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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00:15

第20章 陰陽眼

我們一群人本來很緊張的思考第八個人是誰。陳小妹的傻兒子忽然揚著紙錢走進來了,嘴裡還在不住的念叨:「媽,你可算回來了。媽,你這麼長時間去哪了?」

我們個個嚇得要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到院子裡來,繞著靈床轉圈。

禿頂猛地抖了兩下,然後大著膽子喝道:「傻子,你鬧什麼呢?快閃一邊去。」

周圍的村民也開始附和,都讓傻子趕快走開。

我小聲的問禿頂:「怎麼?他的名字就叫傻子嗎?」

禿頂搖搖頭:「本來他是有名字的,後來十幾歲上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給傻了。然後大家就傻子傻子的叫他,連他本來的名字也忘了。」

我們正站在一旁交談。那傻子忽然驚叫道:「媽,你去哪?你怎麼又走了?」

然後他一邊撒著紙錢,一邊急匆匆的向外走,手舞足蹈的,似乎是在和人爭執。

我快走了兩步,趕上去說道:「哎,老弟,你這是這麼回事?怎麼走路還要扔紙錢?」

傻子含糊不清地說:「不然他們攔著我媽不讓走。」

我疑惑的問道:「誰們?」

傻子開始亂指:「這個老頭子,那個老婆子,還有後面這一群小孩。總欺負我媽是新來的,我不給錢就不讓我媽走。」

說完這話,傻子又急匆匆的向前走了。一邊走,一邊撒紙錢,嘴裡念叨著:「媽,你去哪啊,你跟我說句話啊。」

我們一大幫人跟在他身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禿頂說道:「那個,趙大師,我們守靈的,還守不守?」

我想了想,說道:「你跟著我來,其餘的四個人接著守靈。」然後我向薛倩說道:「咱們走。」

那四個村民慢慢的走回去了,而我們三個人,則靜悄悄的跟在傻子身後。

夜裡靜悄悄的,得益于陳小妹鬧鬼的傳聞,周圍的村民早早的睡下了。村中的小路,黑乎乎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們只聽見傻子嘀嘀咕咕的聲音,以及漫天散落的紙錢,這些紙錢有不少落在了我們身上,讓我們三個人感覺很異樣,好像我們已經死掉了一樣。

薛倩悄悄地問我:「老趙,咱們為什麼要跟著這小子?」

我說道:「我總覺得,他能看見陳小妹。」

薛倩一哆嗦:「陰陽眼?」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敢肯定。他是個傻子,和我們常人不一樣。或許,看到的世界也不相同吧。」

我們跟著傻子走了一會,他就走到一戶人家跟前了。然後他開始趴在鐵門上大哭:「媽,你怎麼進去了?怎麼不等我?」

我問禿頂:「這是誰家?」

禿頂撓了撓頭,想了很久,終於說道:「咦,這不是小舟家嗎?可是有幾年沒有回來了。」

傻子撲在鐵門上又哭又鬧,把鐵門砸的咣咣響。然後,我看見這房子裡面亮起燈來了。

禿頂咦了一聲:「小舟回來了?怎麼家裡有人了?」

然後,我聽見院子裡有個男人的聲音,他叫道:「是誰?」這聲音似乎有些慌張,好像在做壞事一樣。

禿頂在門外喊了一嗓子:「是我。」

過了幾秒鐘,鐵門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打開了。

街上黑乎乎的,我們看不清這個人是誰。

小舟問禿頂:「這不是二叔嗎?這麼晚了,有事嗎?這幾位是誰?」

禿頂說:「先進去再說,站在門口說話算怎麼回事。」

小舟點點頭,把我們讓進去了。

等進了屋子裡面之後,禿頂忽然尖叫一聲,然後向後退了一步。看他的樣子,簡直馬上就要逃走了。

我回頭看了看他,只見他兩腿不住的打哆嗦,額頭上已經滾落出一連串的汗珠來。

我小聲的問道:「怎麼了?」

禿頂指著一臉錯愕的小舟:「就是他,就是他。第八個人。」

小舟臉色大變,連說話都結巴了:「什麼,第……第八個?」

我警惕的回過頭來,看了看小舟。他的模樣,的確有些面熟,八成是剛才守靈的時候見到的。

我向地上看了看,電燈下面,小舟的影子很真切,看起來,應該是活人。於是我回頭拍拍禿頂的肩膀:「老兄,別害怕,他是人。沒什麼問題。」

然後我低著頭在地上踱步,心想:守靈的時候,絕對是有鬼進來了。這個鬼最有可能是陳小妹,可是她為什麼讓我們看到了小舟呢?難道和他有什麼恩怨不成?

我在思考的時候。禿頂已經把陳小妹家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小舟了。小舟看樣子膽子很小,越聽臉色越是蒼白。

我正在考慮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薛倩悄悄在我身後說:「你看那個傻子。」

我一愣:「傻子?」

自從進院之後我就沒有再注意到傻子。這時候經薛倩一提醒,我才發現他的古怪之處。

傻子整個人躲在小舟身子後面,歪著頭,嘴裡念念叨叨的,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

我和薛倩不錯眼珠的看著小舟,小舟很快就感覺到了。他回頭看了看傻子,很緊張的問:「你要幹什麼?」

傻子不搭理小舟,仍然在低聲嘀咕。

我走過去拽了拽傻子,問道:「怎麼回事?你在和誰說話?」

傻子說道:「我在和我媽說話。她說這些天,她一直在和小舟玩。」

小舟聽了這話,頓時嚇得臉色煞白,手腳開始發抖了。

他退了兩步,指著傻子說道:「你別瞎說啊,大半夜的,神經病嗎?」

傻子一臉委屈:「可是我媽真的在你旁邊。我正和她說話……」

我對小舟說道:「兄弟,周圍的鄉親都知道,陳小妹是橫死的。她可能有些心願未了,這幾天鬧得厲害。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得罪了她?要是有的話,告訴我,我們一塊商量商量,能把這件事解決了最好。」

小舟的眼睛裡面閃出一絲希望來:「告訴你?你是做什麼的?」

我還沒有說話,薛倩在我身旁大吹大擂:「他是做什麼的?他是空亡屋屋主。專門管著捉鬼拿妖的。」

小舟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我兩眼,然後喉嚨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我則靜靜地等著。

忽然,他臉色一變,似乎是改了主意一樣。他在一瞬間大怒起來,漲紅了臉,沖我們喊道:「滾蛋,你們都給我滾蛋。大半夜的惡作劇,一群神經病。」

禿頂有些不滿的喊道:「小舟,我是你二叔,你怎麼說話呢?」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小舟推搡了一把。

我們幾個人被小舟推出來,然後大門咣當一聲,關上了。

傻子在門前痛哭流涕,死活不肯走,一直叫嚷著找自己的媽媽。

這一番折騰,一直到遠方更貧窮的村子裡面,傳來一聲聲的雞叫。

傻子忽然困乏了一樣,倒在小舟門口,很快酣睡起來了。

我對禿頂說道:「老兄,要不然,你把這小子給帶回去?」

禿頂點點頭,問我:「那個,陳小妹的屍體怎麼辦?」

我說道:「先別動。等到晚上的時候,我會繼續來。如果王書記找我,你告訴他不用著急,我會抽空去看他。」

禿頂答應了一聲,就扶著傻子走了。

薛倩問我:「老趙,咱們現在去哪?」

我嘿嘿笑了笑,說道:「回家睡覺。」

薛倩馬上苦著臉問:「去那間雜貨鋪?」

我點了點頭。

薛倩長歎一聲:「兄弟,不是我不講義氣,咱們之前有言在先,讓我陪你也可以,但是不能再招惹神神鬼鬼的了。我可經不起這番折騰了。可是現在……」

我有些失望的說道:「你要走了嗎?」

薛倩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辦法了,不得不走。我們老薛家就剩下我一個了。不過你有什麼事,可以再叫我。」

我只好答應了一聲,就和他分別了。

大白天躺在雜貨鋪裡面,倒也沒有感覺到有多麼恐怖,最初來這裡時候的那種畏懼感正在慢慢的減退。這一覺我睡得很踏實。

迷迷糊糊的,我一直在想,或許三年之後,我對這屋子的畏懼會完全消失不見,那時候,我再學了呂先生的一身本事,可就變成一個真的道士了。

我想到這裡,又連忙打斷這個危險的想法:老子堂堂大學畢業,前途無量,怎麼能和封建迷信糾纏不清呢。不過,這玩意是迷信嗎?

我這一覺一直睡到快要天黑的時候,才緩過勁來。我躺在床上伸了伸懶腰,正要出門,忽然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正要喊人。那人小聲的哀求道:「趙大師,你救我啊。」

這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可是聲音裡面充滿了哀求聲。我從床上坐起來,發現這人是小舟。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怎麼了?」

小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你救救我吧,我信你們了。」

我心裡已經有三分數了,問道:「難道是因為陳小妹?」

小舟一聽這個,馬上拽住我的手了:「沒錯,就是因為她。昨天晚上你說的沒錯,她的冤魂,真的把我給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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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鬼遮眼

這時候太陽雖然已經緩緩下山了,但是天還沒有黑。街上仍然時不時能夠看到幾個行人。

然而,街上的熱鬧,和雜貨鋪裡面,卻截然不同。我和小舟身處雜貨鋪,只覺得陰風撲面,光線昏暗。居然不由自主的,開始恐懼起來。

我指了指大門,說道:「咱們兩個也別在這耗著了。咱們到外面說,外面亮堂一些。」

小舟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快步走出去了。

我們兩個站在雜貨鋪門口,正要說話。忽然,天色急劇的暗下來。

我驚詫莫名,抬頭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一大片烏雲,正從頭頂上壓下來。緊接著,街上起了一陣狂風。然後大雨就下來了。

我拉著小舟,說道:「不行了,咱們還是進屋子裡面吧。」

小舟很畏懼的跟在我後面,嘴裡嘟囔著:「我叫小舟,舟遇見水就能逃之夭夭,進了屋子,那肯定是壞掉了需要修補,看來今天是死定了……」

我擺擺手:「說這些沒用的廢話幹嘛?老實的把你的問題解決了是正經。」

小舟點點頭,坐在薛倩的床上了。他雙手緊捂著膝蓋,兩腿併攏,看得出來,很是緊張。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這個天氣不要說冒雨出門,就算是打著傘,也得濺的滿身泥水。

我找出那半截蠟燭來,點上燈。眼看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只好坐在床上,問小舟:「怎麼回事?陳小妹怎麼你了?」

小舟很緊張的望瞭望我的屋子,說道:「要在這裡說啊?」

我點點頭:「就在這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這屋子只是光線不好,你怕什麼?」

小舟愁眉苦臉的說道:「對對對,大師說的對。我不怕鬼叫門。你快把陳小妹給捉走吧,不要讓她害我。」

我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陳小妹要害你?」

小舟很緊張的握著雙手,過了一會他說道:「昨天晚上你們走了之後,我就打算再睡一覺,可是迷迷糊糊的,我總覺得有人在我屋子裡面。我睜開眼睛看,卻怎麼也找不到。」

我點點頭:「也有可能是你的心理作用。」

小舟嗯了一聲,說道:「我想啊,反正左右睡不著,我就起床走走吧。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我的鞋了。最後我看見我的鞋在窗戶上吊著,晃晃悠悠,就像是吊死鬼一樣。後來我發現,不僅僅是我的鞋。我帶回來的那些衣服,全都被細繩子從領口那地方捆住,然後吊在房梁上。好像個個都在上吊一樣。」

我心想,這種情況確實有些詭異。不過,就憑這個,就想把事情推到陳小妹身上,恐怕還不大容易。

小舟又說:「當時我就有些害怕了。因為我是一個人住的。房門鎖的好好地,旁人肯定幹不了這個事。」

我撓撓頭,問道:「你是不是夢遊,然後不知情,自己掛上去的?」

小舟苦笑著搖搖頭:「我家的房梁很高,我即使是踩著凳子也夠不著。又怎麼把衣服掛上去。」

說到這裡,他臉上驚慌的神色更重了。他說道:「我等天亮之後,就不敢再呆在家裡,想走出來曬曬太陽,見見人。結果剛剛走出門,就感覺右肩膀一陣脹痛。就好像吹了半夜冷風一樣。我本來不太在意,想著曬曬太陽應該就好了。可是這時候,我遇見了一個抱孩子的少婦。」

我瞪著眼睛問:「這少婦是鬼?」

小舟搖搖頭:「少婦倒是活人。不過,她懷裡的孩子本來睜著眼睛東瞧西看,一眼看見我了,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我不插話,靜靜地聽著。

小舟說道:「小孩子本來就時哭時笑,沒個准性,我本來不在意。可是後面的一句話,把我嚇壞了。這孩子說,叔叔肩膀上坐著一個老奶奶。童言無忌,這小孩絕對不會故意嚇唬我。而且他像是剛學會說話不久,這一句話說的也不甚流利。」

我聽了這話,小心翼翼的問:「所以你就來找我了?按道理說,你惹上的鬼,最有可能是陳小妹,不過她不現身,我也不能確定。」

小舟點了點頭:「那時候我就想起你來了。你們不是曾經說陳小妹纏上我了嗎?我想著求你一番,看看能不能幫我解了這一災。不瞞你說,來時候的路上,我的肩膀疼的越發厲害了。我也揮手在自己肩膀上摸了很多次,什麼也感覺不到。你說,鬼這東西,人能摸到嗎?」

小舟絮絮叨叨的和我說話,但是我全都左耳朵進,右耳多出了。我全神貫注的看著他身後的那面牆,其餘的事情,實在是不能分心思考了。

雜貨鋪的格局是這樣的。我和小舟一人一張床,靠著兩面牆,中間擺著一張破桌子,上麵點著蠟燭。

我看見小舟的影子,被燭光一照,投映在他身後的牆上。那影子除了他自己的身子、腦袋之外。還有黑乎乎的一大片。實際上不難分辨,是有個人蹲在他的肩膀上。這人隨著小舟來回說話,也在微微的搖晃著。

小舟說了兩句,見我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身後,估計也有些奇怪。於是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就讓他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他盯著身後的影子,又是大喊,又是搖晃。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腦袋。

只可惜,那影子穩穩地坐在他的肩膀上,絲毫沒有被甩下來的意思。

小舟大聲叫嚷著:「水,水,水,遇水得生,我得走。」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小舟不要命的沖出去。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猛地跑向那扇關著的門。然後用力地推門……

我忍不住出聲提醒:「這扇門是假的,是一面牆,你旁邊就有門。」

這時候的小舟,就像是瞎子一樣,在牆上來回的摸索:「旁邊有門?在哪?」他越摸索越遠,繞著牆轉了一圈,又回到薛倩的床鋪上面了。

這時候我借著燭光,看清楚了他的影子。坐在他肩膀上的那個人,伸出兩隻手掌,像是放在他的臉上了。

我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鬼遮眼。」

這個動作,八成是坐在他肩膀上的鬼,將他的眼睛遮住了。所以他看不到真正的門在哪。

我的聲音雖輕,但是畢竟距離小舟很近,他聽在耳朵裡,兩腿一軟,坐在地上了。

隨後,他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給我磕頭:「趙大師,你救救我啊。」

我看了看放在枕頭下面的大刀。這把凶刀殺人無算,帶著不小的戾氣,如果我現在將它抽出來,砍在那只鬼身上,八成會將他衝撞的魂飛魄散。但是我始終下不去手。

我雖然不是出家人,但是也知道,有果必有因,善惡終有報的道理。這只惡鬼找上了小舟,恐怕有什麼內情。

想到這裡,我悄悄地向旁邊坐了坐,將那把刀擋住了,而我的手伸到背後,將刀柄握住了。一會談得攏最好,如果這惡鬼當真要行兇,那我也只好抽出這把刀來了。

安排好這一切,我強自鎮定的說道:「這位朋友,你有什麼冤屈,不妨現身,我們好商量商量。」

然後我對一直跪在地上的小舟說道:「你站起來,去床上坐好,別左晃右晃得,讓肩膀上的朋友坐不安穩。」

小舟一聽這個,身子倒是不慌了,開始劇烈的發抖。他磨磨蹭蹭的坐回到床上,兩手緊抓著自己的膝蓋。

這時候,牆上那道黑色的影子開始慢慢變得明亮起來,幾分鐘後,露出一個老婆子的模樣。不是陳小妹是誰。

陳小妹沖我咧嘴一笑,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只聽她說道:「小夥子,你當真要管我這件事?」

我硬著頭皮說道:「老太太,你也不用再嚇唬我了,你既然找到了我這間空亡屋,八成就是為了讓我管這件事。」

陳小妹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這樣。」

我剛剛和陳小妹對答了兩句,小舟忽然面色蒼白的問:「趙大師,你在和誰說話?」

我一聽這個,不由的一愣,隨即明白了,他聽不到陳小妹和我的對話。

我搖搖頭,說道:「不該問的,不要亂問。」

然後,我看著陳小妹說道:「老太太,你家我已經去過了。你養著一個傻兒子不容易,這麼多年靠撿破爛為生,不曾偷不曾搶,看得出來,你是個積德行善的好人。怎麼死了死了,反而和著小舟糾纏上了呢?」

陳小妹微笑道:「年輕人,你這張嘴倒是不錯。不過我為什麼要纏上他,恐怕他最清楚。」

我看見陳小妹蹲在小舟脖子上。她的一條腿,還帶著一圈棉線。不由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被小舟撞死的。」

小舟本來正在戰戰兢兢地聽著我和陳小妹說話,忽然聽見我來了這麼一句,頓時慌了,哭喊著辯解道:「不是我撞死的,是她自己鑽到我的車下面的。」

我一聽這個,心說:「跑不了了,看來真的是你了。」

陳小妹一言不發,面帶冷笑。

我只好低頭問小舟:「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你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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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08:16

第22章 失憶

小舟見我逼問他,知道這事情瞞不過去了。於是戰戰兢兢地講了一遍,或許是太驚慌的緣故,他講的顛三倒四,不時的回頭補充,不過我聽完之後,也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據小舟所說,他祖籍是這裡的,但是十四歲那年,跟隨父母去了外地。在廣東福建一帶做生意。他給出的解釋是,名字中帶一個舟字,要在有水的地方才能興旺發達,而沿海各省,正是他的福地。

實際上,也確是如此。這幾年來,他們家的生意做得很大,日子過得很不錯。小舟發家之後,就想著回老家看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父母始終不答應,說船一旦到了內陸,就必然會寸步難行,變成一隻朽木頭了。

小舟回老家的事,就這樣耽擱下來了。直到前年,他的父母相繼去世。再也沒有人約束他,於是他動了心思,在幾天前開了幾千里的車,一直回到家鄉了。

沒想到,剛剛回到老家的當晚,他就遇見了陳小妹。當時他正從城中心往村子裡面趕,因為多年不曾回來,有些認不得路了。於是從車上走下來,打算找個人問路。湊巧陳小妹正拖著一袋垃圾回家。

小舟叫住陳小妹,剛想問路。陳小妹忽然瘋了一樣,死命拽住小舟不放,又是踢又是咬,嘴裡怒駡不休。

小舟頓時嚇了一跳,以為遇見了瘋子,費了老大勁,終於把陳小妹甩開,上了車。

小舟上車之後,陳小妹忽然不見了蹤影。他等心神安定下來之後,這才打火開車,誰知道一踩油門,汽車咯噔一下。分明是軋住東西了。

小舟下車查看,這一看,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了。陳小妹正在地上躺著呢,而她的腿,已經被軋壞了。

本來斷一條腿不至於死掉。但是陳小妹畢竟年事已高,氣血不足,受了這個重傷,又是疼,又是流血。沒等小舟播出急救電話,她就斷氣了。

小舟慌了神,站在大馬路上猶豫了一會,想著這老婆子八成是個流浪的三無人員,何必自己給自己找一場牢獄之災呢?還是溜之大吉吧。於是他上車逃走了。

他足足在附近轉了一晚上,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彼時已經是深夜,誰也不知道他回來了。於是他將車藏起來,躲進了老家的屋子裡,盼望著這件事過去之後,再露面離開這裡。

過了三四天,他以為事情已經平息了,所以開始在村子裡溜達,只不過認識他的人,已經不多了。大家頂多看著他面熟罷了。畢竟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他這一溜達,才發現陳小妹原來是自己的鄉親。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害怕。於是在家裡對著陳小妹家的方向不住的磕頭,希望死人能原諒他。

那天晚上我們敲門的時候,他本來不打算開,但是聽見敲門聲很急,似乎要破門而入一樣。於是只好打開院門。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請我們進去。結果我們進去之後,又是神又是鬼的一通亂鬧,戳中了他的心事,他才把我們趕出來了。

小舟這話講完,我基本上相信了他。因為一個人要說謊,必然有很多面部特徵,比如兩手在頭上到處亂摸,或者眼珠看著天花板思考。但是小舟不同,他一直盯著我的眼睛,裡面滿是恐懼和哀求。

他的經歷講的並不流利,可見不是事先編好了的。而他顛三倒四的補充了很多,這些事又沒有相矛盾之處。可見應該假不了。

於是我看了看一直冷笑的陳小妹,有些猶豫的說道:「老太太,如果這是事實的話,恐怕怪不得小舟啊。」

我嘴上說的客氣,心裡卻在想:老婆子你也算是碰瓷党裡面的忠實黨員了。即使死了也不放過苦主,還要訛上一筆。

陳小妹冷笑一聲,說道:「那天晚上的事,大概是沒有錯了。不過他卻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罵他,為什麼要打他。」

我一愣,隨即點點頭,問小舟:「對啊,陳小妹為什麼要罵你打你?」

小舟愁眉苦臉地說:「我怎麼知道?」

陳小妹一聽這話,忽然大怒起來,一頭白髮在頭頂上直立起來,看起來,她的腦袋變長了兩三分一樣。

而我們桌上的蠟燭,頓時滅掉了。

小舟哎呀一聲,輕聲叫了一嗓子,就不敢再說話了。

我感覺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擺在了我身前。就像是一隻大冰糕一樣。

幾分鐘後,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我發現桌子上坐著一個黑影。就在我和小舟中間。

我不由得想跑,但是兩條腿根本動彈不得了。也不知道是嚇得麻木了,還是被陳小妹使了什麼手段。

我的右手握了握大刀,總算有了一點主心骨。

小舟坐在床上,過了良久,小聲地問道:「趙大師,桌上是不是坐了一個人。」

那黑影冷笑一聲:「坐的不是人,是鬼。」聽這聲音,自然是陳小妹無疑了。

小舟的身子又開始不住的哆嗦。

陳小妹冷聲問道:「小舟,你當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打你?」

小舟的聲音都在發抖:「我真的不知道。當時連你是哪個村的都不清楚。」

陳小妹顯然不信,她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為什麼帶你去外地?」

小舟說道:「因為我是木命,又叫小舟。所以要去沿海的省份……」

陳小妹呸了一聲:「放屁。你當初是為了避禍,逃出去的。」

小舟愣了一會,然後聲音有些茫然:「避禍,為什麼要避禍?」

陳小妹沒有再問,而是一陣沉默。過了良久,她緩緩地說道:「看來你是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哎,一個傻了,一個嚇得什麼都不知道了。難道這是天意?」

黑暗中我看不見小舟的神色,但是我聽他的聲音,又是恐懼,又是好奇:「我不記得什麼了?你知道我家為什麼要搬去外地?」

陳小妹嗯了一聲:「十四歲之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小舟說道:「記得,記得清清楚楚。十四歲之後的事也沒有忘。」

陳小妹又問:「那你記不記得,每天和你一塊玩耍的孩子,叫什麼?」

我聽見小舟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他的聲音很猶豫:「小時候,有人和我一塊玩嗎?我只記得沒有人理我,我一直自己上下學。」

陳小妹嘿嘿冷笑了一聲:「你倒是忘得乾淨。當初和你最要好的就是我兒子。阿飛,你還記得嗎?大名叫劉正飛。」

小舟的語氣中帶著疑惑:「劉正飛?這個名字好熟悉啊。」隨後,他的嘴裡開始不住的念叨:「劉正飛?阿飛?」

借著外面的路燈光,我看見陳小妹似乎已經走了。於是我在桌上摸索了一會,把那半截蠟燭點燃了。

等屋子裡有了光明,我再看小舟的時候,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頭頂上已經接近半禿了。而他的雙手,則抓滿了頭髮。顯然,這些頭髮是他自己揪下來的。

小舟面色慘白的抬起頭來,我看見他雙面赤紅,滿頭大汗,一副要走火入魔的樣子。

我連忙勸道:「小舟,你想不起來就算了,別想瘋了。」

小舟張了張嘴,聲音極為的嘶啞:「趙大師,我想起來了。」

我正了正身子,關切的問:「想起來了?」

小舟緩緩地點頭:「陳小妹沒有錯,她應該打我,罵我,恐怕殺了我都沒有錯。」

我問他:「你怎麼這麼說?」

小舟沒有回答我,反而問道:「阿飛怎麼樣了?」

我說道:「如果陳小妹只有一個兒子的話,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就是那天在你家撒紙錢的傻子。」

小舟的聲音都很虛弱,似乎身子裡面的那股氣被人抽幹了一樣,他靠在牆上,慢慢的說道:「原來,他已經傻了。原來,他是傻了。沒錯,當年我逃走的時候,他的神智已經不太對了。」

我問小舟:「到底是這麼回事?他變成傻子,和你有關係?」

小舟苦笑一聲,說道:「趙大師,我也不怕你笑話,我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大慫包,見利忘義,貪生怕死,賣友求榮的大壞蛋。」

我擺擺手:「士可殺不可辱,你也別自輕自賤,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舟說道:「沒錯。阿飛應該是被我害的神經失常了。具體的過程,我可以告訴你。哎,他的媽媽即使殺了我,我現在也沒有怨言了。」

小舟見我不答話,自顧的說道:「初二那年,這城市還沒有現在這麼大。周圍全是和我們村一樣的郊區。那時候還很落後。因為是初中,所以每個班都集合了幾個村子的小孩上學。周圍村子裡有什麼好玩的事,同學們都會互相傳,然後我們就聽到了一個消息。說在十裡之外的王莊。有人挖到了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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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13:16

第23章 鼻煙壺

小舟告訴我說,他在十四歲那年,聽說王莊有人挖出來了寶貝,所以也想分一杯羹。

我奇怪的問他:「什麼寶貝?」

小舟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是放到現在,我自然不會在意。左右不過是些大洋,首飾之類的了。但是當年我只是個初中生,這些東西,在我們眼裡絕對是無價之寶了。」

我嗯了一聲,然後說道:「所以,你去挖寶貝了?」

小舟點點頭:「那時候,王莊的亂葬崗已經出名了。大家像是趕集一樣朝那邊湧,想要挖出點東西來發家致富。後來這事驚動了政府,就派人把那邊攔起來了,誰也不讓進。本來這件事就該這麼了結了。不過可惜,碰上了我和阿飛。我們兩個膽子大,又想弄點寶貝換錢。於是打定主意,想個辦法溜進去。」

「那天晚上,是農曆的初六。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這時候天上剛剛有一點月牙,光線不至於太亮,讓我們被人發現,也不至於太暗,讓我們挖不到寶貝。我和阿飛扛著鐵鍬,就偷偷的溜進亂葬崗了。」

「那時候,亂葬崗外面已經攔起了鐵絲網。但是那種網到處都是窟窿,我們兩個可以輕易地鑽進去。而且看墳的人都是當地的村民,個個煙不離口。我只要看看哪邊有移動的小紅點,就知道哪邊有人。所以一路上很順利,躲開了多有的崗哨。」

「王莊的亂葬崗很大。來之前我們已經打探清楚了。外圍的那些墳包,是真正的窮鬼,而在亂葬崗中心,有幾個真正的大墳。那可能是很多年前一個大家族的祖墳,真正有寶貝的,是這個地方。」

「看著亂葬崗的那些村民也只是在外圍轉轉,誰也不肯到墳地裡面來。所以我們走到亂葬崗裡面後,倒安全了。可以大搖大擺的找到那幾座大墳,隨後就開始挖洞。」

「我和阿飛挖了很久,累得汗流浹背,但是什麼也沒有挖到。那時候東方已經泛白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裡想著,看來這一晚上要白乾了。阿飛比我身子骨好得多。他讓我歇一會,然後自己跳到剛挖出來的坑裡面,接著挖。眼看天色漸明,這時候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我正在著急的時候,阿飛在下面叫我,說挖到東西了。」

「我趴在坑邊上看,他正蹲在坑底,用兩手挖什麼東西。過了一會,他遞上來一個鼻煙壺。我雖然不懂古董,但是這鼻煙壺看起來很精緻,沒准是玉的或者什麼的。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我們發財了。」

「我覺得這事最好見好就收,於是招呼阿飛趕快走,結果阿飛哇的一聲,哭出來了。他把我嚇了一跳,我趕快問他怎麼了?阿飛說,他動不了了。我往下面一看,原來坑底伸出一隻灰色的手來,把他給拽住了。我當時嚇得毛都飛起來了,伸手想把阿飛拽起來,可是這時候,那墳墓開始塌了。周圍的那些土翻翻滾滾的湧過來,似乎要把我們埋在裡面。」

「我當時嚇得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哥們義氣,什麼好兄弟。全都忘了,腦子裡就只有一個念頭,跑,趕快往家跑。阿飛還在坑裡面叫我:小舟,小舟……」

這時候空亡屋裡面黑乎乎的,小舟坐在床邊,看著搖擺不定的蠟燭,陰慘慘的叫自己的名字。我聽得出來,他是在學當初阿飛的叫聲。不過這聲音也實在太過恐怖了。

我有些擔心他們倆的處境,於是問他:「後來呢?阿飛被活埋了嗎?」

小舟搖搖頭:「我一溜煙跑回家。從王莊,一直跑到這裡,足足十裡地,一步也沒有停過。等我到家的時候,進門就栽倒了。我媽說,那天我差點把她嚇死,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這才慢慢的醒過來。醒過來之後,我耳朵邊上就一直聽見阿飛在叫我:小舟,小舟……」

「我問我媽,阿飛怎麼樣了?我媽說,阿飛被看守墳地的那些人給救了。不過他醒了之後,變得呆呆傻傻,經常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有時候又大喊大叫。哎,說起來,都是我害了他。如果我能膽子再大一點,把他從坑裡面拉出來,他也就不會出事了。」

「阿飛瘋了,我的耳朵則整天被他折磨。實際上,知道那天晚上的事的,只有我們兩家人。從那天之後,我們家在刻意的躲著阿飛。直到有一天,阿飛的媽媽,也就是陳小妹,她找到我們家,要我給個交代。他們吵了半夜,我也聽了半夜,最後我的腦袋越來越疼,就暈倒在地上了。」

「那段時間我一直迷迷糊糊,有時候感覺自己在亂葬崗,有時候感覺阿飛拽住了我的腿,要把我拉下去。大概那時候,我也瘋了吧。後來我媽帶我到處看病。我們遇見了一位醫生。他給我治了半年多,又是催眠,又是吃藥。最後,把我的病治好了。」

「現在想想,實際上他沒有治好我的病。我只是有意的把那件事給忘記了。這些年我忘了亂葬崗,也忘了阿飛。哎,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想要回來,我爸媽拼了命的攔著我,看來,他們是怕我再犯病啊。」

我坐在床上,靜靜地把這一切都聽明白了。然後我含笑說道:「可是你現在倒也沒有犯病啊。」

小舟沒有介意我的打趣,他苦著臉說:「我現在寧願犯病,你不知道我現在內疚成什麼樣。」

我問小舟:「當年挖出來的那個鼻煙壺,你還有嗎?」

小舟點點頭,隨後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盒子來:「這東西,幾十年來我一直帶在身邊。雖然我不認得它了。但是我能感覺到,它很重要。我每次看見它的時候,都覺得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上面。」

我打開盒子看了看,鼻煙壺上面畫著很小的人,有點像是古代的那些宮廷畫。等我仔細看的時候,不由得嚇了一跳,上面的人物,似乎是小鬼,個個青面獠牙,缺胳膊少腿,沒有一個全乎的。筆劃很精緻,有點像當初我看到的那個小沙彌。

我下意識的想到:這鼻煙壺可能不簡單。

我把盒子收起來,遞給小舟,說道:「老兄,恐怕你得跟我走一趟。解鈴還須系鈴人,陳小妹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小舟正要問我打算怎麼辦。門外忽然有人叫我:「老趙,你在裡面嗎?」

我扭頭看了看,是薛倩。

這小子已經嚇破膽了,這輩子恐怕都不敢走進空亡屋一步了。

我答應了一聲,走出去一看,薛倩身後還跟著王書記。

王書記笑眯眯的說:「趙兄弟,我是來拿名單的。」

我一拍腦門:「你看看,我給忘了個乾乾淨淨。哎呀,本來打算睡醒了給你送過去的,結果下了一場大雨,把我攔在屋子裡了。」

王書記一臉詫異:「下大雨,沒有啊。」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馬路,的確是乾乾淨淨的。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剛才的大雨,難道是幻覺?是陳小妹搞出來的?

我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想要在空亡屋活下去,就得緊守兩條,第一條是見怪不怪。第二條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我轉身回到屋子裡面,把那卷黃紙遞給王書記了。上面是陰鬼婆鄉親們的名字,刻好了牌位供奉起來,忠烈祠就算是完全建好了。

王書記小心翼翼的收起黃紙,然後神秘的問我:「陳小妹的事怎麼樣了?我聽說昨天晚上不大太平。」

我想了想,說道:「我正要去解決,估計今天晚上就會有分曉。」

王書記連連點頭:「那麻煩你趙兄弟了,回頭有機會,我請你喝酒。哎呀,陳小妹連日不下葬,村民人心惶惶,我們這當公僕的,心裡也是惴惴不安呀,幸好有你趙兄弟,哈哈。」

他這話說的很客氣,但是我能聽出來,他在催促我趕快辦事了。

我皮笑肉不笑了打了個哈哈,就把他送走了。

王書記走了,薛倩卻沒有走。我和他開玩笑:「老薛,你是不是再也不來了嗎?」

薛倩一臉賤笑:「老趙,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呢?我是怕了你這間屋子,不是怕了你。為了和你作伴,我可沒少花心思。來來來,你往這邊看看。」

薛倩把我拉出去,然後指了指旁邊的一個門臉。

陰鬼婆的雜貨鋪也算是臨街的,旁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門臉,不過個個賠錢,全都關張了。只有這一家亮著燈,不用說,是新開張的。

薛倩得意的說道:「怎麼樣?這是我的店。哥們夠意思吧?」

我又是感動,又是詫異:「你小子有多少錢,敢在這裡開店?」

薛倩擺擺手:「我媽臨走的時候不是給我錢了嗎?我的媽,你猜裡面有多少?幾十萬,我都不知道我媽這麼有錢。而且你這個地段幹啥啥賠,門臉便宜的要命。我租它一年,也不過幾萬塊錢,怕什麼。」

我笑道:「你也知道這地方幹啥啥賠啊?那你還挨著我開店,不怕賠進去嗎?」

薛倩擺擺手:「不是說了嗎?老子有的是錢。怎麼樣,我夠意思吧,你驚喜吧?」

我連連點頭:「夠意思,夠意思。原來你一天沒露面,是幹這個去了。」

我和薛倩正在門口說笑,小舟緊張的走過來了:「趙大師,我……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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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21:17

第24章 亂葬崗

我看了看小舟,心裡面有點發愁,不由的說道:「你的事,恐怕有些難辦啊。」

小舟聽我這麼說,頓時就腿軟了。

我擺擺手,安慰他:「你也不用害怕,只是有些麻煩而已。」然後我對薛倩說:「要不要跟我去個地方?」

薛倩很警惕地說:「你要去的地方,恐怕不是什麼正常地方。」他漫不經心的指了指小舟:「是替他辦事?」

我本來以為他要拒絕了,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沒想到他搭住我的肩膀,熱絡的說:「我的店都開起來了,講義氣就要義氣到底。你要去哪?我陪你走一遭。」

我頓時感覺心情暢快,同時也有些奇怪:「你明明怕鬼怕的要命,怎麼現在……?」

薛倩笑了笑,說道:「我很早就知道,我們家惹上了陰鬼婆,所以算起來,和鬼打交道,我比你早得多。我確實怕鬼,但是沒怕到要死的程度。我之所以另外開店,是怕了你那間屋子。我進去之後,感覺像是進了墳墓一樣。」

我連忙擺擺手:「你別說了。我還要住在那裡呢。」

薛倩嘿嘿的笑了笑,接著說道:「今天這一趟,就當時為了報答你上次救我吧。我知道小舟這小子沒什麼用,你身邊總得有個幫忙的。」

小舟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被薛倩這個年輕人這麼評價,不由得面紅耳赤。不過他低著頭,一言不發,看樣子,已經默認了薛倩的評價。

我默默地想:「小舟沒什麼用,好想你有用似得。」我心裡雖然嘀咕,但是薛倩肯跟著我過來,我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勇氣。

想到這裡,我扭頭看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感覺薛倩似乎露出了一絲微笑,似乎對這一趟很期待一樣。這笑容轉瞬即逝,以至於我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我看花眼了?」

我從屋子裡面將大刀之類的行頭取了出來,然後沖小舟招招手:「跟我來。陳小妹死了,你還沒有弔喪吧?」

小舟低聲說:「我哪敢。」然後他跟在我身後。

我們三個人走到陳小妹家。看見昨晚上那批人正圍在院子裡守靈。

禿頂看見我來了,像是看見大救星一樣,連忙湊上來問道:「怎麼樣?陳小妹能不能下葬了?」

我搖搖頭:「今晚還有一些事要辦。辦好了,就可以平安無事的下葬了。」

我在院子裡看了看,阿飛正蹲在牆角,和一棵樹嘀嘀咕咕,不住的叫媽。

禿頂一直搖頭歎氣:「你看看,多可憐,好好地一個人,瘋成這樣了。」

我笑了笑,低聲說:「未必是瘋了。」

陳小妹雖然比我老上很多,但是畢竟非親非故,所以我倒沒有跪她。我從靈床旁邊拿來一張黃紙,鞠了一躬,放在火盆中點燃了。

後面的薛倩有樣學樣,也燒了一張紙。而小舟則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我斜著眼看了看阿飛。阿飛繞著樹轉了幾圈,然後就站在我們身邊了。

如果阿飛真的能夠看見陳小妹,那麼他可以當做一個標誌,告訴我們陳小妹到了哪裡。

我看著阿飛的方向,說道:「老太太,我們打算去當年的亂葬崗,看看這件事情還有沒有緩和的餘地。」

阿飛沒有動靜,陳小妹也沒有現身。

我對禿頂說:「好好守靈,今晚上不用害怕,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隨後,我從靈堂上面隨意拿了些香燭紙錢。找了個袋子裝起來,遞給薛倩了。

薛倩小聲的說:「從來只聽說弔喪的帶紙錢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往回拿紙錢的。不過,你帶著這些紙錢想幹嘛?」

我微微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揮揮手,帶著薛倩、小舟,向王莊的那個亂葬崗走過去了。阿飛遠遠地跟在我們身後,這麼說來,陳小妹也來了。

一路上小舟都很緊張,似乎對當年的事心有餘悸。

我在路上買了個麵包,狼吞虎嚥的吃了。這幾天過的顛三倒四,吃了上頓沒下頓,這麼下去的話,胃很快就壞掉了。

我問薛倩:「我大學之後才來這裡的。你是本地人,聽說過王莊這個地方嗎?」

薛倩搖搖頭:「王莊沒聽說過,不過我知道有個王莊公園。可能是當年拆遷之後,改建成的公園,面積很大,不過沒什麼人去。」

小舟憑著記憶,帶著我們走了很久。畢竟十裡地的距離。等我們走到的時候,已經累的腳腕酸疼了。

小舟站在大馬路上,有些不確定的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來了,理論上,應該就是這裡了。」

我向前看了看,那邊確實是一個公園的樣子。

薛倩說道:「看來沒錯了。王莊這塊地方,真的改建成了一座公園。」

我有些犯難:「這地方已經改成公園了,我們還找得到亂葬崗嗎?」

在路上的時候,我就把小舟的事講了一遍。這時候薛倩聽我這麼說,很有信心的說道:「要找亂葬崗很容易。」

我有些奇怪的問他:「為什麼很容易?」

薛倩說道:「亂葬崗這種東西,一旦改建,肯定不會建成住宅樓,因為沒有人肯買這種地方。一定會建成學校之類的,人口密度大,陽氣旺盛,可以將孤魂野鬼鎮住。」

我指著前面的公園說:「可是前面沒有學校。你的說法好像不靈了。」

薛倩嘿嘿笑了一聲:「你忘了我們家附近的那片槐樹林了?如果當真有個鬧鬼的地方,那根本沒人能管得了。順水推舟,建成個公園是最簡單的辦法了。不然的話,城市裡面放著一個大土堆,長滿了荒草大樹,成個什麼樣子?」

我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咱們進去找找吧,看看公園裡面有沒有類似亂葬崗的地方。」

薛倩說道:「不用找,我知道哪裡有。我小時候來過這裡。」

然後他帶著我們向裡面走。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說:「小時候我還奇怪呢,這麼大的公園,修的也挺漂亮,怎麼就沒有人來呢?估計有不少人知道,這裡面藏著一個亂葬崗。」

這公園設施很齊全,有路燈,有石凳,小路上也鋪著地板磚。但是地磚上全是落葉,石凳上滿是塵土。那些路燈,也壞了不少。

看來,建成這公園之後,真的很少有人過來。

我們在這忽明忽暗的小路上走了很久,薛倩停下了腳步。然後他指著前面的一座假山說道:「這假山裡面,就是亂葬崗了。外面是假山,裡面是墳包。」

我回頭看了看阿飛,對著空氣問道:「老太太,你還進去嗎?」

阿飛搖頭晃腦的甩著手臂,似乎在抗拒什麼。但是他最終兩腿一彎,跪了下來。

我想想了一下他剛才的動作。應該是陳小妹讓他跪下來的。

我接過薛倩手裡的香燭紙錢。蹲在阿飛身邊。然後一張張的開始燒紙錢。

借著燭光,阿飛身邊開始出現一個老太太的影子。

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但是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默不作聲的燒紙。而薛倩和小舟,已經嚇得倒退兩步,面無人色了。

我看看陳小妹,大著膽子和她商量:「一會,你跟著我們去亂葬崗,還是留在這裡?」

陳小妹看了看我,然後搖了搖頭。她跪在阿飛身邊,也開始一張張的燒紙。

我站起來,對小舟說:「老兄,咱們走吧,把鼻煙壺還給它的主人。希望人家能放你一馬。」

小舟面如土色:「我也要去嗎?」

我有些不快的說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這大半夜的,不就是為了你忙活的嗎?今天晚上你是主角,我們都是陪襯,走吧。」

薛倩跟在我身後,叫到:「老趙,你倒是等等我啊。」

我回頭看看他,詫異的問道:「你也要去?」

薛倩擺擺手:「你這不是廢話嗎?這裡擺明瞭有個……有個老人家。我能在這呆著嗎?」

我指了指亂葬崗:「上面肯定有鬼,你可想清楚了。」

薛倩歎了口氣:「還用想嗎?呂老道都說了,你小子命硬,跟著你比較安全。」然後他招呼了我一聲:「別在這呆著了,我們走吧。」

我們三個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阿飛和陳小妹。然後一步步向假山上面走去了。

假山上修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雖然時不時有一棵長瘋了的大樹伸出枝杈來攔住我們的去路,不過我們走的還算順暢。

等我們三個人走了一會,快要接近假山頂得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了一片燈光。

我有些詫異:「怎麼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弄幾個路燈嗎?」

薛倩向上爬了一步,然後滿臉狐疑的回頭,對我說:「有點不對勁啊,上面似乎有人住著。」

我一聽這個,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上面的,真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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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悔過寺

我們爬到假山頂的時候,上面意外的出現了燈光。薛倩神色驚慌的告訴我:「上面可能有人住著。」

我拽住他,鄭重其事的問:「咱們別開玩笑,上面不是亂葬崗嗎?」

薛倩也迷糊了,有點猶豫的說:「按道理說,上面是亂葬崗沒錯,可是……」

我擺擺手:「行了。到底是什麼情況,我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隨後我慢慢的向上探頭,終於看到了那燈光的來源。

薛倩猜的沒錯,假山只是一個幌子,它的後面是一大片隆起的土堆,上面立著不知道多少個墳包。

可是在這墳包中間,有一座小廟,廟門上點著兩盞紅燈籠。除此之外,亂葬崗沒有任何生機。

我慢慢的縮回頭來。薛倩問我:「怎麼樣?看見了嗎?」

我點點頭:「看見兩盞燈籠。這就是你說的上面有人住著?」

薛倩有些鄭重的說道:「我剛才看的時候,只有一盞亮著。一錯神的工夫,第二盞也亮起來了。很明顯,有人在點燈。」

小舟在我身後帶著哭腔說:「什麼有人在點燈啊,分明是有鬼在點燈。」

薛倩好容易找到一個膽子比他還小的人,馬上搶白道:「你別管人點燈還是鬼點燈了。反正是來找你的。你趕快做好準備吧。」

小舟愁眉苦臉的答應了一聲。

我問小舟:「你上去看看。當年你挖墳的地方,是不是那間小廟?」

小舟答應了,慢慢的爬了上去。他在上面看了很久,久到讓我以為他已經被鬼勾走了。

十幾分鐘後,小舟終於慢慢的把脖子縮回來。然後打著哆嗦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看位置,應該就是那裡了。」

我點點頭:「等一會到了那裡,你就客客氣氣的認個錯,然後把鼻煙壺還回去。」

小舟現在很沮喪,他戰戰兢兢地問我:「現在認錯,還有用嗎?」

我冷笑一聲:「你要是覺得沒用你就走。」

小舟馬上不敢說話了。他沉默了一會,又說:「現在好像多了一個香爐。」

我聽得一愣:「香爐?」

我探出頭去看了看,那邊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什麼異樣。不過我看見燈籠下面有幾個很小的紅點。這些紅點應該是點燃的香了。

我擺擺手,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走吧。」

薛倩和小舟歎了口氣,兩人一樣的腔調,一樣的表情,跟在我身後了。

我們三個人爬上假山頂,這才算是真正踏入到亂葬崗的地界了。

這時候我已經想明白亂葬崗的格局了。當年王莊沒有拆遷的時候,亂葬崗就是高出地面的一個大土堆。這個公園修成之後,繞著土堆修了一圈假山。也不知道是為了遮掩亂葬崗,還是打算依靠假山將亂葬崗困住。

我曾經跟著呂先生去過一次墳地,那次遇見了繞著墳頭轉圈的燈籠鬼,也遇見了薛倩的老祖宗。墳地給我的感覺是鬼氣陰森的。不論什麼方向,都可能忽然冒出一個影子來。

然而,這一處亂葬崗卻不同。很安靜,很荒涼,我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鬼固然沒有看到,甚至連草、樹,都沒有一棵。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把這裡的生機都抽走了一樣。

只有廟門口的燈籠,以及那只香爐。仍然在靜靜的燃燒著。

我們三個人直奔那座小廟。等我走近了,我看見廟門上掛著一個招牌,上面寫著:「悔過寺。」

我望著那招牌,不由的說道:「這名字很有意思啊。」

薛倩捅捅小舟:「看見沒有?讓你思過呢。」

小舟惶恐的點了點頭。然後他指了指香爐前面的三個蒲團:「要思過的話,咱們是不是得磕頭?」

薛倩說道:「磕頭也是你磕,關我們屁事?」

小舟當真就惶恐的跪了下去。

我和薛倩站在兩邊,等了幾秒鐘,小舟始終伏在地上,不見他起來。

我有些不耐煩了:「老兄,這地方不太平,咱們能手腳麻利點,辦完事好回家嗎?鼻煙壺呢?快點給人家放回去。」

小舟仍然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薛倩忍不住輕輕踢了他一腳:「你怎麼回事?」

小舟被薛倩這麼一踢,似乎觸動了某種機關一樣。他猛地抬起頭來,回頭瞪著我們兩個。

頭頂上的燈籠映的他的臉色紅彤彤的,但是這燈光很暗,我們又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過了一會,小舟說道:「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跪下來懺悔一會,總沒有壞處。」他的聲音變得很尖銳,和平時的嗓音大不相同。

我一聽這個,心裡咯噔一下:小舟恐怕是撞邪了。

我拉了薛倩一把,示意他趕快跟著我離開這裡。我雖然掛著個大師的名號,但是我自己心裡最清楚,我可是一點料都沒有。

薛倩搖搖頭,在我身邊小聲的說:「走不了了。」

我回頭看了看,我們身後黑乎乎的一片,已經看不見路了。

我馬上明白過來,是有鬼物在我們身邊搗亂,鬼遮眼,遮住了我們的去路。

如果這是在平地上,我可以閉著眼睛走出去。但是現在不行,我知道幾十步之外就是假山的邊緣,稍有不慎就會失足掉下去。

小舟沒有再做別的動作。他一直跪在那裡,然後以一個彆扭的姿勢扭著頭,看著我們兩個。

這種動作保持十幾秒鐘,脖子就會酸疼,而小舟卻足足僵持了幾分鐘,仍然沒有什麼異樣。

我指了指剩下來的兩個蒲團,對薛倩說:「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咱們兩個,一人一個。跪下來老老實實地懺悔吧。」

薛倩一臉不情願,說道:「咱們就這麼任人擺佈嗎?」

我擺擺手:「既然打不過人家,就老實點。按照人家的規矩來,不然的話,那不是找罪受嗎?」

薛倩點點頭:「你說的也是。」

然後,我們兩個跪了下來。

我跪到蒲團上的那一刻,忽然發現我似乎真的很善於和鬼打交道。在住進空亡屋之前,我和所有人一樣,怕鬼怕得要死。而現在,雖然我膽子沒有大了多少,但是我至少知道了,什麼時候應該反抗,什麼時候應該屈服,什麼時候應該談判。換句話說,我有點瞭解鬼的思維方式了。

我搖了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趕出去:「我堂堂大學畢業生,總不能真的跟著呂先生當了道士吧?」

我跪在蒲團上,正在胡思亂想,忽然,我背後傳來一聲:「趙莽,你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你知道我和你爸多擔心你嗎?」

這是我媽的聲音,我嚇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看,但是身後什麼也沒有。

我回過頭來,心裡有點不好受。我確實很久沒有給他們打電話了。找不到工作,沒有臉聯繫他們。他們估計也是不想刺激我,怕我傷自尊,所以一直忍著,任由我在這裡混鬧,不加干涉。

我跪在蒲團上,一遍遍的拜著前面的小廟,就像是拜我的父母一樣。

我正拜的起勁,忽然聽見身後又有人喊道:「趙莽,你忍心看著我的道術就這樣消失掉嗎?我重傷在身,還救了你的性命,你就這麼無動於衷嗎?」這次是呂先生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可是身後同樣也沒有他的影子。

我心想,老子對呂先生可沒什麼好懺悔的。這小子陰了我無數次,就算是懺悔,也應該他向我懺悔。看來這個悔過寺,有點名不副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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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31:18

第26章 鬼推磨

我正跪在蒲團上面,心裡暗暗地嘲笑悔過寺名不副實。

忽然,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湧到我心裡面來了。我不知道怎麼了,總感覺有危險在身邊一樣。

我憑著本能的反應,想要站起來逃跑。這時候我才發現,我的身上軟綿綿的,根本沒有什麼力氣了。

這種感覺很熟悉,一種讓人恐懼的熟悉。

我正在慌張的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薛倩正在大喊:「老趙,快點救我啊,出事了。」

我連忙回頭,結果身後黑洞洞的,並沒有薛倩的影子。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完了,我的本命燈。」剛才的虛弱感,分明是失去本命燈的感覺。

自從呂先生把那幅佛祖講經圖留給我之後,我就一直在研究本命燈的事。到處搜集資料。這些資料互相矛盾,說什麼的都有。但是大部分都認為。人確實有三盞燈,這三盞燈,就代表了人的本命陽火。鬼之所以不會隨意侵害生人,就是因為人有這陽火護著。老弱病殘最容易惹上髒東西,就是因為他們身上的陽火比年輕人虛弱。

我知道,這三盞燈一盞在頭頂,兩盞在肩膀。如果鬼要勾魂,會想盡辦法,引得人回頭。每回一次頭,就被吹滅一盞燈。三盞燈滅,陽火消失,鬼怪就能為所欲為了。

想到這裡,我的冷汗就下來了。這個什麼悔過寺,什麼蒲團,都是幌子,這地方根本不是給人懺悔的,而是用來吹滅人的本命燈,勾走人的魂魄的。

我在身上摸索,想把屍牙掏出來,可是手伸進衣兜裡面,怎麼也沒有力氣再舉起來了。

我跪在蒲團上,全身脫了力,晃了兩晃,一頭栽倒在地上了。我的腰眼壓住了什麼東西,硌得生疼。

我用盡力氣,低頭看了看。是我帶來的那把大刀。

我看見這把刀,心裡湧起一絲希望:這把刀殺人無算,憑著這上面的兇氣,我今天應該能活下來。

我正趴在地上胡思亂想,忽然感覺有人在扶我。我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抬頭,看見薛倩站在我身前。

我活動了活動胳膊腿,剛才的那種脫力感消失不見了。我奇怪的說道:「這裡的小鬼很有意思啊,吹滅了我的本命燈,卻不動手。」

薛倩一臉茫然又緊張的指了指小舟:「你看看,他在做什麼?」

我扭過頭去,看見小舟也已經站起來了。他直挺挺的站在廟門口,右手機械的敲著廟門,咣咣咣敲得又急又密,沒有停歇。

我聽得心驚肉跳:這種急敲門的方式,是報喪的時候才用的啊。

沒想到幾分鐘之後,廟門真的開了。然後小舟抬腿走進去了。

薛倩看看我,問道:「咱們怎麼辦?」

我看了看黑乎乎的門洞,咬咬牙說道:「咱們也去。」

我摸了摸兜裡的屍牙,關鍵時刻,這個東西可以保命。但是一旦含上了,就不能再輕易說話,所以我緊緊地攥住他,並沒有掏出來。薛倩看了看我,老實不客氣的伸手把我的大刀搶走了。

我們兩個全副武裝,戰戰兢兢地向小廟裡面走。

廟門很小,中間有一段黑乎乎的門廊。我們兩個幾乎是摸索著,慢慢的向前走。

走了幾分鐘之後,我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很遠的地方在響悶雷一樣。

薛倩拉了我一把,指了指前面,說道:「你看,那邊好像有光。」

我抬頭看了看,果然有微光漏出來。我們兩個舉著刀,將信將疑的走過去。我發現門廊在那邊拐了個彎。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大院子。

院子裡面擺放著一隻巨大的石磨。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正彎著腰,推著磨,一圈一圈的轉。剛才的悶雷,就是這大磨盤互相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我和薛倩看的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了。

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老趙,這個推磨的,應該是鬼吧?」

其實我心中已然認定這是鬼了。但是我仍然謹慎的說:「咱們不能這麼隨便下結論吧?」

薛倩指了指磨盤:「你看上面的東西,不就明白了嗎?」

我依言看了看,差點嚇得背過氣去。這磨盤上放著一個人的半截身子。這半截身子已經血肉模糊了。隨著石磨的高速轉動,這人慢慢的被捲進磨眼裡面去了。幾秒鐘後,從磨縫裡面流出血和肉的混合物來。

薛倩已經面無人色了。我聽見他的上下牙一直交錯的亂響。我生怕他倒在地上,小心的伸出手去,將他扶住了。

薛倩一邊發抖,一邊在我耳邊說道:「老趙這也太可怕了。咱們走吧。」

我其實也很想走,但是小舟還在裡面。人是我帶來的,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於是我強打起精神,自欺欺人的說:「別害怕,這有什麼好怕的?你就當他是在磨豆腐不得了嗎?」

薛倩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過一會,我們兩個會不會也變成人豆腐啊。」

我一聽這個,馬上萌生退意了。我再有責任心,也不肯為了小舟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於是我對薛倩說:「咱們走。這地方太危險了。趕緊走吧。」

薛倩緩緩地搖搖頭:「老趙,我走不了了。兩條腿不聽使喚,你能不能背著我?」

我氣的瞪大了眼睛,正要罵兩句。忽然不遠處有人朗聲笑道:「既然這位朋友的腿不方便。那就坐我的轎子吧。」

薛倩一聽這話,忽然從喉嚨裡悶哼了一聲,然後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拉著我低吼:「跑啊,真的有鬼。」

我們兩個回頭跑了兩步,然後就發現,黑乎乎的走廊裡面,出現了兩道晃悠悠的紅光,那是兩盞燈籠。

我們兩個不敢再向前跑了,站在走廊裡面,仔細的分辨這燈籠的來路。

隨著燈光的接近,我看清楚了。是三個小鬼。

第一個手裡提著一盞紅燈籠,晃晃悠悠的走在最前面。而這個人的模樣,分明是小舟,只不過,這時候他面露詭異的微笑,已經完全不是我認識的小舟了。

剩下的兩個,則抬著一頂紅色的轎子,他們藏在陰影裡面,面目模糊。

現在我們腹背受敵,前面是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的轎子。後面是殺人的磨盤。

薛倩緊張的問我:「趙大師,咱們怎麼辦?」

我擺擺手:「你別叫我趙大師。我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我指了指他手裡的大刀:「別怕,咱們還有這個寶貝呢。」

薛倩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猶豫地說:「對面的可是小舟,砍了他,似乎不太好吧。」他躊躇了兩秒鐘,忽然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沉聲說道:「砍他一條腿,應該不致命。」

眼看小舟已經走近了。薛倩不由分說,揮刀就砍。大刀泛著銀光砍了過去,方位拿捏得很好,正好砍在小舟的大腿上。

我聽見一聲脆響。像是鐵器撞到了瓷器。我心想:「怎麼是這個動靜?難道小舟已經變成鬼了?原來刀砍在鬼身上這麼脆啊。」

然而,下一秒我的心揪起來了。因為我看見小舟仍然在一步步的接近我和薛倩。他似乎並沒有受到傷害。

我慌亂的問薛倩:「怎麼回事?」

薛倩面色蒼白的看著手裡的大刀。原本銀光閃閃的寶刀忽然出現很多裂紋,然後稀裡嘩啦的掉在地上,變成一堆碎片。薛倩的手裡面只剩下一個刀柄了。

我欲哭無淚:「薛倩,你老祖宗這把破刀不靈啊,今天被他給坑死了。」

薛倩像是忽然回過神來一樣,氣急敗壞的向我說道:「屍牙呢?我要屍牙。」

我伸手摁住他,有些惱火的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鬧什麼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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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還債

那頂轎子一步步逼近,而我拉著薛倩一步步後退。我一邊向後躲,一邊將兜裡的屍牙掏出來了。

然而,原本堅硬的屍牙掏出來之後,忽然開始變得很鬆散。我用手碰了碰,它變成了一堆粉末。

薛倩快要哭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老薛,你老祖宗的刀沒問題,是這個地方有問題。咱們的寶貝都不頂用了。」

我們兩個已經退到牆角了。身後就是推磨的小鬼。而那頂轎子,也到了我們兩個面前了。

小舟停了下來。慢慢的讓到一旁,隨後,一隻乾枯的手,掀開了簾子。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從轎子裡面走出來了。

他臉上沒有肉,更顯得顴骨高聳,只聽見他說道:「兩位朋友,我這頂轎子,可以借給你們。你們坐不坐?」

我和薛倩不敢說話,把腦袋搖的像是蔔楞鼓。

這人嘿嘿冷笑了兩聲,沖我們一抱拳:「我是這篇墳地的主人。這些小鬼都歸我管轄。你們可以叫我鬼大人。」

我心驚膽戰的站在那裡,偷眼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喜是憂,打算怎麼處置我們幾個。只可惜,他長得太瘦了,面皮貼在骨頭上,緊繃繃得。我什麼也看不出來。

鬼大人指了指院子,說道:「請吧。」

我和薛倩看著院子裡面的磨盤,唯唯諾諾,不敢動彈。

鬼大人嘿嘿笑了一聲。指著推磨的小鬼說道:「你們今天不是來找他的嗎?」

我聽這話似乎有所指,不由得向那邊看了一眼。這一眼,讓我心裡咯噔一下:「這推磨的小鬼,怎麼這麼面熟?」

薛倩已經驚呼出聲了:「這不是那個傻子阿飛嗎?他怎麼到這裡來了?他不是在假山下面跪著燒紙嗎?」

我搖搖頭:「這不是他本人,這是他的魂魄。我明白了。他的魂魄有一部分被人扣住了,留在這裡推磨,所以他變成了傻子。」

鬼大人呵呵笑了兩聲:「這位朋友有見識。不錯,正是我把他留在這裡的。」

然後他大有興趣的看著我:「空亡屋的主人?想不到,你年紀輕輕,來路不小啊。」

我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你能看出來,我住在空亡屋?」

鬼大人點了點頭,說道:「你的身上有特殊的標記。」

我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身上,並沒有發現什麼特異之處。

鬼大人冷靜的看著我,過了一會,他淡淡的說道:「看來,你進入空亡屋沒有多長時間,很多事情,並不清楚啊。」

我張口結舌,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好。

鬼大人指了指正在推磨的阿飛,淡淡的說道:「既然你今天找到這裡來了。那就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把他扣在這裡推磨吧?」

我稍微一思索,就得出來了結論:「因為他曾經在這裡挖墳,偷走了你的鼻煙壺。」

鬼大人點點頭:「欠債還錢。他偷走了我的鼻煙壺,就要留在這裡做苦工,什麼時候抵得上鼻煙壺的價錢,我什麼時候就放他走。」

說到這裡,鬼大人忽然呵呵笑了起來,聲音陰森又難聽。他一邊笑,一邊陰慘慘的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嘿嘿,這只鬼可是欠了鬼大人的錢。」

我被他的笑聲折磨的發毛。等他笑聲平息,才小心的說道:「他好像已經把鼻煙壺還給你了吧?」

鬼大人慢慢的點了點頭,把鼻煙壺從身上掏出來了。他挑出來一點鼻咽,抹在鼻子上面用力嗅了嗅,然後打了個打噴嚏。

我直挺挺的站在地上,身子都有些麻木了。這時候我注意到,鬼大人手裡的鼻煙壺似乎有些異樣。

我曾經仔細看過這個鼻煙壺,上面畫的是小鬼。但是現在拿在鬼大人手裡的,畫的卻是一顆茂盛的大樹。

鬼大人看見我一直盯著鼻煙壺,冷笑了一聲,指著小舟說道:「這小子偷走了我的鼻煙壺。我就把他的好朋友在此推磨的慘狀畫在了鼻煙壺上面,希望有一天他幡然悔悟,給我送回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十幾年啊。」

小舟提著燈籠,像是石頭雕成的一樣,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我咽了口吐沫,說道:「既然鼻煙壺回來了。我是不是可以帶他們兩個走了?」

鬼大人冷笑道:「這兩個小子,害得我十幾年沒有鼻煙聞,我能這麼輕易放他們走嗎?」

我一聽這話,心裡有些慌了。我一點道術都不會,唯一作為依仗的兩樣寶貝也失靈了。難道今天要栽在這裡了嗎?

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那鬼大人忽然悠悠的說道:「不過,你畢竟是空亡屋的主人,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這樣吧,我可以放這兩個小子回去。不過他要給我燒三十庫金銀。」

我有些心虛的問:「一庫金銀,具體是多少?」

鬼大人冷冷的說道:「下面跪著的那個老婆子會告訴你的。嘿嘿,這老婆子城府不淺啊,懂得讓空亡屋的主人來說情。」

我聽見鬼大人三番五次的提到空亡屋主人,似乎這個身份很有分量一樣。但是在這種地方,我什麼也問不出來了,只想著早點離開。

鬼大人在院子裡慢慢的踱步,看著那只石磨,有些得意的說道:「有了這三十庫金銀,老子就可以賄賂陰差,離開這鬼地方了。嘿嘿,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個亂葬崗,困住我很多年了啊。」

我和薛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複雜。

鬼大人拍拍我的肩膀:「你叫什麼?」

我見他聲音很和善,心裡踏實了一些。儘量鎮定的說道:「我叫趙莽。」

鬼大人點點頭,說道:「嗯,趙莽。趙兄弟,你既然做了空亡屋的主人,有些事,不能不知道。」

我感興趣的問:「什麼事?」

鬼大人說道:「空亡屋的主人,在小鬼眼中,頗有分量,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大多數的小鬼,不會傷害你,都會賣你個面子。所以天長日久,恐怕會有很多惹上小鬼的生人,來找你排憂解難。」

我茫然的點點頭,心想:「這麼說來的話,我豈不是變成道士了?」

只聽見鬼大人又說道:「不過,有些人含恨而終,死後化作厲鬼。他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空亡屋的主人。像我這麼通情達理的,實在太少了。那些惡鬼一旦打了魚死網破的主意,可是兇狠的要命。你初入此門,恐怕抵擋不住。所以日後辦事的話,可要小心一些!」

我答應了一聲,說道:「明白,明白。多謝指點。」

鬼大人歎了口氣,擺擺手,說道:「幾日之後,三十庫金銀到齊,我就要離開這裡了。趙兄弟,日後我們肯定還會再相見的。希望到時候,你這空亡屋屋主,不再是徒有虛名。」

我聽鬼大人的話,似乎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正要再問的時候。他卻慢慢的上了轎子。

鬼大人放下轎簾,淡淡的說道:「咱們走吧,兩個不懂事的小子,可以讓他們帶走了。」

抬轎的小鬼一言不發,抬著鬼大人慢慢的離開了。

鬼大人消失之後,小舟猛地打了個哆嗦,像是忽然恢復了神智一樣,他驚慌失措的看了看我和薛倩,又看了看周圍,打著哆嗦問:「這裡是哪?」

薛倩斜著眼看她:「這裡是陰曹地府。」

一句話把小舟嚇得坐倒在地上了。

我沒有理會他們兩個,慢慢的走到磨盤附近。阿飛仍然在不知疲倦的推著石磨。

我伸出手去,慢慢的拽住他的衣角。他走的越來越慢,終於慢慢的停下來了。我輕輕地說道:「咱們走吧。」

阿飛呆愣愣的,和外面那一半魂魄沒有什麼區別。他茫然地跟著我,一步步向外面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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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還陽

我領著阿飛一步步向外走。薛倩則俯身把小舟拉起來了。

離開院子之後,就沒有了燈光,黑乎乎的門廊,走起來格外的嚇人。我們走了很久,始終沒有走到出口。

薛倩的聲音發顫:「老趙,咱們是不是遇見鬼打牆了?為什麼走了這麼久,還沒有走出來?」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應該不會吧,那個鬼大人已經放過我們了,沒有必要再把我們困在這裡。」

薛倩嗯了一聲,然後說道:「我把手搭在你的肩膀上,我們幾個人別走散了。你別害怕啊。」

然後,黑暗中我感覺一隻手真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這手抖得厲害,連帶的我的身子也開始劇烈的晃動。

我聽見身後的薛倩小聲的說:「老趙,你還行吧?」

我嗯了一聲,說道:「還行。」我的嗓子有些發幹,連聲音也有些變形了。

薛倩說道:「你真的沒事嗎?為什麼你的身子抖得這麼厲害?」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了一下,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不止薛倩的手在抖。我的身子也在抖。或許,我抖得比他還要厲害。

雖然薛倩事先聲明,這是他的手。但是黑暗中,目不能視物,我的腦子裡仍然閃現出無數個恐怖的念頭。搭在我肩膀上的,可能是一隻爪子,又或許,是死人的殘肢。

我搖搖頭,努力地把這些想法驅逐出去。心裡默默地念叨著,只希望能趕快離開這裡。

我們走了十幾步之後,漸漸地感覺到很憋悶。我們的呼吸聲、腳步聲開始傳來回音。好像,我們走到了一處密封的空間。

一直沉默不語的小舟忽然驚恐萬分的說道:「趙大師,這是什麼地方?」

我搖搖頭:「不知道。應該還在那小廟裡面。」

小舟慌亂地說:「這麼黑,像是在娘胎裡一樣。」

薛倩本來怕得要命,聽見小舟這話,居然搶白了一句:「聽你這意思,你見過娘胎是什麼樣?」

我聽見他們兩個小聲的說話,忽然心中一動。緊接著冷汗就下來了:「老薛,咱們可能遇見麻煩了。」

薛倩被我這一句話嚇得手掌猛地一顫,然後抓緊了我的衣服:「怎麼了?」

我說道:「你祖宗留下來的寶刀。呂先生留下來的屍牙。忽然同時失靈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薛倩小聲的說:「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鬼大人法力高強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周圍出現一圈圈的回聲:「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在,我猜恐怕不是這樣。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像是在投胎?這個地方黑乎乎的,胎兒未出生的時候,感覺到的世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薛倩哆嗦了一下:「你別嚇我啊。我們怎麼就投胎了?我還沒死呢?」

我停下腳步,慢慢的向周圍摸索。憑著聲音判斷,我們所在的空間應該很狹小,但是我始終摸不到邊緣。

我一邊試探著向旁邊走,一邊說道:「在廟門口懺悔的時候。我回了三次頭,你呢?」

薛倩戰戰兢兢地說:「我好像也是。總感覺有人在叫我。這有什麼說道嗎?」

我嗯了一聲:「每次回頭,我們身上的三盞本命燈就會熄滅一盞。三次回頭結束,鬼已經把我們的命燈吹滅了。當時我全身脫力,忽然又有了力氣。我以為是小鬼放過我們了。現在想想,有可能那時候我們已經死了。」

薛倩的聲音慌亂到了極點:「你的意思是說,真正走到這小廟裡面來的,其實是我們的魂魄?」

我嗯了一聲:「我猜是這樣。」

薛倩沉默了。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透著虛弱和絕望:「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正要說話,忽然極遠處,似乎傳來了一聲雞叫。這聲音很遠,很微弱。但是我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雞叫之後,我感覺周圍的空間變得更小了。我伸出手去,仍然什麼都沒有摸到。但是我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壓迫著我。

我像是被蟒蛇纏住了一樣。每呼一口氣,蛇身就要纏緊一分。漸漸地,我的肺完全癟了。然後是肋骨斷掉。胸腔被壓縮。

我疼得張大了嘴,但是卻叫不出來。然後,身體裡面最後一口氣被擠了出來……

我的意識就要完全斷絕的時候,忽然又一聲清晰地雞叫在我耳邊響起。將我猛然驚醒了。

我滿身大汗的抬起頭來。發現我正跪在小廟門口。而天色仍然未亮。

我向旁邊扭頭看了看。阿飛一臉茫然的站在地上。小舟和薛倩則和我並排跪著。

薛倩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說道:「老趙,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慢慢的站起身來。當我站直了身子向後看的時候,我看見另外一個我,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動,死氣沉沉。

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我忽然想哭:「我就這麼死了嗎?」

我正在不知所錯的時候,忽然,我的屍體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我。

我心裡怕得要命,但是又不能移動開目光。我像是被人控制住了,只能死死地盯著已經放大了的瞳孔。那顆黑色的眼珠,像是黑洞一樣。我的魂魄不由自主的旋轉。然後被吸了進去。

我尖叫,旋轉,頭暈腦脹。

我猛地打了個哆嗦。腦袋仍然在一圈圈的眩暈。我睜開眼,想看看我在那裡。

然後我發現,我跪在地上。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小廟,只有一座高大的墳墓。而香爐,燈籠,蒲團,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摸了摸身上,屍牙堅硬無比,寶刀鋒利非常。我,好像還陽了。

我站起身來,看見薛倩和小舟也一臉茫然的站起來了。

薛倩問我:「咱們,又活了?」

我點點頭:「活了,活了。」

小舟看了看周圍,有些緊張地問:「阿飛呢?他怎麼不見了?老太太還在下面等著我呢。」

我看看東方已經泛白。大白天,鬼物不會輕易出現。我擺擺手:「咱們先下去,晚上再來。」

我們三個人心有餘悸,一瘸一拐的從假山上尋路走了下來。

等我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看見那堆紙錢仍然沒有燃盡。只不過,陳小妹和阿飛都不見了。

薛倩伸了伸脖子,仰天長嘯了一聲。似乎精神很好。我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說:「這一趟,真是把我嚇死了。哎,不過沒辦法。」

我奇怪的問:「什麼沒辦法?」

薛倩搖搖頭,雖然看得出來,他也怕的要命,不過他比來之前,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那種感覺,就像是病人吃到了什麼補藥一樣。他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我媽現在怎麼樣了。」

我一邊慢慢地往回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媽的體質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呂先生要請她幫忙?」

薛倩搖搖頭:「我哪知道?」然後他回頭看了看亂葬崗,問我:「你猜,這鬼大人,是什麼來路?」

我苦笑一聲:「我怎麼可能猜得出來?不過聽他話裡面透出來的口風。他好像是被陰差關在這裡的。想要三十庫金銀把自己贖出去。」

薛倩點點頭。然後他面帶同情的拍拍的我肩膀:「老趙,你的空亡屋恐怕不簡單呐。你這輩子,嘖嘖嘖,八成要不平凡了。」

我心煩意亂的揮揮手:「滾蛋,我怎麼說也是大學畢業,怎麼可能幹一輩子這個?」

我們說話的工夫,已經走到空亡屋了。薛倩在屋門口很猶豫,躊躇著要不要進去。

我做了個請的姿勢:「怎麼?大白天也怕?」

薛倩撓了撓頭,只好走進去了。我們剛進屋,就聽見一個低沉的男音:「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嚇了一跳,這時候才發現,屋子裡面坐著一個人。正是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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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綁架

我看見阿飛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子怎麼不打招呼就進門了?

倒是小舟,像是被踩住尾巴了一樣跳起來:「你……你沒事了?」

阿飛的態度有些冷淡:「是啊,多謝你了。好哥們,要不是你把鼻煙壺還回來,我還在那推磨呢。」

小舟被阿飛這麼一番諷刺,不由得面紅耳赤,縮著脖子退到後面,不再說話了。

我擺擺手,讓阿飛坐下來。說道:「你這一趟來,是因為什麼?」

阿飛說道:「是來謝謝你的。我能回來,完全是因為你幫忙。」

我撓撓頭:「這個我倒不敢居功。你媽去哪了?」

阿飛歎了口氣,說道:「自從我醒了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不過,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附近。」

我們三個人慢慢的坐了下來。這間屋子,就算是大白天都陰森的要命。再經過阿飛這麼一說,我們甚至覺得四面八方都是陳小妹的鬼魂了。

我咳嗽了一聲,對阿飛說:「你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還記得嗎?」

阿飛緩緩地點了點頭:「這些年我過的渾渾噩噩。我想你也知道,村子裡的人都覺得我變成了傻子。實際上,我也確實是傻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醒過來,回過頭來看這些年,簡直就是一場很長的夢。」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些年,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在做苦工,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在人世間亂晃,我自己都糊塗了,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做夢。嘿嘿,原來都是真的。」

我好奇地問道:「當初你告訴我,你能看見你媽的魂魄,這件事……」

阿飛點點頭:「鬼大人將我的魂魄扣留了一半。所以這些年,我只有一半魂魄在身體裡面。我這樣半陰半陽的過日子,所以能看見鬼物。」

我點點頭:「你果然有陰陽眼。現在看來,你的魂魄已經回來了,你也不能再看見鬼了吧?」

阿飛點點頭:「沒錯,我看不見鬼了。」

過了一會,阿飛神秘的對我說:「今晚我去給我媽守靈。明天出殯。」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個,於是唯唯諾諾的說道:「早點出殯也好,畢竟入土為安,很好。」

阿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我希望你們也來。」

薛倩在我身邊不由的說道:「我們?這個關我們什麼事?」

阿飛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指了指我們三個:「你們都來。」然後,他大踏步的走出去了。

阿飛不傻了,可是變得更加神秘,而且全身透著不容置疑的霸氣。我倒有點懷念那個神神叨叨的傻小子了。

小舟愁眉苦臉的說:「完了,阿飛恐怕要恨死我了。」

薛倩三分同情,七分幸災樂禍:「我要是被人害的在墳地裡推上十幾年石磨,也得恨得牙根癢癢。」

我拍拍小舟的肩膀:「世上沒有解不開的冤仇,主要看你心誠不心誠了。何況你確實是失憶了。」

小舟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我問薛倩:「怎麼樣?今晚上你去不去?」

薛倩瞪瞪眼:「去,當然得去。你沒看見嗎?阿飛一米九的大個子,這些年什麼活都沒幹,光養著他那身肥膘了。我要是不去,他能把我撕了。」

我被他這番話逗笑了:「老薛,你不光怕鬼,連人也怕得厲害啊。」

小舟在我對面嘟囔:「他怕鬼嗎?我怎麼覺得他不是真怕呢?亂葬崗那種地方,他說去就去了,也沒人求著他啊。」

薛倩一腳踹在小舟身上:「小子,你說這話講良心嗎?我們哥倆不都是為了你嗎?」

我們說了一會話,就把寶刀屍牙放在了屋子裡,然後出去吃了個飯。隨後,我們在飯館分別了。

小舟回了自己家,薛倩去收拾他的新店,我則回到空亡屋睡大覺。我們約好了,晚上的時候在陳小妹家集合。

我躺在床上,雖然徹夜未眠,但是卻始終睡不著,似乎這一夜的亢奮還沒有褪去。

我腦子裡一直盤旋著鬼大人的話: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希望你這個空亡屋屋主,能名副其實。

我躺了很久,到底還是睡著了。我在這間屋子裡,越來越能安然入睡了。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街上還沒有完全黑下去,不過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往陳小妹家趕去。按照道理說,我今天晚上算是去弔唁,阿飛應該管我們的吃的。但是我一想想他們家的雜草和飯餿味。就再也沒有心思蹭他的飯了。

出門走了一陣,天就漸漸的黑了。好在到處都有路燈。燈火通明,這一路上很順利的趕到了陳小妹家。

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陳小妹家門口的靈幡不見了,大門兩旁的挽聯也沒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應該啊,還沒有出殯,怎麼可以撕了這些東西?」

我正在奇怪,身後有人叫我:「趙大師,是你嗎?你怎麼又來了?」

我一扭頭,看見禿頂正站在我身後。我拽住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靈幡呢?挽聯呢?怎麼都沒了?」

禿頂說道:「當然沒了。陳小妹都下葬了,留著這些東西幹嘛?」

我一愣:「下葬了?不是明天出殯嗎?」

禿頂歎了口氣:「趙大師,你還不知道呢?那個傻子忽然全好了。人不傻了,但是脾氣不大好。把鄉親們都趕了出來,自己把她老娘給葬了。靈幡和挽聯也是他扯去的。」

我有些茫然的說:「阿飛這是什麼意思?耍我?」

禿頂在旁邊問我:「趙大師,傻子的病,是不是你治好的?從此以後,陳小妹不會再鬧鬼了吧?」

我含含糊糊的說:「不會再鬧了,你們放心吧。」

禿頂得了我這個保證,很高興似得,笑眯眯的走了。

我站在陳小妹家門口,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敲了敲門。幾秒鐘後,大門開了。阿飛走出來看了看我,然後把我拉了進去。

阿飛生的很高大,力氣也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錯覺,我總覺得,凡是得過瘋病的人力氣都比正常人大得多。

我現在與其說是被阿飛請進來的,不如說是被脅迫進來的。他等我進了院子之後,咣當一聲,就把大門鎖上了。

我有些心驚肉跳的打量他的院子。靈棚已經拆了,院子裡的雜草也不見了。雖然說不上有多麼乾淨,但是比之前是好得多了。

阿飛也不說話,指了指他的小屋,然後自顧的走進去了。

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謹慎的跟在他身後。我剛剛進門,就聽見屋子裡有人苦笑道:「得了,趙莽也來了。」

我聽這聲音,像是薛倩。但是屋子裡沒有電燈,我根本看不清楚。

阿飛在桌子上摸索了一會。隨後點上了一支蠟燭。

我微閉著眼睛等了一會,才漸漸適應了光線。然後我在屋子裡張望了一眼。這一張望,差點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屋子裡一共擺著六張椅子,圍成了一個圓圈。椅子上分別坐著薛倩,小舟,阿飛,剩下的三張,其中一張空著,想必是留給我的。最後兩張,則坐著已經死去的陳小妹,以及一個紙人。

我看著陳小妹的屍體,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阿飛卻一把抓住了我。強行把我摁到椅子上了。

我掙扎著,大聲喝問:「你要幹什麼?」

薛倩和小舟勸我:「老趙,別跟他廢話了,沒用。我們兩個進來之後就被他摁在椅子上了,這小子一句話也不說。」

我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麼不跑啊?」

薛倩苦笑一聲:「你說呢?」

然後,我看見他的手腳都被綁在椅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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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50:20

第30章 金銀

我看見薛倩和小舟居然被綁在椅子上了,不由得大為詫異。我本來打算逃跑,但是我發現阿飛似乎沒有把我也綁起來的意思,所以慢慢的有些放心。

我嘗試著緩和氣氛,微笑著向阿飛說:「你這是玩什麼啊?」

阿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害他們。」

然後他拿出一條白布來,慢慢的把陳小妹的屍體綁在椅子上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應該做什麼。

倒是阿飛,淡淡的說道:「趙大師,這都是我媽親自吩咐過的,你不用害怕。」

我的嗓子有些發幹,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小聲地問道:「你不是已經把你媽下葬了嗎?」

阿飛搖搖頭,一臉嚴肅的盯著陳小妹的屍體:「我只是埋了一具空棺材而已,不然的話,我家人來人往,我不能專心的做這件事。」

我問道:「你打算做什麼事?」

阿飛看了我一看,然後說道:「鬼大人,不是向你索要三十庫金銀嗎?」

我點點頭:「是啊,怎麼了?」

阿飛用力的把布條打了個死結。他看著已經被死死綁住的陳小妹,說道:「我媽已經告訴我了,那些金銀指的是什麼。」

隨後,不等我問話。他從身後拿過來一個火盆。這火盆就放在我們中間。我們四個人,一具屍體,一個紙人。就這樣圍著火盆,誰也沒有說話。

阿飛彎著腰,在火盆裡面燒紙。一邊燒,一邊淡淡的說:「這兩個人膽子不夠大,我綁住他們,是擔心他們壞了事。至於你,趙大師,你的膽子未必有我大,不過我知道,緊要關頭,你肯定頂得住。」

我心想:我確實沒有你膽子大,老子初中的時候可不敢去亂葬崗偷死人的鼻煙壺。

薛倩有些懊惱地說:「你既然知道我的膽子小,為什麼還要把我騙來?」

阿飛頭都沒有抬,他繼續燒紙。等到手裡的紙錢燒完了。他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略有疲憊地說:「因為我實在找不到其餘的人了。除了你們,沒有人信我。」

小舟有些過分激動:「阿飛,我願意幫你,我是你朋友。」

阿飛冷笑一聲:「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他喝止住了小舟,就把兩隻手伸到火盆裡面去。黃紙已經燃盡,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紙灰。阿飛捧起一把還帶有火星的紙灰,一下抹在陳小妹的屍體上面。

他這個動作把我們驚呆了,一時間屋子裡面靜悄悄的,誰也不敢說話了。

燭光本來就微弱,再加上阿飛一下下的在陳小妹身上塗抹。這屋子簡直比我的空亡屋還要詭異恐怖。

幾分鐘後,火盆已經見底了。而陳小妹的身子,被塗抹的到處都是黑色的灰塵。

阿飛像是累了,精疲力竭的倒在椅子上面。他喘了兩口氣,就慢慢的說道:「過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大家都不要動,不要說話。只要做到這兩點,我可以保證你們沒事。」

說完這話之後,阿飛就緊閉上了嘴巴。

我想問問他這到底是這麼回事。可是剛要張嘴,就想起他的囑咐來,於是只好把話咽進肚子裡面了。

桌子上的蠟燭一點點的燃燒下去,越來越短,而燭淚慢慢的流下來,越積越多。我看著燈光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聲輕響。

我這時候已經是風聲鶴唳了,馬上回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我這麼一扭頭,就發現對面的陳小妹動了。

如果不是心裡記掛著阿飛的囑咐,我現在恐怕已經奪路而逃了。

陳小妹這時候雙眼圓睜,兩個黑眼仁佔據了整個眼眶。這種情況下,你不知道她在看誰。所有人都覺得,她正在盯著自己。

陳小妹在椅子上不斷地掙扎。那些被抹黑了得布條收的越來越緊。我開始有些擔心,萬一陳小妹把布條掙脫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暗暗叫苦。我本以為陳小妹的事情解決了,所以今天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著我的寶貝。

隨著陳小妹的掙扎,薛倩和小舟也開始劇烈的晃動了。看樣子,他們兩個掙扎著要逃跑。

我心說,阿飛果然沒有看錯你們兩個。緊要關頭,果然靠不住。

薛倩掙扎了兩下,並沒有掙脫開,他一抬頭,看見我正在看他。張大了嘴,打算和我說話。

我連忙向他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薛倩果然沒有再出聲,但是他長大了嘴巴,不斷地向我比劃著一個口型。我猜了半天,才知道他在說什麼。他一直在無聲的大喊:「詐屍了,詐屍了。」

這時候陳小妹就坐在我的對面,如果她掙脫開布條的話,第一個遭殃的恐怕就是我。所以我把一條腿放在了椅子外側。萬一有什麼不測,我肯定第一個沖出去。

生死之間,誰還顧得上阿飛不要錢的信任。

陳小妹掙扎了一會,力道就漸漸地延緩下去了。隨後,她的身子裡面散發出淡淡的白霧來。

這些白霧陰冷陰冷的,開始在椅子中間轉圈。

我忽然明白阿飛的用意了。這些白霧,恐怕和陳小妹的魂魄有些關聯。而我們幾個年輕男子圍成一圈,正好把這魂魄困在當中了。

只不過,阿飛困住陳小妹的魂魄,又究竟想做什麼呢?

我正在疑惑的時候,他從身後拿出一卷黃紙來。他兩手捧著黃紙,慢慢的從白霧中過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黃紙經過白霧的浸潤之後,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澤來。

阿飛將黃紙放下了。然後又取過來一卷白紙。用同樣的方法,在白霧中過了一遍。

接下來的時間,他一直在重複這件事。

那團白霧在我們中間轉了兩圈之後,就開始嘗試著闖出去。我能感覺到一陣陰風朝我吹過來。我這時候不要說講話了,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我能感覺到白霧衝擊了幾次,始終奈何不了我。它調轉了方向,開始向薛倩沖過去。

薛倩同樣一動不動,將它攔了下來。

這時候,阿飛已經把身後的黃白兩色燒紙都在白霧中過了一遍。他端坐在椅子上,向我們招了招手。

我們開始按照他的手勢,慢慢的縮小包圍圈。

那團白霧似乎受到了什麼威脅,地盤越來越小。很快,在阿飛的脅迫下,白霧鑽進了紙人身體裡面。

當白霧鑽進去的那一刻,紙人無風自動,微微晃了兩晃。隨後,我感覺到它像是有了什麼生命一樣,再也不敢將它當做一個死物看待了。

阿飛取過身後桌子上的毛筆。歪歪扭扭跌在紙人頭上畫了一張臉。這張臉歪歪扭扭,其醜無比。但是說來也奇怪,紙人有了這張臉之後,再也不掙扎了,似乎已經認可了這具新的軀體,不打算再鬧了。

阿飛長舒了一口氣,極為疲憊的說道:「好了。」

我也全身松垮垮的,靠在了椅背上。剛才雖然沒有動彈,但是全身一直緊繃著,早就精疲力竭了。

我喘了兩口氣,問阿飛:「剛才你在做什麼?」

阿飛指了指身後一摞摞的燒紙:「我媽讓我做的。白紙是白銀,黃紙是黃金。」

我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鬼大人要的三十庫金銀,是指的這個東西。」

阿飛點點頭,然後補充道:「普通的黃紙沒有用,必須用剛死不久的魂魄浸潤過,才能變成真的金銀。」

我看著屍體旁邊的紙人,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媽的魂魄,在紙人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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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53:20

第31章 警告

阿飛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俯身解開了薛倩和小舟身上的繩子,指了指椅子後面的兩大摞燒紙,說道:「你們兩個,抱著這些金銀,跟我出來。」

我坐在椅子上,茫然的問道:「我呢?」

阿飛淡淡的說道:「你等一會,我媽有話跟你說。」

然後他們三個人排著隊走到院子裡面。阿飛順手把門關上了。

我看著旁邊的一具屍體和一個紙人。不由得大口吞咽口水:「有話跟我說?我豈不是又要見鬼了?」

院子外面傳來了阿飛和薛倩幾個人的聲音,他們估計是在燒紙,一邊燒,一邊高聲的喊著:「鬼大人,黃金白銀請收好。鬼大人,黃金白銀……」

也不知道他們三個是凍得還是嚇得,總之聲音一陣陣的發抖。我坐在屋子裡面,聽得頭皮發麻。

過了幾秒鐘,我聽見旁邊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我感覺我的頭都要炸了。我緩慢的移動著脖子,循聲望過去。我看見那個紙人,正在微微的起伏,像是在呼吸一樣。

我在心裡暗暗的想:「與其在這擔驚受怕,倒不如勇敢面對,硬著頭皮上吧。」

於是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小聲的問道:「老太太,是你嗎?」

我聽見那紙人的方向,有個老婆子的聲音:「是我。」

隨後,紙人動了。它將自己的脖子轉了一圈。這時候我才發現,紙人的後腦勺上,還有一張臉,而這張臉,分明是陳小妹的。

陳小妹一臉微笑的看著我,並不說話。

我使勁平息自己紛亂的心境,問道:「今天這事,是怎麼回事?你的魂魄,為什麼要從肉身轉移到紙人上面?」

陳小妹一臉淡然,像是看破生死的得道高僧一樣:「鬼大人要你送三十庫金銀。這件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用我的魂魄來做。鑄了這麼多金銀,我的魂魄已經沒多大分量了,一碰就散。我沒有能力再回到原來的身子裡面,再者說了,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這肉身,不能總時時呆著了。所以就安排了這個紙人,做個替身。」

陳小妹說完這話,就頗為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們家阿飛能治好病,你幫了很大的忙,簡直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我歎了口氣:「我只是順其自然,做了些細枝末節的事,和你比起來,可真是差得遠了。」

陳小妹笑了笑,說道:「我活了這麼多年,最大的心願就是兒子的病能夠治好。前兩年,我已經感覺到身子骨不行了。一旦我死了,阿飛呆呆傻傻的,根本活不下去,最近,我又時常感覺到兩腿酸疼,往往到了半夜的時候,更是疼的人死去活來,要不是有阿飛,我早就自殺了,活在這世上,每天吃人家的剩飯,有什麼意思?所以我看見小舟的時候,也是有些賭氣,心裡想著,既然活著這麼痛苦,我乾脆一死,好讓他心懷愧疚,照顧阿飛的下半生。沒想到死了之後,我倒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我認識了很多孤魂野鬼,他們告訴我,阿飛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小舟偷走了鬼大人的東西。所以我才找上了你,請你幫我。」

我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

陳小妹嘿嘿笑了一聲:「因為你是空亡屋的屋主啊。按道理說,鬼如果不是有莫大的冤屈,是不能隨意纏人的,即使纏上了人,也有違天道,將來會受罰。但是空亡屋的屋主不同。他們專門就是勾通人和鬼的。嘿嘿,這些都是那些野鬼告訴我的。」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暗暗叫苦。看來這空亡屋,當真是一個大陷阱啊。

陳小妹看了看緊閉著的屋門,忽然壓低了聲音:「我把你單獨留下來,你可知道為什麼?」

我被她這幅樣子搞得很緊張,連忙搖了搖頭。

陳小妹沉默了兩秒鐘,然後問道:「你和你那個姓薛的朋友,認識多久了?」

我聽了這話,不由的一愣:「薛倩?我們是大學同學。到現在,估計已經認識五年了吧。怎麼了?」

陳小妹點點頭,模樣似乎很躊躇:「五年了,五年了。那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

我說道:「對啊,老朋友了。」

陳小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小夥子,老朋友,也不一定信得過。」

我有些不安的問道:「老太太,我總覺得你話裡有話,你想說什麼?」

陳小妹低聲說道:「你的那個朋友,你可得留點神。他的來歷,恐怕有點不平常。本來這件事我不應該干涉,我也不夠資格招惹這些。不過看在你是我們家大恩人的份上,我才冒險提醒你一句。」

我聽了這話,倒安心了。我笑了笑,說道:「我都知道了,薛倩一家曾經得罪了鬼陰婆,他從小都被鬼纏著。不過現在好了。他已經平安無事了。」

陳小妹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於沒有說出口,她歎了口氣,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總之你萬事小心。」

我聽她說的含含糊糊,正要再問。這時候外面阿飛幾個人的聲音停下來了。

我聽見阿飛大聲的咳嗽了兩下,隨後高聲的說道:「鬼大人,黃金白銀三十庫,你接好了。」

隨後,一陣腳步聲,向屋門口走進來了。阿飛敲了敲門,輕輕的問:「怎麼樣了?」

陳小妹陰慘慘的說了句:「都進來吧。」

隨後,阿飛帶著薛倩和小舟進來了。我看見他們兩個都面色蒼白,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薛倩畢竟和我在一塊見過幾次鬼,所以看起來還好。而小舟則根本站立不住了。他的脊背靠著牆,軟軟的坐倒在地上了。

陳小妹盯著他,冷笑一聲:「小舟。你覺得這件事怎麼辦?」

小舟癱軟在地上,唯唯諾諾的說:「我賠償,我把我的錢都賠給他,怎麼樣?」

陳小妹冷笑了一聲:「十幾年的光陰,多少錢能買的來?」

小舟說不出話來了。

陳小妹歎了口氣:「小舟,我是怎麼死的,我心裡面清楚得很,所以我也不想難為你,不過你害得我們家阿飛瘋瘋癲癲了十幾年,也總算有不對的地方,這你承認嗎?」

小舟面色蒼白的點點頭:「我承認。我一定彌補,想辦法補。」

陳小妹看看阿飛:「孩子你也長大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不想再管了,你們自己解決吧。不過我得說一句,小舟心眼不算壞,冤家宜解不宜結,差不多就算了。」隨後,她長歎了一聲:「我的時候快到了,也該走了。阿飛,以後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阿飛慢慢的跪倒在地上,粗獷的臉上流下兩行熱淚來。

忽然很同情陳小妹。十幾年的光陰,守著傻兒子沒有辦法交流。終於等的兒子治好了病,卻又人鬼殊途了。

阿飛在地上重重的磕頭。忽然,那紙人自己燃燒起來了。屋子裡面回蕩著陳小妹的歎息聲,漸漸地,這聲音也聽不到了。

薛倩小聲的問我:「老趙。這老婆子去哪了?」

我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也許投胎轉世了吧。也許,被陰差帶走了。」

阿飛站起來,看了看小舟。小舟坐在地上,畏懼的向後退了兩步。阿飛眉頭緊皺的頂了他一會。我真擔心這兩個人會打起來。

然而,阿飛卻伸出了手,指著門外說道:「你走吧。」

小舟唯唯諾諾:「我幫著你把老人葬了吧。」

阿飛神情很嚴肅,一副不容商量的樣子,把小舟推出去了。

我和薛倩站在一旁顯得有些多餘,於是我們兩個向阿飛道別,準備回家。

對於我們兩個,阿飛還是很感激的,一直把我們送出了大門口。

我和薛倩晃晃悠悠的往回走,偶爾回頭,仍然能夠看見小舟站在阿飛家門前,絮絮叨叨的乞求原諒。

薛倩歎了口氣:「如果陳小妹不死,阿飛沒准真就原諒小舟了,可是畢竟親媽被軋死了,雖然知道不是故意的,但是這個疙瘩,不好解開。」

我說道:「世上哪有那麼多團圓的事?他們這個算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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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8:58:21

第32章 【新藥】

我和薛倩從陳小妹家走出來。暖洋洋的太陽照在我身上,很舒服。

我眯著眼在路上走,有些感慨的說道:「死者得以安息,生者也可以放心了。每次經歷這種事,都提心吊膽,僥倖活下來,像是得到重生了一樣。」

薛倩在我身邊乾笑了兩聲,然後湊過來問道:「老趙。陳小妹跟你在屋子裡面說什麼了?」

我看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說:「陳小妹讓我防著你點,說你不簡單。」

薛倩聽了這話,半點慌亂的意思也沒有,反而喜不自勝的說道:「陳小妹也看出來了?嘿嘿,我就知道,我是人中龍鳳啊。」

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算了吧。人中龍鳳你肯定不是,人中金還勉強算的上。」

薛倩估計也不知道什麼是人中金,他揉了揉眼睛說:「這一晚上可把我給累壞了。我得回去睡一覺了。今晚歇一天,明天早上還要去進貨,你來不來?」

我愣了一下:「進貨?進什麼貨?」

薛倩賤笑了兩聲:「我不是在你的雜貨鋪旁邊開店了嗎?我打算開個藥店。明天你和我一塊,去進藥。」

我皺皺眉頭:「你有許可證嗎?一般人不允許開藥店。」

薛倩得意的笑了笑:「現在王書記是咱的好朋友,弄個證很難嗎?」

眼看走到空亡屋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總之你小心點,萬一你的藥把人吃的一命嗚呼,到時候怨鬼纏身,還得找我給你解決。」

薛倩擺擺手:「你放心,我有分寸。」

薛倩走了之後,我就躺在雜貨鋪的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我正睡到酣處,忽然聽見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床板都搖晃起來了。我嚇了一跳,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

難道是地震了嗎?我不敢停留,一溜煙跑到街上去了。

這時候天還沒有黑,路上有不少的行人。他們都聽到了剛才的那一聲巨響,個個停下腳步,倉皇的張望著。

我在街上站了一會,沒有再聽見動靜。稍微打聽了一圈,也沒有得到什麼訊息,只好搖搖頭,重新回去躺著了。

但是這次躺下之後,就沒有再睡著了。忽然,我聽見門口有個親切的聲音在叫我:「趙莽趙兄弟,是住在這裡嗎?」

我從床上坐起來,抬頭一看,正是王書記。

王書記一點笑意的看著我,對我說道:「哎呀,趙兄弟呀,你是為本區又立了一功呀。我都聽說了,陳小妹的事,你處理的真是完美。不僅僅讓死人平安下葬了,而且治好了阿飛的瘋病。沒想到,你還是個神醫啊。」

我擺擺手:「您就別恭維我了。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王書記聽我這麼說,將笑容收斂了,然後有些謹慎的說:「又出事了。就在幾個小時前,王莊公園裡面的一座假山,忽然就塌了。」

我一聽王莊公園,稍微一愣神,馬上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看來,鬼大人得了三十庫金銀,已經成功的賄賂陰差,從亂葬崗逃出去了。

王書記見我沉吟不語,還以為我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他搓著手說:「哎呀,本來假山倒塌,應該找施工隊的麻煩。但是吧,實不相瞞,假山裡面有一處亂葬崗,那裡不知道埋著多少人。我就擔心,這件事會不會和裡面的小鬼有關係?所以想請你去看看。」

我微笑的說:「王書記,你放心吧。那片亂葬崗沒事,以後也不會再出事了。王莊公園可以好好收拾一下,對外開放。」

王書記眼前一亮:「趙兄弟知道那裡?」

我微笑著點點頭:「那地方現在太平了。」

王書記一臉驚喜的樣子,然後他連連點頭:「好,好。趙兄弟,你真是咱們區的福將啊。」

王書記又客套了兩句,諸如忠烈祠已經建好,歡迎我去參觀之類。然後他笑眯眯的走了。

我在雜貨鋪歇息了一晚,平平安安,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第二天一早,薛倩帶著一個皮包來找我了。

我跟著他,不知道換了多少次公交。終於來到一處魚龍混雜的大賣場。

我還從來不知道,本市有這麼個地方。這裡有很多店鋪。店鋪裡面和外面都很亂,堆著一箱箱的貨物。有不少的年輕人,用三輪車在忙忙碌碌的拉貨。這幅景象,讓我想起老電影裡面的大上海。

我扭頭問薛倩:「這地方有賣藥的?」

薛倩理所當然的點點頭:「這是一個批發市場,賣什麼的都有,跟我來吧。」

我跟著他走了半小時,隨後在一家髒兮兮的店門口停下來了。我抬頭看了一下招牌,馬上就愣住了。

我拉住薛倩:「老薛,這不是藥店。這是保健品店啊。」

薛倩像是看怪物一樣看了我一眼:「誰說保健品不是藥啊?這可是好藥。用處大著呢。」

我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嚷道:「原來你是打算賣保健品?」

薛倩歎了口氣,一副哀怨的樣子:「老趙,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從小被鬼纏著。體弱多病。我很需要這種陽剛的東西……」

我忍不住想笑:「你需要吃這個東西?」

薛倩擺擺手:「別開玩笑。是呂老道臨走的時候說的,每一行有每一行的特點。紮紙人的鬼氣重,屠宰場的殺氣重。我賣這種東西,無形之中能獲得生機。身體很快就會強壯起來了。」

我有些將信將疑的看著他。薛倩曾經被鬼纏著這不假。但是他並不瘦,也談不上弱小。他這番話,我實在是不太敢信。

但是就在我猶豫的時候,薛倩已經走進保健品店裡面了。

賣保健品的是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人。長得很瘦,看起來很文靜。

黑眼鏡笑眯眯的看著薛倩:「小兄弟,來進貨?」

薛倩點點頭,遞給黑眼鏡一張紙。我抻著脖子看了看,紙上有一溜藥名,名字都不堪入目。

黑眼鏡點點頭,贊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小兄弟年紀輕輕,對這一行倒是頗為瞭解啊。」

薛倩嘿嘿的笑了兩聲:「所以你可別想坑我。快去拿藥。」

黑眼鏡點點頭,吩咐店員照單拿藥去了。

我把薛倩拽到一旁:「你怎麼回事?聽老闆的說法,你幹這一行有年頭了?」

薛倩小聲的說:「你信他的?藥名都是我從網上查的。來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課。」

我們兩個正在一邊嘀咕。老闆忽然湊過來,舉著一個小藥瓶,說道:「兩位。我這裡有一種新藥,剛剛上市的。吃了之後,嘿嘿,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我心中一動,說道:「這個,該不會是毒……」後面的那個字我沒有說出來。

黑眼鏡反應很快,連連擺手:「違法的事咱從來不幹。這個可不上癮,國家不管的。」

薛倩接過藥瓶看了看,脫口而出:「這就是神魂顛倒?」

黑眼鏡面露詫異:「小夥子,你可以啊,這種藥的外號你也知道?」

薛倩點點頭:「聽不少人說過。最近賣的可是火的很呐。」

黑眼鏡笑嘻嘻的說:「來上幾瓶?」

薛倩點點頭:「來幾瓶。」

我看見他們兩個的神色越來越猥瑣,感覺很不對勁。然而薛倩一意孤行,我又實在勸不住。

半個小時後,我和薛倩大包小包的背著一堆保健品回來了。

薛倩的藥店當天就開張了。他喜滋滋的對我說:「老趙,以後我也就在這藥店裡面睡了,和你做個鄰居。怎麼樣?哥們夠意思吧?」

我看了看他的招牌,上面畫著一個很暴露的女子。我歎了口氣,心想:等你媽回來,估計得抽死你。

薛倩的店就這樣開張了。而幾個月之後我才知道,薛倩開這種店,薛阿姨根本沒有生氣,甚至有些鼓勵的意思。而個中緣由,就很隱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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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06:21

第33章 替身

薛倩的店開張已經有些日子了。他的生意很紅火,半點賠本的跡象也沒有。他算是打破這條街的魔咒了。倒是我,整日門庭冷落。

幸好王書記時不時以各種名義給我送來補助。我才能在空亡屋混吃等死,虛度光陰。

其實王書記的意圖我也明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雖然太太平平的,但是這世界上不能用科學解釋的事實在太多了,指不定那一天,他就得來求我。

這一天,我正躺在空亡屋的床上,用手機看各種神鬼故事。忽然門口傳來賤兮兮的一聲笑:「趙老闆,日子過的挺清閒啊。」

我斜著眼看了看滿面紅光的薛倩:「薛老闆,最近挺發財啊。」

薛倩一臉得意的說:「老趙,你也別嫉妒我。看你生意慘淡,整天過的饑一頓飽一頓的,作為鄰居,我也是過意不去啊。今晚我買好了酒菜,來找你喝兩杯,你等著我啊。」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真是想不到。薛老闆為了接濟我,居然肯進這間空亡屋了。」

薛倩笑嘻嘻的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道:「最近老子賺的盆滿缽滿,看來正是運道上升的時候,這種時候,神鬼都要給我讓路。別說是你的空亡屋了,就算是亂葬崗我都敢去。」

我躺在床上,動也沒動。雖然我繼續拿著手機看小說。但是小說裡面的內容,卻再也進不到我的腦子裡面去了。

我不由自主的開始想:「我整天呆在空亡屋,雖然有王書記接濟,不愁吃喝,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更不用提衣錦還鄉,把父母接到城裡來了。哎,要不然我也像薛倩一樣,把雜貨鋪改成保健品店?」

我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又被我打消了:不成,不成。這間屋子太邪門,隨意改動的話,一旦出了什麼事,我得吃不了兜著走。

百無聊賴的日子過的總是很慢。我乾脆閉上眼,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後總感覺一陣陣涼風吹進來,我被凍醒了。我睜開眼睛,從床上爬了起來。

天已經黑了,我睡眼惺忪,在桌上摸索出火柴來,劃著了想點上燈。然而火光一閃,我看見對面床上坐著一個人。

我頓時嚇了一跳。甩手將火柴扔了,順手將枕頭下面的寶刀拔了出來。

借著外面的路燈光,我能清清楚楚的看見,對面的床上,的確坐著一個人。只不過這人動也不動。像是一座木雕一樣。

我咳嗽了一聲,儘量威嚴的喝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那人動也不動。

我等了一會,慢慢的把火柴盒拿起來,然後把燈點上了。

蠟燭的火光很暗,但是照亮這個人的模樣並不難。我舉著蠟燭看了看,驚訝的發現,這人竟然是薛倩。

他直挺挺的坐在我床上。瞪著眼睛看著我,一言不發,也不動彈。

我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大對勁,不由得大為緊張,問道:「薛倩,你沒事吧?」

薛倩把目光收了回來,看了看我,語氣很平靜地說道:「沒事啊。」

我看見他能說話了,不由得大為放心。說道:「你小子怎麼回事?悄沒聲的走進來,嚇我一跳。」

薛倩有些古怪的說道:「我說了來找你吃飯,所以就進來了。喊了你兩聲你不答應。」

我看了看桌上,乾乾淨淨的,什麼吃的也沒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嗎?怎麼一點吃的都沒有?」

薛倩幽幽的說:「剛才來了幾位朋友,我請他們吃光了。」

我氣極反笑:「什麼來了幾位朋友?你是不是在說夢話?」

薛倩沉默不語。我站起來,歎了口氣:「算了,我去買吃的。」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薛倩孤零零的坐在破桌子面前,半截蠟燭將他的影子映的很長,落在牆上,不住的晃動。這景象,看起來頗為詭異。

我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心想:薛倩平時最怕我的空亡屋,怎麼今天主動過來。而且我把他自己留在屋子裡面,他也絲毫不畏懼了呢?

我正這樣想著,忽然薛倩指手畫腳,眉飛色舞,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說著什麼,那模樣似乎在和人交談一樣。

我疑惑的站在門口,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我沖裡面喊了一聲:「薛倩,你沒事吧?」

薛倩回過頭來,向我擺擺手:「我當然沒事了。你趕快去買吃的吧。」

我搖搖頭,向街上走去。這時候天色已晚,開著門的商店並不多,但是總歸是有的。我走到街上之後,一扭頭,忽然看見薛倩的保健品店仍然亮著燈。

鬼使神差的,我向裡面望了一眼。這一眼,就讓我驚訝不已。只見櫃檯上趴著一個人。看樣子,正是薛倩。

我吃了一驚,連忙向空亡屋跑去。

我的雜貨鋪與薛倩的店本來就是挨著的。兩個店門不過隔了十幾步。我飛快的跑了回去,隔著大門,遠遠地就看見桌上的蠟燭兀自燃燒著。而薛倩,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

我心中一驚,冷汗就流下來了:「怎麼會有兩個薛倩?」

我站在街上躊躇了一番,心中有了個計較:這兩個薛倩,必然一真一假。按照我對薛倩的瞭解,坐在空亡屋的那個,處處透著邪氣,恐怕不是真的。

聽說有的鬼怪能夠偽裝成人形,出其不意,加害生人。我不能不防備啊。

想到這裡,我快步退了回來。回到薛倩的店裡面,用力的拍打店門。

薛倩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我見叫不醒他,於是開始用力的撞門。玻璃門本來就不甚牢靠,我撞了兩下,門鎖處就被我撞開了一處缺口。我跳了進去,抓著薛倩的肩膀,死命搖晃。

薛倩被我晃得前後搖擺,可是就是醒不過來。

我著急的將他放回到椅子上,掏出手機來要報警。就在這時候,我眼睛的餘光看見門口似乎站著一個人,而這個人,分明是薛倩的模樣。

我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來。然而,門口卻變得空蕩蕩的,再也看不到人了。

我正站在屋子裡疑惑,忽然聽見身後薛倩嘀咕了兩聲,緊接著,是椅子拖動的聲音,他醒過來了。

我疑惑的回頭,看見薛倩正站在屋子正中伸胳膊,那樣子,似乎是感剛剛從熟睡中醒過來。

他看見我之後,似乎有一些吃驚,問道:「老趙,你怎麼在這裡?」

我仔細地看著他:「老薛,你今天不對勁啊。」

薛倩撓撓頭:「什麼不對勁?」

我說道:「我剛才看到兩個你。一個在我的屋子裡,另一個,在桌上趴著睡覺。」

薛倩聽了之後,臉色馬上就變了:「鬧鬼了?」

然後他急匆匆的出門,向我的空亡屋走過去了。

我跟在他身後,等我們兩個趕到空亡屋門口的時候,屋子裡面只剩下一隻快要燒完的蠟燭,再也沒有什麼人了。

薛倩看了看我,說道:「老趙,你該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我搖搖頭:「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老薛,這兩天你小心點吧,既然有鬼扮成你的模樣,八成是要對付你了。假的想要變成真的,就只有把真的殺了。」

我的一番話說的薛倩面色驚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只管悶聲發大財。什麼妖魔鬼怪,也別來找我。」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向我說道:「老趙,那大刀能不能先借給我,讓我防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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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11:22

第34章 解夢

那天晚上,薛倩先是向我要了大刀,然後又向我要了屍牙,最後把我的佛祖講經圖也拿走了。

我站在保健品店門口,看著神色惶恐的薛倩,笑道:「老薛,你也太差勁了吧?怎麼能嚇成這樣?當初你跟著我一塊去王莊公園的時候,可是還算得上漢子呢。」

薛倩抱著大刀解釋:「這個不一樣。陳小妹的事和我沒有關係。冤有頭債有主,我無非是看看熱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這個鬼根本是沖著我來的,我能不防備著點嗎?」

我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有道理。」說了這話之後,我轉身就要離開。薛倩卻又叫住我了:「老趙,你今晚在店裡和我聊聊天怎麼樣?別走了。」

我心裡知道薛倩是真的怕了。我權衡了一番,薛倩的店有電燈有電視,的確比我的空亡屋住著要舒服。更重要的是,薛倩把我的寶貝全都搬走了。萬一剛才的小鬼玩了一手聲東擊西,真正想對付的是我,那我可就慘了。

想到這裡,我微微點了點頭。呂先生臨走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就一定要在空亡屋過夜。今晚上,分明情況特殊,可以不用計較了。

我和薛倩或坐或躺,在店裡面看了一晚上電視。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期間有幾個小青年買了些計生用品。我見這些顧客匆匆來匆匆走,出手爽快,絕不還價,心中微歎:薛倩幹這一行,要是不掙錢才叫奇怪啊。

等到天亮之後,我站起身來,晃了晃脖子,說道:「行了,現在天亮了。你沒事了。」

薛倩甚至連送我出門的想法都沒有。他往床上一趟,沖我擺擺手:「我就不送你了,出去的時候幫我帶上門,今天停止營業。」

我低聲罵了兩句,就走出來了。

我正晃晃悠悠,打算回空亡屋的時候。忽然發現,屋門口站著一個年輕人。

這年輕人大概二十來歲,看穿著打扮,應該不是個缺錢的主,然而,他容顏憔悴,一副很久沒有睡好的樣子。

他站在我門口,不住的徘徊,兩手在身前不住的搓動,似乎有什麼難辦的事一樣。

我疑惑的看著他,慢慢的走到了屋門口。

那年輕人看見我,眼前一亮,問道:「你是趙大師嗎?」

我點點頭:「大師不敢當,我確實姓趙。」

隨即,他面帶哀求:「趙大師,我來求你一點事。」

既然他叫我大師,恐怕已經了然我的身份了。我也沒有作偽,指了指屋子:「跟我來吧。」

昨晚上的那半隻蠟燭早已燃盡,破舊的桌子上只留下一塊焦黑的斑點。

我坐在床上,年輕人則緊張的坐在對面。

他自我介紹:「我姓劉,你可以叫我小劉。」

我點了點頭,問他:「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小劉搓搓手,問道:「趙大師,你會解夢嗎?」

我聽了這話又好氣又好笑,當時就有轟人得念頭了:「我這裡不是算卦攤。想找半仙去火車站。」

小劉連忙擺手:「我不是來算卦的。咱既然找到這裡來了,自然知道趙大師是做什麼的。」然後,他在桌上放了一遝錢。

我沒有收錢,也沒有退回去,只是默默地看著。

小劉見我默許了,這才繼續說道:「我斗膽問一句,您做完夢之後,能不能記住?」

我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老實的回答道:「大多時候醒來就忘了,極少數情況下能記住。」

小劉點點頭:「我也是這樣。不過,一個夢如果做了很多次,自然就能記住了。」

我聽他這麼說,不由得來了興趣,問道:「你做什麼夢了?」

他將兩個胳膊肘支在髒桌子上,托著下巴,似乎打算用手掌把自己的臉隱藏起來,即使髒兮兮的桌子污染了襯衫,也顧不得了。只聽他說道:「最近幾天,我都會做同一個夢,每天都會夢到我的嫂子。」

我一聽這個開頭,頓時面帶微笑。不過看小劉痛苦的樣子,又覺得這時候面帶笑容很不妥。於是連忙伸出手來,把我的臉也擋住了。

小劉講了這一句之後,他忽然抬起頭來,問我:「趙大師,你這裡允不允許抽煙?」

我看他神色頗為緊張,於是點了點頭。

小劉摸出一根煙來,點燃了。我看見他手指不住的發抖。心中有些奇怪:每晚夢見自己的嫂子,確實有些大逆不道。不過。也不用緊張成這樣吧?除非他有個兇悍的哥哥。可是,只要他不把自己的夢告訴旁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小劉抽了兩口煙,情緒漸漸地緩和下來了。估計是看出來,我並不抽煙。他穩定了心神之後,馬上把煙摁滅了。這個行為,讓我對他頗有好感。

隨後,他沉默了兩秒鐘,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趙大師,我做夢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的。而夢到我嫂子,是三天前。」

我擺擺手:「什麼意思?你一個星期前,才學會做夢?」

小劉錯愕了一下,隨後解釋道:「怪我沒說清楚。我自然和普通人一樣,打小就會做夢。但是最近一個星期,我做的夢十分不尋常。每天晚上出現在我夢裡的人,都是已經死去的人。有的是我的親人,有的是我的鄰居。他們都熱絡的和我打招呼,像是還活著一樣。」

他用兩隻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臉:「這麼多夢,一個活著的人都沒有,全都是死掉的人。有時候我問他們在哪住著。他們會告訴我一個地址。哪哪路,幾排幾號。我醒了之後查一查,分明就是他們的墓地所在的位置。」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這小夥子,八成是惹上髒東西了。聽說小鬼會給人托夢,看來是真的了。

他抬起頭來,有些緊張的看著我:「最近幾天,我又開始夢到我的嫂子了。我每次做夢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但是最近三天,我能認出來,是在我嫂子家門口。每次她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向一個小巷子裡走去。我怎麼叫她,她也不搭理我。小巷子很黑,我很擔心她,但是又萬萬不敢走進去。」

聽到這裡,我明白一些了,原來不是春夢,是惡夢。我撓了撓頭,斟酌了一下措辭,然後勸道:「死人有死人的緣法。她生前是你的嫂子,不過現在已經死了,陰陽兩隔,你何必再去糾結呢?」

小劉瞪大了眼睛,輕輕一拍桌子:「趙大師,這就是關鍵所在啊。我嫂子沒有死,還好好的活著呢。」

我一聽這個,馬上愣住了:「你的意思是說,按照你做夢的邏輯,你的嫂子,恐怕要出事?」

小劉點點頭:「我很擔心她。今天還特地去看過她。我看見她很憔悴,像我一樣,連日睡不好覺的樣子。我問她最近有沒有出什麼事。她連連否認,但是我看她的神情,好像很慌亂的樣子,分明是要出事了。」

我不由得站起身來:「所以你來找我救命?」

小劉點點頭:「我聽人說,你是這一帶有名的大師,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所以想求你救救我嫂子。我父母、哥哥都去世的很早,長嫂如母,我算的上是她養大的。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等我先睡一覺,下午的時候我跟你去,好不好?昨晚忙了一晚上,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小劉倒是很通情達理,連連應允:「可以,當然可以。」然後他走出門去了。那一遝錢,自然是留給我了。

我將錢收起來,並沒有睡覺,而是快步來到薛倩的店門口。我得先把大刀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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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14:22

第35章 望聞問切

薛倩睡得死死地,我廢了一番功夫,總算把門敲開了。然後拿走了大刀和屍牙,又幫他把門帶上了。

我回到雜貨鋪想稍微睡一覺,但是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要去想小劉的事。

就這樣半睡半醒的熬了一上午,下午的時候,小劉來找我了。

我帶著大刀,打著哈欠,跟著他往外面走。

小劉有些關心的問:「趙大師,你沒事吧?我怎麼看你精神不太好?」

我擺擺手:「沒事,只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而已。」

小劉答應了一聲,就不再多說。我和他同行一路,看得出來,他是個挺沉默的人,只不過手裡一直擺弄著手機,不知道在玩什麼。

我心裡有些不滿:你嫂子都出事了,你還有心情玩手機?

小劉玩了一會,忽然就接了個電話。他滿臉歉意的望了我一眼,然後朝旁邊讓了讓。雖然有意和我拉開了一點距離,但是這種距離畢竟是禮貌上的,我仍然能清清楚楚的聽到他說話。

他像是在哄什麼人,語氣很親昵。估計是女朋友。我雖然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不過通過小劉的話,也能猜出七八分來。

我不由得在心中歎息:「長嫂如母,你小子簡直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正在找他,找得很急。然而小劉不為所動,一個勁的勸說,表示要去看自己的嫂子,現在沒時間陪她。

這兩個人越說越急,最後小劉氣呼呼的把電話摁了。

我佯裝不知,眼睛看著前面的路面。一步步的向前走。小劉在我身邊笑了笑,有些尷尬的說道:「見笑了。」

我沖他微微一笑:「你為了你嫂子得罪女朋友,回頭少不了被收拾一通了。」

小劉訕笑了兩聲,就把手機揣在褲兜裡了。我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真的很擔心和女朋友吵架。

我們兩個又走了十幾分鐘,小劉指了指一處院子,說道:「就是這裡了。」

院門緊閉著,但是圍牆很矮,我踩在殘磚上,向裡面看了看,這院子雖然收拾的很整潔,但是畢竟年頭不短了。看得出來,他嫂子的生活並不太好。

小劉對我說:「趙大師,我嫂子性格靦腆,向來不喜歡見外人。恐怕她就算肯見你,你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微笑道:「我不用說話。只要讓我看上兩眼,我大概就能知道是什麼回事。」

小劉聽我這麼說,頓時大喜,連連道謝。

隨後,他敲了敲大門。院子裡有人應了一聲,隨即,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個女人的臉來。

這女人大概四十來歲,面黃肌瘦,看模樣,很是憔悴。她看了看小劉,神情有些恍惚。

我暗暗地想:果然有些問題。雖然我不懂道術,但是畢竟在這一行浸淫了些日子,見過不少與鬼糾纏的生人。現在只是這麼一眼,我就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女人陽氣不旺,恐怕真的被鬼迷上了。

我聽見她問道:「你怎麼又來了?」那語氣,似乎不希望小劉過來一樣。

小劉滿臉堆笑:「我這不是看你精神不太好嗎?所以找了個懂醫術的朋友,來幫你看看。」然後,小劉指了指我。

直到這時候,小劉的嫂子才發現我。我和小劉差不多大,小劉又說我是他的朋友,於是我沖她點點頭,叫了一聲:「嫂子。」

她沖我笑了笑,有些疲憊的說道:「你叫我王姐就好了。哎,我沒有病,只是沒有睡好,有些困,等我睡一覺就好了。」

隨後,她看了看小劉,歎了口氣說道:「你哥哥死得早,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的,咱們家的香火就全指望著你了。你看看,你現在也快三十歲了,怎麼就不著急呢?什麼時候帶回個姑娘來讓我看看,我也就放心了。」

小劉神色尷尬的說:「再等等,再等等看。」

我站在旁邊有些奇怪:小劉明明有女朋友,怎麼不肯告訴自己的嫂子呢?

王姐站在門口說了很多,左右不過是催著小劉結婚。自始至終,她沒有讓我們進門的意思。

我站在旁邊,左看右看,忽然我發現王姐的影子有些問題。我抬頭看了看天上,這時候是下午三點多,天上的太陽很好。可是王姐的影子淡淡的拖在身後,隨著她的身子搖擺不定,很像是風中的火苗,似乎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熄滅一樣。

十幾分鐘後,王姐又囑咐了小劉兩句,伸手就要關門。

小劉連忙說道:「哎,嫂子,你讓我們進去……」

我擺擺手:「算啦,讓她好好休息吧。」

王姐關上了門,院子裡面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小劉有些不安的看著我:「怎麼樣?看出來了嗎?」

我點點頭:「確實有點問題。」

小劉早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他歎了口氣,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我想了想,問道:「你還記得夢中看到的那條巷子嗎?你帶我去看看。」

小劉搖了搖頭:「我做夢的時候,每次都能看到它。醒了之後,也曾經去找過。但是始終找不到。我猜,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那條巷子。」

他正說到這裡,兜裡的電話響了。小劉把電話掏出來,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然後就掛斷了。然而,這電話鍥而不捨的打過來,小劉無奈,只得接了。

他轉過身去,低聲說了好一會。然後一臉歉意的說道:「趙大師,我得去辦點事。」

我點點頭:「去吧,白天不要緊,我要等到晚上才動手。」

小劉點點頭:「我晚上一定到。」

隨後,他腳步匆匆的走了。

我在王姐家附近轉了一圈,再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幾分鐘後,困意一陣陣湧上來,我找了個太陽曬著的地方,靠著牆坐在地上了。

身上暖洋洋的,曬得我更加困倦了。我閉上眼睛,懷裡抱著大刀,準備睡一覺。

就在我迷迷糊糊,馬上要睡著的時候,忽然鈴聲大作,把我驚醒了。

我摸出手機,沒好氣的問:「是誰?」

電話那頭傳來薛倩的聲音:「老趙,你哪去了?我打算請你喝酒呢,怎麼找了你一圈,到處都沒有?」

我閉著眼睛,唉聲歎氣的說:「你是睡好了,老子快困死了。我在外面抓鬼呢。」

隨後,我把小劉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遍。

薛倩一聽這話,居然來了興趣。連聲問我:「你在哪?我現在去找你。」

我打著哈欠說:「誰知道這是哪?我看看啊,這附近有座磚塔,不太高,挺矮的……」

沒想到我剛剛描述了這麼兩句,薛倩就說到:「行了,我知道了,你等著我吧。」

我掛了電話,心想:不愧是從小住在這裡的。果然是熟悉無比啊。

半小時後,薛倩果然趕來了。他很激動的說:「這麼樣了?鬼現身沒有?」

我擺擺手:「開什麼玩笑?哪有鬼大白天出來的?等著吧,晚上再看看。」

薛倩坐在我旁邊,笑嘻嘻的說道:「看別人被鬼纏,挺有意思的。」

我閉著眼睛,已經快進入夢鄉了:「你小心玩火自焚,哪天讓鬼把你纏上。」說了這話,我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漸漸地感覺到周圍越來越冷,直到冷風把我吹醒了。

我睜開眼睛,看見太陽已經落山了。而天色,也黑下來了。

我坐起來,看見薛倩正蹲在我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前面。

我有些奇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薛,怎麼了?」

薛倩回過頭來,一臉緊張:「老趙。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管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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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18:23

第36章 逆鱗

我看見薛倩神色鄭重,聲音都有些發抖了。不由得有些擔心,問道:「怎麼了?」

薛倩沖我擺擺手,說道:「你快過來看?像我這樣,蹲在地上,低著頭看。」

我將信將疑的照做了。薛倩的手指正好指著那座低矮的磚塔:「看見沒有?」

我不明所以的問薛倩:「看什麼?」

薛倩歎了口氣,說道:「你的目光要儘量平行著,距離地面一尺左右高的地方。看那個平面。」

我將信將疑的看了一眼,不由得咦了一聲:「這麼好玩的景象?」

我看見不知道是因為人來人往的走動,還是傍晚時候的特殊光線。在距離地面一句高的地方,形成了水浪一樣的東西,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磚塔那邊去了。

薛倩問我:「怎麼樣?看到了嗎?」

我直起身子來,揉了揉酸疼的腰,說道:「看到了這是什麼東西?像是水紋一樣。」

薛倩神色有些緊張的說:「你也看到了,那看來更沒有錯了。那不是水紋,是龍鱗。」

我愣了一下:「龍鱗?」

薛倩蹲下來,指著那些波紋說:「看到沒有?這些波紋一層一層的,其實是鱗片。你再看看,這些鱗片分佈的範圍。越往前面越寬。這說明,前面是龍頭,我們這裡是龍尾。」

我奇怪的問他:「你怎麼懂這些?」

薛倩坐在地上,靠著牆說道:「我們家以前不是被陰鬼婆纏住了嗎?我曾見見過大人找風水師看我們家的祖墳,他們想看看,是不是祖上的風水出了問題。那時候我已經有幾歲了,風水師當時說的話,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點點頭:「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今天這情況,怎麼說?」

薛倩歎了口氣,說道:「不知道你剛才注意到沒有。這條龍的龍鱗是逆著的。」

我愣了一下,俯下身去想接著看。但是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什麼也看不到了。

於是我直起腰來,問薛倩:「龍鱗是逆著的,什麼意思?」

薛倩說道:「世界上沒有龍,龍代表的是一種力量。這你知道吧?」

我擺擺手:「你不用給我上課,這個我都明白。」

薛倩說道:「凡是有龍形的地方,都是一處極好的風水。凡是葬在這裡的人,其子孫後代,非富即貴,很定會十分有本事。」

我微笑著說道:「那你把你老祖宗葬在這裡,你豈不是飛黃騰達了?」

薛倩搖搖頭,一臉苦笑:「這裡不行。這裡的龍鱗是逆著的。這樣的話,這地方就會變成一處凶地。」

我聽薛倩的聲音透著畏懼,不由得問道:「如果是凶地,會怎麼樣?」

薛倩說道:「如果有人葬在這裡,他的後代會殘忍好殺,會變成一個大魔頭。如果有機緣的話,因他而死的人,會成千上萬。」

我嗓子有些發幹:「這麼厲害?」

薛倩點點頭:「就是這麼厲害。」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那咱們還等什麼?趕快找找,看看那地方有沒有墳墓,好把他挖出來啊。不然等著他的子孫禍害我們嗎?」

薛倩擺擺手:「不用著急。這地方的風水,被那座磚塔給破了。那座塔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龍頭所在的地方。這一條逆龍,腦袋被磚塔壓著,這麼多年過去了,煞氣已經所剩無幾了。不然的話,我們今天不僅僅能看見龍鱗。晚上的時候,還有可能聽見龍吟。」

我心想:這也太玄了。

我忽然又想起薛倩之前的話來,不由得問道:「哎?既然這條龍已經被壓住了,剛才你為什麼讓我趕快走,不要管這裡的事了?」

薛倩說道:「就算這條逆龍,所剩的煞氣很稀薄了,但是對於有企圖的惡鬼來說,仍然是一處寶地。所以的話,這磚塔裡面,恐怕會有凶鬼。咱們兩個應該不是它的對手。」

我聽了這話,沉吟不語。

薛倩拽了我一把:「走吧。老趙,你不會想留下來吧?你別以為解決了幾段孽緣就是捉鬼大師了,這次遇見的可是真正的凶魂,他們不一定照顧你的面子。」

我有些猶豫的說道:「小劉的嫂子,如果被這裡面的惡鬼迷住了,會怎麼樣?」

薛倩看著我,慢慢的說道:「會怎麼樣,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我說道:「我白天看了看她,神色憔悴,中氣不足,一副油盡燈枯的樣子,如果再耽擱幾天,她可能會死。」

薛倩攤攤手:「沒辦法。咱們管不了這件事。」

我看了看磚塔,說道:「如果我把這磚塔拆了呢?」

薛倩連忙說道:「你可別衝動。要是磚塔沒了,惡鬼固然沒有棲身之所了,但是逆龍抬頭,指不定有什麼後果啊。」

我為難的直搓手:「這事情可不大好辦了啊。」

薛倩一個勁的催我:「你要為難,回家為難去。這地方不太平。」

我搖搖頭:「我得留在這裡,至少看看是怎麼回事。人家小劉給我放了一遝錢呢。我要是連偷窺的膽量都沒有,那豈不是太對不住人家了?」

薛倩有些不爽的說道:「老趙,你也太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吧。走走走,別廢話。」

我脾氣上來了,用力的搖了搖頭:「不行,今晚上我非得守在這裡不可。」

薛倩火了:「你怎麼這麼不聽勸呢?你想死就自己死吧。我可不陪你在這玩了。」說了這話,他大踏步的走了。

我蹲在牆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薛倩這個人我很瞭解,骨子裡喜歡冒險,但是一旦有什麼危險,他發現的比誰都早,跑的比誰都快。

但是我答應了小劉,幫他解決這件事。就算解決不了,也總得說出個一二三來吧?

我權衡了一會,最後下定決心。我今晚不動彈,只是看看什麼情況,如果確實危險得很,那我把錢退給小劉好了,讓他另請高明,也算是盡力了。

想到這裡,我在兜裡掏了掏,把那顆屍牙掏出來了。然後含在了嘴裡。

有這個東西在,等於是上了一層保險,只要我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惡鬼不會對付我。

我沉住氣,蹲在王姐門口等著。忽然,在我身邊不遠的地方,有人問我:「現在怎麼樣了?」

這聲音飄乎乎的,倒把我嚇了一跳。我蹭的一下站起來,借著路燈光看了一眼,隨後長舒了一口氣:「小劉,怎麼是你?你可把我嚇死了。」

小劉目光直愣愣的,看著我身後說:「我嫂子走出來了。」

我聽了這話,連忙向牆角處縮了縮,然後緊緊地盯著那兩扇黑色的大門。

幾秒鐘後,我聽見大門執拗響了一聲。慢慢的走出來了。

我向小劉擺擺手:「咱們倆跟上。不過有一點要注意,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小劉答應了,跟在我身邊。

我跟著王姐走了兩步,終於知道小劉看到的那條巷子是什麼東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含著屍牙的原因。我現在看周圍的房子和街道,與平時頗為不同。傍晚時候,我和薛倩發現逆龍的地方,似乎變成了一道黑色的深淵。而深淵的盡頭,正是那座磚塔。

王姐慢慢的走進深淵之中,看上去,真的像是進了一條長長的巷子一樣。

我看看小劉,說道:「你在夢中看到的巷子,是不是這一條?」

小劉微微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了一聲,不自覺的向地上瞟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就讓我怔住了。我們兩個正站在路邊,旁邊就有一隻路燈。而小劉的身子下面,乾乾淨淨的,沒有一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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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25:24

第37章 餘桃

我看了看小劉,心裡面有點發虛,這小子什麼情況?

我低頭又看了看我自己,也沒有影子。這下我放下心來,可能是這裡的路燈有問題。

我帶著他又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了。剛才我看不到自己的影子,是不是和嘴裡的屍牙有關係?

想到這裡,我把屍牙吐到手心裡面了。

失去屍牙的那一刹那,周圍的亮度瞬間高了不少。而那條黑色的深淵,也不見了。

我低頭看了看,一道很明顯的影子,正跟在我身後。而小劉默默地在我旁邊站著,腳下仍然乾乾淨淨的。

我心想:「這下好了,還沒有進磚塔,就先遇見一隻鬼。」

這時候倒也不著急進磚塔了。我握了握懷裡的大刀,慢慢的轉過身來,問道:「小劉,是你嗎?」

小劉比白天的時候呆滯了不少。不過他仍然能聽懂我的話。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我心想:「這小子不知道是哪個小鬼假扮的。我如果上當了,那可實在是太蠢了。」

我試探著問道:「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

小劉沉默了一會,然後慢慢的說道:「我又看到我嫂子了,我在做夢。趙大師,你怎麼也在這裡,你要死了嗎?」

我聽了這話不由的一愣:「怎麼這個小鬼,也知道小劉做夢的事?難道他的夢,和這個小鬼有什麼關聯?」

天色黑乎乎的,周圍一陣陣陰風吹著。我實在不想和他討論生死。於是說道:「咱們先回去,你嫂子的事,回頭再解決。」

小劉點點頭,然後一步步的想回走。

握著大刀,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只要他有什麼異動,我會毫不留情的抽出刀來,將他給宰了。

然而,小劉一路上正常得很。甚至連頭都沒有回。而他也並沒有帶我取什麼亂葬崗之類的地方。反而走到不遠處的小區了。

這小區有些舊,燈光昏暗。小劉輕飄飄的走在前面,我則緊張的跟在後面。這幅景象十分詭異,如果有人看到了,肯定會驚慌失措,嚇得屁滾尿流。不過這個地方很偏僻,這個時間,已經再沒有其他人了。

小劉輕車熟路的上樓,然後在三樓停下來了。他並沒有停留,直接穿門而過,走進屋子裡面去了。

我站在門外犯了愁。對方不是活人,可以穿門而過。我卻不能啊。

我發愁的在門上拍了一下,沒想到這門應手而開,原來只是虛掩著。

我悄悄地走了進去。看見客廳裡的燈打開著,而小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我把刀抽出來,問道:「你到底是誰?」

小劉回答道:「我是小劉。」

我看了看他的腳下,依然沒有影子。這時候也不用捉迷藏了,我直截了當的問道:「你不是活人,你沒有影子。」

小劉看了看我,很坦然的答道:「我現在正在睡覺,當然沒有影子了。」然後他不自覺的瞟了臥室一眼。

我馬上捕捉到了這個眼神,快步向臥室走去。

小劉一步跨出,擋在我身前,著急的說道:「你不能進去。」

我心想:「你鬼鬼祟祟的,你越說不讓我進去,越證明這裡面有重大的圖謀。我要是信了你,那我這大學也算白上了。」

想到這裡,我猛地一揮大刀。將小劉避開了。

燈光映在大刀上,寒光閃閃。小劉明顯對這把刀分外忌憚,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再也不敢上前。

我有些得意的想:「任憑你是什麼鬼怪,見了我這把刀,還不是得退避三舍?」

我用刀尖指著小劉:「你再敢攔著我,我就讓你連鬼也做不成。」

小劉慢慢的向後退了兩步,嘴裡卻在嘀咕著:「我不是鬼,我是做夢了。」

我不再搭理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我一看臥室內的情景,不由得呆住了。

床上躺著兩個人,都沒有穿衣服。其中一個是小劉,另外一個,模樣清秀,比女孩還標誌,不過事實證明,他是男的。

這兩個人摟抱在一處,睡得正香。

我正在發呆,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陰風吹過來。我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背後還有一隻鬼呢。」

我剛剛想抽出刀來護身,但是為時已晚。陰風撲面,那只鬼顯然已經將我包裹住了。

然而,他並沒有在我身上停留。很快就穿過我的身子,撲在小劉身上了。

就在他鑽到小劉身上的那一刻。小劉伸了伸胳膊,睜開眼睛了。

隨後,他慢慢地爬了起來,很尷尬的說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進來了吧?」

我點了點頭:「怪不得你不肯告訴你嫂子,你女朋友是誰。原來,他根本就是個男的。」

我們兩個說話的工夫。那個清秀的男孩也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睛看見我,淚珠馬上就滾落下來了。他淚眼汪汪的看著小劉:「這個人是誰?你怎麼把他帶到家裡來?而且還,還趁我睡覺的時候進來?」

小劉心煩意亂的擺擺手:「別多事,這位是幫我嫂子治病的大師。」

然後他向我說道:「咱們去外面說吧。」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位坐在床上流淚的少年,一時間居然有些回不過神來了。

小劉有些尷尬的看著我:「我的事,你現在一清二楚了。」

現在不要說小劉尷尬,連我也覺得尷尬,我儘量不去想這件事,而是沒話找話的問道:「剛才你是在做夢?」

小劉點點頭,隨即又很詫異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夢?你還在我的夢裡面?我還沒有醒過來?」

我看他神色慌張,使勁擰自己的手。我攔住他,淡淡的說道:「剛才你不是在做夢,而是靈魂出竅。你的魂魄在世上遊蕩了一圈。所以你能看見鬼。」

小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原來是靈魂出竅。」

隨即,他又問道:「那麼我嫂子?」

我為難的撓撓頭,想想那條逆龍形成的深淵,實在是夠嚇人的,就像薛倩說的一樣,我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進去。

我想了想,把今天傍晚,我和薛倩看到的東西告訴他了。

小劉聽了之後,也是頗為震驚:「你的意思是說,我嫂子被什麼惡鬼給迷住了?」

我點點頭:「這個惡鬼,我暫時沒有辦法對付。」

小劉有些著急了:「那現在怎麼辦?還有什麼辦法救我嫂子嗎?」

我在地上來回的踱步:「要不然,你試試讓他搬家吧。如果那惡鬼捨不得那塊風水寶地,沒准就不再纏著她了。」

我們兩個正商量到這裡。我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我拿出來一看,是薛倩的短信。

上面寫著:老趙,你在哪?我怎麼看不到你?

我一看這一行字,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回到:「你在哪?我已經走了。」

然而,短信發過去之後,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動靜了。我手忙腳亂的給薛倩撥過去,卻一直關機。

我心中暗道:「糟了。薛倩肯定是不放心我,回來找我結果走近那座磚塔。他現在八成出事了。」

想到這裡,我連忙拿起桌邊的大刀,急匆匆就要出門。

小劉在我身後喊道:「趙大師,你要去哪?」

我擺擺手:「你不用管。老實呆在這裡,千萬不要跟來。」

小劉很著急的走到門口,又被剛才的那個少年拉進去了。他們兩個,估計又有一番話要說了。

我顧不上理會這兩個人,馬不停蹄的向那座磚塔走去。實際上,磚塔距離小劉的住宅很近,短短兩三分鐘的工夫,我就已經跑到它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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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30 19:28:24

第38章 磚塔

我氣喘吁吁跑到磚塔附近的時候,這樣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那條黑色深淵一般的區域,當真像是一條龍一樣。周圍的燈光照下來,隨著煙塵的湧動,它像是在左搖右擺。

我沿著龍身看過去。龍頭果然被那座磚塔死死地壓住了。

我不敢走龍身的區域,從旁邊慢慢的溜到了塔下。

這時候走近磚塔了。我才發現,這座塔果然破得要命。不知道這磚塔立在這裡多少年了,它上面的磚頭已經多半殘破。不知道是什麼人,又用木頭將它撐住,用泥片將漏風的地方堵住了。搞得這座塔到處都是補丁,看著更加寒酸了。

一般的八角寶塔,都不止一個門戶。但是這座磚塔不同,只留下了一扇小門,其餘的地方,都已經用殘磚堵住了,甚至連窗戶都沒有。

我歎了口氣,心想:薛倩和我交情不淺,我絕對不能看著他死在這裡。今天我帶著寶刀和屍牙,希望能仗著這兩樣東西,將他給救出來。

想到這裡,我拉開那扇小木門,一彎腰,走到磚塔裡面去了。

磚塔裡面黑漆漆的,我掏出手機,摁亮了照明。雖然這個行為有打草驚蛇的可能。但是在這個地方,如果目不視物,恐怕死得更快。

我鑽到磚塔肚子裡面,彎著腰,自然而然的尋找向上的樓梯。然而,我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發現樓梯的影子。

不僅僅沒有樓梯,磚塔肚子裡面也很狹窄,只有一個大約能容納三四個人的小小空間。其餘的地方,都是青磚壘成的厚牆。

我抬頭看了看,發現頭頂上都是一隻挨著一隻的青磚。我一旦站直了身子,就會碰到腦袋。

我忽然明白了:這座塔是用來鎮住逆龍的。自然建的越重越好。這座磚塔是實心的,這樣一來,逆龍就更加沒有機會翻身了。我心中微歎:這哪裡是磚塔,這簡直就是一個秤砣。

想到這裡,我又不由得奇怪:「這座塔是實心的,那麼薛倩又到哪去了?」

我正想到這裡,忽然一陣冷風從腳下竄出來,差點把我的兩條腿凍僵。我低頭看了看,頓時了然了:「原來入口在這裡。」

在靠近牆角的地方,有一個窖井般大小的洞口。我用手機向下望瞭望,那裡有用青磚壘成的一級級的臺階。

我扶著地面,慢慢的探下身子去。

青磚已經大半鬆動,我的腳踩上去,臺階往往要下沉幾釐米。看來,這個地方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塌陷。

我向下面挪動了很久,總算沒有踩落青磚。隨後,我的腳踩到了地面上。

隨著我向下走,周圍的冷風也就越來越多。按照道理說,有風的地方,必然通透。從來沒有聽說過,在地下能刮起風來的。

我把大刀拿出來,橫在身前。如果說這個地方沒有問題,恐怕鬼都不信了。

我向周圍望瞭望。這塔下有一個很大的空間。陰風就是從一個黑乎乎的角落吹出來的。

我向周圍望瞭望,這地方只有塵土,沒有人影。薛倩不在這裡。

我看了看前面黑洞洞的空間,心想:「如果薛倩來了,恐怕是到前面去了。」

我舉著大刀,一步步的向那地方走去。

我走了一會,忽然發現那個屋角亮起了一盞燈。只不過燈光很暗,我看不清楚那邊都有誰。

我的心猛然一緊,不敢再向前走。而是貼在牆壁上,靜觀其變。

燈光閃爍,始終再沒有什麼變化。我漸漸放下心來,身子蹭著牆壁,一點點的向前挪動。

十幾分鐘後,我已經接近那燈光了。

我看見空地上擺著一張破桌子,上麵點著一隻白蠟燭。而桌子前面,則放著一張破床。

這張床殘破不堪,木頭都已經朽爛了。不知道是誰,用一堆碎磚將它重新支撐起來。

床雖然破破爛爛,但是式樣古樸,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它上面甚至還帶著帳子。只不過,這帳子也已經爛掉了大半,到處都是窟窿。

我心想:薛倩該不會是在這張床裡面躺著呢吧。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探頭探腦的向裡面張望。

然而,我還沒有看到什麼。就忽然覺得身後有東西正在接近我。在我作出反應之前,我感覺一隻冰涼的手,抓住我的腳腕了。

我的身子猛地一激靈。在下來之前,我就演練了無數遍,對於可能遇到的危險,形成了條件反射一般的應對措施。

這時候,我忽然被人抓住腳腕。想也沒想,揮舞著大刀,轉身砍了下去。

刀刃破空,發出嗚嗚的聲音。我身後的東西八成也知道大刀的厲害,馬上放開了我的腳腕,向後躲了躲。

我正要追過去再砍兩刀。這時候,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我看了一眼,隨即停手了。這人正是薛倩。

薛倩半蹲在地上,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小聲的說道:「你也來了?」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說道:「是啊,接到你的電話就趕來了。」

薛倩指了指那張破床,說道:「我以為你一條道走到黑,真的來這裡抓鬼了,所以來這地方找你。沒想到,你小子也能屈能伸啊。你要是晚到一會,我就掀開床上那塊破布了。」

我歎了口氣:「今天純粹都是誤會。要是你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咱哥倆也不至於跑到這地方來了。」

薛倩掏出手機,小聲的說:「這地方根本沒信號。」

我擺擺手:「行了,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走吧。」

我和薛倩互相攙扶者,彎著腰向後退。這時候,身後的床上忽然傳來一聲呢喃。像是有誰在說夢話一樣。

我和薛倩一驚,慢慢的停下了腳步,然後向後看去。

剛才的聲音很模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聲音是屬￿王姐的。事實上,今晚是我親眼看見王姐走進來的。如果這地方有女人得話,八成就是她了。

幾秒鐘之後,床上似乎有人翻了個身,緊接著,一隻手腕從裡面垂了下來。手腕很細,手指細長,確實是一隻女人的手。

薛倩瞪大了眼睛,說道:「裡面有個人。」

我咽了口吐沫,緊張的說道:「裡面不僅僅有個人,你看她的手腕上面。」

在王姐的手腕上,還有另外一隻手,或者說確切點,是一隻手骨。

薛倩的身子在劇烈的抖動:「我就說吧,這裡的事咱們管不了,還是趕快走吧。」

我點點頭:「有道理,咱們白天再來吧。」

薛倩一邊走,一邊說:「還來?白天我也不來了。」

我們兩個剛剛走了兩步,忽然就聽見身後有人能問道:「是誰來了?」

我和薛倩一聽這話,不由得向前發足狂奔。然而,剛剛跑了幾步。我就看見前面黑暗中站著一個人。

他身材高大,手裡拿著一隻破碗,正在直勾勾的盯著我和薛倩。

我借著身後的燭光仔細看了看他,這才發現,這個人並不是身材高大,而是他離地三尺。根本是飄在半空中的。

他一臉漠然的看著我們,問道:「你們是誰?」

我和薛倩上牙碰下牙,一陣亂抖,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周身散發出煞氣,讓我感覺一陣陣冰涼。幾秒鐘後,他將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空亡屋屋主?嘿嘿,你未免管的也太寬了吧?」

我擺擺手:「我不想管,我現在就走。」

他攔在我身前,一臉的不懷好意:「現在想走?已經晚了。」

隨後,他伸出手指,向我額頭上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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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C6
Crawler | 2017-9-30 19:35:25

第39章 白骨

惡鬼伸出手指,向我額頭上按過來。他還沒有觸到我的皮膚,我就已經感覺到一陣陰冷。

我向後退了兩步,一跤坐倒。薛倩在我身後拽住我的胳膊,將我用力的向後拖。

那惡鬼如影隨形,快速的追了過來。

雖然他是魂魄,但是我仍然能看到,他前進的時候,一直一瘸一拐。而且,手裡面緊緊地抓著那個破碗不放。

薛倩拉著我後退了兩步,我們兩個就再也無路可退了。因為身後已經完完全全是土牆,我們兩個被逼到牆角了。

眼看惡鬼已經欺近身旁,薛倩大叫:「刀,用刀啊。」

我猛然驚醒,揮刀向惡鬼身上砍過去。

惡鬼冷笑一聲,向旁邊讓了讓,輕輕巧巧的躲了過去。隨後,他以極快的速度躥了過來。

我心中大急,胡亂的揮舞著快刀。我知道,等一會我稍微放鬆,他就會躥過來,將我殺死。

這時候,原本躺在床上的王姐坐了起來。她神色驚慌的看著我們:「你們在做什麼?」

薛倩在他身後大叫:「不好了,這裡又有一隻鬼。」

我看了看王姐,果然在燭光之下,她沒有影子。

我把屍牙從兜裡掏出來,扔給薛倩:「快點想辦法。」

薛倩含著屍牙,暫時得到了安全。而我手忙腳亂的用大刀逼住惡鬼。

幾秒鐘後,我感覺刀身越來越冷,我的手幾乎握不住它了。

只聽見惡鬼陰慘慘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來:「原來只是一把殘刀,倒把我唬住了。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這時候,我感覺一股陰寒的氣息沿著大刀傳到我胳膊上來。我心中大懼:「完了,這把刀不管用嗎?我今天死定了。」

就在我驚惶的時候,薛倩在我身後大喝了一聲:「住手,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的屍體燒了。」

我向後看了一眼,薛倩已經把床上的帳子扯下來了。只見床上躺著一具白骨。這白骨的右腿斷成兩截,而左手,緊緊地抓著一個破碗。

我看了看停在我面前,猶豫不定的惡鬼,他的右腿也是斷的。看來,這白骨確實是他的屍身了。

薛倩舉著蠟燭,一副作勢要燒的樣子。旁邊的王姐哭哭啼啼:「不要燒,燒了他就死了。」

薛倩一聽這話,眼前一亮:「那豈不是正好?」

然後,他開始烤那具白骨。

惡鬼疼的一聲嚎叫,向薛倩猛撲過去。

我知道,我們生還的希望全在於薛倩能不能燒掉白骨。所以揮舞著大刀使勁擋住惡鬼。

這把刀的效果沒有我想的那麼好,距離佛擋殺佛,魔擋殺魔的距離尚遠。但是它畢竟是一把凶刀,帶著三分煞氣。在我不要命的揮動下,倒也真的把惡鬼纏住了。

只不過,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每一次揮刀,我都感覺一股寒氣灌注到胳膊裡面,我猜再過上一陣子,我的胳膊可能也就廢掉了。

過了一會,我才漸漸明白了,真正攔住惡鬼的,不是大刀,而是我身體裡面的陽火,我不要命的氣勢所迸發出來的陽火,將他攔下來了。只不過,惡鬼受逆龍滋養,陰氣頗重,我的陽火,恐怕很快就要被撲滅了。

我簡直是在用生命攔住惡鬼。

惡鬼一邊向我殺過來,一邊發出各種淒慘的哀嚎,看來薛倩把他整治的不善。然而,他哀嚎了好一陣,仍然是活蹦亂跳的,一副痛而不傷的樣子。

我百忙中回頭看了看,這一眼把我氣壞了。薛倩正在用蠟油,小心翼翼的滴在白骨身上。

剛才惡鬼的嚎叫,估計就是被蠟油燙的。

我破口大駡:「薛倩,你麻痹的,老子在這拼了命攔著他,你還玩滴蠟?」

薛倩連忙慌亂的解釋:「你不知道,這些骨頭不好燒,我滴上點油才能燒著。」

我跺了跺腳:「你今天帶腦子了嗎?床,燒床啊。」

薛倩馬上明白過來了。蠟燭一舉,去燒那已經朽壞了的木床。

木床在地下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木質已經鬆軟了。在加上床上有很多破布。很快,床帳先燒起來,緊接著,連帶著床板也著了。

恰恰在這時候,我再也支撐不住,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

惡鬼撲了上去,在火光中不斷地跳躍,呼號,像是浴火的鳳凰。

幾秒鐘後,他大呼一聲,向薛倩沖過去了,似乎打算在臨死的時候拉一個墊背的。

我有心趕過去,但是手腳都被寒氣侵蝕,根本用不上力氣。

我暗道一聲:「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然後看准了惡鬼,將大刀擲了過去。

可惜我的胳膊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大刀沒有刺中惡鬼,斜斜的紮在了地上。

薛倩掙扎了兩下,就撲倒在地上。這下可好,惡鬼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完全制住,向大火中拖去了。

我本以為這次薛倩必死無疑了,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薛倩的身上,忽然出現一個飄忽的暗影。這暗影,慢慢的伸出一隻手來,一下扼住了惡鬼的脖子。

剛才還在氣勢洶洶的惡鬼,這時候居然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任由那暗影扼住他,投入到火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惡鬼的聲音漸漸地聽不到了。而火勢也漸漸的小了下去。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這時候才發現,地洞裡面濃煙滾滾,已經十分嗆人了。

我之前趴著的時候倒不覺得什麼,現在站起來,馬上咳個不停。萬般無奈,我又只好重新趴了下去。然後爬到了薛倩身邊。

他身上的那個暗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而他本人,被煙嗆得暈了過去。我推了推他,他完全沒有知覺了。

我拽住他的胳膊,拖著他向外面爬。我爬到半路上的時候,又看見了那把大刀,我將它拿起來,在已經燒得七零八落的白骨上砍了兩下。

這時候,我發現白骨裡面流出黑色的血液來,被煙火一蒸,沾染在白骨上,散發出一陣腥臭味。我心想:這惡鬼的屍身被逆龍養了不知道多年,所以他的魂魄才能為非作歹,現在屍身已除,他失去了根基,就算不會魂飛魄散,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打得我毫無還手之力了。

等我砍完了再想走的時候,這才發現濃煙已經把路全都封鎖住了。我拖著薛倩,一邊咳嗽,一邊摸索著找樓梯,找了很久,始終沒有找到。然後我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到最後,幾乎連咳嗽都沒有力氣了。隨後,我感覺我的腦袋重重的砸到地上,就這樣人事不知了。

我感覺自己恐怕進了地獄。到處白茫茫的一片,空氣中漂浮著霧氣,散發出刺鼻的味道。周圍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但是我看了一圈,卻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過了一會,這裡開始地動山搖,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我心裡面怕極了,不由自主的大叫了一聲。

而這一聲,讓我醒了過來。我睜開眼睛,發現我正躺在醫院裡面。而病床邊,正坐著王書記。

我驚詫的張張嘴,問道:「我……」

我想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的嗓子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書記看我醒了,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趙兄弟,你的嗓子被煙熏壞了,暫時不能說話。不過你別擔心,等這一瓶藥輸完了,你就沒什麼事了。」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我手腕上插著一根針頭,正在輸液。

我著急的四處亂看。王書記久經官場,察言觀色的工夫不是蓋的。他向旁邊讓了讓,指著薛倩說道:「在這呢。他沒事,你放心吧。」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

王書記沒等我問,就緩緩地說道:「今天淩晨,有趕早市的菜農,從磚塔附近經過,然後就看見那裡面冒出煙來。當時就報了警。我作為人民的公僕,自然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那時候,你們兩個已經被消防隊抬出來啦。趙兄弟呀,老哥信得過你,你不會平白無故鑽到那下面去。等你能說話了,可得好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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