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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C6
Crawler | 2017-10-1 00:38:57

第100章 夢裡見過

公交車呼嘯而至,激起一層灰塵,在昏黃的路燈光下,像是起了一層薄霧。

司機打開車門,粗著嗓子喊道:「嘿,最後一班車了,上不上?」

男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聽見他對女孩說:「要不要去玩一會?我請你。」

女孩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這兩個人並肩走了。

我不由得搖頭歎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都是些什麼事啊。那小子一臉猥瑣都能勾搭女孩。我五官端正,怎麼就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鬼屋呢?

我站在空亡屋門口,很是歎息了一會。眼看著街上再也沒什麼人了。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我曾經想在這裡接上電,整晚開著電燈或者電視,好沖淡一些恐懼。可是呂先生把我勸住了,說這間屋子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於是我只好忍受著這種氣氛,對著桌上的蠟燭發呆。

昨夜的蠟燭已經燃盡了。我又取出來一支新的。蠟燭流著淚一寸寸減短。我盯著它,不由得心煩意亂。

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沒有風,但是燭火一個勁的亂晃,連帶的牆上的影子也不停的跳躍,我越看越覺得恐怖,恨不得把燈吹滅算了。

我坐在床上,抱著大刀,拿出手機來,想要玩一會。可是剛剛坐下沒有兩分鐘,肚子又翻江倒海的疼了起來。

空亡屋沒有廁所,我捂著肚子跑出來,向百米之外的公廁狂奔。

公廁裡面黑燈瞎火,又髒又臭,可是我覺得這裡比空亡屋好了幾倍不止,如果公廁管理員提出換我的鬼屋,我恐怕也會欣然同意。我這樣想了之後,又不由得歎息:我現在墮落到這個地步了嗎?居然想要住在公廁裡面了。

等我解決好了肚子,再向空亡屋走的時候,不由得又發愁起來了。說實話,我不想進那間屋子,每天晚上回去就像是要上刑一樣,今天晚上連續進去兩次,實在是虧大了。

我有意放慢腳步,在街上磨磨蹭蹭的走著。經過之前的公交站牌的時候,我看見路燈下站著一個女孩。

看背影,這女孩分明是剛才的那一位。我心中詫異:「怎麼?她沒有跟那個色狼出去玩嗎?」

這時候我反正不想回去睡覺,又有了之前那色狼的經驗。於是借著夜色的掩護,輕輕咳嗽了一聲,走過去,說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家?」

我說完這話,臉就紅了。雖然我儘量裝出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來,但是我怎麼都感覺我現在是衣冠禽獸。我畢竟不是色狼,實在做不來這事。

女孩慢慢的轉過頭來,沖我笑了笑,說道:「等公交車。」

我一看她的臉,頓時就呆住了,下意識的說道:「你長得很面熟啊。」

女孩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我的目的一樣,說道:「是嗎?像你的同學還是親戚?」

我連忙擺手:「我可不是借機搭訕你啊。你真的很面熟,讓我想想,我在哪見你過來著?」

女孩一臉微笑的看著我,那模樣像是小學老師,正在看著一個謊稱作業丟了的小學生。

我仔細的想了一會,忽然腦子裡面一道亮光閃過。我想起來了。這女孩,不是前兩天在夢裡面勸我喝酒的那一位嗎?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孩一臉嘲笑:「怎麼樣?想起來了?」

我點點頭,說道:「我好像在夢裡見過你。」

女孩笑彎了腰:「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好玩的藉口。我都三十八了,還能被人夢見嗎?」

我不只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腦子一抽,說道:「你哪有三十八。我看頂多十八。」

女孩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狡黠,她說道:「我死那年十八。」

我想學著那色狼的手段接上一句,可是又實在不齒他的行為。我尷尬的站了兩秒鐘,然後說道:「現在太晚了,已經沒有公交車了。」

女孩淡淡的哦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大的波動,似乎這個情況在預料之中一樣。她歎了口氣,說道:「看來只好走回去了。」

她走了兩步,忽然一臉笑意的回過頭來:「你不送送我嗎?」

我心中一喜:「看來今天要有桃花運啊。」

我剛要答應一聲,忽然看見一個人影,晃晃悠悠的向空亡屋方向走去了。我心中一驚:「難道來賊了?」

我有些不放心的盯著這個人,怕什麼來什麼,他果然走到屋子裡面了。

這間屋子有一扇門永遠關不上,如果有賊來這裡偷東西,那絕對是手到擒來。實際上,那些東西全是陰鬼婆的,誰偷了誰倒黴,我巴不得他們偷走。但是今天不行,我得大刀還在床上放著呢,如果被人拿走了,我就少了一道護身符。

我為難的看了看空亡屋,又看了看這女孩。他們兩個的方向正好相反。實在是難以抉擇。

幾秒鐘後,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有些遺憾的說道:「我還有些事,今晚不能送你了。要不然你給我留個電話?到了家報聲平安。」

女孩微微一笑,說道:「留電話就不必了。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來找你玩。」然後她就輕盈的離開了。

我站在路燈下歎息了好一會。連叫可惜。

我強迫自己轉過身子,氣呼呼的向回走。我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會抓住了那個賊,一定要很揍他一頓,然後將他關在空亡屋,每天晚上和我作伴。

我急匆匆的走到門口,向裡面望了一眼。那個賊居然好端端的坐在我的床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不由得怒從心頭起:「這也太囂張了。」

我正要衝進去,忽然心中一凜,想道:「這該不會是鬼吧?」

想到這裡,我仔細地看了看他。只見在燭光下,有一道淡淡的影子映在牆上。

我松了口氣,心想:「如果有影子在,那就肯定是活人了。」

我悄悄地走進去,趁他不備,大叫了一聲,撲上去,將他摁在床上了。我使勁扭住他的胳膊,將他壓在床上。模樣雖然不太雅觀,但是至少能讓他動彈不得。

然而,等我制住他之後,馬上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個人自始始終都沒有掙扎過。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地將他放開了。

他像是神智不健全一樣,慢慢地從我床上爬起來,又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我看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但是並沒有聚光。

我把枕頭下的大刀抽出來,抱在懷裡,說道:「你小子是幹嘛的?」

他似乎是聽到我的問話了,但是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我二十二了。」

我一聽這個都快要氣笑了:「你二十二了,也該懂事了吧?就這樣往別人家亂跑?」

他像是在回應我一樣,木愣愣的說道:「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我擺擺手:「你嚇唬誰?你正常得很,你看看你這心跳,你這呼吸,裝什麼死人?」我正掰著手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慢慢地停下來了。

我有些緊張的問:「你說啥?」

他又愣愣的說了一句:「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隨手拿過桌上的蠟燭,端到他面前,仔仔細細的照了一遍。

這句話,分明是在公交站牌那裡,剛才的色狼搭訕女孩用的啊。半小時前他還機靈得很,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癡呆呢?

我雖然沒有見過他的臉,但是他這身衣服,我認得清清楚楚。確實是那色狼沒錯。

我把蠟燭放下來,晃了晃他的身子,問道:「哥們,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也不看我,只是一遍遍的重複:「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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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0:45:58

第101章 厲鬼

我看著這個人,越看越不對勁。這小子八成是被人做了手腳。

開始的時候,我想把他留在空亡屋,他雖然有些癡呆,可畢竟是一個活人。留在這裡,我至少能壯壯膽。

但是過了一會,他開始不停嘟囔:「我死那年二十二了,我死那年二十二了。」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淒厲。

我聽得有點害怕,又擔心他一會瘋起來再把我傷了。咬了咬牙,我掏出手機來,報警了。

我和警察打交道也有幾次了,按照我的經驗,現在雖然是深夜,但是二十分鐘之內,總能趕過來的。

可是這一次不同了,警車遲遲不來。而這個男人開始在空亡屋裡面大喊大叫,翻來覆去只是那一句話:「我死那年二十二了。」

我很想用大刀照著他的腦袋上來一下,把他打暈,又擔心留下什麼傷疤,惹來麻煩。畢竟人命金貴,巴掌大的傷口就可能訛的我傾家蕩產。

我足足等了兩個小時,警車才慢吞吞的開來了。

從警車上面走下來兩個小警察,一看就是新來的。模樣還很稚嫩,他們手腳有些不太利索的把男人拷上了,隨後押到了警車上。

男人雖然仍然在大喊大叫,但是戴上手銬之後,行動受到限制,傷人的危險基本上沒有了。

兩個警察幹完了活,對我說道:「趙大師,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有些詫異:「我也要去?怎麼?把我當犯罪嫌疑人了嗎?」

警察忙不迭的解釋:「不不不,沒那個意思。是王書記點名要你去的。」

我回頭看了看空亡屋。心想:「在派出所呆一夜,似乎也比在鬼屋裡面睡覺好得多。」

雖然不知道王書記為什麼叫上我,不過我還是點了點頭,也上了警車。

在車上,我半開玩笑的抱怨道:「今天我報完警,你們二位隔了兩個小時才到啊。怎麼,迷路了?」

那兩個小警察也不生氣,只是一個勁的歎氣:「趙大師,你不知道,所裡都亂成一團了,忙著呢。」

我笑了笑,倒也沒有再問下去。

十幾分鐘後,我們趕到了派出所。

我剛剛下車,就有個警察迎出來,說道:「是趙大師嗎?」

我點了點頭,問道:「王書記呢?」

他指了一個門,說道:「在會議室等你呢。」

我滿腹疑惑的走進去。一推門才發現,裡面坐著的全是熟人。

裡面不僅有王書記,還有呂先生和薛倩。他們三個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談論什麼。

我奇怪的看著薛倩和呂先生:「你們怎麼也來了?」

王書記站起來,拉著我的手說:「趙兄弟啊。咱們區出事了。加上你今天送來的年輕人,已經是第四個了。」

我撓撓頭:「第四個?第四個瘋掉嗎?」

王書記瞪了瞪眼,說道:「是死掉。」

我擺擺手:「不對,我這個不是死了,是瘋了。」

王書記有些著急地說:「現在是瘋,過一會就死了。他們被送過來的時候,嘴裡全都念叨著,我多少歲死的。問姓名也不說,問家庭住址也不說。等到天亮,還沒等我們找到家人,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一聽這個也著急了,說道:「那趕快送醫院啊,這可是一條人命。」

王書記一個勁的歎氣:「送了,沒有用,什麼也檢查不出來。哎,這幾天,每天都有家屬來鬧,說咱們的民警刑訊逼供,把人給打死了。其實哪有這回事啊。」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呂先生:「我聽說你又發現一個得了瘋病的年輕人,馬上就通知了呂先生。你們兩位大師給看看,是不是惹上什麼髒東西了?最好能把人給救了。你說這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多可惜。」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把人帶進來吧,我來看看。」

隨後,有警察把那男人拽了進來,按在椅子上了。

呂先生伸手關了燈,屋子裡面變得漆黑一片。

他點燃了一支蠟燭,放在了男人面前。這樣仔細的照了一會。就淡淡的說道:「確實惹上厲鬼了。」

呂先生不在的時候,王書記把我視若珍寶。其實以他多年的官場閱歷,恐怕早就看出來了,我根本不會道術,只不過因為機緣巧合,恰好能制服一些髒東西罷了。所以現在呂先生回來了,他的主心骨就換人了。

王書記問呂先生:「能救回來嗎?」

呂先生搖搖頭:「救不回來了。這厲鬼手段相當狠毒。年輕人的魂魄受到了重傷,正在慢慢的散掉。現在已經丟失了絕大部分。估計到天亮的時候,他就魂飛魄散了。」

我聽得一哆嗦:「這得有多大的仇怨,非要這麼害人。」

薛倩拍拍呂先生的肩膀,說道:「老道。你看准了沒有?隔著身子就能看見人家的魂魄怎麼樣?真的假的啊。」

呂先生有些傲然的看了薛倩一眼,說道:「你以為我行走江湖,靠的是坑蒙拐騙嗎?」

他把蠟燭放在桌子上,很有些傲氣的說道:「道士對付鬼物,也講究望聞問切。你看他的面相,眼窩深陷,嘴角向下耷拉,明顯黴運纏身。」

隨後他端起蠟燭,放在年輕人的身前,說道:「你們看看他的影子,映在牆上。是不是比正常人要淡很多。」

我看了看牆上的影子,發現比在空亡屋的時候更淡了。看來呂先生說的沒錯,他的魂魄正在慢慢的散掉。

呂先生像是在賣弄知識一樣,接著說道:「中醫講脈理,五臟六腑看不到,但是把把脈就知道得了什麼病。道士也一樣,魂魄自然看不到,但是影子就像是一面鏡子,我們只要……」

他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住了。乾笑了一聲:「你們不肯拜入我的門下,這種道家秘術,我可不能隨意傳授了。」

我擺擺手鄙夷的說道:「誰稀罕聽你這些玩意。」

王書記眼看著年輕人精神越來越萎靡,苦著臉說:「兩位大師,這人真的救不了了嗎?」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真的救不了了。太晚了。如果他剛剛受傷的時候,十分鐘之內我趕過去,那還有的救,現在就只能乾等著了。」

王書記又說道:「那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把那只厲鬼揪出來?不能讓它再害人了。」

呂先生為難的說道:「他的身上沒有任何線索。除非厲鬼再次行兇,否則的話,我沒辦法找到它。」

王書記一臉頹喪的坐在椅子上,他使勁撓了撓頭發:「還要再死一個?五條人命啊,區裡的百姓可要受苦了。」然後,他又小聲的加了一句:「我這烏紗帽,估計也戴不穩了。」

我看了看漸漸垂下頭來的年輕人,忽然心中一動,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件事,和那個女孩有沒有關係?」

呂先生問道:「什麼女孩?」

我指著年輕人說道:「今天晚上我曾經見過他。我看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當時他搭訕了一個女孩。然後兩個人還一塊走了。結果半小時我再看見他,他就這樣了。」

呂先生皺了皺眉頭,問道:「當時什麼情況,你具體的說說。」

我回想了一下,然後把當時的細節一五一十的說了,包括我第二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說的話。

薛倩笑道:「老趙,你不一般啊。第一次泡妞,就泡上了女鬼。」

我心裡雖然也有些懷疑這女孩不對勁,但是現在聽見薛倩這麼說,還是緊張的問道:「你說她是女鬼?」

薛倩指了指年輕人,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老趙,今天你命大,如果你跟她去了,現在你也得變成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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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0:48:58

第102章 魚餌

薛倩的話說的我一陣陣的後怕。我看了看呂先生,頗有些不自信的說道:「那個女孩,真的是鬼啊?」

呂先生看著我笑了笑:「趙莽,你在這一行也有些日子了,這麼簡單的事,你看不明白?」

我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了。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老趙不是看不明白,是不死心。畢竟二十好幾了,光棍一條……哎,可憐的老趙,還沒開始戀愛,就已經失戀了。」

呂先生走過來,一臉賤笑:「那也不一定。」

我一看見他露出這個笑容來,就明白他是要坑人了。我警惕的問道:「什麼不一定?你什麼意思?」

呂先生說道:「她不是和你約好了嗎?有時間的話來找你玩?嘿嘿,你今天晚上就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將計就計,去昨天那個地方等她,將她引出來。」

我打了個哆嗦,看了看旁邊年輕人的慘狀,又是害怕,又是不滿:「你又要我去做魚餌?為什麼又是我?」

薛倩有些幽怨的說道:「我倒是想去,可是人家姑娘沒有看上我啊。」

我們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呂先生忽然來了一句:「時辰到了。」

王書記抬起頭來,問道;「什麼時辰?」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雞叫了,現在天亮了。」

這時候,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忽然大口的喘息了兩聲,緊接著,他就不再動彈了。

我看見他呼出最後一口氣之後,兩頰就癟下去,緊貼在臉上,顯得整個人很瘦削。

剛才年輕人癡癡呆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看見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不由得有些心悸。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看見年輕人的樣子,似乎看到了我的將來一樣。不由得慢慢站起身來。沖他微微低頭致意。

屋子裡面很安靜,我看了看其餘的三個人,他們顯然也在做同樣的事。

年輕人的善後工作交給了王書記一干人。我們三個人則慢慢的從派出所走了出來。

王書記在我們身後喊了一聲:「呂先生,趙兄弟,全靠你們了。」

呂先生沖他抱了抱拳,說道:「放心吧。除魔衛道,職責所在。」

我心中暗罵:「場面話全讓你說了,赴湯蹈火的可是我。」

我們三個人找了個賣豆腐腦的小攤。我一邊吃豆腐腦,一邊斜著眼看呂先生:「這次又打算怎麼坑我啊?」

呂先生嘿嘿笑了一聲:「這次我什麼也不幹。只要我插手,那女鬼就可能看出什麼來,到時候你就危險了。」

我有些著急的說道:「什麼也不幹?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呂先生搖搖頭:「厲鬼也不會平白無故做壞事的。你只要順著她的意思來,查出來她有什麼冤屈,自然可以對症下藥,全身而退。更何況,你這次只是負責把她引出來,容易的很,安全得很。」

我打斷他:「你先等等。你前一陣子剛跟我說,有的厲鬼是不可理喻的,我們度鬼,可是也除魔。萬一這女鬼是那種不可理喻的惡魔。上來就要殺了我,那我怎麼辦?」

呂先生端起碗來,將半碗豆腐腦喝了下去,一邊擦嘴唇,一邊說道:「老實說,你覺得這女鬼像是不可理喻的惡魔嗎?」

我怔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覺得不像,她好像有什麼來歷,身上或許有什麼故事。」

呂先生點點頭,他站起身來,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說道:「趙莽,我早就說過,你有悟性。你能察覺到鬼的內心,站在鬼的立場想問題。這很不容易。有的道士窮極一生也做不到這一點。他們學了些微末的道術,就拿著符咒和木劍不停地殺。最後的結果,往往是遇見一個強大的厲鬼,然後力不能敵,就此死掉。哎,那可不是咱們修煉道術的本意了。」

我以為他又要鼓動我拜師,剛想損他兩句,忽然發現他的神色極為認真,甚至有一些傷感。我把話咽了回去,默默地喝了一大口豆腐腦。

整個白天,我都是在緊張中度過的。呂先生明確的告訴我,這一趟不能帶著屍牙,不能帶著大刀,我必須作為一個普通人,引誘昨晚的女鬼。

或許是為了安慰我,他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你放心。只要女鬼一出現,我就會出手,將她擒住,她沒有機會傷害你,你很安全。」

白天很快過去了。晚上的時候,薛倩和呂先生都留在了空亡屋。我們都在等著昨晚的那個時間。

破桌子上又換了一支新的蠟燭。我看著燭光跳躍,以及對面被火光映的一晃一晃的兩張臉。

我有些不爽的說道:「我邀請了你們十幾次,你們兩個總算賞臉,肯來我這空亡屋過夜了。可惜,今晚上我卻不能睡在這裡了。」

薛倩笑了笑,說道:「老趙,今晚是你的好日子,我能不來嗎?」

我呸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半夜了。我看了看手機,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我慢慢地從空亡屋走出來,站到了昨天那個公交站牌下面。

夜風吹得我一陣陣的起雞皮疙瘩。我看了看空亡屋的方向,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但是我知道,裡面有兩雙眼睛正在緊盯著我。這是我第一次感覺空亡屋給了我安全感。

我站在站牌下面等了一會。公交車又呼嘯而至了。似乎時間倒流了,一切都和昨天一樣。

開車的似乎仍然是昨天的司機,他打開車門,粗著嗓子喊道:「嘿,最後一班車了,上不上?」

我搖了搖頭,心想:「我倒是想坐車逃走,可是今天不行。」

我本以為司機會像昨天一樣,關上車門,一踩油門走掉。沒想到,他卻仔細的看了看我,然後一臉神秘的微笑,說道:「年輕人,這是最後一班車了,你真的不上?」

我見他神色不對,心裡馬上警惕起來了。我小心的後退了兩步,說道:「我不上。」

然而,就在這時候,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上去吧,我家距離這裡很遠。你要是想走路送我,可要累死了。」

我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分明是昨天的那個女孩。她的笑容和車上的司機一模一樣。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是我知道,這一跑就露餡了。所以我木然的立在那裡,只想著拖延時間,等著呂先生出手。

然而,女孩卻沒有這個機會,她幾乎是拖著我,把我帶到公交車上去了。

車門關上了,周圍的建築漸行漸遠。我小心的回頭看了看,呂先生和薛倩正在車後面狂奔。只不過,他們哪裡跟得上汽車?只能距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正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女孩忽然伸出手來,將我的腦袋掰正了。她一臉邪魅的看著我,說道:「那兩個壞人可再也追不上咱們了。你放心,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把你帶回去了。」

我一聽這話,心裡馬上就涼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死定了嗎?

生死關頭,絕對不能馬虎,只要走錯一步,這條命就沒了,所以到了這時候,我反而冷靜下來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念叨了一遍:「這女的不是厲鬼,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我勉強露出笑容來,附和她:「是啊,那兩個壞人,再也追不上我們兩個了。」

女孩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態度很滿意。

司機仍然開著公交車狂奔,我看見他神色坦然,與剛才神秘的樣子截然不同。看來,他八成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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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0:52:59

第103章 人偶

我坐在公交車上,不敢說話,這時候說多錯多,萬一哪句話錯了,恐怕就得死了。

可是這樣沉默著也不是一回事,我知道,再過一會,少女就有可能打傷我的魂魄,害得我魂飛魄散。

我躊躇良久,這才試探著說道:「那個,剛才追我們的那兩個人,是誰?」

我這話問的看似隨意,實際上大有玄機。

如果她看破了呂先生的身份,那我肯定也被她看穿了,這時候也就不必隱瞞了,只能拼死一搏。

如果她沒有看出來呂先生的身份,那我就還有一線生機,可以隨機應變,周旋一番。

女孩聽見我這麼問,回頭看了我一眼,她的表情很誇張,像是看到了什麼最奇怪的事情一樣:「他們兩個你也不認識了嗎?那不是你的家人嗎?」

我一聽這話,心裡可沒底了。我在這座城市本沒有親人,但是整天和薛倩他們混在一塊,如果說他們兩個是我的家人,似乎也不為過。

我想了想,又問道:「他們兩個為什麼要追我們?」

她的表情比剛才還要誇張:「你今天怎麼了?總是明知故問。他們追過來,自然是要帶你回去了。」

我一聽這話,再也不敢吱聲了。

過了片刻,她說道:「快要到站了,你讓司機停車。」

我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發現外面已經沒有路燈了,這說明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

我借著公交車的車頭燈,看見前面果然有個站牌,只是站牌損壞的很嚴重,再加上光線不好,已經看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站了。

司機停在那裡,我不想下車,可是不敢不下車。

在我走下車門的時候,司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說:「小夥子,怎麼大半夜來這裡?這個地方可不好打車啊。」

我正要再問他一句,他卻一踩油門,遠遠地逃開了。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圍黑乎乎的,我什麼也看不到。只能憑著聽覺,感覺到這裡很安靜。

少女抓住我的手,很高興的在我耳邊說:「跟我來,我家就在前面。」

她的手很涼,我感覺不到半點活人的溫度。我的頭皮發麻,不由自主的被她拽著向前走。

很快,前面出現了很多低矮的小屋。

這些小屋全都一模一樣,像是加高了得蒙古包。現在雖然是深夜了,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家亮著燈,好像他們還沒有睡覺一樣。

這燈光很暗,從窗戶裡面透出來。照的外面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看著周圍一排排的小屋,忽然冷汗就下來了:「這哪裡是小屋,這根本就是墳墓。這裡是墓地啊。」

我兩腿發軟,幾乎走不動路了。女孩的手忽然收緊了,捏的我的手生疼。她快步的向前走過去,拖得我一直踉蹌。

片刻之後,女孩拽著我在一間小屋面前停下來了,她打開門請我進去。

這時候,旁邊的小屋吱扭一聲,打開了一扇門。緊接著,裡面探出來一顆腦袋。

這人已經很蒼老了。他頭上的銀髮已經幾乎全部脫落。沒有牙的嘴開心的咧著,那模樣實在怪異的要命,他笑嘻嘻的說道:「紅線,又帶男人回來了啊?」

我心想:「原來這女孩叫紅線。」

紅線本來笑眯眯的看著我,忽然聽見老頭說話,臉色頓時變了。她變得很惡毒,一雙眼睛似乎要把老頭吃了。

我聽見她極為陰狠的說道:「用你管?」

老頭顯然不怕她,嘿嘿笑了兩聲,就把腦袋縮回去了。

只不過,他的頭縮回去之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了幸災樂禍和不懷好意。然後,我聽見他在門後嘖嘖兩聲,似乎是在讚歎。

紅線打開了屋門,把我拽進去了。

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點著蠟燭,上擺著幾樣小菜,和兩個酒杯。這一切,都有點像是那天的夢。

紅線指了指椅子,一臉邪魅的看著我:「你怎麼不坐啊?」

我心驚膽戰的說道:「坐,我坐。」

我慢慢地坐在椅子上,心裡卻想:「我現在估計是在一座墳墓裡面吧。那張床難道就是她的棺材?」

這種事越想越害怕,我的身體開始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她挑了挑蠟燭的燈芯,也慢慢地坐下來。隨後,她開始給我倒酒。一邊倒,一邊說:「一對好鳳鋁,今夜諧花燭。秋華,這杯酒,二十年前你就該喝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小聲的辯解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秋華。」

紅線坐在椅子上,斜著眼看了看我,說道:「你當然不是秋華,你連他的萬分之一都及不上。不過,現如今我找不到他了。只好借用你一下,懇求你假扮他一晚,像是一個人偶一樣聽我的擺佈,你可願意?」

她雖然是詢問的口氣,但是我看她的臉色已經變了。在燭光下,一張蒼白的臉變成了青綠色。尤其是眼睛,陰狠的盯著我。

我哪裡敢不答應。嗓音都有些哆嗦了:「好,我是秋華。」

她點了點頭,笑道:「這就對了。這些天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搭訕我。可他們沒有一個像你這樣聽話。」

我的冷汗一直向下流,但是我卻不敢擦。我像是屍體一樣挺直了身子,僵直的坐在椅子上。

紅線倒滿了酒,她卻沒有馬上喝掉。而是站起來。繞著桌子唱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她一邊唱,一邊輕盈的跳起舞來。

我雖然不大懂音律,但是一聽她的腔調仍然能感覺到,為這句唱詞譜曲的人很有些功力。

我只覺得她唱的起承轉合恰到好處,這韻律像是一眼細泉,極細的水流沿著地勢彎彎曲曲,很多地方將要斷掉,卻能藕斷絲連。

唱詞明明只有這一句,但是旋律卻在慢慢的變化。這一句詞讓她唱出來千百種感覺。歡喜中裹著哀愁,哀愁中充滿了期待。聽在人耳朵裡,只覺得既甜蜜又絕望。

紅線本就不是活人,所以舞姿漸漸的不受約束。我看見她像是敦煌的飛天一樣,在小小的屋子裡面舒展著身體。

過了一會,她像是唱累了,慢慢的坐了下來,含笑問我:「我唱的好不好聽?」

我小心翼翼的點點頭:「好聽。」

她又問道:「我跳得好不好看。」

我戰戰兢兢地回答:「好看。」

紅線忽然伸出手腕來,說道:「他們都叫我紅線,你可知道為什麼嗎?」

我小心的搖了搖頭。

她把袖子拉了上去,露出一截慘白的手腕來。在這手腕上,有一圈血紅色的傷痕。

她說道:「你的家人不相信我敢死,我這道紅線,可不就是嚇唬他們的時候,故意割傷的嗎?哎,真是可惜,他們還是硬下了心腸,把你帶走了。」

她忽然沉默了。看著蠟燭流下眼淚來:「秋華,當初你為什麼不喝我的酒?」

我心裡發毛,腦子裡想道:「這女的死之前精神估計也不大正常。」

她自問自答的說道:「是了,是了。那天你的家人來找你了。把你帶走了。哎,如果他們晚一刻來,我們不就一塊死了嗎?」

我聽到這裡,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心想:「原來這是毒酒。」

過了一會,她幽幽的歎道:「好了,好了。現在你來了。我們一塊死。一塊投胎,下輩子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再也沒有人攔著我們了,豈不是很好?」

她一邊說著,一邊端起了酒杯。放在我唇邊。

我緊閉著嘴,死活不敢開口。

紅線的聲音再也沒有之前的柔膩了,她冷冷的說道:「我的秋華,一定會喝下這杯酒的。」

我小聲的說道:「我不是秋華。」

紅線忽然勃然大怒,滿頭長髮飛舞起來。我看見她青著臉撲倒在桌子上,一手扼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捏著我的嘴巴,惡狠狠地說道:「秋華會喝我的酒,他答應我的,你就是秋華,你要喝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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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陰陽較量

紅線死死地捏著我的下巴,我感覺我的骨頭都要碎了。但是我知道,即使疼死也不能開口,不然的話,這條命就交代了。

她兇狠的盯著我,厲聲說道:「你忘記答應過我的事了嗎?你說過,你要做我的人偶,任由我擺佈的。」

我咬緊牙關,心裡卻想:「如果你的人偶能動的話,他早就跑了。」

紅線忽然冷笑一聲,說道:「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把你的魂魄勾出來,好好地折磨一番,那種滋味,比現在可要痛上千萬倍。」

我心中一片恍然:「我終於知道那幾個年輕人是怎麼死的了。你讓他們扮演秋華,然後再和他們玩殉情。可憐,你本是鬼,喝了這毒酒倒不怎麼樣,我們可是活人。」

紅線見我始終不肯開口,她忽然仰天嚎叫了一聲,屋子裡面刮起一陣陰風,桌子上的酒菜蠟燭,全都掉到地下去了。

兩隻蠟燭掉在地上,登時就滅了一隻。另一隻歪著頭,燒的更旺了,也更快了。

小屋裡面的光線更加的昏暗,我看著紅線披頭散髮,臉色鐵青,一時間有了絕望的念頭。

這時候,她手上的力道忽然變輕了,我聽見她說:「秋華。我們兩個就像這蠟燭。約好了一塊滅掉。可是你還在燃燒著。你不孤單寂寞嗎?」

然後她跳下去,一腳將蠟燭踩滅了。

我目不能視物,心中一陣驚慌。我不知道紅線在哪,也不知道她打算怎麼對付我。

我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呆了兩秒鐘。聽見周圍始終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慢慢的摸索著,想從小屋裡面逃出去。

在我的記憶中,門口就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我不知道能不能推開那扇門,但是總得試試。

當我的手碰到那扇門的時候,忽然,我感覺一個陰冷的東西從我背後過來了。我嚇得一哆嗦,本能的就想到:是紅線。

我慌張的想要逃走,然後一隻冰涼的手伸了過來,一下捂住我的嘴了。隨後,一個陰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別出聲,他們來了。」

我心中疑惑:「誰來了?」

恰好在這時候,我聽到薛倩的聲音,他正扯著脖子喊:「老趙,你在哪呢?」

我想要回應他,但是紅線死死地捂著我的嘴巴,我根本發不出聲音。

過了一會,我聽見呂先生的聲音,他似乎在向一個人詢問什麼:「你沒騙我?他真的是在這裡下車的?」

隨後,是末班車司機的聲音,他似乎對呂先生很畏懼,戰戰兢兢地說道:「真的是在這裡下車的。這地方邪門的很,我哪能記錯。」

呂先生只是遠遠地看了紅線一眼。既沒有看清楚她的樣貌,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想要這樣從墓地中把她找出來,那可真是千難萬難了。

漸漸地,我聽見他們的說話聲越來越遠了。

我心中大急,只要他們幾個人一走,紅線非得殺了我不可。

我開始拼命地的掙扎,想要逃出去。紅線死死地拽著我,聲音透著陰寒:「秋華,你這麼做,可真是讓我太傷心了。怎麼?你現在又要跟著你的家人走了嗎?」

我們兩個正在說話,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隻金色的大手。這只手在黑暗中爍爍放光,自上而下,從我們頭頂上壓了下來。

它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準確的向紅線抓了過去。

紅線哀嚎了一聲,不得已逃開了。

這時候,我聽到呂先生的聲音,他在門外喊道:「趙莽,快出來。」

我這時候哪裡敢猶豫,用肩膀重重的撞了撞那扇小門。小門發出一聲悶響,然後被我撞開了。

我的身子一下撲出去,倒在地上。很快,有兩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將我向後拖了一段。

我睜開眼睛,這時候才發現,剛才拽我的是薛倩和公交車司機。外面再也看不到小屋了,借著他們的手電光,我看見一行一行的墳墓。我猜的沒錯,這裡果然是墓地。

而呂先生盤著腿坐在墓碑前面,他緊閉著雙眼,一隻手掌抵在墓碑上,一動不動。

我驚魂未定的問道:「怎麼回事?」

薛倩指了指公交車司機:「王書記幫我們查了一下。把這小子揪出來了。謝天謝地,他還記得你在哪下的車。」

我指了指呂先生:「他在幹什麼?」

薛倩說道:「呂先生說你情況緊急,要去救你。」

我們兩個正說到這裡,呂先生的身子明顯的晃了兩晃。薛倩見狀,連忙走過去,站在呂先生的身後,大聲地喊道:「在這邊,呂先生,在這邊。」

這樣喊了兩聲之後,呂先生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他站起來,神色有些疲憊的看了我一眼:「趙莽,怎麼樣?我就說你沒有危險吧?」

我雖然想罵他兩句,可是剛剛經歷了一番生死,再也沒有和他計較的心思了。

薛倩問道:「這個女鬼怎麼辦?」

呂先生繞著墳墓走了一圈。說道:「她已經害了這麼多條人命,不能再放她出來了。用桃木釘將她的墳墓釘住算了。」

我問道:「釘住之後呢?我們就安全了嗎?」

呂先生點了點頭:「剛才她被我打傷,這一時半會是沒有辦法再出來了。趁著這個機會把她釘在裡面最好。桃木釘就像是溫和的毒藥,會折磨她很多年,直到她魂飛魄散。」

呂先生似乎很不想做這件事,他慢慢地掏出桃木釘,說道:「這種斷子絕孫的方法,也不知道是誰的首創,不過確實很管用……」

他正在捉摸著在哪釘釘子,我問薛倩:「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薛倩指了指呂先生:「呂老道用羅盤把你找出來的。似乎是說,厲鬼身上陰氣重什麼的。」

我們兩個正說到這裡。忽然,旁邊傳來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厲鬼身上陰氣重?那你們看看我身上的陰氣,怎麼樣?」

我嚇得一哆嗦,扭頭一看,旁邊的墓碑上蹲著一個老頭。他沒牙的嘴裂開著,正看著我們幾個嘿嘿的笑。

呂先生顯然也注意到這情況了,他把桃木釘揣在懷裡,向那老人拱拱手:「打擾了。我們辦完事就走。」

老人冷笑一聲:「辦完事就走?陽間是你們活人的地盤,可也不能在我們的墓地裡面撒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嗎?」

他說完這句話,周圍有很多聲音附和:「是啊,你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嗎?」

我驚慌的看了看,旁邊的墓碑上出現了很多黑影,他們大部分都是老人,一臉不懷好意的看著我們。

呂先生咬咬牙,似乎在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說道:「老人家,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女孩做的事?」

老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她做了什麼我不管。出了墓地,你們愛做什麼我不管,可是想在這裡撒野,門都沒有。」

呂先生的聲音很不快:「這麼說,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

老頭肆無忌憚的點點頭:「一點餘地都沒有。」

薛倩把背上的大刀取了下來,放在呂先生的手裡:「呂老道,要不要再大展神威?」

呂先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他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咱們走。」

然後,他就帶著我們急匆匆的走出來了。

我們剛出墓地,就聽見有人遠遠的喊:「救出來了?」

我看見王書記站在他的汽車旁邊,身子正在不住的發抖。顯而易見,王書記把人送過來,自己卻沒有膽量走進墓地,所以只好在外面等。

我們都上了車,薛倩不解的問道:「呂老道,你剛才為什麼不砍了那幾個老鬼?」

呂先生歎了口氣:「他們不是厲鬼,不能輕易斬殺,更何況是在人家墓地裡面,我們算是客人。如果做得太過分,萬一傳出去,咱們幾個會招來報復。」

呂先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慌。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他似乎經歷過類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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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陷阱

我們上車之後,王書記問道:「咱們現在去哪?」

呂先生很疲憊的靠在座椅上,淡淡的說道:「回家,回去睡一覺。」

我有些擔心地問:「咱們走了之後,女鬼再出來害人怎麼辦?」

呂先生搖了搖頭,說道:「她已經被我打傷了。幾個時辰之內不會再動。更何況,現在天快要亮了。她不會再出來了。我們有整個白天的時間做準備。」

王書記聽見我們的談話,有些高興的問道:「怎麼樣?事情有解決的希望了?」

呂先生點點頭:「放心吧,不會再死人了。既然已經查到了它的位置,我就有辦法對付它。」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老趙,你和女鬼在小黑屋裡呆了那麼久,有沒有發生什麼故事?」

我冷笑一聲:「沒有發生故事,倒是出了點事故。」

然後我把剛才的經過詳詳細細的講了一遍。

本以為薛倩會聽的毛骨悚然,沒想到他一臉憐憫的看著我:「我可憐的老趙。本以為你和女鬼兩情相悅,沒想到,鬧了半天你只是個備胎啊。」

我瞪瞪眼,說道:「老薛,咱們別鬧了行不行?這人命關天的事。沒准哪天女鬼找我報仇來了,咱們還是趕快想想辦法,怎麼解決掉她吧。」

呂先生在椅子上坐直了,說道:「按照你剛才所說。她是自殺死的?」

我點點頭:「是啊,和那個叫秋華的一塊殉情。結果人家被救回去了,她自己死了。所以她就抓來敢搭訕她的男人,讓男人扮演秋華,玩夠了就殉情。」

呂先生捏著下巴想了一會:「這麼說,這件事著落在這個秋華的身上了。」

公交車司機本來被剛才的事嚇得一直不敢說話,這時候漸漸地緩過來了,插嘴道:「我感覺她就是想和秋華做鬼夫妻。咱們把秋華找到,扔給她不就行了嗎?」

呂先生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這件事也不好辦啊。如果秋華已經死了。誰知道他的魂魄在哪?萬一投胎轉世了也說不定。萬一這人還沒死呢,咱總不能眼看著他和鬼殉情吧。」

王書記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無論怎麼說,這件事都是因秋華而起。回頭我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把這個人找出來。接連死了好幾個人,他可不能再逍遙自在了。」

隨後,王書記問我:「那個女孩叫什麼來著?」

我說道:「叫紅線。這名字的來歷是她手腕上的傷痕。至於她的到真名,我就不知道了。」

薛倩問呂先生:「她的墓碑上怎麼說?」

呂先生搖搖頭:「很奇怪,他的墓碑上沒有名字。好像立碑的人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墳墓在這裡一樣。」

王書記把我們帶回了派出所,找人給我們安排了幾張床。這時候天已經快亮了,我也就不用再回空亡屋了。我躺在床上,幸福的差點笑出來。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然後呂先生就把我叫起來了。

我打著哈欠問道:「你又要幹嘛?」

呂先生說道:「王書記找人查了一上午,還沒有找到那個叫秋華的。我擔心晚上女鬼會再出來害人,所以要去做點準備。你和薛倩跟我一塊去,給我幫幫忙。」

我不想和呂先生共事,總覺得跟他在一塊心驚肉跳的。但是這一次女鬼有可能報復我。無奈之下,我只好爬起來,跟著他走出去了。

昨天晚上光線很暗,我只是借著手電光看了看,大致知道那是一處墓地,並沒有看清楚它的樣貌。

等到現在到了這裡我才發現,這墓地的規模很大,而且年代久遠,已經有些荒蕪了。原本低矮的圍牆也都倒塌了。

我看看呂先生,說道:「咱們只有三個人。女鬼想要出來,我們攔得住嗎?就算女鬼怕了我們,她只要繞著我們走,這麼大的範圍,我們也沒辦法防得住啊。」

呂先生微微一笑,說道:「趙莽,這你就不懂了。紅磚砌成的牆是為了攔住人。其實這裡還有一道無形的牆,可以攔住鬼。」

他掏出羅盤,說道:「這道無形的牆,就是陰陽變化。鬼比人更遵守這一點。因為他們沒有身體,比人更脆弱。」

他指了指羅盤,又指了指前面的墓地,說道:「隨著時辰的變化,門的位置也在改變。」

隨後,他端著羅盤在墓地周圍來來回回的走了一遭。直到紅日偏西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在墓地周圍畫了幾個圈。

這些圈的位置沒有什麼規律,裡面都寫著時辰。呂先生說道:「這些圈是女鬼的必經之路,根據時辰的不同而變化。我們只要看好了時間,守在這裡就可以了。」

我點點頭:「這樣的話就方便多了。」

這時候,薛倩接了個電話,他對呂先生說道:「東西送來了。」

呂先生點點頭:「讓他們直接拉到這裡來就行。」

幾分鐘後,來了一輛大卡車,車上走下來幾個年輕人,他們身上穿著油膩的工作服,上面帶著一股血腥味,顯而易見,他們是從屠宰場出來的。

這幾個工人從卡車上面抬下來一隻大肥豬,重重的仍在地上了。那只豬被綁的結結實實,甚至一張嘴都被拴起來了。所以摔這一下,它只是哼哼了兩聲,連尖叫都沒有。

隨後,工人們又跳上卡車,搬下來一具漆黑的大棺材。

我不解的看著呂先生:「你這是要幹嘛?」

呂先生沖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對那幾個工人說道:「給它來個痛快的。」

那些工人答應了。

呂先生又攔住他們,說道:「還記得我的要求嗎?」

年紀較大的那工人說道:「你放心吧,不要灑出血來嘛。你放心,我幹這一行多少年了。從來沒有失手過。」

隨後,他揪住豬嘴,猛地一提。緊接著,一把尖刀紮在肥豬的脖子上了。

旁邊一個年輕的工人和他配合的很默契,馬上拿過來一隻大桶,接在下面了。

肥豬劇烈的掙扎著,越掙扎血流的越快,片刻之後,它就不再動彈了。

整個過程麻利的很,當真沒有灑出一滴血來。

工人們把豬血放在一邊。他們抬起那口死豬,將它放進棺材裡面了。

呂先生點燃了一枝香,插在棺壁內部,然後蓋上了棺材蓋。他從兜裡掏出一張黃紙來,咬破中指畫了一道符咒,然後貼在了棺材上。

那幾個工人估計也不知道呂先生想要幹嘛,他們好奇的看了一會,也就走了。

等工人們離開之後,天也已經黑下來了。呂先生看了看剛才畫好的圈。指揮著我和薛倩把棺材抬過去了。

我好奇地問道:「呂先生,你這是要幹嘛?給這肥豬送終嗎?」

呂先生瞪瞪眼:「你這是怎麼說話呢?」然後他指了指墓地,說道:「這口豬剛剛死掉,就被我封在棺材裡面了,這時候它陰氣最重。一會女鬼出來的時候,看見必經之路上放著這麼一樣東西,肯定會忍不住鑽進去。我昨晚上曾經打傷了她,她正需要陰氣來養傷。只要咱們做的周密一點,她會上當的。」

我恍然大悟:「這玩意就像是一個老鼠夾?不過放頭豬管用嗎?鬼應該對人感興趣吧?」

呂先生點點頭:「實際上這棺材裡面應該放一個新死的人才對。不過咱們總不能為了抓鬼而殺一個人。這口豬重量和體型都和人比較相似,所以用它替代一下。希望我們不要露出馬腳,成功的把她騙過去。」

他又指了指棺材蓋上的道符:「有這道符篆在,女鬼會被迷惑,她一時間看不明白裡面是人還是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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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08:00

第106章 擒鬼

我有些啞然的看著呂先生:「老道,你也太壞了。你哪怕弄個假人呢。你這麼幹,女鬼肯定得氣死,你這不是侮辱她嗎?」

呂先生擺擺手:「用假人的話,就必須寫上活人的生辰八字。萬一今天咱們失手了,提供八字的那位可就慘了。女鬼會一輩子纏著他,不死不休。」

說完這些,他從背包裡面掏出幾塊白布來:「趙莽,薛倩,你們兩個把這個穿上。」

我接過來,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玩意?」

薛倩展開看了看,然後黑著臉說:「呂老道,你要不要這麼損?這是兩身孝服。」

呂先生擺擺手,一臉壞笑:「做戲就要做全套的,哪有在墓地門口放一口棺材,卻沒有人哭喪的,那也太假了。」

我不服氣的看著他:「怎麼你不跟著我們一塊哭?」

呂先生提起我的大刀來,晃了晃,說道:「我得在一旁藏著,一旦看見那女鬼跑出來,馬上一刀砍下。這件事就此了了。」

說完這話,他有些得意的說道:「不是我陰你們,你們兩個有我的身手嗎?能保證一刀劈死女鬼嗎?」

我和薛倩只得搖了搖頭。

呂先生滿臉笑意:「既然你們幹不了體面活,那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哭喪吧。」

他說完這話,忽然頓住了。我看見他的忽然抻著脖子看了看周圍,然後又皺著眉頭看了看手裡的羅盤。

過了一會他回過頭來,滿臉笑意的對我說道:「趙莽,你可有點危險啊,那女鬼昨天晚上見過你,過一會萬一把你認出來了,新仇舊恨一塊算,你今天非死不可。」

我連連點頭,期待的問道:「那我是不是不用哭喪了?」

呂先生想了想,掏出一張黃紙來,貼在了我的腦門上。

我的視線被擋,慌亂的就想把黃紙扯下來。但是呂先生攔住我了,說道:「別動。」他在黃紙上面畫了幾道,然後說道:「現在就沒有問題了。女鬼沒辦法再認出你來了。」

我雖然看不見他畫了些什麼,但是看看棺材上的符咒,也明白應該是差不多的東西。估計是用來迷惑女鬼的。

我歎了口氣,只好點點頭,重新站在棺材旁邊了。

天已經完全的黑下來了。這個地方沒有路燈。呂先生提著大刀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我和薛倩蹲在棺材前面,開始一張張的燒紙。

薛倩一邊燒一邊罵:「沒想到咱們兩個會給死豬哭喪,也真是夠晦氣的。」

我擺擺手,說道:「算啦,熬過這一夜,咱們就可以安心了。」

薛倩忽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有些緊張的說:「老趙,你現在這樣子,挺像是貼著黃符的僵屍,我看著挺害怕的。」

看來薛倩是真的怕了,他一邊說著,聲音都發抖了。

人的情緒是可以傳染的,我被他這麼一嚇,也開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了。

周圍全是黑暗,只有我們這裡有一些火光。夜風吹過來,把我們兩個身上的喪服吹得來回亂晃,火盆裡的紙灰漫天飛舞。

這時候我和薛倩都變成了驚弓之鳥,有點風吹草都就以為是女鬼來了。

我們蹲在地上,燒了好一會紙。忽然,遠遠地傳來了兩聲淒厲的貓叫。

貓叫聲是我們和呂先生約好的暗號。意思是時辰到了,該換門了。

雖然我知道這貓叫聲是呂先生發出來的,但是我沒想到他的聲音這麼恐怖,我打了個哆嗦,差點嚇跑。

我和薛倩商量了一下,我在前面,薛倩在後面。我們兩個一拉一推,借著火盆裡的火光,費力的把棺材挪到了下一道門口。

等我們把棺材放好了之後,回頭再拿火盆的時候,它忽然熄滅了。

我摸著黑把火盆拿過來,薛倩掏出火柴開始點火,然而火柴總是猛地亮一下火花,瞬間又熄滅了。

我有些不爽的看著他,幾分鐘的工夫,半盒火柴已經下去了,可是仍然沒有點著火。我說道:「老薛,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大家都用打火機了,你從哪買來的火柴?」

薛倩說道:「呂先生說了,燒紙最好用火柴。這樣才顯得虔誠。」

我說道:「那你也得好好挑挑啊,你看看你這都什麼貨色?根本劃不著啊。」

薛倩劃了兩根,忽然停下來了,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臉色,但是我聽見他的聲音很驚慌:「老趙,你說這火柴忽然劃不著了,真的是質量的問題嗎?」

我被他說得有些緊張,我疑惑的說道:「難道,是她來了?」

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一陣極輕微的顫動。就在我們兩個身前不遠的地方,速度很快,密集的像是雨點。

我咽了口吐沫,慢慢的伸出手去。

我的手掌碰到了一個很涼,很硬的東西。是那口棺材,它正在劇烈的顫動著。

忽然,我聽見旁邊的薛倩像是瘋了一樣,猛地喊了一嗓子:「來了,呂老道,她來了。」

這一嗓子突如其來,距離我又極近,我被他嚇得腦袋嗡的一聲。兩腿一軟,坐倒在地上了。

隨後,我聽見他撒丫子跑了。我不敢怠慢,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開始逃跑。

這時候,不遠處出現一道手電光,正好照在我的身上。

我聽見呂先生的聲音:「趙莽,低頭。」

我想也沒想,直接趴在地上了。隨後,我聽見頭頂上風聲嗚嗚,我那把刀,連刀帶鞘,旋轉著飛過去了。

身後的棺材哢嚓一聲巨響,周圍瞬間安靜下來了。

呂先生舉著手電跑了過來,而薛倩跟在他身後。

他們兩個把我扶起來,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我的心臟仍然在砰砰的跳,我大口的喘息了幾秒鐘,罵道:「老薛,我沒讓女鬼嚇死,倒差點讓你嚇死了。你能給我打聲招呼再喊嗎?」

薛倩滿臉歉意的說道:「機不可失,我擔心女鬼跑了。」

我們三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地接近了棺材。

那把刀已經把棺材砸成了兩截,裡面的死豬也沒能倖免,大刀在它的肚子上開了一個窟窿,下水沿著棺材的破口流了出來。

我小聲的問呂先生:「怎麼樣?女鬼死了沒有?」

呂先生掏出羅盤來:「我去看看。」

他一手端著羅盤,一手舉著手電,慢慢地湊過去了。

這時候,我聽見身後的薛倩淡淡的說道:「她還沒有死。」

我緊張的盯著呂先生,後者彎著腰,像是鬼子進村。我漫不經心的對薛倩說:「你怎麼知道?」

薛倩語調很機械:「我當然知道。」

我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怪怪的?」

薛倩一臉木然的看著我:「是嗎?」

我正要再說話,他忽然伸出手來,一下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覺那只手冰涼的要命,根本沒有溫度。

我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鬼上身。」隨後,我的喉嚨被他捏緊了,再也發不出半點聲息來了。

我聽見呂先生叫道:「你把他放了,我可以饒你一命。」

薛倩的聲音已經變了。他的嗓音柔膩膩的,分明是那個女鬼。我聽見她說道:「饒我一命?憑你的本事,恐怕還做不到。」

我心想:「呂先生手裡提著大刀,怎麼可能對付不了你?」

然而,我想錯了,呂先生居然示弱道:「我的本事確實不怎麼樣。不過你抓著的這一位,可是厲害得很。他是空亡屋的屋主,你現在把他得罪了,以後恐怕沒有好果子吃了。」

我一聽呂先生這話,又是不解,又是氣憤:「呂先生這不是害我嗎?」

果然,女鬼看了看我,說道:「是嗎?這麼大本事,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

說著,她隨手就把我腦門上的那道黃符扯下來了。

女鬼似乎早就知道黃符後面是我,她根本沒有任何驚訝的表現。

我聽見她淡淡的說道:「沒想到,你還敢來。你以為,靠著一道破符,就能瞞過我了?」

她剛剛說了這句話,那黃符忽然砰地一聲,自行燃燒起來了,符咒上的血紋忽然像是活了一樣,從火光中一下跳躍到了她的身上。

女鬼哀呼了一聲,再也無力抓著我。她倒在地上,開始不住的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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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14:01

第107章 師兄

我看著在地上不停翻滾的女鬼。她的聲音很痛苦,一會是紅線的聲音,一會是薛倩的聲音。

我看了看呂先生。呂先生卻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管。

幾秒鐘之後,我看見剛才的那一串血紋迅速的變大,很快像是一張紅色的網一樣。把薛倩的身體網起來了。

緊接著,這網越收越緊,越縮越小。很快,我看見它似乎從薛倩的身體裡刮下來了一團黑氣,並且將這層黑氣完全困起來了。

過了一會,薛倩的身體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那只紅色的網也從他的身上脫落下來。只不過,裡面已經多了一隻女鬼。

呂先生得意的把網提了起來,看了看裡面疲憊不堪的紅線,說道:「趙莽,我對付鬼上身,有一套吧?」

我看著他,一時語塞。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因為我總覺得,呂先生似乎有些過於胸有成竹了。

我看了看薛倩,他已經睜開了眼睛,不過神色有些茫然。我彎下腰去,將他扶了起來。

這時候,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鼓掌聲。

呂先生移了移手電筒。我看見燈光下面,走過來一個駝著背的老頭。

這老頭一出現,我身上的汗毛就豎起來了。因為我已經見過他三次了。他就是昨晚蹲在墓碑上,威脅過呂先生的老鬼。

我一看見他來了,不由得有些害怕,連忙攙著薛倩向後躲了躲。

老鬼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和薛倩,他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呂先生,也看著呂先生手裡的紅線。

而呂先生則站在地上,一臉傲氣的看著老鬼。

他們兩個對峙了一會,終於還是老鬼先開口了,他說道:「你很不錯,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

呂先生淡淡的說道:「承蒙你誇獎了。」

老鬼冷笑了一聲,不懷好意的說道:「當年你師兄有你這份涵養,也就不至於落得那個下場了。嘿嘿,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呂先生的眼睛裡都像是要噴出火來,不過他的語調卻異常的冷靜:「我師兄的事,早晚我會討還回來的。」

老鬼點點頭,說道:「我信,我信。你很聰明,居然知道把這只網藏在符咒裡面。這種變通的本事,你師兄可比不了了。」

我在一旁聽得暗暗納悶:「怎麼這老鬼總是提到呂先生的師兄呢?」

呂先生臉色鐵青,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揚了揚手裡的紅線,說道:「這只鬼是厲鬼。而我也沒有在墓地動手。算不上壞了規矩。」

老鬼只得點點頭:「沒錯。你很守規矩。」然後,他頗有些不甘的歎了口氣,說道:「小丫頭,這次我可不能再護著你啦。」

然後他輕輕搖著頭,轉過身,走到黑暗中去了。

呂先生把手電撤了回來。照了照紅線,又照了照我和薛倩,說道:「行了,咱們可以收工了。」

薛倩茫然的問我:「老趙,剛才怎麼回事啊?」

我指了指呂先生,有些惱火的說:「咱們好像又被坑了。」

呂先生很快收起剛才的冷漠,又變成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你這話怎麼說的?誰坑你們了?話說人有失手,馬有漏蹄。我也沒料到,紅線沒有鑽到棺材裡面去啊。」

我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剛才貼在我腦袋上的符咒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事先把網藏在符咒裡面?是不是算好了紅線會抓住我?」

我步步緊逼,毫不相讓的質問呂先生。

呂先生左支右絀的爭辯了一會,始終不能圓謊。過了幾秒鐘,他一拍大腿,歎道:「也罷,告訴你們也沒什麼,畢竟我的計劃這麼周密。」

接下來,呂先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詳細講了講他之前的謀劃。

原來我和薛倩正在穿喪服的時候,呂先生就發現老鬼正在秘密的觀察我們了。所以他將計就計,假意繼續讓我和薛倩哭喪,然後找了個藉口,在我的腦門上貼了一道黃符。

他知道,老鬼肯定會和向紅線通風報信。所以這棺材已經完全成了一個幌子。紅線不可能上當。所以,他沒有指望著用這口棺材逮住紅線,而是把希望寄託在了我腦門上的符咒裡面。那裡才是真正的老鼠夾。

紅線看見我自作聰明的貼著黃符,掩耳盜鈴一般燒紙,心裡面肯定十分不屑。呂先生就利用她這種不屑的心理,用激將法,騙她把黃符扯下來。只要黃符接觸到了紅線,那張網也就張開了。

我和薛倩聽得目瞪口呆,不由得連聲說道:「呂先生,你簡直是曹操轉世啊。不僅陰損,而且還奸猾。」

薛倩尤其不忿,畢竟被鬼上身的滋味很不好受。

而呂先生一直嬉皮笑臉地說:「這不是也沒出事嗎?有我在,你們安全的很。」

我們沒有再管破了的棺材,以及棺材裡面的死豬。我把大刀撿起來,仔細的擦乾淨了,然後背在身上。呂先生則抓著紅線,和我們並肩向回走。

回去的路上,我沉默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問道:「呂先生,剛才那只老鬼說的話,什麼意思?」

呂先生又開始裝傻:「什麼話?我沒有聽到啊。」

我猶豫了一下,到底抵不過心中的好奇,直截了當的問道:「你的師兄,怎麼回事?」

呂先生聽我這麼問,果然沉默了。過了一會,我聽見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你還記得昨天早上我和你說的話嗎?吃豆腐腦的時候。」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但是什麼也沒想起來,我歎了口氣,說道:「你說過的話多了,你指的哪一句?」

呂先生說道:「我說你悟性很好。能夠看透鬼的心思,站在鬼的立場想問題。」

我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當時你還說,很多道士窮極一生,都做不到這一點。」

呂先生嗯了一聲,說道:「我師兄就是那種道士。他整天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正邪不兩立。人和鬼對立的時候,人一定是好的,鬼一定是壞的。」

「他不是一個壞人,只不過太過於單純,他的世界裡只有對和錯,非黑即白。」

「他最後一次捉鬼,頗有些像是昨天晚上我們的經歷。有只厲鬼逃到了墓地裡面,而他就追了過去。群鬼不忿,紛紛出來阻攔,說這裡畢竟是鬼的地盤,道士想要捉鬼,也應該有點禮貌。結果惹惱了他,他揮舞著一把木劍,將那片墓地所有敢露頭的小鬼,全都殺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一時間,世上的厲鬼就像是約好了一樣,同仇敵愾,找他的麻煩,一定要除之而後快。師兄說,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不想連累我們,所以離開了道觀。」

我雖然感覺這位師兄的做法不妥,但是我卻有些佩服他的義氣,於是著急地問道:「然後呢?他活下來了嗎?」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幾年之後,我才再次見到了他,只可惜,他那副樣子,簡直生不如死。」

薛倩在一旁問道:「這麼說的話,他還沒有死?」

呂先生嗯了一聲,隨後說道:「雖然沒有死,不過,也不算是活著了。那些厲鬼相當狠毒,他們沒有殺他,故意給他留了一口氣,好讓他受苦。」

「當年我去闖萬鬼窟,一部分原因自然是癡迷道術,另外,也想找出個法子來,看看能不能把師兄救回來。」

薛倩像是在安慰呂先生:「現在你得到祖師爺的寶貝了,有朝一日,參悟透了裡面的東西,自然就可以把你師兄治好了吧?」

呂先生卻極為惆悵的說道:「我現在對那顆珠子,可是一籌莫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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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知音

呂先生緩緩道來,講述了他師兄的一些事蹟。聽得出來,師兄的確是一介莽夫。

薛倩忽然問道:「你師兄在哪?我們能去看看嗎?」

呂先生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薛倩什麼意思,他想了想,然後猶豫著說道:「他現在還不能見人,一來他的身體不允許。二來,擔心那些鬼繼續害他。實際上,我也很多年沒有再去看他了。」

薛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什麼時候他復原了,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

我好奇地看著薛倩:「你怎麼對呂先生的師兄這麼感興趣?」

薛倩滿臉笑意,說道:「你剛才沒有聽見呂老道說嗎?他的師兄很耿直,很單純,肯定不會坑人。咱們認識了師兄,就不用跟著呂老道混了。」

呂先生乾笑了兩聲,就不再做聲了。

我們又走了一段之後,我問呂先生:「你打算把紅線怎麼辦?」

呂先生想了想,說道:「還是封進妖壇吧。歷代的得道高人都是這麼做的,想來有一定的道理。」

這一夜似乎很長,我們走到空亡屋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呂先生找來一個罎子,將紅線封進去了。

我看見他將壇口仔細的紮緊,然後在上面畫了一道極為繁複的符文。

我問呂先生:「紅線進了罎子會怎麼樣?」

呂先生說道:「罎子裡面是一個小世界。一旦進了妖壇,即使外面天崩地裂,也都與她無關了。她如果憤懣不平,就會烈火燒身,如果靜思己過,就可以得到片刻清涼。」

我點點頭:「這麼說的話,和監牢差不多。」

呂先生說道:「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封好紅線之後,天就快亮了。呂先生和薛倩沒有再回去,而是在空亡屋擠了擠,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我們解決了一隻厲鬼,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再加上連日的熬夜,也確實累了,所以這一覺睡得很踏實,也很沉。

我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的把手機拿過來,發現這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電話是王書記打來的,他有些擔心的說:「趙兄弟,事情辦完了嗎?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呢?」

我打了個哈欠,說道:「辦完了,放心吧,鬼讓我們抓住了。昨晚上太累了,在雜貨鋪睡了一覺。」

王書記的聲音帶著些興奮:「在雜貨鋪嗎?好好好,我一會就趕過去了。」

十幾分鐘後,他果然開著車來了。王書記看見我們之後,就大聲喊道:「你們三位都是咱們區的大功臣啊。回頭我和區裡的領導要好好地宴請你們。」

呂先生睡眼惺忪的說:「份內的事,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

王書記向屋子裡面探頭探腦:「那只惡鬼在哪?」

呂先生閃過身子,露出放在桌上的妖壇來:「罎子裡面就是。」

王書記一臉佩服地看了看我們,然後說道:「有本事,真是有本事。如果我再年輕幾十歲,也要忍不住跟你們學道術了。」

呂先生笑了笑,對這話不置可否。

王書記恭維了我們一會。緊接著又猶豫了:「既然厲鬼已經抓住了,我再找人家,是不是有點多此一舉了?」

我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還要找誰?」

王書記說道:「你們還不知道。昨天我和幾個警員查了一天,總算把秋華找到了。」

然後他猶豫的說道:「按道理說,我是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畢竟他是當事人。不過知道他的身份之後……」

我有些疑惑的問王書記:「你們怎麼把人找到的?我們只知道他叫秋華,姓氏、住址都不清楚。」

王書記說道:「現在的公安系統,想要查一個人還不容易嗎?只要篩選同名同姓的就可以了。可是這個秋華不一樣,我們找了很多人,都對不上號。最後有個警察一句話提醒我們了,他說這個名字,看著像是筆名啊。我們照著這個思路一查,馬上就豁然開朗了。」

說到這裡,王書記拿出一本書來,遞給我了,說道:「咱們這個小地方,出一位文化人不容易啊。」

我翻了翻那本書,是一本詩集。裡面的詩傷春悲秋,哀怨纏綿。十首倒有九首提到了紅線。

只不過,在這詩中,紅線一會變成了芳草,一會變成了星空。被各種意象代替了。

我把書合上,說道:「看來就是他了。從這本書裡看,他對紅線感情很深啊。不錯,是個長情的人。」

王書記有些猶豫地說:「我平時工作忙,倒不怎麼看這類書。來之前我打聽了一圈。這秋華在市裡面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畢竟人家有文化嘛。咱們如果貿然去打擾人家,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我搖搖頭:「顯而易見,他對紅線念念不忘,我們總得把這件事告訴他。」

最後,呂先生拍板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們兩個之間的緣分,讓他們了結吧。王書記,你帶著我們去看看秋華。」

王書記終於還是答應了,不過他千叮嚀萬囑咐,看見人家之後,一定要有禮貌。

我看見王書記這幅樣子,不由得心中好笑。他恐怕已經習慣了官場上的小心翼翼,養成職業病了。

我們抱著妖壇,上了王書記的車。一路顛簸,直到天黑時分,王書記才有氣無力地說道:「咱們到了。」

薛倩抱怨道:「怎麼這麼遠啊?王書記,你以前是不是開出租車的?帶著我們繞遠路了。」

王書記苦笑一聲:「薛兄弟你真會開玩笑。秋華是文化人,怎麼能住在市區呢?又吵又鬧的。這地方雖然偏僻,但是安靜,環境也好。」

我們從車上走下來。發現面前依山而建了一棟別致的房子。這房子看起來不豪華,但是處處透著文化人的氣息。

我們禮貌的敲了敲門,通報了姓名。隨後,有個花白頭髮的半老頭把門打開了。

我說道:「你好,秋華在家嗎?」

半老頭愣了一下,說道:「我就是秋華。你們找我?」

王書記連忙伸出手去,一臉和善:「你好,我是分區的王書記。讀了你的詩,很是敬佩,一時衝動,想來看看你。」

秋華莫名其妙的看看一臉市儈相的王書記,說道:「是嗎?你也讀詩?」不過他仍然很客氣的把我們讓進去了。

我看見他滿頭華髮,像是五六十歲的樣子,不由得問道:「請問,你多大了?」

我這話一出口,其餘的四個人全都奇怪的看著我,像是看怪物一樣。

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道:「老趙,你以為今天相親來了嗎?上來就問人家年齡。」

我搖搖頭,小聲說道:「紅線是十八歲那年死的,現在三十八了。再看看這老頭,他們的年齡對不上啊。」

秋華短暫的愣了一下,隨後很儒雅的說道:「快要奔六十了。這顆心沒有老,身體卻不行了,哈哈。」

這時候,薛倩捅了捅我,指著牆上的一幅字,說道:「你看。」

我抬頭看了看,發現上面寫的正是紅線哼唱的那句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秋華注意到了我們兩個的目光,然後笑了笑,說道:「一位故友所贈,掛在這裡,時時緬懷罷了。」

這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問道:「你這位故友,是不是叫紅線?」

我這話一說出來,秋華的身子猛地震顫了一下,隨後,他有些警惕的看著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還沒有回答,他忽然看見王書記手裡的那一本書了,然後歎了口氣,說道:「你是從我的詩裡面看出來的?小兄弟,沒想到世人昏昏,我居然還能找到一位知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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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解鈴

秋華靠在沙發上,他提起紅線來,語調很哀愁,臉上倒沒有太多悲傷。只聽他說道:「大家都知道詩人是憂鬱的,但是有幾個人明白?不是詩人造就了憂鬱,是憂鬱成就了詩人。」

我咧了咧嘴,勉強露出一個崇拜的笑容來,回答道:「高論,高論。」

秋華接著說道:「紅線就是我憂鬱的根源所在。她走了,離開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人世間,讓我朝思暮想,卻又求之不得。哎,我現在只是一副行屍走肉罷了。」

我聽到這裡,心裡就有點疑惑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著她走呢?」

我正在出神,忽然發現秋華已經沉默下來了。

我抬頭,發現他正在一臉微笑的看著我。

我有些緊張,問道:「怎麼了?」

秋華說道:「小友,你既然是我的知音。那我們不妨學學古人,你說說看,從我的詩中,看出什麼故事來了?」

我有些頭大,只能猶猶豫豫的說:「我看出來,你們兩情相悅,志同道合。」

秋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但是對我的描述似乎並沒有滿足。

我咬了咬牙,搜腸刮肚的說道:「你們的愛情雖然很美好,但是因為一些生活上的原因,卻沒有辦法在一塊。」

秋華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些動容,連連歎息:「是啊,是啊,說的對極了。愛情是一朵芬芳的花,一塵不染,冰清玉潔,可是仍然要紮根在肮髒的泥土裡面的。你心裡再痛恨這些,那也是改變不了的。」

他很是感慨了一番,到後來,甚至拿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片刻之間,成就了一首小詩的初稿。

他做完這些,就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心想,這小子把我當成心理醫生了嗎?喜歡我分析他的隱私。於是我只得繼續說道:「你們兩個不能在一塊的原因,是年齡問題。」

秋華臉上露出驚異的表情來:「這個原因,我在詩裡面可沒有說。」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牆上的那幅字:「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秋華點點頭,說道:「果然是知音,你說的不錯。我們兩個年齡相差太大,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沒有辦法在一塊。哎,我家有老母,不得不百事孝為先,也是無奈的很了。」

趁著秋華又在感慨的空當。薛倩在我耳邊小聲的說:「老趙,你不錯啊。通過兩句詩分析出這麼多東西來。」

我小聲的說:「別扯淡了,我哪有這水平?不過我知道,紅線活到今年三十八了,而這老頭快六十了。是個人就能看出來,這兩個人年齡不搭配。」

秋華又開始傷春悲秋,在紙上寫寫畫畫,大抵是什麼忠孝兩難全,不負如來不負卿之類的胡話。

他寫了一陣,又微微的說道:「你還看出什麼來了?」

我還沒有說話。呂先生就在我身邊冷冷的說道:「我還看出來,你欠她一杯酒。」

呂先生的語氣很不好。秋華聽了這話,臉上有些不快,隨後疑惑的問道:「什麼酒?」

呂先生直截了當的說道:「紅線死的時候,邀請你喝的那一杯酒。」

秋華一聽這話,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了。他看看呂先生,又看看我:「這個,從詩集上可看不出來。」

然後,他盯著我們,很不客氣的問道:「你們到底是誰?找我來做什麼?」

呂先生冷笑一聲:「我們是紅線的家人,特地來問你一聲,你當年對她,到底是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

我心想:「呂先生也真夠無聊的。幾十歲的老光棍了,居然也攙和這情情愛愛的。不嫌害臊。」

王書記眼看兩邊氣氛不對,連忙和稀泥:「都別著急,別著急,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呢。」

秋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你們到底什麼來路?紅線根本沒有親人。」

呂先生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我早該猜到了。如果她有親人的話,也不會那麼傻了。」

隨後,他拍了拍放在沙發上的罎子:「她回來找你了。」

秋華看了看罎子上的封印,有些緊張的問:「誰?」

呂先生淡淡的說:「紅線。」

然後,他指了指我,說道:「趙莽,告訴他。」

我點了點頭,把這兩天的經歷講了一遍。

秋華聽完之後,重重的坐在了沙發上。他嘴裡一個勁地嘟囔著:「她來了?她來了?沒錯,肯定是她,這件事,其餘的人根本不知道。」

隨後,他抬起頭來,問道:「我們的談話,她能聽見嗎?」

呂先生搖了搖頭:「妖壇裡面,自成一方世界,她什麼也不知道。」

秋華點了點頭。

呂先生說道:「你想見她嗎?她執念很深,念念不忘的想著讓你喝那杯酒。她已經害死了幾個人。解鈴還須系鈴人,或許只有你能開導她。如果你不肯的話,我只能將她封在妖壇之中。」

秋華有些猶豫了:「見她,是不是要喝下那杯酒?」

呂先生微微一笑,說道:「你只要順著她的意思做,把她哄高興了就好。喝下酒也沒關係。我自然會保證你的安全,見不見她自然由你決定,不過我是希望你能勸勸她。因為她如果再不放棄執念,那就只能生生世世在這罎子裡面受苦。如果你還顧念著往日的情分,就幫幫她。」

呂先生像是在激秋華一樣。果然,秋華點點頭,說道:「好,我見她。」

呂先生滿意的說道:「既然你同意見她,那就最好了。你這有酒嗎?仔細回憶一下她臨死那天的佈置,儘量做到一模一樣。」

秋華心事重重的去佈置了。

呂先生坐在一邊,小聲的說:「趙莽,你看秋華這人怎麼樣?」

我撓撓頭,猶豫的說道:「不像是壞人,但是……」

薛倩接話道:「但是也不怎麼樣。我看他的那種悲傷全都是裝出來的。什麼憂鬱造就了詩人,我看是矯情造就了詩人才對。」

王書記謹守官場上的規矩,從來不多說話。

我故意問道:「王書記,你怎麼看?」

王書記拍了拍膝蓋,說道:「我都這個歲數了,情情愛愛的事,我是看不透了。」

我笑道:「秋華的年紀比你要大得多吧。他還在裡面就纏著呢,你有什麼看不透的?」

王書記笑了笑,小聲地說道:「情情愛愛的事我是看不透,但是人心我還是懂一點。這秋華老哥啊,是給自己催眠呢。不催眠,怎麼寫出這些詩來呢。」

我們四個人在沙發上小聲的交談,而秋華已經把酒桌佈置好了。

呂先生看了看他,對我們說道:「一會我打開妖壇之後,你們儘量貼牆站著,不要有太大的動作。」

王書記膽子有些小,說道:「我還是出去等著吧。」

呂先生點頭同意了。

房間裡的燈已經關上了。只剩下桌子上的蠟燭仍然在亮著火光。恍惚間,我覺得我們回到了紅線的墓中。

呂先生輕呼了一聲:「要打開妖壇了。」

隨後,他輕輕地在罎子上拍了拍。緊接著,妖壇開始冒出一縷白氣來。

我裹了裹衣服,後背緊貼著牆壁,一句話都不敢說。而秋華則坐在桌前,不停地發抖。

那團白氣在屋子裡面飄蕩了一會,漸漸地落到地上來了。

我看見紅線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她疑惑的走到桌子前面,看了看那兩支蠟燭,又看了看坐在桌前的秋華。忽然尖聲叫道:「秋華。是你嗎?」

秋華本來不停地瑟瑟發抖,這時候卻鎮定下來了,聲音很溫和,像是慈父一樣:「是我,紅線,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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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28:03

第110章 毒酒

紅線聽見秋華的聲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睛裡面是無盡的愛憐。她說道:「秋華,你怎麼有白頭發了?」

秋華柔聲說道:「是啊,我老了。」

紅線捂著嘴笑了笑:「好想你以前有多年輕似得。」

這兩個人一個永遠是十八歲的模樣,一個已經變成了老頭子。他們卿卿我我,對著兩隻蠟燭調情,看得人不勝唏噓。

過了一會,紅線幽幽的說道:「秋華,我變成鬼了,你怕我嗎?」

秋華搖搖頭:「我只認得你是紅線,無論是鬼是人,都沒有什麼區別。」

秋華嘴上這麼說,但是我卻分明看見他的兩條腿藏在桌子下面,正在劇烈的抖動著。

紅線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過一會你就要變得我和一樣了,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秋華聽見這一句,臉色馬上變了。我看見他向呂先生的方向看了看,似乎在求助。而呂先生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暗示他:不要害怕,我在掌控全域。

紅線問秋華:「這麼多年,你可想我了嗎?」

秋華點點頭,說道:「想了,朝思暮想。」隨後,他像是不經意地一樣,看了看牆上的那幅字。

紅線馬上捕捉到他的目光了,也跟著抬頭看了看,然後輕輕地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秋華,我寫的字,你還留著呢?」

秋華點點頭,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著呢。」

紅線調皮的笑了笑:「我不信。我問你,我送你的鋼筆,你還留著嗎?」

秋華隨手一抓,把剛才寫詩的那支筆拿出來了,在紅線眼前晃了晃,說道:「你看,我可不是還留著它嗎?這二十年來,我每次寫詩都用這一支筆。握著它,就感覺是在抱著你一樣。」

紅線顯得很高興,她說道:「你還在寫詩嗎?我要看看你寫的詩。」

秋華拿起茶几上那本詩集,正是我們帶來的那本。

紅線翻了翻,滿面嬌羞的說道:「沒想到,你把我也寫進詩裡面去了。」

秋華柔聲說道:「你比詩要美得多了,可惜我寫不出來。」

我看著這兩個人柔情蜜意,心中不禁想到:「和站牌下搭訕美女的色狼比起來,秋華簡直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這時候,薛倩湊過來,在我耳邊小聲地說道:「沒想到矯情也能救命啊。秋華收集著這些破爛,不僅僅寫詩有用,沒想到關鍵時刻還真幫了大忙了。」

我們兩個在牆角竊竊私語,沒想到,馬上驚動燭光下的紅線了。紅線驚慌的向我們兩個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對秋華說:「是不是你的家人追來了?又要讓你走?」

秋華搖搖頭:「你放心,這次再也沒有人要我走了。」

紅線這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然後她說道:「你聽我唱歌嗎?」

秋華點點頭:「我不僅想聽你唱歌,還想看你跳舞。」

紅線慢慢的站起來,說道:「這首歌,曲子是你譜的,當真好聽的了不得。每次我唱的時候,就連那些老鬼都認真的聽呢。」

秋華的身子又打了個哆嗦,然後面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說道:「是嗎?」

紅線卻已經開始唱了,一邊唱,一邊跳起舞來。一切都和那天我所見的一樣。

我跳了一會,就慢慢地停了下來。然後趴在桌子上,開始斟酒,一邊斟酒,一邊說道:「一對好鳳鋁,今夜諧花燭。」

我的心一抽:「這句詞和前兩天一模一樣。接下來,恐怕就應該喝毒酒了。」

果然,紅線把兩隻酒杯倒滿了,說道:「秋華,你陪我喝了這杯酒。我們重新投胎轉世,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好不好?」

我心中暗暗慶倖:「這些酒是秋華自己準備的,自然是沒有毒了。只要他一口喝下去,就什麼冤仇都解了。」

然而,這時候我看見紅線向就酒杯裡面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那杯酒馬上馬上冒出絲絲寒氣來了。

這個現象我看到了,秋華自然也看到了。他緊閉著嘴,一臉惶急的看著呂先生。

呂先生不為所動,做了個喝酒的姿勢,然後拍了拍胸脯,那意思是說:「你隨便喝,我都能把你救回來。」

我相信呂先生有這個本事,但是秋華未必肯信。他回過頭來,看著紅線說道:「紅線,我現在可以做主了。我們兩個結婚,再也沒有人攔著我了。咱們不用喝這杯酒了。」

紅線搖搖頭:「人鬼殊途,我們不可能在一塊的。不然的話,那個老道饒不了咱們。」

說完這話,她看了看呂先生。

秋華還要再推辭,紅線已經有些惱火了:「秋華,你是不是變心了?」

秋華斜著眼看了看呂先生,見他實在沒有相救的意思。於是說道:「我怎麼會變心呢?來,我們一塊喝了這杯酒。」

隨後,他一仰脖,幾位豪爽的喝下去了。

紅線見他將酒吞到肚子裡面。忽然不再說話了,只是站在燈影下面,愣愣的看著他。

秋華一臉苦澀:「紅線,你怎麼了?」

紅線幽幽的說道:「我們兩個終於可以在一塊了。我很歡喜。」隨後,我看見她身上冒出淡淡的黑氣來。與此同時,紅線的身子正在慢慢的變淡。

我聽見呂先生送了一口氣,說道:「戾氣散盡,這下成了。」

這時候,紅線的身體已經接近透明了。房間裡面只剩下她幽幽的聲音:「秋華,我要走了。七天之後,我去投胎,你別忘了來找我。」

秋華抱著肚子,額頭上的汗珠子一串一串的流下來,他很痛苦,但是仍然咬著牙說道:「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紅線點了點頭。然後慢慢的消失了。

呂先生伸手打開房間的燈,說道:「成了。」

他話音剛落,秋華就捂著肚子從椅子上翻倒下來,他趴在地上,一陣陣的幹嘔,但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呂先生拍拍他的脊背,說道:「別白費力氣了。那杯酒已經進到肚子裡面了,吐不出來了。」

秋華抓住呂先生的衣服,啞著嗓子說道:「救我。」

這時候,王書記估計聽見動靜了,一推門進來了,看見秋華倒在地上,頓時著急的說道:「要不要叫救護車?」

呂先生搖搖頭:「酒裡面的東西,醫院救不了。」

然後,他從包袱裡面掏出一捆香來,點燃了幾根,插在秋華的嘴裡,說道:「含住了,別落下來。」

秋華被我們平放到地上,嘴裡面含著一枝香。他雙眼圓睜,緊張的看著我們。

呂先生問他:「你這裡有米嗎?」

秋華微微搖了搖頭。王書記自告奮勇:「我去買。」

十幾分鐘後,王書記回來了,懷裡抱著幾個袋子:「我也不知道你要哪種,就多買了幾樣。」

呂先生隨手抓了一把,說道:「五穀雜糧,都可以,沒有那麼多講究。」

隨後,他伸手把秋華嘴裡的香拽出來了。那支香被含在嘴裡的部分已經變成了黑色。

呂先生說道:「張嘴。」

秋華張開了嘴,含住了一把米。過了一會,呂先生讓他把米吐了出來。

我看見原本黃色的小米,變成了黑色,像是一粒粒芝麻一樣。

這樣一直把好米含進去,把毒米吐出來,一直折騰到天亮。秋華總算緩過來了。

他沖呂先生點了點頭。卻沒有致謝,那意思很明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我沒有必要謝你。

呂先生反而鞠了一躬,說道:「謝謝你幫助紅線散掉了戾氣,讓她得以投胎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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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33:03

第111章 投胎

呂先生一臉感激的樣子,自然不是真的關心紅線了,而是在諷刺秋華葉公好龍。

見不著人的時候傷春悲秋,寫下了幾百首詩,等人真的來了,卻又不想親近。

不過,無論怎麼說,他終究是喝下了那杯酒。解了紅線身上的戾氣,把她打發走了。

我問呂先生:「紅線以後會怎麼辦?乖乖的去投胎嗎?」

呂先生點點頭:「她身上的戾氣已經散盡了。除了投胎,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我指了指秋華:「她不是想要兩個人一塊投胎嗎?現在少了一個,怎麼辦?」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那沒有辦法,紅線只能遺憾的自己轉世為人了。」

薛倩哈哈大笑,說道:「如果來生他們兩個再遇見,那可正好掉個個。」

秋華看了看王書記,後者正在為他端茶送水,照顧的無微不至。

在我們這些人當中,王書記是做的最少的。也是最會做人的一個。秋華沒有感謝呂先生,倒是很感激的對王書記說道:「多謝了,多謝了。」

王書記關心的問:「要不要去醫院?」

秋華點了點頭。

我們擠在王書記的車上,一路風馳電掣的回到了市區。

秋華本沒有病,我們也就沒心情看他無病呻吟了。王書記帶他去辦住院手續,而我們則晃晃悠悠的向回走。

等走到空亡屋的時候,天也要亮了。我們躺在床上,胡亂的睡了一大覺,再醒過來的時候,就開始淡忘這件事了。

幾天之後,王書記果然找了個飯店,連同區裡面的領導,宴請我們幾個。

席間,我看見了出院不久的秋華。他氣色很好,和桌上的主要領導推杯換盞。

王書記小聲的對我說:「趙兄弟,他又要出書了。」

我咦了一聲,說道:「又要出書了?前兩天不是剛剛出院嗎?」

王書記點點頭,說道:「在醫院裡面構思的。這次的書裡面,就是改編的紅線的故事,哎呦,可感人了。這兩天我一直陪床,有幸拜讀了一下他的手稿。」

薛倩笑嘻嘻的說:「這下好了,紅線快成他的搖錢樹了。」

這一場酒一直喝到半夜時分。秋華醉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講述他和紅線的愛情悲劇。眾人無不動容,扼腕歎息,紛紛說道:「像秋華這樣的癡情人,真的是不多了。哎,果然是文化人,像我們這樣的俗人,可做不到這麼長情了。這個朋友,值得一交。」

我和薛倩、呂先生,醉醺醺的走了出來。在大街上開始閒逛。

我說道:「老薛,呂先生,今晚去空亡屋睡一晚嗎?」

呂先生擺擺手:「還是薛倩家舒服。」

然後他們兩個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的向小區的方向走了。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苦笑了一聲,罵道:「一群不講義氣的玩意。」

我溜達著向回走,走過幾站地之後,酒勁也就漸漸的下去了。遠遠地,我看見空亡屋已經到了。

我低著頭,一步步的向那個方向走。

忽然,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輕佻的說道:「美女,你多大了?」

我心中聳然一驚,猛地抬起頭來。我看見站牌跟前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相貌不怎麼出眾,男的也很一般。但是他們兩個摟抱在一塊,明顯是一對情侶。他們人摟抱在一塊,影子也交疊在一塊。

我松了一口氣,心想:「嚇死我了,我以為紅線又回來了。」

然後,我聽見那女生笑道:「我三十八了。」

男生顯然也很熟悉這個笑話,他笑道:「三十八了?我怎麼看你像是十八的呢?」

女生做了一個鬼臉:「死那年十八。」

男生將她抱起來,轉了一圈,笑道:「原來死了之後可以永遠年輕啊,那我和你一塊死了吧。」

這時候,末班車呼嘯而至,兩個年輕人只顧著轉圈,踉踉蹌蹌,差點被車撞住。

司機打開車門,大聲的嚷道:「不看車了啊?要死啊?」

兩個年輕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嘻嘻的說:「嘿嘿,正是要死呢。」

司機猛地哆嗦了一下,又看見我站在外面。車也不要了,嚎叫一聲就跳下來了。

他抓住我的手說:「趙大師,又抓鬼呢?我車上那兩個,難道是……」

我微笑搖搖頭,說道:「老哥,你被害怕。兩個小情侶講笑話呢。沒事。」

司機一臉緊張的看著我:「真的沒事?」

我點點頭:「真的。」

司機這才慢慢的走上車去了。我聽見他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以後再也不開末班車了。一天天的,要嚇死我了。」

司機開著公交車走了,我看見兩個年輕人坐在公交車上,仍然在竊竊私語,一副享受人生的樣子。我心想:這兩人活的正滋潤。他們才捨不得死呢。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掰著手指頭算:「今天應該是第七天了吧。看來紅線要投胎了。哎,我要不要給她燒點紙呢?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路。」

我剛剛有這個念頭,又警惕的打消了:「招鬼的事我可不想再做了。孤零零的上路就孤零零的上路吧,跟我有屁的關係。」

我正想到這裡,忽然有人在我身後脆生生的叫道:「趙先生。」

我嚇得一哆嗦,猛地回頭。看見身後站著紅線。

我第一反應就是逃跑。但是緊接著看見她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以前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見諒。」

我看她不像是作偽,於是慢慢的停下腳步來。

紅線抬起頭來,向我笑了笑,又鞠了一躬,說道:「多謝你幫我,我才能和秋華在一塊。你是我們的大恩人。」

這時候我才發現,秋華站在他的身後,白髮在夜風中正微微的抖動著。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你怎麼在這?剛才我們不是……」

秋華神色有些懊惱,不過看見紅線正在看他,馬上又變成了一副笑臉,他看著我,笑道:「是啊,剛才我們兩個還在推杯換盞,現在又來陪我的夫人了。」

我偷眼看了看他腳下,乾乾淨淨的,沒有半點影子。

我心裡面大為詫異:「他已經死了?為了紅線死的?」

我正想到這裡的時候,紅線說道:「趙先生,我們的時間到了。就此別過。」

我點了點頭,眼看著他們兩個慢慢的消失了。

我不住的搖頭,慢慢的走到空亡屋裡面去了。

我點上蠟燭,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奇怪了。秋華怎麼肯為了紅線死呢?我看他不像是那種人。」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來王書記的話,秋華新書都準備好了,明顯是想再活上個十年八年的,斷然沒有輕生的道理。

我想到這裡,掏出手機來了。我想給王書記打個電話,問問秋華的情況。

電話很快撥通了,但是裡面的聲音很雜。我皺了皺眉頭,說道:「喂?」

那邊沉默了一會,然後傳來一個蒼老至極的聲音:「喂?」

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甩手就將手機仍在地上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摁錯了鍵還是怎麼回事。手機自動開了擴音器。一個極老的聲音說道:「喂?」

我伸手抓過大刀,膽戰心驚的說道:「你不是王書記,你是誰?」

電話啪的一聲,關掉了。隨後,那聲音在我身前響起來了:「你抬頭。」

我的心臟都快要嚇得停跳了。我猛地抬起頭來。我看見一個乾瘦的老人坐在桌前。燭火照在他的臉上,那張沒牙的嘴,正在呵呵的笑著。

這個老人,正是我在墓地看見的那一位。

我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極為恐慌的指著他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秋華的魂魄,是你幹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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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39:04

第112章 敬鬼

我死死地盯著老鬼,手裡面緊緊地抓著大刀,隨時準備好了,一言不合,給他來上一下。

老鬼一臉平淡的看著我,他緩緩說道:「把你的破刀放下吧。那東西對我沒用。」

我瞬間沒有自信了,但是臉上還要裝出強硬的態度來:「這把刀很厲害,只要我輕輕砍上一下,你就得魂飛魄散。」

老鬼一點都不害怕,他說道:「但是你不會砍過來。而且砍了我之後的後果,你也承受不了。」

我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頓時不敢吱聲了。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你見過那丫頭和秋華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是不是你幹的?」

老鬼很坦然的承認了,然後感慨道:「這小丫頭也真夠可憐的,我也只能幫這點忙了。」

我雖然對他很畏懼,但是仍然大著膽子說到:「你胡亂殺人,這可……這可不太對。」我本想指責他一番,但是眼看他臉色變了,於是指責的話也變成了很無力道的「不太對」。

老鬼冷笑一聲,看著桌上的蠟燭說道:「他既然已經答應了紅線,自然就要遵守諾言。我只不過按照他的意思行事,有什麼不對的?年輕人,輕侮鬼神,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緊張的咽了口吐沫,然後說道:「你為什麼這麼熱心幫紅線。」

老鬼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聽見這麼正義的八個字,居然從一隻鬼嘴裡說出來,不由得大為詫異。然而,詫異了兩秒鐘之後,我也就釋然了。又有誰規定,鬼就不能有正義感了?

我腦子裡正在亂紛紛的想著,老鬼又說道:「人間有道士,可以捉鬼降妖,保證生人的安全。冥界也有老鬼,仗義出頭,使鬼物不受人的迫害。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聽老鬼的話處處帶著玄機,不由得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物?我總覺得你不一般。」

老鬼嘿嘿一笑,說道:「等重陽節咱們在見面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我是什麼人物了。」

我頓時愣了:「什麼意思?重陽節會發生什麼?」

忽然,我心裡面聳然一驚。因為我想起柴老太太來了。我有些緊張的問道:「你知不知道柴老爺子?」

老鬼點了點頭,顯然他知道我在想什麼。我聽見他說道:「你已經和姓柴的見過面了?很好,這也算是緣分。」

我的身子開始劇烈的發抖,我啞著嗓子問道:「重陽節的時候,我就要去那個地方了嗎?是哪裡?我會遇見什麼?會不會變得像柴老爺子一樣?」

我一疊聲問了三四個問題。老鬼卻不再回答我的話了。他整個身子伏在桌子上,在燈影下面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我的臉。

我緊張的要命,想要奪門而逃。但是我又知道,這一逃就露了怯。

過了一會,他說道:「果然是真龍天子。陰鬼婆的眼光,倒也不錯。」

我疑惑的問道:「什麼意思?什麼真龍天子?我要做皇帝了嗎?」

老鬼冷笑一聲:「你想的倒美。真龍天子的意思,你現在還不能理解,不過,應該很快了。」

老鬼遮遮掩掩,始終不肯告訴我實情。我有一種感覺,他不是害怕我知道真相,而是喜歡看一隻老鼠跌跌撞撞,想要逃出迷宮的樣子。

我心中又是恐懼,又是厭煩,我摸了摸刀柄,心裡總算有了點底氣,然後說道:「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要雲山霧罩的說這些嗎?」

老鬼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要離開這裡了,去準備重陽節的事。走之前給你提個醒,以後遇見小鬼,不要做得太過分,以免抱憾終生。」

我緊張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在威脅我嗎?」

老鬼哈哈大笑,震得桌上的燭光一個勁的搖晃。我感覺一陣陣的陰風吹到臉上。我不由得閉上眼,幾秒鐘後,我感覺笑聲已經漸漸地遠去了。我睜開眼,發現屋子裡的蠟燭已經熄滅了。

我摸索著找出火柴來,把蠟燭點上。向周圍看了看,老鬼確實已經走了。

我躺在床上,心裡面再也無法平靜。重陽節,重陽節。我的死期好像很快了啊。

說起來也奇怪,平時躺在空亡屋總是怕的要命,但是今天晚上我卻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估計知道了確切的日子,心裡面也坦然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急匆匆的趕到薛倩家。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

呂先生聽了之後沉默不語,過了一會,他說道:「這老鬼好想知道不少東西啊。」

我有些無奈的坐在沙發上,說道:「是啊,他似乎什麼都知道,可是不肯告訴我。」

薛倩坐在我身邊開始做事後諸葛亮:「老趙,你當時就應該拔出刀來,將他擒住。然後讓呂老道把他封在妖壇裡面,煉上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老實了。」

呂先生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這只老鬼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為好。要是咱們真的把它封起來了。嘿嘿,我師兄經歷的事,咱們還得經歷一遍。」

薛倩有些喪氣的說:「你們這些道士怎麼這麼憋屈呢。」

我們幾個人商量了一上午,什麼結論也沒有得出來。倒是薛倩不停地開玩笑,說我是真龍天子,以後發達了,給他個官當當。

我一臉苦笑,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下午的時候,王書記給我來了一個電話,急匆匆的說道:「趙兄弟,出大事了。」

我已經猜到了,所以說到:「出什麼大事了?秋華死了嗎?」

王書記極為驚訝的歎了一聲,說到:「你怎麼知道?」

我嘿嘿一笑,說到:「算了一卦,算出來的。」

王書記沉默了一會,說道:「趙兄弟,以後這話可不能亂說了,我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自然沒什麼。可是萬一有人盯上你,憑著這一句話,恐怕就要說你和這件案子有關係。雞蛋裡面挑骨頭,到時候惹一身麻煩。」

我只好答應了一聲。然後我又很好奇的問道:「他是怎麼死的?酒精中毒嗎?」

王書記說到:「死的很慘。他把自己的手指切下來了一段,然後在屋子裡面寫那幾句詩,我生君已老什麼的,那幾句。寫了滿屋子。然後失血過多。就這麼死了。」

王書記小聲地問道:「趙兄弟,你說他的死,是不是紅線鬧得?」

我模棱兩可的說道:「是鬼鬧得。小鬼到處都是,人信不信、怕不怕都沒關係,但是不能輕侮了他們。」

王書記沉默了一會,就掛掉了電話。

說來也奇怪,自從秋華死了之後,王書記和我的關係,似乎親近了很多。經常請客吃飯,三天一小請,五天一大請。他知道我自己一個人住在空亡屋不自在,有幾次,甚至主動留下來陪我。

我們兩個聊天的時候,王書記開始旁敲側擊的問我關於捉鬼拿妖的事。

那天在酒桌上,我覺得有點奇怪,於是半開玩笑的說道:「王書記,你最近有點不對勁啊。」

沒想到,這一句話讓王書記的臉色變了變。他喝了一口酒,含含糊糊的說道:「我有什麼不對勁的。」

我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王書記,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幫忙?」

王書記只是悶頭喝酒,不說話。過了一會,他忽然說道:「趙兄弟,你年輕的時候,聽你爸媽的話嗎?」

我被他問愣了,疑惑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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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44:04

第113章 【黃領結】

我聽見王書記這麼問,頓時就愣了,我們兩個關係就算要好,也不至於問這麼隱私的問題吧。

王書記見我神色不對,也有些尷尬。他給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後說道:「老實說,趙兄弟,我已經不年輕了。我小時候那個年代,想必你也知道,那時候江山一片紅,一個運動接著一個運動,沒有什麼真的童年。」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王書記,你今天打算和我追憶童年嗎?」

王書記猛灌了自己兩杯酒,然後說道:「趙兄弟,你聽我說。你別看我現在混得有頭有臉的,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年輕人在想什麼,因為我自己根本沒有年輕過。」

我咧了咧嘴,心想:酒後吐真言,王書記也開始矯情起來了。

我幫他倒了一杯茶,說道:「你先醒醒酒,理順一下思路,你想跟我說什麼?」

王書記果然不再喝酒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趙兄弟,我有個孩子,現在我有點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話匣子已經打開了。後面的話就沒什麼顧忌了。我聽了一會,也就漸漸明白怎麼回事了。

王書記雖然算不上什麼高官,但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老來得子,現在有個十二歲的兒子。自然寵的了不得。而且乾脆起名,叫王子。

孩子只要寵的過分了,就容易出岔子,更何況王書記自己的身份在那擺著,不自覺的就帶出點官威來。王子從小耳濡目染,學了個十足十。

直到現在,他雖然不過是六年級的小學生。但是頑劣不堪,人人頭痛。在學校裡面稱王稱霸不說,還經常把老師氣得上不下課去。在家裡面更是不服管教。王書記每次氣急了想要教訓他,但是巴掌舉起來,卻又捨不得落下去了。

我聽到這裡,微微一笑,說道:「王書記,現在的孩子都不太好管。」

王書記歎了口氣:「但是最近,這孩子又出了點事。」

我心裡面有些不安了:「這種孩子一旦放縱過度,不知道能惹出什麼禍來。該不會是他殺人放火了,來找我想辦法吧?」

沒想到王書記沉默了一會,說了一番更蹊蹺的話。

王書記說道:「不知道從那天開始。我忽然發現,王子已經很久沒有讓我生氣了。學校裡面不再給他告狀,回家之後也不再頂撞我。每天按時完成作業,按時睡覺。有時候甚至幫忙做家務……怎麼說呢?感覺他從一個小流氓,變成了活雷鋒。脫胎換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聽王書記的描述自然有些奇怪,但是仍然笑眯眯的說:「這不是好事嗎?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王書記皺皺眉頭,說道:「但是我總感覺不自在。以前他到處發壞的時候,我雖然生氣,但是我覺得這是我兒子,心裡面是喜歡的。現在他忽然變得這麼懂事,我表面上高興,但是有時候想想,總覺得和他似乎疏遠了一樣。」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然後說道:「所以你來找我問問,年輕人的心裡面是怎麼想的?」

王書記點點頭:「我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都這樣?忽然有一天,叛逆期過去了,變得懂事的要命。」

我搖了搖頭,說道:「你兒子的情況,確實有點特別。一個小孩想要學好,不會在一兩天之內完成。」

王書記緊張的問道:「這裡面有蹊蹺?」

我說道:「有沒有蹊蹺我現在還不敢說。但是我總覺得,王子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忽然變得這麼懂事。你問過他沒有?」

王書記點點頭:「問過,怎麼沒有問過?可是他一直說,小學生就應該這麼做,尊老愛幼講禮貌什麼的。他說的振振有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我正在想怎麼回答他。忽然,他抓住我的手腕說道:「趙兄弟,依你看,我兒子是不是跟上髒東西了?」

我愣了一下,問道:「髒東西?你怎麼這麼想?」

王書記歎了口氣,說道:「這幾天我一直琢磨這個事,越想越不對勁。我聽說有種鬼能夠鬼上身。你看,我兒子是不是這個情況?也許現在住在我家的,不是我兒子了,而是一隻鬼。」

我擺擺手:「這怎麼可能。鬼上身時間不會太長,幾個時辰,或者一兩天可以。十天半個月的,斷然不行。而且如果真是鬼上身的話,他的神智會比較迷糊,比如胡言亂語,怕光不敢出屋。像你說的,每天正常上學,正常寫作業。這個不可能。」

王書記愁雲慘淡的說:「這可就奇怪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都說知子莫若父,我現在可一點都不知道他了。而且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是疑心過重還是怎麼回事,總感覺他現在看人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看著王書記,有些奇怪的說道:「這種神神鬼鬼的事,呂先生比我要在行,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問他呢?」

王書記歎了口氣,說道:「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我好歹也是一區的書記。對著呂先生,我實在拉不下臉來。但是你趙兄弟就不一樣了,咱們兩個關係好,而且你年紀輕,我有什麼話,還說得出口。」

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的話,要不然你選個時間,我去見見王子?」

王書記馬上眉開眼笑的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親眼看看他,好診斷一下。不過趙兄弟,你千萬別透漏你的身份。我就是擔心,萬一他身上真有什麼東西,一聽說你是捉鬼的大師,那東西惱羞成怒,事情可就壞了。」

我擺擺手:「你放心。我就是普通的小職工,去你們家做做客。」

王書記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幸好有你啊。如果呂先生去我家可不好辦,嘿嘿,他長得太像是道士了。」

那天我們兩個一直喝到半夜,就這樣散了。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我看了看表,估摸著王子應該放學了。於是上了公交車,開始向王書記家趕過去。

王書記雖然經常帶著我大吃大喝,但是我倒一次也沒有去過他們家。我站在公交車上,不住的向外望,生怕坐過了站。

車上人很多,又正好趕在學生放學的時間。擠得要命。我抓著把手,隨著公交車來回的搖晃。

忽然,我聽到前面有幾個女人尖叫起來。緊接著,司機一個急刹車,把車停住了。

前面人頭攢動,似乎出了什麼事。我連忙踮起腳,一邊向前擠,一邊抻著脖子看過去。

前面的乘客讓出來了一塊空地。有個小孩正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抽搐,他的書包已經從肩膀上滑了下來,裡面的書本散落在地上。

司機一看這個,馬上就急了,對我們說道:「幫我扶著點,我馬上去醫院。」

然而,我們還沒來得及扶住那學生,他就從座椅上滑落下來,躺在地上了。

乘客們連忙跑過去,把小孩抱起來。然而就在這時候,他倒睜開眼睛了。

他臉色漲紅的看了看周圍的人,然後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緩緩地搖頭,說道:「我沒事。」

司機走過來,緊張地問:「小同學,你是不是病了?」

小孩固執的搖搖頭:「我沒事。司機叔叔,你快開車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然後他對旁邊一個老婆子說道:「老奶奶,你坐呀。」

周圍的乘客紛紛勸道:「小同學,你坐吧,看你身體不舒服。」

但是小孩死活不肯,眾人無奈,只能任由他站著了。車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稱讚道:「這孩子,真懂事。」

我站在旁邊,心想:「難道他就是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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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49:05

第114章 絕望的眼神

我在公交車上仔細的觀察了這個小孩一會。他身上的校服很乾淨,和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們不一樣,不髒不皺。背後的書包並不花哨,看起來很斯文。脖子裡面系著一條黃領結,透著一股嚴謹。這一切都表明,他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且很成熟。

我本來已經認定了,他就是王子。然而,公交車到站了,他卻提前下車了。

我看見他禮貌地向周圍的乘客道歉,說自己要下車,請大家讓讓。

就在他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他忽然抬了抬頭。我看到了他的眼神,很平靜,一種類似于絕望的平靜。

我盯著他的眼睛,腦子裡冒出一個詞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的心臟開始砰砰的跳,直覺告訴我,這個小孩有點不對勁,這種眼神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

我本想追下公交車,好好地問問。然而,小孩已經跳下了車,車門隨即關上了。

我腦子裡一直想著他的眼睛,直到報站聲把我驚醒,我已經到了。

王書記住在一棟普通的居民樓裡,這房子有些老了,不過打掃的還算乾淨。

我按照地址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很快,王書記打開了門,把我讓進去了。

王書記是不是有錢我不知道,但是他表現的很廉潔。包括老舊的居民樓,以及屋子裡面並不豪華的家具。

屋子裡面還有一個中年女人。看樣子,是他的老婆了。

他們兩個滿面愁雲,都在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我撓了撓頭,說道:「王子呢?還沒回來嗎?」

王書記看了看表,說道:「快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王太太手忙腳亂的給我倒茶。看得出來,她把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了。

我微笑著說道:「王子只是忽然間變懂事了而已,我們怎麼感覺你們有些過度緊張了呢?」

王太太一聽我說起這話,眼睛裡面就開始含著淚:「這孩子是我生養的,我還不瞭解嗎?他實在是奇怪的要命了。」

王書記說道:「我看他八成就不是我們的兒子了。趙兄弟,如果過一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你就給他來上一下。」說到這裡,他指了指我帶來的布包。

王書記和我認識了這麼久,自然能猜到,裡面裝的是大刀。

王太太馬上反駁他的觀點,說道:「他肯定是咱們的孩子,這個錯不了。母子連心,我看的很准。但是我覺得他是被什麼東西跟上了。不敢和我們太親近。」

我的十根手指頭交叉在一起,思考了一會,說道:「其實這個世界上,髒東西並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多。我來看這一眼,只能給你們一個大概的答覆。如果不管的話,你們還得想像其餘的辦法。退一萬步講,如果他真是被髒東西鬧得,那我也不能隨便把小鬼殺了……」

王太太瞪大了眼睛:「不能隨便殺?道士不就是專門殺小鬼的嗎?」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我不是道士,只是機緣巧合,和神鬼有些牽連罷了。人有好人壞人,鬼也有善鬼惡鬼。我當然不能隨便殺。」

王書記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趙兄弟,你看著辦就好了。我兒子就交給你了,請你務必救救他。」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我救救他?我不把瞎子治成啞巴就算是成功了。如果真是小鬼鬧得,還是得呂先生來。

我們三個正在說話,忽然,大門外面有鑰匙的聲音,然後,門鎖扭動了。

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了,然後有些緊張的盯著大門。那種感覺,就像是三個弱女子抱成一團,而外面有個色狼正要破門而入一樣。

幾秒鐘後,大門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有些胖的男孩。

我一看他的裝束,馬上就愣住了。簡直和公交車上的小孩一模一樣。相同的校服,相同的黃領結,相同的書包。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的身材相差太大,我肯定以為是同一個人了。

男孩走進來之後,一抬頭,看見我在沙發上坐著。我看見他的眼神很平靜,向我打了個招呼,說道:「叔叔好。」

據說女生被稱為阿姨會氣的暴跳如雷。男生被稱為叔叔則沾沾自喜,認為長了一輩,佔便宜了。

而我只是感覺有些驚訝。因為他的表現太平靜了。我在十二歲的時候,那管你家裡面有沒有人,扔下書包就看電視,更別提打招呼了。

王書記臉上的愁雲慘淡馬上不見了,換做一臉微笑。他指著男孩說道:「這是我兒子,王子。」

我沖王子點點頭,說道:「你好。我來找王書記談談工作。」

王子並沒有起疑,而是向露出個禮貌性的微笑來。隨後,他想王書記說道:「爸,媽,我去寫作業了。」

王書記明顯有些不快,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揮揮手,說道:「去吧。寫完了想玩一會就玩一會。」

王子答應了,隨即轉身鑽到屋子裡面去了。

王太太小聲的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成什麼樣子?他才多大啊,就變得這麼老氣橫秋的,像是個老頭子一樣,一點活力都沒有,這可怎麼得了?」

王書記問我:「趙兄弟,你剛才看出來什麼沒有?」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什麼也沒有看出來,他很正常。」

王書記長歎了一聲,很疲憊的坐在沙發上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你們注意到他的眼神沒有?」

王太太說道:「注意到了。這孩子的眼睛以前特別靈透。但是現在,看什麼都像是沒有興趣一樣。」

我點點頭:「我也是這種感覺。而且來這裡的時候,在公交車上,我曾經碰到了另外一個小學生,也是這種眼神。從校服來看,他們兩個應該是同一所學校的。」

一句話提醒了王書記,他坐正了身子,瞪著眼睛說道:「別的孩子也有這樣的問題?」

我點點頭:「所以,我懷疑可能是他們學校出了什麼問題。」

這時候,天已經漸漸的黑下來了。王書記伸手去開燈,然而,電燈卻沒有反應。

王書記歎了口氣,坐回到沙發上,說道:「老舊小區,總是犯這個毛病,又停電了。」

王太太在抽屜裡面翻找了一會,然後點上了蠟燭。

過了一會,王子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

王書記問道:「兒子,是不是來要蠟燭?」

王子搖搖頭,說道:「我們老師說,明天上午九點開家長會。讓我們通知家長。」

王書記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準時到。」

他們父子在客客氣氣的說話,可是我總感覺屋子裡面氣氛不對。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屋子裡面不像是只有四個人。我感覺在某個角落裡面,還有一個人在藏著。

我伸出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刀。然後轉過頭去,仔仔細細的觀察。

客廳並不大,而且陳設簡單,沒有能夠藏得下人的地方。可是那種感覺始終揮之不去。讓我一陣陣的緊張。

這時候,我聽見王子說了聲:「那我先回去睡覺了。隨後,他就鑽回到臥室裡面了。」

等他關上臥室門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松了一口氣。好像屋子裡面的蠟燭也比之前亮了不少一樣。

王書記和王夫人還在討論家長會的事。而我則打斷他們,說道:「你兒子有問題。我感覺到了。」

王書記緊張地問:「真的有問題?能解決嗎?」

我搖搖頭:「我能感覺到那個髒東西,但是卻不知道它是什麼。這件事我做不來,必須得請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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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1:56:06

第115章 稱魂

王書記有些擔心的看著我:「呂先生只要一來,就憑他的氣質,誰看不出來他是道士?」

我想了想,說道:「等王子睡熟了之後,讓呂先生過來看一眼好了,儘量不要吵醒他。」

王書記點了點頭,說道:「只能這樣了。」

然後我從王書記家走出來,站在樓外面,給薛倩打了個電話。我這麼小心,自然是擔心王子聽到了。

電話通了之後,我聽見裡面的聲音很嘈雜。像是有人在看電視。我說道:「讓呂先生接電話。」

過了一會,那邊傳來了呂先生的聲音,他像是在吃東西,嘴裡咀嚼著什麼。他懶洋洋的問:「趙莽,你找我啊?」

我歎了口氣,說道:「呂先生,你在幹嘛呢?」

呂先生打了個哈欠:「看了一會電視,正準備睡覺。」

我有些哭笑不得:「呂老道,你還像個道士嗎?你這樣就廢了,你知道嗎?」

沒想到呂先生振振有詞:「趙莽,你也不像是個大學生啊。」

我有些無語,然後歎了口氣,說道:「我在這遇見點事。你過來一趟,幫幫忙。」

呂先生警惕的問道:「什麼事?你該不會是想要坑我吧?」

我撓撓頭,說道:「你是坑人裡面的老祖宗,誰能坑得了你。」然後,我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呂先生聽了之後,罕見的沉默了。我催了兩聲,他才慢慢的說道:「趙莽,你說的這個情況,我大概明白了。王書記的擔憂很有道理,如果王子的身上真的有髒東西,只要我一出現,那東西就能看出來,幾十年的道術修煉下來,有些東西是掩飾不住的。」

我有些著急的問道:「那怎麼辦?」

呂先生說道:「我教你一個辦法,你先驗證一下他身上有沒有髒東西。如果當真有的話,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明天我們從長計議。」

隨後,他在電話裡面給我講了一番。這個方法我聽起來玄之又玄,不過呂先生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管用。於是我只好決定試試。

我掛了電話,跑到樓上去。

王書記和王太太正緊張的在客廳等著我。他們兩個見我回來,著急的問道:「怎麼樣?呂先生什麼時候過來?」

我說道:「呂先生今晚不會來了。王子的事就交給我吧。呂先生教了我一些門道。」

王書記緊張地問:「趙兄弟,不是我信不過你,不過,你是剛剛學會的,就算你天資聰穎,畢竟也不太熟練,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心想:這還不是信不過我嗎?

我心裡雖然這麼想,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來,只是搖搖頭,安慰他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隨後,我打開布包,從裡面掏出來一個羅盤。

這羅盤是呂先生的,紅線的事情結束之後,他就越來越墮落,整天難得幹一點正事,索性把這東西也扔在空亡屋了。今天我隨手將它帶上了,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王書記見我拿出羅盤來了,問我:「趙兄弟,你這是做什麼?看風水嗎?」

我搖搖頭:「我要稱魂。」

王太太顯然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神秘的事,忍不住問道:「魂魄怎麼稱?有重量嗎?我們也看不到啊。」

我笑了笑,學著呂先生的口氣說道:「人的魂魄藏在身體裡面,我們的確看不到,也摸不著。但是影子就像是魂魄的一面鏡子。魂魄的情況,可以通過影子猜出個大概來。」

隨後,我指了指羅盤,說道:「魂魄沒有重量,所以用普通的秤來稱它,簡直就是個笑話。這裡所說稱魂,實際上是測量陰氣的強弱。」

我挑了挑桌上的蠟燭。讓燭火燒的旺了一些,然後,我取出屍牙,含在了嘴裡,壓制住自己身上的生人氣,以免對稱魂的結果造成影響。

我端著羅盤,走到王書記的影子旁邊。幾秒鐘後,我發現指針向影子的方向偏了兩個刻度。

隨後,我又讓王太太站好了,測了測她的影子。這次指針偏了三個刻度。

我把結果告訴他們兩個了,說道:「王太太是女性,女性本來就屬陰。所以有這個結果不足為奇。頂尖的大師通過稱量魂魄的重量,再結合人的體重、年齡,可以推測出人的壽數。這一點我雖然做不到,但是驗證一下王子身上有沒有髒東西,也足夠了。」

王書記和王太太見識了羅盤的神奇之處,都讚不絕口,說道:「沒想到羅盤還能這麼用。」

我微微一笑,說道:「也不是人人都做得來。修道多年的道士可以收斂自己的氣息,而我有屍牙克制住自己的生氣。所以可以精確地稱魂。如果是普通人,自己的氣息先把羅盤搞亂了,自然得不出什麼結論來了。」

我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對於王子這樣的小學生來說,應該已經熟睡了。

我對王書記說道:「過一會我悄悄地溜進去。你們端著蠟燭進來,找個藉口把他叫起來。等我稱完了魂魄,咱們再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王書記和王太太答應了一聲。然後慢慢地推開了王子的房門。

我手裡端著羅盤,彎著腰,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我嘴裡含著屍牙,知道那髒東西不會注意到我。所以只要放輕腳步,不把王子吵醒就可以了。

我走到王子的床邊,慢慢地趴在地上,藏在床下了。然後,我向門口打了個手勢。

王書記和王太太一直在門口盯著我。這時候看見我的暗號。故意咳嗽了兩聲,然後端著蠟燭走進來了。

他們兩個的腳步聲很重,分明是為了吵醒王子。果然,王子很快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說道:「爸,媽,該去上學了嗎?」

王太太柔聲說道:「還早著呢。你過來,把這碗湯喝了。現在很多小學生都喝這個,喝了之後養腦子。」

我聽見王子打了個哈欠說道:「明天早上再喝不行嗎?」

王太太佯怒道:「聽話,這個湯晚上喝效果最好。來來來,站在地上,別把被子弄髒了。」

我趴在床下不由得想笑:「大半夜把人叫起來喝湯,還聲稱補腦子。王太太這藉口也太牽強了。」

不過好在王子很聽話,他站起來,開始喝湯。

王太太把蠟燭放在桌子上面,然後和王書記遠遠地站在門口了。看得出來,他們是擔心影響了羅盤。

我慢慢的探出頭來,想要找王子的影子。

忽然,我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上,正側著身子看我。我嚇得腦袋嗡的一聲,隨手抓起羅盤就要砸過去。

然而,我的手剛剛抬起來,就停下了。我發現這不是真的人。而是一道影子。

屋子裡很黑,只有桌上的一隻蠟燭在發光。王子的影子投影在地上,出現了讓人震驚的一幕。這影子有鼻子,有眼睛,有自己的五官。隨著王子身子的抖動,影子也在不停地亂晃。

我心裡驚駭的要命。不過很快就發現,這影子雖然長出了五官。但是似乎還沒有產生意識,他始終是同樣的一副表情,木木然的,像是畫在上面的一樣。

我聽見王子吸了吸嘴巴,知道那碗湯已經喝完了。我連忙看了看羅盤,發現指針已經轉了大半圈了。

其實,即使不用看羅盤,我也知道他身上有髒東西了。剛才在客廳裡面,我感覺到的第五個人,八成就是他的影子。

這時候,我聽見王子說道:「媽,我喝完了。」

王太太走過來,說道:「好,把碗給我吧。」

隨著她越來越接近王子。影子上的那張臉也漸漸地淡去,而那道影子,也變的正常了。

我心裡默默的想:「難道這個髒東西寄居在王子身上,只有陰氣重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被生人一沖,就會淡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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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封老師

隨著王太太把蠟燭端出門口。王子的影子越拉越長,漸漸地,和周圍的黑暗融合在一塊了。

我聽見砰地一聲,房門被關上了。

我在床下藏了好一會,聽見王子呼吸均勻,明顯是睡著了。這才慢慢的從床下爬出來,想要離開這裡。

就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磨牙聲。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把我嚇得坐倒在地上。

窗外的月光很好,它透過窗戶,正好照在王子的臉上。我含著屍牙,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王子雙眼圓整,正死死地盯著天花板。他臉上的肌肉正在不停地抽搐,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整個人顯得無比兇狠、暴戾。和白天時候的那種懂事、善良,簡直是兩個極端。

我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壞了,這小子根本沒睡著。」

我想要重新藏起來,可是這時候發現,他恐怕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我看見他雙眼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好像那裡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

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王子還在磨牙,我看著他這幅表情,忽然心裡一驚:「他現在的樣子,倒是和影子上的臉,有幾分相似啊。」

我慢慢地向後退,從王子的房間走了出去。

王書記和王太太正一臉緊張的等著我,他們著急地問道:「怎麼樣?」

我點點頭,說道:「他身上確實不乾淨。還有……你們見過他睡著的樣子嗎?」

王太太愣了一下,說道:「沒有見過。每次我們剛剛走近他,他就自己醒過來了。」

我點了點頭,說道:「咱們得通知呂先生了。讓他來看看。」

王書記想了想,說道:「明天不是開家長會嗎?估計各行各業的人都有。我們讓呂先生混在家長中間,應該沒人注意到。」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時候已經快要一點鐘了。我想了想,還是給薛倩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呂先生接的,看來他還沒有睡覺。

他直截了當的問:「怎麼樣?有問題嗎?」

我說道:「確實有問題,明天你得來一趟。」然後我把小學的地址告訴他了。

王書記緊張的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轉圈。一邊轉圈,一邊搓著手說:「哎,我早就應該發現他不對勁。拖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還有沒有救。」

我坐在沙發上,哈欠連天。

王書記像是忽然想起我來了似得,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道:「你看看,把趙兄弟給忘了。來來來,給你準備床了,快去睡一會吧。」

我迷迷糊糊的走到一間屋子裡面,連燈都沒有開,撲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了。

天剛微微亮的時候,我被外面一陣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吵醒了。

小時候聽見這種聲音就代表著要開飯了,多年下來,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我感覺肚子裡空落落的,於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客廳裡面坐著王書記和王太太。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們兩個:做飯的是誰?

過了一會,王子把飯端出來了。

這頓飯我吃的很不自在。每吃一口就想起昨晚上看到的景象來。

顯然,王書記兩口子也不想吃這頓飯,屋子裡的氣氛很壓抑,誰也不肯說話,我看見王書記和王太太一直在用眼神交流。臉上全是憂慮。

王子低著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他很快就表示吃飽了,背上書包走了。

王書記苦笑一聲:「現在他寧肯坐公交車,也不讓我送了。」

我們歇了一會,就坐上王書記的車,向小學出發了。

等我趕到校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呂先生,旁邊還站著薛倩。呂先生果然按照吩咐,已經脫去了道袍,身上穿的衣服估計是薛倩給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慣了他得道高人的樣子,現在看見他穿著世俗人的衣服,我總感覺有些不倫不類。

呂先生看見我之後,就有些鄭重的說:「我看到了,確實有髒東西。」

我擺擺手:「我還沒有告訴你,哪一個是王子呢。」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校門口站了一會,發現身上不對勁的學生有不少。他們的問題一模一樣。我猜,王子身上的問題,和他們差不多。」

王書記緊張地問:「那他們到底怎麼回事?有辦法救命嗎?」

王書記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魂魄不對勁,但是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

王書記看了看表,說道:「現在時間快到了,我們去學校看看吧。」

這所小學規模並不大,但是能看得出來,在這裡上學的,非富即貴。我們進門的時候,有門衛一直在盤問家長們的身份。

輪到我們幾個的時候,王書記大手一揮:「他們都是我的親戚,來參加我兒子的家長會的。」

門衛露出個詫異的表情來,然後微笑道:「王書記,你對家長會還挺認真。不過你放心,自從封老師回來之後。他聽話的很了。這一趟家長會,你不用這麼操心了。」

王書記沒有往心裡面去,微微的笑了笑,帶著我們離開了。

我走到校園裡面之後,那種壓抑感又來了。我抬抬頭,發現今天陰沉沉的,烏雲壓在頭頂上,讓人感覺有些憋悶。

院子裡有很多學生,他們的說話聲很嘈雜,但是我聽起來,似乎距離我很遙遠一樣。我感覺我的精神有些恍惚。

這時候,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打起精神來,這地方陰氣很重。不對勁。」

我聽見呂先生這麼說,心裡面也有些緊張了。

過了一會,上課鈴響了。學生們紛紛跑回到屋子裡面去。院子裡只剩下準備開家長會的大人。

我們在校園裡面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的班級都亂哄哄的。畢竟,能進這所小學的都有些背景,老師們不敢打,不敢罵,這些學生也就越來越猖狂了。

可是只有一個班級例外。這個班的老師並不在。但是學生們都坐的筆直,正在安安靜靜的看書。

我、薛倩和呂先生,三個人像是有偷窺癖的人一樣,趴在玻璃上,向裡面看。

呂先生小聲的說:「趙莽,你注意到沒有?」

我點點頭,說道:「注意到了,這個班的學生都老實的要命,而且,王子也在裡面。」

薛倩插嘴說:「老趙,你永遠找不准重點。呂老道讓你看的不是人,是衣服。」

經過薛倩的提醒,我果然發現有問題了。這所學校的學生很不老實,其餘的班級很少有穿校服的。但是這個班級不同,個個穿的整整齊齊,而且他們的脖子上,都系著黃領結。

呂先生歎道:「這些小孩啊,感覺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我們正在向裡面看,忽然,身後有個陰沉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來參加家長會的嗎?」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站著一個膚色很白的老頭。他手裡面拿著書本,很顯然是個教師。

我支支吾吾的說:「啊,對啊,我是來參加家長會的。」

老頭伸出手來,淡淡的說:「你好,我姓封。」

我也忙說道:「你好,我姓趙。」

我握住他的手,感覺冷冰冰,硬邦邦的。這個感覺很熟悉,有點像是死人。

封老師笑了笑,說道:「我先上課,等一會家長會的時候好好聊。」

說完這話,他就走進去了。呂先生看著他的背影,小聲的說道:「這個人不對勁。」

薛倩也連連點頭:「感覺他陰森森的。」

這時候,教室裡面響起來學生們的聲音:「老師好。第一條,我們是學生,要熱愛學習。第二條,我們是兒女,要孝敬父母。第三條,我們是……」

我皺皺眉頭:「他們在背什麼,小學生守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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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跟蹤

屋子裡面的學生齊刷刷的站起來,大聲的背誦著一條條的紀律。

薛倩疑惑的說:「我記得小學生守則不是這樣啊?」

這時候,我們身後有個人說道:「這不是小學生守則,這是黃領結宣言。」

我回過頭去,看見一個中年女人,臉上帶著憨厚的微笑。手裡拽著一個一臉不情願的小孩。

我對中年女人說道:「什麼是黃領結宣言?」

中年女人說道:「這是封老師的特點。只要戴上了黃領結,就代表要做一個好孩子了。要按照黃領結宣言的內容去做。」

然後他指了指手里拉著的小孩,說道:「我這孩子很不聽話,學習又不好。所以四處托人,找關係,才爭取到了一個名額,轉學到封老師的班級。哎,希望這孩子以後能爭口氣。別把家敗了。」

這時候,遠遠地走過來一個大腹便便的禿頂。這人一副庸人相,笑眯眯的向我們說道:「你們都是封老師班的家長嗎?」

中年女人興奮的說:「現在還不是,馬上就是了。校長,謝謝你給我們家孩子一個機會。」

校長笑眯眯的摸了摸那小孩的腦袋,說道:「以後可要好好學習啊。你媽為了給你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可費了大勁了。」

那小孩一臉不情願的看著旁邊的大人,但是沒有說話。

我問校長:「封老師有什麼妙招?怎麼把學生們管理的服服帖帖的?」

校長微笑著說道:「慚愧,慚愧。這可是封老師的獨門絕技,即使連我也不知道。說起來不怕你笑話。封老師為人厚道,性格靦腆。以前他的課,班上的學生是最亂的。有一次那些學生調皮,用開水把封老師給燙了。」

我聽得直咧嘴:「這也太狠了。」

校長歎了口氣,說道:「可不是嗎?封老師當場就被送到醫院了,可是孩子的家長們非富即貴,大家誰敢追究?後來封老師可能傷心了,有一個月沒見人影,也不知道他去哪了。電話倒是能打通,不過總是不說自己在幹什麼。」

我問道:「後來他怎麼回來的?你們給找回來的嗎?」

校長苦笑一聲:「我們去哪找?當時已經打算要辭退他了。畢竟一個多月沒來上班,誰養著閒人?但是他自己回來了,跟我們說,在外地進修了一個月,還想教原來的班級。」

薛倩歎了口氣:「封老師這是要報仇啊。」

校長接著說道:「封老師是在學校燙傷的,本來我們就覺得他可憐,這時候他回來了。那就讓他繼續教原來的班級好了。從那時候起,他就發起了這個黃領結運動。你還別說,學生們懂事多了。大家都向他打聽,是在哪學來的這一套,可是他始終都不肯說。」

我們說話的工夫,下課鈴已經響了。屋子裡面的小孩齊聲喊道:「老師再見。」

然後封老師走了出來。

那中年女人激動地走過去,說道:「封老師,這是我女兒,想轉到你的班上。」

校長在旁邊點點頭,說道:「我已經同意了,老封,你就在班上多加一個人吧。」

封老師沉吟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我也希望學生們都能做好孩子。行,明天讓他來上課吧。」

中年女人詫異的問道:「為什麼是明天?」

封老師笑了笑,然後摸了摸小孩的後脖頸:「你也知道,我們班的學生,個個戴著黃領結,現在領結用完了,我要給他做一個。」

中年女人顯然明白封老師的怪癖,連連鞠躬,答應下來了。

後面的課就結束了。然後是家長會。

其餘的老師們哭哭啼啼,又是告狀,又是哭訴。唯獨封老師的家長會,安安靜靜的,學生們個個懂事的很。

王書記三番五次的問呂先生:「怎麼樣?查出什麼來了嗎?」

呂先生點點頭,說道:「你別在這裡開家長會了。現在去查一下封老師的住址。秘密的查,不要驚動他。」

王書記一臉緊張:「是他在搗鬼?我早就看出他來了,不像是好人。」

呂先生微微一笑:「快去吧,查出來之後,去空亡屋找我們。」

王書記聽了這話,急匆匆的離開了。

家長會開完的時候,王書記還沒有回來。而我們在學校溜達了一會,就離開了。

一直到傍晚,王書記急匆匆的到空亡屋找我,我看見他滿頭大汗的說道:「可算是找到了,他住的太隱蔽了。」

我問道:「在哪?」

王書記說道:「在郊區,距離這裡很遠。只知道村子名,不知道具體哪一戶。」然後他說道:「現在走嗎?我的車在外面。」

呂先生點點頭,我們上了王書記的車,開始向那個小村子出發。

王書記在車上說道:「據說,封老師有個習慣。每天放學之後從不坐車,一步步的走回家去,第二天再起一個大早,然後一步步的走回來。說實在的,那村子距離學校有十來裡,真不知道他圖個什麼。」

他剛剛說到這裡,呂先生就沉聲喝道:「停車。」

王書記不明所以,滿滿的把車停在了路邊,問道:「怎麼了?」

呂先生指了指車窗外面;「那不是封老師嗎?」

我看了看,果然,封老師背著一個黑色的布包,正在一步步的向前走。

呂先生盯著他看了一會,說道:「你們發現沒有,他的腳後跟沒有沾地。」

我奇怪的向車窗外看了看。封先生的步子初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著力點確實在腳尖上。

我問呂先生:「他為什麼這麼走路?」

呂先生說道:「這不是活人的走法。」

我心裡悚然一驚:「他已經死了?」

呂先生說道:「蠢貨!你見過死人敢在大白天出門的嗎?」

我有些不解的說道:「那他是什麼情況?」

呂先生搖搖頭:「現在還不能確定,先去他們家看看吧。開車。」

王書記開著汽車,很快把封老師甩在了後面。

幾分鐘後,我們到達了那個小村子。呂先生指揮著王書記藏好了汽車,然後就蹲在路邊等著。

這一等,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光下一切都朦朦朧朧的。我死死地盯著通向村子的小路,希望能發現點什麼。

過了一會,呂先生說道:「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我們四個人像是受了驚的鳥一樣,連忙遠遠地躲開了。

小路上出現了一個黑點,漸漸地黑點變得越來越大,果然是封先生,走了這麼久的路,他的步伐沒有一絲的改變。

等他走到村子裡面之後,呂先生指了指我,說道:「趙莽,你含著屍牙,跟著我。薛倩,你在這看著王書記。」

王書記救子心切,一副要闖龍潭虎穴的意思:「我不能跟著去嗎?」

呂先生說道:「你不會控制身上的氣息,萬一被封老師發現就糟了。」

我有心把屍牙讓給薛倩,讓他替我去。但是他很瞭解呂先生的為人,說什麼也不肯。我想把屍牙讓給王書記,呂先生卻又不同意了。

無奈之下,我只好和呂先生結伴,悄悄地尾隨著封老師,走到一戶人家跟前了。

這一戶房子很破敗,木門已經有些腐朽了。呂先生輕輕推開門,就這樣走進去了。然後他停下手來,似乎在等著身後的什麼人。

我藏在黑暗中嚇了一跳:難道他已經發現什麼了?

然而,呂先生並沒有回頭。他停頓了兩秒鐘,就抬起腳來,慢慢的走到院子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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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2:10:07

第118章 散魂

我和呂先生對視了一眼,悄悄地趴在大門外面了。

我偷眼向裡面看去,封老師走到了院子的正中央。然後,慢慢的跪了下來。隨後,他向斜右方開始叩頭。

他叩的很虔誠,每一個動作都虔誠無比。我奇怪的看著他:「他在拜誰?」

呂先生捅了捅我,然後指了指天上。

這時候我才發現,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正是封老師跪拜的方向。

我心想:「難道他是在拜月亮?」

封老師拜了一會之後,就慢慢的站起身來了。然後,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呂先生做了個手勢,悄悄地溜了進去。而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了。

我們兩個像是偷東西的賊一樣,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息。幾分鐘後,我們潛到了屋門附近。

我抬起頭來看了看,這間屋子只有兩扇門,沒有窗戶。呂先生指了指門口。隨後我們兩個慢慢的爬過去。腦袋緊貼在地上,開始斜著眼向裡面看。

裡面沒有電燈,只有一支蠟燭,正在一張桌子上燃燒著。

我看見封老師坐在凳子上,低著頭批改作業。

呂先生拉了我一把,示意我爬到他那邊去。我慢慢地移過去,隨著角度的變化,我漸漸的看清楚了屋子的全貌。

雖然我已經有了防備,知道封老師很詭異。但是當我看到屋子裡面的景象的時候,還是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裡面擺放著一排排的課桌,桌子後面坐著幾十個草人。他們像是在上課的學生以這樣。靜靜的呆在屋子裡面。

更詭異的是,它們個個脖子裡面系著一條黃領結。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裡面的草人,心想:「封老師什麼意思?把自己家也佈置成了教室?教書教瘋了嗎?」

我和呂先生在門外趴了很久,夜風很涼,我漸漸的感覺到有些腰疼。這時候,封老師終於批改完了作業。

他忽然站了起來,對著草人們大聲地喊道:「下課。」

這一聲突如其來,嚇得我一哆嗦。我兩手死死地抓著院子裡面的土,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逃出去了。

封老師喊了下課之後,就一直保持著立正的姿勢,一臉陶醉的盯著課桌後面的那些草人。

過了一會,他慢慢地走過去,在草人中間轉來轉去。拍拍這個的肩膀,摸摸那一個的腦袋,那種感覺,好像這些草人有生命,是封老師的學生一樣。

過了一會,封老師慢慢的踱步到牆角,將一捆稻草抱到講臺桌上了。然後他坐在椅子上,開始紮一個草人。

他一邊紮紙人,一邊柔聲說道:「孩子,你要好好學習,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孩子,你要尊敬師長……」我看見他一臉慈祥,就像是一位慈父一樣。

他嘴裡一邊念叨,一邊嫺熟的紮好了草人。他將草人平躺著放在講臺桌上,就像是外科大夫面對一具屍體一樣。

這時候,他變了一副臉色。變得無比的兇狠暴戾。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我能聽的出來,他在使勁壓抑著心中的怒意,以至於嗓音都有些嘶啞了。

他惡狠狠地說道:「如果你不聽話,我就讓你好好嘗嘗我的手段。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到這裡,他伸出兩隻手去,惡狠狠地掐著草人的脖子。他用力地掐了一會,才慢慢的停了下來。然後臉上恢復了平靜。

蠟燭仍然在慢慢的燃燒著。封老師忽然抬起手來,把上衣脫去了。

我看見他的身上有一塊塊的瘢痕,大概是燙傷留下的傷疤了。

他挨個的摸著那些傷疤,臉上的表情很冰冷。

封老師從抽屜裡面拿出來兩塊黃綢。然後平鋪在了桌子上。

我心想:「他恐怕是要製作黃領結了。」

我看了看呂先生,呂先生也是一臉的凝重,正不錯眼珠的盯著裡面。

封老師站在講臺上,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來。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他嘴裡開始吟唱一段繁雜的聲音,像是咒語,又像是在念經。

忽然,我注意到身邊的呂先生猛地顫抖了一下。我扭頭看了他一眼,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只是不錯眼珠的盯著屋子裡面。臉色似乎很緊張。

封老師吟唱了一會之後,兩手做了一個極為繁複的手勢,然後將兩手的中指,同時塞在了自己嘴巴裡面,咬破了。

隨後,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講臺桌前面了。

我看見蠟燭不住的搖晃,他身後的影子也在不住的搖晃。

忽然,那道影子像是掙脫了封老師的身體一樣,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倒黑影,它浮在虛空中,和封老師面對面的站著。

封老師伸出自己的食指。我看見上面只有淺淺的一點血絲。看來我之前的估計沒有錯。封老師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他應該已經稱不上是活人了。

隨著封老師慢慢地抬起手來,那道影子像是鏡中人一樣,也慢慢地舉起手來了。他們兩個的食指抵在一塊。然後靜止不動了。

慢慢地,我看見那道影子開始侵蝕封老師的身體,或者換句話說,封老師的身體,過渡到影子上面了。

最後,他的肉體越來越乾癟,越來越像是一具屍體,而那道影子,則越來越真實,有鼻子有眼睛,臉上露出了猙獰的微笑。

隨後,他們兩個走到講臺桌前。同時伸出食指,在那兩塊黃綢上寫下了什麼。

我的心臟砰砰的跳著,腦子裡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這是什麼邪門的東西?」

封老師很快就寫完了,然後他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有些站立不穩。他的身子晃了兩晃,然後慢慢地坐倒在地上。

我聽見他喘息了一會。然後那道影子慢慢地變淡,慢慢地躺倒在地上。又變成普通的人影了。

封老師在地上坐了良久,才慢慢的站了起來。這時候,我發現他的身體似乎比剛才僵硬了不少。面色,也更接近屍體了。

封老師將桌子上的黃綢做成了兩個黃領結。他慢慢地將其中一個系在了草人脖子上,一邊系,一邊輕輕地說道:「小朋友,老師為了把你們教好,命都幾乎不要了,你們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啊。」

然後他輕輕地拍了拍那只草人,就將他拿起來,放在最後一排,一張空著的課桌上了。

封老師晃晃悠悠的走回來,費力的爬到課桌上,然後翻身躺在上面,就不再動彈了。

過了一會,呂先生忽然說道:「好了,沒有事了。」

我仍然不敢開口,一臉驚詫的看著他。

呂先生說道:「隨便說話吧,他聽不到了。」

我結結巴巴的說:「生氣露出來,不會被他發現嗎?」

呂先生冷笑一聲:「這小子的魂魄已經稀薄的要命了。他現在外強中乾,不可能發現我們。」

我緊張地問道:「他剛才是在做什麼?」

呂先生說道:「他在散魂。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人的影子,就是魂魄的一面鏡子,剛才他用了一種邪術。他將自己的魂魄一縷縷的分出來,封印在黃領結上面了。」

我小聲地說道:「他就是靠著這黃領結,把那些小學生控制住的?怎麼做到的?」

呂先生搖搖頭:「這個還不清楚。我們得偷他一隻黃領結,研究研究才能確定。不然的話,知道了黃領結有問題,也無濟於事。」

然後他擺了擺手,說道:「走,咱們兩個進屋。」

我頭皮有些發麻:「進屋?」

呂先生點了點頭,已經率先走進去了。我緊張的跟在他身後,兩腿一直不停地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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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 02:14:08

第119章 入班

我跟著呂先生走進屋子裡面,像是走進一具大棺材裡面一樣。屋子裡很陰冷。我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呂先生很大膽的站在講臺桌前,看了看平躺在上面的封老師。他突然回過頭來,沖我怪笑了一下。

燭光下,這笑容詭異又神秘,把我嚇得全身發抖。

我大著膽子說:「呂先生,這地方可別胡亂開玩笑啊。你再嚇唬我,我可就跑了。」

呂先生搖搖頭,指著封老師說道:「我倒不是嚇唬你,只是覺得這個人可笑。」

我愣了一下,問道:「可笑?他哪裡可笑了?」

呂先生招招手,讓我走過去,然後他伸出手來,在我驚訝的神色中,一下捏住了封老師的耳朵。

我頓時急了,呼喊道:「你幹嘛?呂老道,你是不是想害我?」

呂先生擺擺手,伸手把封老師的耳朵擰了一百八十度。封老師沒有絲毫動靜,仍然在呼呼大睡著。

實際上,說他是在睡覺也不妥,因為我聽不到他有呼吸,也看不到他的胸腔起伏。或許我應該摸摸他的脈搏,但是我沒有那個膽子。

我看了看呂先生,緊張地問:「他現在是什麼情況?你研究出來了嗎?」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他現在還是活人,不過很快就不是了。這小子學了一套很邪門的功夫,哎,這東西害人害己啊。」

我看呂先生的語氣,似乎對這門功夫很瞭解,不由得問道:「他學的這功夫,算是道術嗎?」

呂先生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說道:「現在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道術了。」他這一聲感歎的很淒涼,似乎有無盡的話要說似得。

我正要再問。忽然感覺一陣風從背後吹過來。燭光越縮越小,最後幾乎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不好,要出事了。

我轉身想向門外逃跑,然而,木門咣當一聲關上了。

隨後,桌子上的蠟燭又漸漸地亮了起來。可是這時候我發現。我身子周圍多了很多人。

確切的說,是多了很多草人。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它們。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活了。只不過他們現在的位置全都變了。他們從課桌後面,跑到了我的身邊,呈一個環形,將我圍起來了。

我咽了口吐沫,感覺背後一陣陣發冷,鬼使神差的,我說了句:「朋友,讓讓?」

草人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那樣一動不動的圍著我。

我向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這時候,那個方向的草人開始微微晃動,隨著我越來越接近他,他晃動的幅度也就越來越大,似乎能感應到我一樣。

我心裡害怕極了,不敢再向前走。

我站在地上想了兩秒鐘,忽然看見了桌上的蠟燭。我心裡暗暗發狠:「大不了把這鬼地方一把火燒了。」

我正要轉身拿蠟燭的時候,忽然發現封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坐起來了。我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兩腿發軟,再也站不住了。我扶著講臺桌,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我等了幾秒鐘,發現封老師沒有其餘的反應。他的眼睛仍然緊閉著。我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忽然,我的腦袋嗡的一下,想到:「呂先生呢?呂先生哪去了?」

剛才這些草人突如其來,把我嚇得六神無主,我倒沒有注意呂先生。現在才發現,這小子不見了,把我自己留在這鬼地方了。

我慌張的四處張望。然後,在教室發現了他的身影。

我看見呂先生坐在最後一排,腰背挺得筆直,像是小學生一樣。而他的脖子上,也系著一條黃領結。

這實在太過詭異,已經超過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我緊緊地捂住嘴巴,才強忍著不叫出來。

忽然,呂先生沖我眨了眨眼,壞笑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自己脖子裡的黃領結。他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臉上的表情繼續變得很嚴肅,挺直了腰板,望著前方。

我心裡忽然明白他在做什麼了。

我看了看講臺桌上的黃領結,果然不見了。

我咬了咬牙,大著膽子伸出手去,猛地抓住了距離我最近的一個草人。

它開始劇烈的抖動,其餘的草人也快速的向我靠攏過來。而講臺桌上的封老師,也慢慢地站了起來。

我知道,這時候再不拼一把就完蛋了。於是我咬咬牙,一伸手把黃領結拽下來了。

黃領結離開了草人的脖子,那草人一下鬆散了,軟軟的倒在了地上。而周圍的草人像是得到了什麼信號一樣,向我沖了過來。

我手忙腳亂的把黃領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頓時,草人們停住了。

他們在我身子周圍晃動了一會,就重新坐回到課桌後面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草人。忽然,我感覺黃領結在慢慢的收緊,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一樣,死死的箍住了我的脖子。

我伸出手去,想要把它扯下來,可是它像是長在了我的身上一樣,越扯越疼……

我正在惶急,忽然有只冰涼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封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他伸出手,正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驚慌失措的看著他,嚇得身子都僵了。幾秒鐘後我才發現,他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直挺挺的站在地上。

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狀態。只知道我的身子抖得像是一隻篩子。

我求助似得看了看呂先生,發現他也是一臉的惶急。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座位。

我會意,連忙走了過去,坐在了呂先生的身邊。

封老師在教室裡面轉了一圈,挨個拍了拍草人的腦袋,我和呂先生也沒有倖免。然後他就慢慢的轉過身去,重新躺倒講臺桌上睡著了。

幾秒鐘後,呂先生小聲的說:「沒事了。」

我松了口氣問道:「剛才什麼情況?封老師醒了嗎?」

呂先生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醒。剛才我們大意了。先驚動了草人,然後草人又驚動了封老師。剛才他是無意識的行為,放心吧,不會發現我們兩個。」

我指了指脖子裡的黃領結:「這是什麼意思?」

呂先生微微笑了笑,說道:「戴上這東西,就代表我們是封老師班上的學生了,草人自然不會難為我們。封老師這半睡半醒的狀態,自然也看不出什麼來。」

我點了點頭。想問問呂先生能不能幫我把黃領結扯下來。可是他指了指木門,說道:「咱們兩個悄悄地,先溜出去再說。」

這一次,屋子裡面的草人沒有再動彈。我和呂先生從小屋裡面溜出來。然後一路狂奔,像是有鬼追著似得,向村子外面逃跑。

遠遠地,我看見路口站著王書記和薛倩,他們兩個看見我和呂先生跑過來,緊張地問道:「怎麼了?看見什麼了?跑成這樣?」

我一邊喘氣,一邊罵道:「媽的,那個封老師簡直是變態,我……」

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感覺像是有一隻冰涼的手,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頓時就上不來氣了。再加上剛才一陣猛跑,正是缺氧的時候。

我捂著脖子瞪了瞪眼,就翻倒在地上了。這種窒息感太強烈了,很快我就開始抽搐。

忽然,我想起公交車上的小學生來了。我現在的經歷,和他何其相似?生死關頭,我的腦筋轉得極快,馬上想到了一個東西。

黃領結宣言,沒錯。我違背了那個宣言。我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嘴巴只能一張一合,無聲的說道:「孝敬父母,尊重師長,懂禮貌……」

這幾句詞我背的顛三倒四,但是那種窒息感,卻慢慢的減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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