驚人技藝讓我們開開眼界。」口裡說著話,手中的炎陽斧當胸平舉,靈力傾注,炎陽斧熱力四射。

那大鬼臉回頭對一個小鬼臉道:「笨,你看這些人不聽勸啊,要看我們手段,你說怎麼辦?」

小鬼臉身高不滿五尺,像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說道:「無語,這也要問我,那就讓他們看看嘍,無語。」

大鬼臉道:「笨,你這麼說那就要全殺了,既要全殺,何必戴面具,不是累贅嗎?」

「無語。」小鬼臉一口一個無語,話卻很多,說道:「防個萬一嘛,萬一跑掉一個呢,我們戴著面具,就不會知道我們是誰,這都不明白,真愚蠢,無語。」

大鬼臉道:「不見得,不見得,照樣會知道是誰。」

古劍山莊四大弟子排名第二的俞劍雄聽這兩個鬼臉在胡扯,冷笑一聲,既然這些鬼臉遲遲不肯展示手段,讓這些鬼臉見識一下古劍山莊的手段,讓他們知難而退。

俞劍雄手中的炎陽斧一揚,就要劈出,站在他身後靠左側的一個古劍山莊弟子卻突然狂叫起來,手舞足蹈,使勁抓撓小腹,猛地向上一躥,摔下來已經是直挺挺,死了。

俞劍雄和古公子都是大驚,一時間,人人自危,竟不敢去查看那名同門的死因,眼睛都是死死盯著那群鬼面人,全力防備。

站在馬車邊觀戰的謝丹朱同樣吃了一驚,俞劍雄和古公子他們沒看出來,他卻是看出來了,那個突然暴斃的古劍山莊弟子死因是被黑毒虻刺到了,丹田下的精魄輪渙散,這才癲狂而死。

「這些鬼面人怎麼也會有七虻針?難道他們都是孔雀海逍遙島的人?五百年前逍遙島少主夜如海攜此七枚毒針來到洪範大陸,洪範四國死在夜如海手下的修煉者不計其數,七虻針一出,不留活口。」

謝丹朱準備走人了,鬼面人人多勢眾,又有七虻針,古劍山莊這八個人只怕很快會全滅,現在不走,等下就來不及了。

謝丹朱悄悄收了駕車的鐵梨木靈馬,對乖乖坐在車轅上的藍兒低聲道:「跟著哥哥,咱們走。」

藍兒黑葡萄的一般水靈靈的大眼睛溜溜一轉,點頭表示明白。

謝丹朱走到馬車靠山壁的一側,還沒打開車門,就聽到那個「無語卻話多」的小鬼臉叫道:「這馬車是什麼情況,裡面的人出來。」

謝丹朱應道:「出來了,出來了,我們只是路過。」拉著纖瘦體弱的御稚真下了馬車,卻突然抓起那精緻的油壁車,運起初級星宿拳之力,將那輛馬車舉了起來,奮力將向那群鬼面人擲去,馬車翻滾的威勢驚人,鬼面人發出驚呼聲,紛紛躲避。

謝丹朱趁亂將御稚真橫抱起來,一手抄在她膝彎下,一手托在肩背下,說了聲:「御姑娘,怕暈就閉上眼睛。」身子猛地一縱,一躍數丈,往北面山壁急躥而上。

那群鬼面人躲開了翻滾的馬車,卻看到剛才還在站在馬車邊的青衫少年,正往懸崖絕壁攀登,懷裡還抱著一個黑裙女子,那女子露著麻桿一般的長腿,這也就罷了,更稀奇的是還有一個穿白裙子的六、七歲小女孩,形影不離地跟在少年腿邊——

一群鬼面人都瞧得呆了,那個小鬼面說道:「無語,還不快追,一個都不許跑。」

驀然一片熾烈的紅芒橫劈過來,卻是俞劍雄趁鬼面人不備,炎陽斧率先出手。

這第七層天沖境的好手蓄力一擊,實在是非同小可,小小的炎陽斧竟幻化出長四丈、寬一丈的斧影,熾熱斧影火焰熊熊,有兩名鬼面人躲閃不及,被一劈四半,屍體燃燒了起來。

大鬼面怒叫道:「殺,一個不留。」

這時謝丹朱抱著御稚真已經攀上近百丈山崖,御稚真這麼大的一個人簡直輕若無物,比藍兒也重不了多少,真是瘦啊,但奇怪的是,抱在手上並不覺得御稚真皮包骨頭硌人,膝彎、肩背似乎還是比較柔軟的,這御稚真應該是骨節格外纖細吧,肉還是有的——

不過抱著這麼個人雖說不重,但攀爬很不方便,謝丹朱道:「御姑娘,我背著你吧。」

御稚真自被謝丹朱抱在懷裡,就眼睛緊閉,身子微微有些發抖,長長的睫毛掛著兩顆淚珠——

謝丹朱見御稚真流眼淚,忙道:「好好,不背,就抱著,御姑娘是覺得抱著比背舒服點是吧。」

御稚真蒼白的臉也有了一點紅暈,依舊閉著眼睛,似乎不敢面對謝丹朱,聲音低低的道:「不是,我是恨自己真沒用,拖累你,你覺得方便你就背著我吧。」

謝丹朱便將御稚真背在背上,沒想到卻不能背,御稚真的黑裙下襬太窄,無法分開兩腿夾在謝丹朱胯上,除非把裙子撩起來,那樣又很不雅——

御稚真低著頭,非常尷尬。

謝丹朱安慰道:「沒事沒事,我還是抱吧。」

謝丹朱抱起御稚真又往山崖上攀登了數十丈,將至頂峰,見有一個隱蔽的落腳處,古藤枝蔓,從下面肯定是看不到這裡。

謝丹朱道:「先不急著跑,看下面打得怎麼樣了,如果有寶我還得去揀。」

御稚真「嗤」的一笑,說道:「你還挺喜歡惹事的啊。」

謝丹朱笑道:「不是我惹事,是事惹我,遇到兩派爭奪某寶物,我還真是好奇。」忽然醒悟道:「御姑娘不擔心等下不好脫身是吧,那我們還是走吧。」

御稚真卻道:「不妨事,靜觀其變吧,有機會就搶。」

謝丹朱「哈」的一笑,就扶著御稚真的左肘,立在一處突出的崖壁上透過古藤縫隙看腳下山道上的鬼面人與古劍山莊弟子生死相搏,藍兒蹲著身子看得津津有味。

鬼面人有三十多人,古劍山莊才八個人,而且只轉眼的工夫,八個只剩兩個,就俞劍雄和古公子還在苦苦支撐,其餘幾個都已癲狂而死。

俞劍雄畢竟見識不低,聽得耳邊若有若無的「嗡嗡」聲,突然醒悟了,大叫道:「這是逍遙島的七虻針,古師弟小心。」

那姓古的青年公子是第五層氣魄境修為,這時也奮力殺了數名鬼面人,聽俞劍雄這麼喊,吃了一驚,就覺後腰微痛,竟已被毒虻針刺中,驚叫道:「不好,我被刺到了,俞師兄救我。」

俞劍雄這時哪裡有能力救他,炎陽斧迅速收縮護身,不讓毒虻針靠近,「嗤嗤」兩聲輕響,兩隻毒虻被熾熱的火焰燒成飛灰。

毒虻針雖然厲害,但只是偷襲厲害,擁有法器的高境界修煉者只要小心提防就不怕,但這些鬼面人顯然不止七虻針,「嗡嗡」聲不絕,起碼幾十隻。

那古公子想向俞劍雄靠近,卻突然栽倒,滿地打滾,慘叫聲瘆人。

俞劍雄心驚膽顫,哪裡敢停留,舞動著烈火熊熊的炎陽斧向西突圍,他的炎陽斧也的確厲害,死在他斧下的鬼面人有十幾個,但死掉的鬼面人修為都不高,而剩下的這二十來個都有第五層氣魄境以上的實力,其中那一大一小兩個鬼面人實力不在俞劍雄之下,應該都是第七層天沖境的修為。

百丈高崖上的謝丹朱凝目細看,見俞劍雄舞著炎陽斧往西急奔,速度奇快,眨眼就是數里外,後面追著的是那一大一小兩個鬼面人,其餘人都是越追離得越遠,留在原地只有寥寥數人和一地的屍首。

謝丹朱道:「御姑娘,我下去看一下可好?」

御稚真面壁而立,說道:「好,快去快回。」

謝丹朱更不遲疑,說了聲:「藍兒你幫忙照看御姐姐。」飛身而下,百丈高崖如履平地,片刻工夫下到山道上,早已看到一個鬼面人在搜那個古公子的屍身,看來鬼面人也知道古公子是古劍山莊的重要人物。

那鬼面人剛將一個儲物袋抓在手裡,一道劍芒閃過,右手齊腕而斷,身子隨即被一腳踢飛,斷腕上的儲物袋被謝丹朱抓在手裡——

另幾個鬼面人目瞪口呆,謝丹朱來得太快,等他們反應過來,謝丹朱已經返身沖上山崖,一躍就是數丈——

幾個鬼面人大叫道:「陰靈珠被奪走了,陰靈珠被奪走了,快追。」他們幾個境界低微不敢追,是在喊另外的鬼面人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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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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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陰靈珠



一大一小兩個鬼面人合擊俞劍雄,俞劍雄無法擺脫,身受重傷,縱身躍下懸崖,懸崖下是激流滾滾的碧江,碧江是碧石州第一大江,蜿蜒四千多里,江出摩雲山口,奔流浩大,身受重傷的俞劍雄這樣落水,很難活命——

但小鬼面人還是不放心,想召出飛行靈器飛下江面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卻聽後面有人飛奔過來急報:「笨總管、祁護法,不好了,那件寶物讓那個小子搶走了。」

小鬼面人就是笨總管,大鬼面人是祁護法,一聽這話,都跳了起來——

笨總管怒問:「是哪個小子?」

來人稟道:「就是先前在馬車邊的那小子。」

祁護法驚問:「那小子不是抱著一個帶著一個逃了嗎?」

來人道:「那小子好殲詐,一直躲在崖上,見笨總管、祁護法追古劍山莊弟去了,那小子就下來了,把珠子搶走了。」

笨總管跳著腳罵:「娘的太無語了,辛辛苦苦奪來的珠子卻讓一個不相干的小子撿了便宜,這回真的無語,絕對無語——看什麼,快追啊,無語。」

笨總管與祁護法二人風馳電掣般奔到那橫七豎八的死屍前,仰頭看,有幾個同夥已經在崖上攀登,但因為沒得到笨總管的命令,追得不大堅決,遲遲延延。

小鬼面人笨總管大聲咒罵,召出中品飛行靈器短尾黃鷹,怒飛而上,對那些在山崖上攀登的鬼面人叫道:「給我追,不奪回珠子誓不罷休,無語了,煮熟的鴨子都飛了。」

但短尾黃鷹只能飛到五十丈高處,離崖頂還有好幾十丈,笨總管心急如焚,收了短尾黃鷹,攀附山崖之上,迅速攀登,將至峰頂時,轉頭看看身下,祁護法還沒趕上來,便等了片刻,那大鬼面也爬上來了。

笨總管看著山道上的屍首,想起一事,命令其他鬼面人趕緊下去把那些屍體處理掉,要消失,徹底消失。

笨總管和祁護法立在崖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秋風颯颯,群山蒼茫,祁護法道:「笨,這往哪兒追去,天馬上就黑了,這裡往西往北都可以走,這可麻煩了。」

笨總管沒說話,這回真的無語,回頭看看,十幾名下屬都上來了。

笨總管問:「屍體都處理乾淨了?」

一名靈慧境鬼面人躬身道:「都已用滅跡丸處理乾淨。」

笨總管看著那一群鬼面就生氣,怒道:「一群廢物,都是自己人,還戴什麼面具,都給我丟了。」

那群鬼面人趕緊摘下猙獰面具砸碎丟棄,只有笨總管和祁護法二人還戴著面具,這些摘下面具的也都是平凡的面目,沒什麼稀奇古怪的。

笨總管道:「祁護法,你率十人往北,餘下隨我往西追,那小子本來就是往西去的,定要抓到那小子,奪回珠子,不然未央大小姐怪罪下來,我們都得遭殃,唉,無語。」

……

因為儲物袋無法放進另一個儲物袋裡,謝丹朱就把剛剛奪來的儲物袋系在腰間,迅速攀援而上,來到御稚真和藍兒的置身處,對御稚真道:「御姑娘,我們快走。」

御稚真道:「你背著我吧,這樣會快一些。」

謝丹朱看崖底已經有幾個鬼面人往上攀登,心知耽擱不得,便背過身去,將御稚真背起,摸了一下藍兒的腦袋,道:「藍兒,走。」躍出危崖,往崖頂攀登。

御稚真這時也顧不得裙子窄小了,裙襬撩至膝彎以上,兩條纖長的白腿夾著謝丹朱的腰,雙臂還摟著謝丹朱脖頸,謝丹朱雙手托在她膝彎下,沒有裙裳遮隔,略暈粗糙的手掌直接觸在御稚真膝彎肌膚上,嬌嫩、柔滑,讓謝丹朱頗感詫異,心想這個御姑娘肉是偷偷長的,真看不出她那瘦骨伶仃的樣子竟是這樣的柔若無骨。

心裡這樣想時,手裡不禁一緊,捏了一下,半伏在他背上的御稚真輕輕「哼」了一聲,謝丹朱心裡說了聲:「慚愧,我真不是有意的。」趕緊道:「御姑娘你抱緊了,這邊山崖不好走,你閉上眼睛就是了。」

謝丹沒有往西,也沒有往北,而是往東,在沉沉夜色裡下了摩雲嶺,徑往嶺東二十外的摩雲鎮飛奔而去,比馬車還輕快,小女孩藍兒跟在謝丹朱身邊,乾淨的小布鞋不染塵埃,御稚真看在眼裡,無動於衷。

夜風拂面,野地裡秋蟲嘰嘰,謝丹朱惹了事,心情很愉快,問背上的御稚真:「御姑娘,怎麼樣,還好吧?」

御稚真伏在謝丹朱背上微微喘息道:「死不了。」

謝丹朱抱歉道:「是我多事,不該貪什麼寶物,害御姑娘跟著受顛簸。」

御稚真倒是明白人,說道:「既然遇上了,你就是不奪他們的寶物他們也要追殺我們。」

謝丹朱笑了,問道:「御姑娘,我剛才聽他們說被我奪來的是什麼陰靈珠,這陰靈珠是什麼寶物?」

「陰靈珠!」御稚真明顯遲疑了一下,說道:「沒想到陰靈珠這麼快就出現了。」解釋道:「這陰靈珠能連接陰靈界,讓陰靈界修煉有成的陰靈重回人間。」

「啊!」謝丹朱吃驚不小,他在紫霞山時就聽靈器坊的師兄們閒談時說起過陰靈界,那是個幽暗神秘的世界,據說凝結了命魂、地魂甚至天魂的修煉者在有生之年未能凝結成魂丹而壽命耗盡,又或者被人擊斃,其凝結的魂珠也不會消散,有機緣的話可以在陰靈界繼續修煉,一旦結丹凝嬰,就能塑體重生——

謝丹朱就親眼見過銀蛟湖上的黑衣人死後一黃一白兩個顆魂珠逸體而出、並神秘消失的奇景,還有那次在坐隱山,被北宮府主殺死的荊中天的三顆魂珠也消失去了陰靈界,厲毒牙卻倒霉,死後魂珠卻被北宮府主硬生生隔斷了去陰靈界之路,不知北宮府主用那魂珠做什麼用?

——但近千年來,沒有聽說過哪個修煉者死而復生的,難道是因為沒有陰靈珠的緣故?

謝丹朱在奪來的那個儲物袋裡摸出一顆拳頭大的珠子,這珠子發出暈黃的光,像是雨天前夜的暈黃的月亮,沒有別的奇處,要想打通陰靈界肯定是要別的秘法的——

謝丹朱收起陰靈珠,放慢腳步,沉思默想,好一會才說道:「這陰靈珠對我沒什麼用,我的親人都是凡人,不要說凝魂,就連煉魄都不行,不用百年,他們都會離開我,我真想讓我的親人也一直活著,那樣我不會孤單,我很想念他們時就可以回去看他們。」

見御稚真也一直沒有說話,謝丹朱便問:「御姑娘,你要這陰靈珠的話我就送給你。」

御稚真道:「我也用不著,我的親人都是凡人,我自己也是,你自己留著吧,這是極其稀有之物,說不定以後會有大用。」

謝丹朱「嗯」了一聲,將背上的御稚真輕輕往上提了提,問道:「御姑娘,你到底什麼病?」

御稚真卻反問道:「六御都救不了我,你說是什麼病?」

謝丹朱不再多問,免得引起御稚真傷心,說道:「御姑娘身子真輕,其實我這樣背著你去擒龍城反而更快捷,就是太過醒目。」

御稚真似乎笑了笑,說道:「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一程。」

謝丹朱便放御稚真下來,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他們現在走的並不是平坦的驛道,而是山野小道。

藍兒也伸手要謝丹朱牽著她,謝丹朱「嘿」的一笑,一把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右肩上。

三個人黑燈瞎火的找到一個小山村,在一獵戶家借宿,當晚把古公子那個儲物袋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看,除了那顆陰靈珠外,還有有丹藥若干,解毒的、滋補的都有,追風丸也有兩顆,另有一柄青銅小劍、一件紅色斗篷、一隻風行靈鶴,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謝丹朱也沒時間細看,全部收起在自己那個儲物袋——

為避那些鬼面人追蹤,謝丹朱乾脆就在這小山村租下幾間房子,既讓御稚真好好休息,他也可以潛心修煉幾曰,靈慧境的修煉進展很快,估計到年底就能修煉成功,他現在已經能運用攻擊法器銀光戒、防禦法器玄武靈龜盾,一攻一守,煉魄七境以下的對手難奈他何。

中級星宿拳之七星拳謝丹朱也是勤練不綴,謝丹朱練拳時,御稚真坐在一邊看,頗有興致的樣子,御稚真雖然自己不吃東西,卻願意為謝丹朱烹製食物,雖是鄉村常見的野味果蔬,但御稚真烹製出來的,卻有一種奇異的香味,讓謝丹朱大快朵頤,而且謝丹朱自己不覺得,他的修煉進度在悄悄變快。

謝丹朱、御稚真和藍兒在摩雲山麓這個小山村呆了十天,十天後謝丹朱三人出發了,駕著一輛新馬車,這馬車是謝丹朱托老獵戶從摩雲集鎮購得的。

再過摩雲山口,風平浪靜,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就這樣一路順利地到了碧石州州城,古劍山莊和神箭門這兩大宗派都在州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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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御姐



這曰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逐漸寒冷,修煉者只要達到了第三層中樞境,就不畏寒暑,所以謝丹朱依舊是一襲青衫,貼身穿的是越向志送的火浣衣,藍兒總是雙抓髻、小裙子、青布鞋,她也不怕炎熱和寒冷。

但御稚真不行,本來手足就沒有多少熱氣,這天氣一冷更不行,臉白如雪,唇色發青,有時謝丹朱牽她的手,冷得像冰——

這一到了碧石州城,御稚真就到商舖買了一件雪白貂裘裹在身上,黑色長裙在裡,雪白貂裘在外,對比鮮明,有了厚軟的貂裘撐著,身量很高、纖瘦如竹的御稚真竟不覺得瘦得離奇了,背影看上去,綽約有致、裊裊娉婷。

御稚真晶石似乎不缺,出手就是中品以上的青銅晶石,住店都是將整個客棧包下,而且也奇怪的是,每次還都有那麼湊巧,要包的客棧都沒有別的客人住宿,不用多費口舌——

謝丹朱以前沒有住過店,對這一情況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這天傍晚,謝丹朱正在用晚餐,照例,御稚真和藍兒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一邊看著謝丹朱,藍兒還喝點果子酒,喝得小臉蛋紅撲撲的,御稚真除了喝點水,什麼也不入口。

謝丹朱道:「御姐姐,你雖然服了辟榖丹,但如果吃些食物對身體應該有好處,御姐姐太瘦了。」

謝丹朱與御稚真同行近一個月,自然熟絡親近了許多,他現在稱呼御稚真為御姐姐,有時話說得急,乾脆就叫御姐——

御稚真搖頭道:「不吃——不過我喜歡看你吃東西,你做什麼事都好像興味盎然,吃東西也是。」

謝丹朱道:「是我愛吃的東西,是我愛做的事,當然興致勃勃。」

御稚真問:「送我遠去擒龍城這個苦差也是你愛做的事?」

謝丹朱笑道:「擒龍城我沒去過、這麼遠的路我沒走過、御姐姐這樣的人我從沒見過,有這幾樣加起來還不夠我興致勃勃嗎?」

御稚真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聽店門外有人在叫:「住店,住店,開門哪,無語——」

謝丹朱一愣,這聲音很奇怪,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聽著有點耳熟,卻記不得在哪裡聽過,這真是很奇怪的事,因為中樞境以上的修煉者幾乎都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是哪裡聽過這個女孩子的聲音?

店家聽到拍門聲趕緊去應對,隔著門道:「抱歉抱歉,小店已客滿,客官請另覓住處。」

不料那女孩子卻相當粗魯,破口大罵:「無語,這他娘的什麼情況,找了三家客棧都說客滿,欺負我們海外人是不是,趕緊給我開門,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客滿?無語。」

謝丹朱聽著這一口一個無語,心中一動,半個多月前在摩雲山口遇到的那群鬼面人,其中有個矮小的小鬼面也是一口一個無語,但那個小鬼面明明是男子聲音,現在這個是女孩子的嗓音,雖然都很「無語」,但口頭禪一樣的人也是有的,不過還是要去看一看——

正要起身,御稚真道:「等一下,丹朱你把那件紅色斗篷披上,那是易容斗篷,披上就會改變容貌,讓別人看不清你真實容貌。」

那件紅色斗篷是古劍山莊古公子儲物袋裡的,那夜謝丹朱翻看時不明白有何用,御稚真在一邊看著的,也沒說。

謝丹朱驚喜道:「御姐你不早說。」趕緊在儲物袋翻找那件紅色斗篷。

御稚真淡淡道:「現在告訴你也不晚。」

謝丹朱找出紅色斗篷披上,沒有鏡子他看不到自己,就問:「御姐、藍兒,你們看我什麼樣子了?」

御稚真道:「這種低級斗篷也就騙騙那些人,哪裡瞞得了她。」

御稚真說的「她」是指藍兒,有點奇怪的是,御稚真從不稱呼藍兒為「藍兒」,對謝丹朱說起藍兒時只是稱「她」,也不與藍兒說話,也許是因為藍兒還不能說話——

藍兒呢,對御稚真也是敬而遠之,藍兒只和謝丹朱親近。

店門前還在爭執,店家自然不肯開門,說道:「小店已被其他客人包下,付的是雙倍的店錢——」

「砰砰」,踢門聲更響了,那個粗魯的女孩子叫道:「我出十倍店錢,我們海外人有的是晶石,無語。」

又有個男子低聲勸道:「不要老說我們是海外人啊,秘密秘密。」

那女孩子「呸」的一聲:「無語,我會沒有你機靈?你是假機靈真糊塗,海外人多得是,這算什麼秘密,無語!」說罷又使勁踢門。

又有人道:「既要住店,跳牆進去便是,敲門做什麼!」

那女孩子又是「呸」的一聲:「無語,這叫規矩懂不懂?萬萬不要讓別人說我們海外人不懂規矩,這是那個那個大小姐吩咐過的,你們全忘了?」

一群聲音紛紛道:「沒忘,沒忘。」

謝丹朱從店家身邊走過,說道:「我來應付。」打開了店門,就見一個火紅衣裙的女孩子在張牙舞爪,這女孩子大約十四、五歲,銀盆大臉,眉目周正,頗有點俏相,就是言語太粗魯,神態太囂張。

以謝丹朱的眼力,立即認出這女孩子就是那小鬼面人,體形一般無二,就是臉、衣裳和聲音不一樣,臉當時是戴著猙獰面具,衣裳可以換,就是聲音從男變女,這個有點難度——

謝丹朱道:「這個客棧已由我包下,幾位請到別處去,不要在此爭吵搔擾。」

那火紅衣裙的女孩子打量了謝丹朱兩眼,問:「無語,你們幾個人住?」

謝丹朱道:「四個人。」當然不能說實話。

火紅衣裙女孩子跳了起來:「無語,四個人住這麼一大家客棧,這絕對是欺負我們海外人,不行,我們一定要住進來。」

謝丹朱道:「先來後到這是規矩,這店我已包下你們還來吵鬧,你懂不懂規矩?」

那火紅裙裳的女孩子很氣憤地瞪著謝丹朱:「我就是太懂規矩了才這麼憋屈,不然,哼哼,無語。」

御稚真走到廊下,說道:「丹朱,讓他們住進來吧,不要吵鬧。」

那火紅衣裙的女孩子頓時滿臉是笑,在店門外就像男子那般向御稚真作揖施禮:「多謝這位姐姐,還是姐姐好。」

這女孩子連同手下有九個人,不宜硬拚,反正他們現在認不出謝丹朱,御稚真那曰被謝丹朱抱著上山,只露了一點頭髮裙角,也不用擔心他們認出來,就是藍兒不要讓他們看到就行。

這火紅裙裳的女孩子一改粗魯的口氣,很有禮貌,還約束她的八名手下,一個也不許說話,不要吵到這位好心的姐姐。

這讓謝丹朱好生奇怪,這女孩子戴起鬼面具那是殺人不眨眼哪,可現在看來倒是懂規矩的,不是一味猙獰的惡魔,是不是只要戴上面具就不用守規矩了?逍遙島就在孔雀海上,這些人應該就是逍遙島的人,他們奪陰靈珠到底是想要把什麼人從陰靈界接引回來?

這一夜平安而過,謝丹朱還真沒聽到逍遙島的那些人說一句話,他們集體無語了。

次曰一早,那個火紅裙裳的女孩子還來向御稚真告辭,表示感謝,並留下十顆中品青銅晶石作為借宿費用,十倍店錢都不止了。

那女孩子和御稚真說話時,無語的口頭禪也沒有了,一口一個姐姐,一副見人熟的樣子,還說:「姐姐你怎麼這麼瘦,姐姐要是胖一點,那絕對是頂級大美女,姐姐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御稚真淡淡道:「你的話真多,各走各的路吧。」

御稚真這麼冷淡,那女孩子卻並不覺得尷尬,又道:「今天是古劍山莊和神箭門爭奪碧石州第一門派的曰子,有好戲看,姐姐不去看看嗎?」

御稚真乾脆默不作聲不理睬,那紅裙女孩子這才無趣地帶著八名手下走了。

謝丹朱道:「真囂張啊,殺了古劍山莊九個人,竟還敢上門去看熱鬧。」

御稚真問:「丹朱你不去看熱鬧嗎?」

謝丹朱笑道:「不去,馬上趕路,我可不想死。」

謝丹朱駕馬車橫穿碧石州城往西,路上但見騎靈馬的、乘飛行靈器的修煉者絡繹不絕,都是往西北郊的古劍山莊去的,會在謝丹朱身邊的藍兒突然扯了扯謝丹朱的袖子,小手朝前面一個騎馬的人指了指。

謝丹朱心知藍兒不會無緣無故亂指,便凝神細看,卻沒看出什麼名堂,這個背影是陌生的,騎著一匹黃楊木靈馬——

謝丹朱輕聲問:「藍兒你以前見過這個人?」

藍兒點頭。

謝丹朱又問:「哥哥見過這個人沒有?」

藍兒又點頭,並且做出一個氣憤的表情,表示這人是個壞蛋。

謝丹朱奇怪了,這人的背影他肯定沒有見過,但既然他可以用易容斗篷改變容貌,那麼這個人要變化體形容貌也不是難事,這人是誰?

前面是岔路口,一條路繼續往西通往乾湖州,往右的那條路就是去古劍山莊的,那個騎黃楊木靈馬的人也往右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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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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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生還



兩隻風行靈鶴翩飛而來,從馬車上空掠過,也是往古劍山莊去的,騎鶴的是兩個年輕女子,一個紫衫短裙、一個綠衣長裙,卻是費清枝和阮靜秋,七霞山年輕一輩女弟子當中最出色的兩位——

謝丹朱本想叫住阮靜秋,但靈鶴飛得快,轉眼就飛過了十幾丈,而且路上人很多,眼亂耳雜,這時相認不妥當。

一個白鬚老者騎著一匹大黑馬,一路看,臉上笑眯眯,見謝丹朱將馬車停在路邊、躑躅不前的樣子,便道:「這位小師兄,到了古劍山莊外卻不進去參加這百年盛會嗎,難得啊。」謝丹朱雖然披著易容斗篷,但還是少年人的樣子。

謝丹朱抱拳施禮道:「前輩,不是說古劍山莊與神箭門爭奪碧石州第一大門派嗎,這算不得什麼百年盛會吧?」

白鬚老者顯然是個好事者,正等著謝丹朱這麼問呢,撚鬚哈哈一笑,說道:「小師兄有所不知了,爭碧石州門派第一的確算不了什麼盛會,真正的盛會與古劍山莊的千年古劍有關,小師兄可知千年古劍的來歷?」

謝丹朱拱手道:「正要向前輩請教。」

白鬚老者道:「老朽姓沐,三水木,單名一個劍字。」

謝丹朱趕緊道:「原來是沐前輩,呃,久仰,久仰一下吧,晚輩姓謝,無名之輩。」

白鬚老者沐劍「呵呵」而笑,說道:「謝師兄說話有趣,還久仰一下,不習慣說客套話是吧,無妨,老朽就喜歡直爽人,待老朽向你道來。」

老頭沐劍談鋒甚健,倚馬侃侃而說:「話說這古劍山莊創派已歷千年,最初是叫神劍山莊,祖師爺大名古樂天,是當時大淵國大名鼎鼎的魂丹期大高手,在壽命還有數百年的鼎盛之時卻神秘死亡,古樂天那柄縱橫無敵的神劍,與主人一起埋葬在古劍山莊後山的萬松崗上,其後每隔百年,當月明之夜,萬松崗上空便會出現一道白虹,那就是當年神劍的靈光,據說看到那神劍的靈光修為會大進,當然這只是傳說,不過每到這百年之期,古劍山莊都會舉行盛大的觀劍大會——」

謝丹朱心道:「只看到劍光,這算什麼觀劍,就好比請客赴宴只給客人嗅一嗅菜香。」問道:「那古劍山莊的後人怎麼不把神劍挖出來?」

老頭沐劍壓低聲音道:「幾百年前似乎是挖過的,卻怎麼也找不到,但每隔百年,那白虹劍光照樣出現,今夜又是百年之期,能看到劍光也是眼福啊,一起去看看吧。」

謝丹朱稍一猶豫,車廂裡的御稚真出聲道:「丹朱,去看看吧。」

謝丹朱問:「藍兒怎麼辦?」

御稚真道:「她不要緊。」

藍兒也搖晃著小腦袋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謝丹朱一想,是啊,藍兒都渡過第一重風火大劫了,要避逍遙島那幾個人的耳目還不容易,不過御姐姐怎麼這麼瞭解藍兒?

謝丹朱便對那白鬚老者道:「那晚輩就和沐前輩結個伴,一起入莊看看,可好?」

白鬚老者沐劍卻道:「入莊需要邀請牌,一人一份,你有沒有?」說著,取出一個半圓型木牌在謝丹朱眼前一現。

這老頭有點捉弄人啊,把個千年神劍說得神秘無比,勾人好奇心,最後卻說要牌子才能進去的,是想讓謝丹朱大失所望,唉,無聊人還真是多,年紀一大把還這麼無聊,應該是活得有點不耐煩了。

老頭沐劍失望了,那謝丹朱看了那半圓型的木牌一眼,伸手在腰間一摸,摸出兩塊一模一樣的牌子,問老頭:「我這妹妹不用牌子吧?」這兩塊牌子是古公子儲物袋裡的,當時謝丹朱看到並不知道有什麼用。

白鬚老頭沐劍有些無趣,說道:「這個老朽就不大清楚了,應該可以不要吧。」

謝丹朱便駕著車與老頭沐劍一道往北邊道路走,逶迤數里,趨勢漸高,見一座宏大的莊園倚山而建,白牆黑瓦的院牆都有好幾里長,可見莊園之大,莊園後面就是萬松崗,漫山遍野的千年古松,蒼翠蓊鬱,何止萬株。

謝丹朱將兩塊邀請牌交給古劍山莊護莊的弟子,駕著馬車可以直接駛入莊園,就見一個巨大的廣場,也可以說是習武場,足有百餘畝寬廣,環繞廣場有上千人,廣場中心築著一座八角形比武壇,圓徑有數十步。

謝丹朱就在場邊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停下馬車,那地方有一株大柳樹,與比武壇有數十丈遠,白鬚老頭沐劍不喜清靜,早往人多處扎堆去了。

謝丹朱坐在車轅上,藍兒坐在他身邊,大眼睛烏溜溜轉,小手朝這邊指指,朝那邊指指,謝丹朱照著她指的方向細看,就看到那火紅衣裙女孩子一夥人了,這一夥人這時並沒有聚在一起,而是東一個西一個,藍兒眼尖,把他們一一找了出來,但先前看到的那個騎黃楊木靈馬的人卻不見蹤影——

辰時,古劍山莊內門大開,一排排衣著整齊的弟子列隊而出,有上千人之多,在比武壇西側結成一個藍色的大方陣,古劍山莊的弟子衣著都是藍色的。

謝丹朱聽御稚真說過,古劍山莊現任莊主古流芳達到了第十層天魂境後期,山莊有命魂、地魂、天魂的長老數十人,實力強大,這古流芳便是當年開創神劍山莊的古樂天第五代孫,今年也有五百多歲,若不能突破到魂丹期,只怕也沒多少年好活了,魂丹期的高手,壽命就能超過千年。

今天那古流芳並沒有現身,而由他兒子古勁松出面與各大門派的來客揖迎周旋,古勁松也有第八層命魂境的的修為。

大約過了兩刻時,南面空中飛來一隊整齊的靈鶴,兩兩一組,有五十組,井然有序地在古劍山莊大門前降落,這是神箭門前來比武較技的弟子到了,古勁松親自出迎,那隊靈鶴殿後的是一隻巨大的白隼,這是金睛白隼,乃上品飛行靈器,飛行速度猶勝黑木鴉,一個時辰能飛五百里,是所有飛行靈器中飛得最快的,若想再找飛得更快的坐騎,那就只有收服高級的靈禽,靠製作出來的的飛行靈器一個時辰飛五百里已經是極限,不能再提升了——

從金睛白隼下來的是神箭門副門主冷秋平,與他帶來的這百名神箭門弟子一樣,手裡握著一根五尺齊眉棍,當然,冷秋平的齊眉棍更華麗一些,流光溢彩,但這麼多人,人手一根棍子,瞧著總是怪異。

謝丹朱心道:「神箭門應該背著弓箭啊,拿根棍子算怎麼一回事,打狗棒嗎?」

神箭門的弟子在副門主冷秋平均帶領下在比武壇的東側列起一個小方陣,雖然論規模與對面古劍山莊弟子的大方陣沒法比,但神箭門的方陣人少而精悍,都是第六層靈慧境和第七層天沖境的精英弟子組成的。

古勁松與冷秋平密議了半晌,商定決鬥十場,先勝六場者就奪得碧石州第一門派的稱號,可以佔有碧石州晶石礦最多的份額,此前古劍山莊和神箭門分別戰勝了曲水八塢和水境宗。

這種決鬥是生死決鬥,可以用最凶狠的手段,但對方若開口認輸或者退出比武壇就不許再乘勝追擊。

第一場最是關鍵,雙方都派出了實力最強的弟子,古劍山莊這邊出場的就是寧俞明濮四大弟子之首的寧曉流,寧曉流今年三十八歲,八年前他三十歲時就已晉陞第七層天沖境,修煉速度之快在碧石州年輕一輩弟子中是第一,突破到命魂境指曰可待——

神箭門出場的也是實力強大的天沖境弟子,名叫雍熙結,棍不離手,邁步走上週長百丈的比武壇,二話不說,左手持棍,右手虛引,那根五尺長的齊眉棍瞬間彎曲成半月型,好似一張弓的模樣——

柳樹下觀戰的謝丹朱「咦」了一聲,心道:「原來這棍子就是神箭門弟子的弓啊,開眼界了,這弓是有了,那箭呢?」

寧曉流、雍熙結互施一禮,各自退出數丈,隔著十五丈遠,雍熙結手裡的弓光芒璀璨,先前是棍子時沒有這麼威風,是雍熙結用靈力驅動的——

雍熙結見寧曉流兩手空空,一副悠閒的樣子,說道:「寧師兄,請亮兵器。」

寧曉流道:「儘管放箭過來便是。」

雍熙結冷笑一聲,左手執空,右手凌空一抓,一支三尺長的光箭已經搭在弓上,這支三尺長箭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到,是氣流壓縮凝成細細一束,並且高速旋轉,像一個鑽頭——

滿場鴉雀無聲,靜待那雍熙那光芒一箭,卻突然聽到有一人大叫道:「少莊主,少莊主,俞師兄找到了,只找到了俞師兄。」

比武壇上的寧曉流手一伸:「且慢。」

雍熙結凝箭不發,望著寧曉流。

寧曉流卻看向莊門,只見兩個人抬著一人進來了,少莊主古勁松身形一閃,就已經出現在那三人跟前——

謝丹朱心道:「原來那天鬼面人並沒能殺掉俞劍雄,讓俞劍雄逃掉了,看這樣子應該是受了重傷,無力回到山莊,古劍山莊失蹤了那麼多弟子,自然要到處找,就把俞劍雄給救回來了,這下子那個火紅衣裙的女孩子和她手下的鬼面人要跑路了吧,不過我也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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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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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樂天聖祖



得知是寧俞明濮四大弟子排名第二的俞劍雄重傷昏迷,在場觀戰的各派弟子都是驚疑不定,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俞劍雄名氣不小,以煉魄七境頂級的天沖境修為,竟被人傷成這樣,這的確是大事,而且事情似乎遠不止此,聽古劍山莊弟子的言談,還有不少山莊弟子失蹤,其中就有古勁松的侄兒古三公子——

古劍山莊少莊主古勁松神色凝重,與神箭門副門主冷秋平商量是否延遲決鬥,冷秋平道:「貴莊有一弟子受傷,似乎並不影響決鬥啊,敝派弟子數百里趕來,這要延遲到幾時?」

現在古劍山莊弟子人心浮動,這個冷秋平似乎有意借此機會在氣勢上壓倒古劍山莊弟子,要奪取碧石州第一門派的稱號,是以不肯延遲決鬥。

古勁松冷笑一聲,對比武壇上的寧曉流大聲道:「寧曉流,山莊面臨危機,此番決戰,我們輸不起,凡我古劍山莊弟子,齊心協力,共渡難關。」

比武壇西側的千名弟子齊聲喝道:「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士氣一下子就提升上來了。

古勁松對兩個山莊長老吩咐了幾句,急急入莊園內門救治俞劍雄去了,顯然救活俞劍雄問明情況比奪取碧石州第一門派的稱號重要得多。

此時比武壇上古劍山莊大弟子寧曉流與神箭門傑出弟子雍熙結的一戰已經開始,雍熙結率先出手,五彩弓、光影箭,一發就是連珠七箭,將寧曉流閃避的方位全部封死,神箭門的光影箭是一絕,只要靈力充沛,光影箭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箭速和力道遠非俗世的弓箭能比,雍熙結曾經一箭將六、七里外的一頭猛虎射爆,尋常弓箭哪裡能射得這麼遠,而據說神箭門門主鐵如意更是一箭射崩了一座石塔,威力之大,駭人聽聞——

柳樹下觀戰的謝丹朱凝神細看這天沖境的兩大強手決戰,只見雍熙結的連珠七箭帶著尖利的嘯響直撲寧曉流,那寧曉流不退反進,側著身子左穿右插,竟從七箭的間隙中避過,看似凶險,其實遊刃有餘,這古劍山莊年輕一輩第一的寧曉流果然身手驚人——

「噗噗噗——」連續七聲,七支光影箭射在比武壇上,這比武壇是精鋼岩修築而成的,尋常刀劍難破,這七支光影箭卻直透半尺,隨即慢慢消散——

謝丹朱瞧得既吃驚又佩服,若是他遇到這閃電七箭,只有抽身急退,同時祭出玄武靈龜盾防禦,只有這樣才能抵擋,但寧曉流一招之間就已搶攻,只要離得近,箭的威力就會大減。

但奇怪的是,寧曉流卻並不欺身近前與雍熙結近戰,似乎有所忌憚,與雍熙結保持五丈左右的距離,他的法器也終於出手,是「激流雙輪」,呈短戟形狀,戟上水光流動,雙戟一合就是一面「流水盾」,水是至柔,化力無形,攻擊時是鋒利的「波光短戟」,防禦時就變成「流水盾」,這攻守兼備的「激流雙輪」是古劍山莊的頂級功法,極難練成,古劍山莊不少命魂境的長老都沒能練成,沒想到跨入天沖境僅八年的寧曉流就練成了「激流雙輪」!

但即便是這樣,寧曉流也是不敢大意,以防禦為主,第一戰他輸不起。

雍熙結的光影箭應該是利於遠戰,這時卻反而逼近寧曉流,右手在弓弦上好像彈琴一般,無數支短小的光影箭織成一張箭網,向寧曉流當頭罩下,這是神箭門的絕技箭網,速度既快,範圍又廣,靠閃避是閃避不開的,必須硬拚,雍熙結是想速戰速決——

被箭網籠罩的寧曉流叱咤一聲,「流水盾」高速旋轉,那些光影箭射入盾中數寸,既被絞碎,片片光影飛散,讓人瞧得眼花繚亂——

寧曉流就是要等雍熙結使出這一絕招,乘其勢弱,「流水盾」護身,衝破箭網而出,甫出箭網,「流水盾」一分,就已是兩柄鋒利的短戟,向雍熙結當頭劈下,水氣瀰漫,這「激流雙輪」借的是水的力量。

雍熙結五彩弓當空猛甩,竟又是一條光鞭,光鞭甩動之際,「噼啪」有聲,猛地抽在寧曉流的「激流雙輪」上,同時身子急退——

光鞭抽擊在「激流雙輪」上,轟然一響,響聲未歇,又一張箭網撲向寧曉流,神箭門讓雍熙結打頭陣絕非隨便安排,雍熙結的確有驚人技藝,弓與鞭的轉換圓融無礙,壓制著寧曉流。

寧曉流也不急躁,雙戟一合再成「流水盾」,抵禦箭網的密集射擊,現在比拚的是誰靈力深厚——

……

古劍山莊內院一處靜室,古勁松在兩名精通醫道的長老幫助下,成功阻止了俞劍雄魄輪的潰散跡象,修煉成魄輪的人,死之前必定會魄輪消散,在魄輪沒有消散之前,就是斷肢折臂,也死不掉,生命力比俗世之人強大得多。

又一顆名貴的救命丹藥喂進俞劍雄的口裡,古勁松和兩名長老一齊盯著俞劍雄緊閉的眼睛,按他們估計,俞劍雄應該要醒來了。

果然,俞劍雄慢慢睜開眼睛,古勁松趕緊湊到他面前,說道:「劍雄,你已經回到山莊了。」

俞劍雄眼珠子轉了轉,眼裡有了一點神采,又過了一會,開始說話了:「多謝少莊主,少莊主,沈師弟十人都死了,珠子被一群鬼面人奪走了,那群鬼面人有狠毒無比的七虻針,沈師弟就是被七虻針奪去姓命的,弟子所知僅有這些。」

古勁松與另兩位長老相互看看,臉色都非常難看,俞劍雄說的就是他們能預想的最壞的結果,但他們都不明白俞劍雄說的珠子是什麼?

古勁松便問:「珠子,什麼珠子?」

俞劍雄道:「就是陰靈珠,古師弟無意中得到的——」

「啊,陰靈珠!」

古勁松驚得幾乎跳起來:「陰靈珠在哪裡?」

俞劍雄道:「弟子方才說了,陰靈珠被那群鬼面人奪走了,古師弟他們都死了。」

古勁松怔立不動,數百年來陰靈珠第一次離他們古氏如此之近,卻又被別人奪走了!

一位古劍山莊長老眉頭緊皺道:「七虻針是逍遙島的獨門暗器,惡毒無比,很難提防,這麼說那些鬼面人很有可能是逍遙島的人,陰靈珠落到了逍遙島的人手裡,這非常棘手啊,少莊主。」

古勁松當然知道孔雀海逍遙島的勢力極大,幾乎控制了東面縱橫十萬里的孔雀外海,陰靈珠被逍遙島的人奪去,古劍山莊是沒有能力遠赴逍遙島追討的。

另一位高個子長老嘆息道:「古三無意中得到陰靈珠,卻不立即回莊,如此不知輕重,實在是愚不可及啊,劍雄,你怎麼也這般糊塗,卻幫古三報什麼睚眥小仇!」

俞劍雄道:「古師弟傳書給弟子並沒有說陰靈珠的事,是見面後才說的,而當時那個小子已經來了,就想教訓他一下,不要讓他小瞧了我古劍山莊,沒想到那群鬼面人已經埋伏在左近,他們人多,七虻針又實在厲害,所以——」

那高個子長老問:「那小子與鬼面人是一夥的?」

俞劍雄倒是實話實說:「瞧著不像,那小子趁亂帶著一個黑衣女子和一個小女孩逃掉了。」

古勁松道:「逍遙島人來我洪範大陸大淵國,不過幾十人,據劍雄說他們也沒有煉魄七境以上的高手,這又何必怕他,當年逍遙島的少主夜如海不也喪命在大淵國嗎,沒什麼可怕的,那些鬼面人定然也走不遠,我們現在就往東去追,逍遙島的人與我大淵國的人相比定然有些異樣,也許能找到,這個機會必須抓住,有了陰靈珠,樂天聖祖就能重生,那時我們古劍山莊就能獨霸大淵國,甚至稱雄洪範大陸。」

古勁松急切無比,命兩位長老去宣佈停止與神箭門的比試,這沒什麼好比的了,區區碧石州第一算得了什麼,只要得到了陰靈珠,樂天聖祖重生,神劍在手,當可縱橫洪範大陸。

古勁松匆匆去求見尚在閉關的老莊主古流芳,那兩位長老出去宣佈決鬥終止,此時,寧曉流已經擊敗雍熙結,古劍山莊勝了第一場,比武壇上已經在進行第二場決戰——

神箭門副門主冷秋平突然聽說要終止決戰,質問何故?

那兩位長老自然不會說原因,也不肯就此認輸,只說改曰再決戰。

冷秋平大怒道:「古劍山莊欺人太甚,既如此,那就不要再比了,我們走。」

十年前的四派爭戰,神箭門是第一,佔據著碧石州晶石礦的最大份額,現在古劍山莊無理地放棄決戰,那神箭門就有理由繼續做碧石州的第一門派。

神箭門的弟子去得很快,片刻工夫,就已跨鶴飛去,受傷不輕的雍熙結臨去時對寧曉流道:「我要與你再戰一場。」

寧曉流淡然不應,一副勝利者的傲然神態,雍熙結恨恨而去。

見神箭門的人都走了,古劍山莊的那位高個子長老又對在場的近千名各派弟子道:「諸位,抱歉,本莊出了大事,有數名弟子遇害,必須追查緝兇,所以這次決戰取消,諸位都請回吧,這次怠慢實在是事出有因,曰後我山莊會派人專程去貴派致歉。」

比武壇周圍頓時吵鬧聲沸沸揚揚,自然是對古劍山莊這種做派表示不滿,決戰取消也就罷了,怎麼夜裡的神劍靈光也不讓人看了,大家都是遠道而來,古劍山莊這樣做實在是太失禮了。

古劍山莊卻很堅決,弟子們彬彬有禮地請眾人出去,謝丹朱也駕著馬車隨眾人出去,仔細觀察,始終沒看到那個騎黃楊木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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