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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 06:30:19


  胖子一臉絡腮胡,把臉都給遮掩住了,感覺好像是水浒傳里面的李逵一般,虎背熊腰,長得那叫一個凶猛,惡狠狠地瞪著我,說蒯頭領的客人,怎麽像個娘們兒一樣?

  我一愣,說哪兒娘們了?

  胖子指著我,說瞧你這竹竿兒一樣的身子,風吹便倒,不是娘們兒是什麽?

  他一說話,周圍的人頓時就哈哈大笑,我不想跟這里的人起沖突,閉口不言,而小將諾也站了起來,說荊胖,他是蒯頭領請來的客人,請你放尊重一點。

  那胖子哈哈大笑,說客人?你以爲我不知道?蒯頭領的客人,是那個看人一眼就能夠把人魂兒勾走的嬌滴滴小娘們,這個家夥,不過是他的一奴隸而已,老子跟他說話,算是瞧得起他,怎麽了?

  奴隸?

  我越發對洛小北把我當做下人的事情生出憤怒來,猛然一拍桌子,黑著臉就起身離開。

  我一拍桌子,胖子立刻就變了臉色,和旁邊幾個彪形大漢一起過來,圍住我,冷聲哼道:“怎麽著?老子說你,不服對吧?”

  我站在這坨肉山的跟前,淡然自若地說道:“服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胖子挑釁地說道:“服了的話,就從老子的胯下爬過去,以后見到老子,最好繞著路走,別讓老子瞧見;而若是不服,走,村子外面的草坪打一架,老子打到你服爲止。”

  胯下之辱?

  聽到這話兒,我心中騰然一陣火起,身子陡然就挺直了起來。

  我爲什麽來到這里?

  我不是特地過來給洛小北保駕護航的,而是爲了提高自己的修爲,讓我變得更加有男性魅力,成爲蟲蟲所期望的那種人。

  韓信能夠忍那胯下之辱,我不能,因爲在這個弱肉強食的鬼地方,只要我低頭了,就會被一輩子踩在地上。

  我身子本來就不比胖子低,只不過沒有他一團肉山那般有氣勢而已,此刻身子挺直,仿佛比他高了數分,那家夥瞧見我臉色不愉,越發張狂起來,挑釁道:“怎麽,這是不服,對吧?”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轉身,看向了小將諾,問道:“如果我答應了他的請求,會否有什麽不妥?”

  小將諾瞧見我一臉認真的表情,小心勸解道:“倒是沒有,不過我臨湖一族最重武力,即便是族內比拼,也是百無禁忌,你還是別答應他的好,如果你有什麽閃失,那可不好了……”

  百無禁忌?

  我聽到這句話,臉上擠出幾分笑容來,沖著胖子露出雪白的牙齒,說好,我答應你,請吧。

  胖子聽我這般說,不由得哈哈大笑,說嘿喲,小子,就沖你這個爽快勁兒,老子一會兒就只出三分力,保證不弄死你。

  我卻表現得十分輕松,說最好別,如果有可能,你最好弄死我。

  胖子聽到,一愣,說啊,爲什麽?

  我露齒一笑,說因爲你不弄死我,我就會弄死你,絕對的!

  胖子一聽,勃然大怒,大步朝著村子外面的草場走去,而聽到有熱鬧瞧看,剛才還擠在食堂里吃飯的那些大漢,也顧不得吃飯了,將油膩膩的雙手往身上一擦,然后興高采烈地跟著我們離開。

  一行人來到了村子外面的湖畔,我與荊胖對面而站,身邊圍了一圈人,那家夥吐了兩口唾沫在手心上,然后嘿然笑道:“小子,你就等著吧!”

  我屹然而立,平靜地說道:“請!”

  荊胖低下身子,將重心放低,然后口中發出一聲如熊的咆哮,雙腿一蹬,陡然就朝著我的這邊沖了過來。

  我沒有動,一直到對方沖到跟前來的時候,方才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腦門上。

  我出手很快,然而沒想到對方更快。

  別看他長相癡肥,然而長期與猛獸搏殺,練就了一身高強度的反應能力,雙手伸出,宛如狂蟒一般,將我的手掌給抵御而去,然后一通絞殺。

  我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能夠憑著耶朗古戰法精妙的手段拿倒對方,然而越戰越心驚,發現他的拳腳鋪天蓋地,根本無法抵御。

  幾個回合之后,這胖子一把推倒了我,然后陡然騰空,用龐大的身子,朝我重重砸落而來。

  砰!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聲明,我是胖子,我也愛胖子……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五章 地位的變化


  對方騰空而起,想憑著沈重的身軀將我給壓扁,而在這個時候,我也終于使出了絕招來。

  小紅。

  聚血蠱小紅,在悄無聲息的時候,就被我釋放了出來,緊接著我往旁邊一滾,讓開了那一塊地方來,而荊胖則重重地砸落在了小紅的身上。

  聚血蠱的獨特性在于它能夠讓宿主喚醒十八次古代記憶,而並非其毒性。

  但這並不能否認它是一條擁有劇毒的蠱蟲。

  當十八根觸須伸入荊胖的身體里面時,那家夥渾身一陣顫抖,卻是根本就爬不起來了。

  這其中的原因十分複雜,然而在旁人看來,一開始大占上風的荊胖在騰空而起,往下砸落的時候,突然間就敗了,這事兒實在是有些太過于蹊跷,以至于大家都以爲他是在耍詐。

  他等待著我上前,然后再施展手段。

  然而並沒有,我在他趴倒的不遠處站著,而荊胖則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這時旁邊的人方才知曉了我與他之間戰斗的結果,紛紛上前,朝著那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荊胖大聲喊道:“荊胖,荊胖,你怎麽啦,起來啊,起來戰斗!”

  “荊胖,荊胖!”

  “荊胖……”

  聲聲叫喊,並不能夠喚醒被小紅麻醉了的荊胖,與他熟悉的人頓時就慌了,趕忙跑到跟前來,將荊胖扶起,而小紅這個時候也悄無聲息地躲入了荊胖的皮肉褶皺里去。

  它本來就不大,如果將身子全部縮小起來,也就一條小蟲一般。

  那幾人有的去摸荊胖的鼻息,有的看脈搏,還有的聽心跳,一陣忙乎,這才發現那家夥還活著,只不過就跟睡著了一般。

  一個光頭男子從地上猛然躥了起來,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大聲吼道:“你對他到底做了什麽?”

  有著小紅這張底牌,我顯得十分淡定,平靜地笑道:“臨湖一族的比斗,不是不計生死麽?”

  光頭男子捏著拳頭,臉漲紅,說你到底用了什麽妖法?

  我冷冷說道:“此人對我不敬,又揚言要殺我,既然如此,那麽我對他做了什麽,應該都不過分吧?”

  他死死瞪著我,過了好一會兒,伸出手指來,指著我的鼻子說道:“你等著。”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離開了去。

  他跑向了村子里,而小將諾則趕到了我的跟前來,一臉緊張地說道:“客人,荊胖到底怎麽了?他人雖然張揚跋扈,不過卻是臨湖一族的好獵手,勤勤懇懇,每一次打獵的時候,總是背負最多的辎重,你可不能殺了他啊!”

  是個老實人?

  既然如此,他爲什麽會突然向我發難,還挑釁我呢?

  我心中一轉,立刻想起來,我與他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他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受人指使吧?

  至于指使的那個人是誰,這個啊……

  我心中有了幾分想法,微笑著說道:“你放心,人沒死,我只不過是對他下了點兒藥,頂多難受一陣子,吃個教訓罷了。”

  下藥?

  小將諾雙眼圓睜,正待發問,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一陣肅靜,有人從那邊擠了進來,我抬頭一看,卻正是洛小北此番前來投靠的大腿蒯夢雲。

  這人與他成年同族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留著濃密的絡腮胡,而是將兩腮的胡子刮著鐵青,深凹的眼睛里面有著一種冷靜的光芒。

  他整個人也顯得十分干淨,有著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蒯夢雲在族群之中,十分受人尊敬,他走過來的時候,人群自動散開,而他則一臉鐵青地走到了我的跟前來,瞧見被人扶著卻一動也沒有動的荊胖,他的目光凝聚在了我的身上來。

  他就這般冷冷地看著我,過了許久,方才開口說道:“怎麽回事?”

  我沒有長篇大論地解釋,而是簡單說道:“他要跟我比斗,我答應了,他輸了。”

  蒯夢雲皺著眉頭說道:“那他現在,怎麽回事?”

  我依舊很簡單地回答:“被我下藥了,睡一覺就會好的。”

  他愣了一下,說道:“你會下藥?”

  我點頭,說對。

  他又問,說會治病不?

  我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如果不是疑難雜症的話,普通的病症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的確,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里面,並不是一本純粹的修行法典,里面涉及到許多方面的內容,包括蠱藥、苗藥以及祈福之類的東西,我后來又在茶荏巴錯里獲得陸左傳授的《正統巫藏-攜自然論述巫蠱上經》和《正統巫藏-攜自然論述巫力上經》,對于巫蠱之道的理解更加透徹。

  我這麽多時間來,並不僅僅都在修行,加深對于巫蠱之術的理解,也是自我修行的一部分。

  蒯夢雲的臉色驟變,從冰冷到喜笑顔開,一秒鍾都不到,緊接著他伸出手來,對我說道:“族中有位長老患了病症,尋常手段治不好,放過了血也不行,我們派人去華族請醫師了,但來往一趟需要一個月,只怕長老熬不到那個時間,你若是懂,不如跟我去瞧一眼?”

  我沒有猶豫,點頭說道:“行,沒問題。”

  蒯夢雲拉著我就要走,而我並沒有依他,而是走到了荊胖的跟前來,伸手在他的胸口擠壓兩下,不動聲色地將小紅給接回來,然后吩咐周圍道:“讓他睡一覺,天黑之前,應該就會醒過來的。”

  小紅只是給他麻醉了一下,並沒有給他種上什麽毒,不過他今天丟了大臉,也算是一個教訓。

  至于蒯夢雲這邊,我肯定是不會推辭。

  因爲我感覺自己雖然打敗了荊胖,卻未必獲得這些人的尊重,但如果我能夠治好一個重症病人的話,在這兒的地位必然就會天翻地覆。

  畢竟一個優秀的醫生,在哪兒都會收到人尊重。

  因爲每個人,都會生病。

  一刻鍾之后,我出現在了一個老人的病床前。

  床上躺著一個歲數很大的老頭兒,他的雙眼半閉著,眼角處有堆積的白色眼屎,而氣息一會兒輕、一會兒重,仿佛風燭殘年的樣子。

  蒯夢雲給我介紹道:“松長老一向都身強體健,並沒有任何問題,而在半個月前,突然間就垮了,迅速地衰老下去,我們想盡了辦法都沒有用,現在只能等著前往華族部落的醫師過來了,不過松長老未必能夠熬得到。松長老是臨湖一族的五大長老之一,深受所有族人愛戴,請你一定幫忙……”

  我點頭,說你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爲,不過讓我先瞧一下吧?

  蒯夢雲讓開,而我走到了床前來,伸出手,在他枯瘦如柴的手腕上搭了一下,感受著他的脈象。

  大致查了一下,我感覺並無異常,又觀察了一下他的眼睛和舌苔,除了有濃重口臭之外,並無其他的異常。

  無病而弱,怎麽會這樣?

  我陷入了沈思,想著倘若想著跟蒯夢雲說我看不出來,他會不會把我給捅死?

  這般想著,我又耐心地觀察著床上的這個老人,突然間,我瞧到了他渾濁的眼睛之中,有一種古怪的光芒……

  我心中一動,回過頭來,對蒯夢雲說道:“他發病之前,有沒有下水過?”

  蒯夢雲不知,拉來旁人詢問,那人說道:“松長老掌管村中后勤,病發之前,曾經組織人手,乘船進入湖水深處打漁,的確有下過水。”

  我猛然一捏拳,興奮地說道:“這就對了。”

  蒯夢雲眼睛一亮,說有結果麽?

  我點頭,說對,差不多了,對了,你們這兒有沒有什麽藥材?

  旁邊那人應對,說了一些,我聽到,知道跟我們那兒的差不多,中藥名字都一樣,于是毫不猶豫地就開了一個補氣血的方子,讓他們去煮熬,而我這邊則讓衆人回避。

  蒯夢雲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人離開了。

  他一走,我立刻用布遮住了老人的眼睛,然后喚出了小紅來。

  這老人身上的病,其實是一種寄生蟲引起的,這種蟲宛如蚯蚓沙蟲一般,不過卻十分細小,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寄生到了老人的身體里,特別是頭部盤踞,所以才使得他迅速衰老,並且一直昏迷。

  我讓小紅將這些沙蟲給吸出來,然后給他疏離了一下經脈,最后叫人把煮熬的藥湯給他服下。

  一切弄完之后,那長老卻是醒了過來,雖然虛弱,但已經有了意識。

  對于我的手段,蒯夢雲贊歎不已,對我大肆贊揚,還給予了我天翻地覆的待遇,把我的房間從那窩棚區,搬到了村子的大屋,也就是洛小北的隔壁。

  不但如此,他還將臨水一族的重要人物都介紹給我知曉,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我爲了立足,當下也是努力,將村子里十幾個生病的臨水族人都給瞧了一番,然后根據當下的條件開藥治療。

  有發高燒和嚴重感冒的,我甚至直接拿出乾坤囊中的抗生素出來,快速見效。

  到了晚上,洛小北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她的下人,變成了人人敬重的陸神醫。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六章 活人祭祀


  當我給一個吃壞了肚子的村民開了一劑瀉立停的時候,洛小北氣勢洶洶地跑到了臨水一族提供給我的臨時診所里來。

  這村民是最后一位,我將他送走之后,周遭無人,而洛小北立刻沖我喊道:“你到底想干什麽?”

  我坐在台子后面的坐榻下,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后說道:“你說什麽?”

  洛小北盯著我,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哦”了一聲,然后說道:“沒有啊,你姐夫找到我,問我會不會看病,我說會啊,他就讓我幫忙給一位長老治病,湊巧我會,于是隨手治了;他們又找出了一堆病人來,我閑著無事,就幫忙看看咯。怎麽,你有意見?”

  洛小北眯著眼睛,說你哪兒來的這麽多藥?

  我聳了聳肩膀,說我雖然是一個下人,不過好歹也有自己的隱私,你說是吧?

  珞小北心中急躁,一個箭步沖到我的跟前,伸手朝著我的腰間摸來,我哪里能夠讓她得逞,微微避開,然后揮手,將她的手給打開了去。

  洛小北不服,還想再次上來,而這個時候那小將諾面帶喜色地匆匆跑進屋子里來,瞧見洛小北和我動手,慌忙喊道:“洛姑娘,洛姑娘,這可使不得呢,別動手啊,傷了陸神醫可怎麽好呢?”

  陸神醫?

  洛小北聽到這稱呼,氣得鼻子直皺,說一天不見,你爬得可夠快的啊?

  我聳了聳肩膀,沒有理會她,而是問小將諾,說什麽事?

  小將諾先是謹慎地看了洛小北一眼,然后才說道:“陸神醫,族長聽了你的事情,想要見見你,便吩咐了晚宴,請你一刻鍾之后,務必到大殿那邊去用餐。”

  我點頭,說都有誰呢?

  小將諾說道:“包括醒過來的松長老在內,族內的五大長老都會出席,另外幾支狩獵隊的首領也都會參加,還有族內的幾個重要負責人。”

  珞小北聽聞,秀眉一豎,瞪眼說道:“沒叫我麽?”

  小將諾愣了一下,低著頭說道:“呃,這個倒是沒有說起,要不然我再去問問……”

  洛小北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而我瞧見洛小北一副滿臉醋意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對小將諾說道:“好的,你回去禀告上面,說我一定準時參加。”

  小將諾連忙點頭,說好,您一定要過來啊,我聽钊美姨娘說,宴席有酒呢……

  說到酒,他下意識地就舔了一下舌頭,仿佛很回味的樣子。

  我呵呵一笑,說好的,一定。

  小將諾應聲離去,而洛小北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氣呼呼地說道:“你現在得意了,一下子就成了臨水一族的紅人了,還有資格參加最高待遇的宴席,很得意是吧?”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洛小北指著我,說還說沒有?瞧你眉毛往上翹,眼睛都往天上看了,指定是心里美極了吧?

  我知道洛小北這是小女孩兒心態,對我地位的變化有些吃味,也不惱,而是跟她解釋道:“小北,蒯夢雲在臨水一族里面地位頗高,是狩獵隊的首領之一,你抱住他的大腿,的確不用擔心什麽;不過你想過沒有,如果你這一次去的地方太過于危險,甚至産生大量的傷亡,會怎樣?”

  我突然間提起這個話題,洛小北有些驚詫,想了一下,方才回答:“應該會止步吧,不過那又如何,我一個人過去,也沒有問題。”

  我點頭,說你身手高強,自然沒有問題,不過如果有熟悉森林的當地土著在旁,事情應該會好很多吧?

  她說對,然后呢?

  我盯著她,平靜地說道:“然后就是,一個護衛首領夢中情人的妹妹,永遠都不如一個能夠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醫生來得重要,這就是生活。有我在,派遣隊的實力只會更強,決心更堅定,而這些對于你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聽我說完這些,洛小北愣了好一會兒,方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說服了我。”

  我沒有就此得意,而是適時閉上了嘴。

  洛小北仔細品味了一會兒這話語,又直勾勾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陸言,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刮目相看,告訴我,除了御獸、放蠱、治病,以及某種納須彌于芥子的法器之外,你還有什麽讓我驚奇的本事?”

  我聳了聳肩膀,說生活的每一刻都是不同的精彩,等待著你去發現,而我也是如此。

  珞小北突然笑了,說不知道爲什麽,我突然間感覺你跟你堂哥陸左,有那麽一絲相像了。

  這,算是恭維麽?

  我站起了身來,對她說道:“好了,我要去赴宴了,不知道會不會涉及到陪你狩獵的事情,不過我會努力幫你爭取的;而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凱旋回來的消息吧。”

  我緩步走出了屋子,門口自有侍女等待,將我引導至宴席的舉辦地點。

  此刻天色已暮,華燈初上,望著這個充滿著古韻的村莊,我的心中,頗多感慨。

  從昨夜進入時一個只能睡窩棚的下人,看這洛小北被引入好房子里去攀談敘舊,到現在成爲了臨水一族的座上賓,即便是珞小北都沒有資格去赴的宴席,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完成了逆襲。

  對于這一切,我並沒有感到驕傲,而是越發地明白了知識的重要性。

  還有一點,那就是感恩。

  沒有陸左傳授給我的苗蠱絕學,沒有蟲蟲給我的乾坤囊,我此刻想必還蹲在那個狹窄的窩棚里,被洛小北瞧不起。

  一路走,來到燈火輝煌處,走入大廳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寵辱不驚,方顯男兒本色。

  我緩步走入了宴席,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一點兒,瞧見宴廳之中人已經來了大半,而蒯夢雲瞧見我被人引入,連忙站起身,過來迎我。

  不但是他,其余重要人物也都紛紛起身,朝著我遙遙拱手。

  小將諾跟我說過,臨水一族崇尚武力,以強者爲尊,不過在我這里倒是變了模樣,大家對我都客客氣氣的,畢竟無人不生病,就如同松長老那般體格健壯、一生無病無災之人,一不小心就垮下去了,誰都說不準。

  爲了那個不確定的將來,結交一位手藝不錯的醫師,還真的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我與衆人客氣作揖,而蒯夢雲則拉著我的手,把我引到了主桌的左側一桌坐下。

  這宴席遵循古禮,正中間是族長的位置,然后左右兩側分布桌子,每人一桌獨坐,按照身份地位遞推,我雖然不知道這兒的規矩,卻也知道那主桌的左側第一位,應該是相當尊崇的,慌忙推讓,說使不得,使不得,這麽多的長輩在此,我如何能坐那兒?敬陪末座便好了!

  蒯夢雲不容置疑地把我按在了那榻前,說道:“這事兒以后都可以,今天不行——今天是族長親自指定的,說你救了松長老,這是大功,就得有這份禮遇。”

  我依舊不肯,這時旁人紛紛出言勸解,我推辭不過,只有做足了姿態,方才答應坐下。

  沒一會兒,人便紛紛來齊,就連那大病初愈的松長老也被人攙扶著過來,坐在了我的對面,也就是主位右邊的第一席。

  他的精神依舊有些欠佳,不過比起昏迷來說,卻是好了許多,沖著我微微躬身,表達感激。

  我不敢憑功而傲,慌忙欠身讓禮。

  一番波折,這時一聲鍾鳴磬響,絲竹之聲響起,卻有一個衣著華貴的老婦人,被四名漂亮的侍女攙扶下,從后面走到了主位上來。

  這老婦人一出現,所有人直起了腰杆,待她一入座,衆人皆朝她躬身,問安道:“見過媽媽。”

  呃……

  這位就是族長麽,怎麽大家都叫她“媽媽”?

  我心中疑惑,不過很快就想起小將諾跟我講起的習俗,說這兒的部族都沒有父母,兩歲之后就聚在一起教養,最后會以族長爲父母。

  這習俗,當真是讓人有些蛋疼。

  我心中吐槽,卻不得不恭謹地躬身,那老婦人年紀挺大的,一臉老人斑,又有些肥胖,不過也顯得面容慈祥,她環視一周,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來,微笑著問道:“你就是救了松的醫生?”

  我直起身來,躬身答是。

  老婦人似乎對我頗爲感興趣,又問了我幾個問題,我都規規矩矩地回答妥當。

  她顯得十分高興,雙手放在案子上,大聲說道:“我臨水一族得了醫術如此高超的醫師,險些死去的松長老又恢複了神志,如此幸運的好事兒,定是上天眷顧,飲宴之前,需得祭祀——來人,找兩個干淨的獵物來,我們血祭上蒼!”

  聽到這話,衆人歡欣雀躍,唯獨我一人不知道到底要發生什麽,只感覺那樂聲變得有些凝重,讓人心頭發堵。

  幾分鍾之后,血祭的物品被拉了上來,卻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這兩人被剝得干淨,給捆住了手腳,擺放在了宴廳正中的石壇上,瞧那架勢,應該是用活人來祭祀。

  我嚇了一大跳,再仔細一看,卻見那個女子,居然就是早上伺候我洗漱的侍女安。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七章 虎口奪食


  我弄不清楚這血祭到底是怎麽回事,是給人放點兒血呢,還是以前古時候拿人來當做祭品,宰殺祭天。

  這是人家最重要的習俗,我初來乍到,也不敢多言,只是在旁邊看著。

  安就像一個受寒的鹌鹑,將小小的身子縮得緊緊的,被人推到了那個石台上面來,目光怯怯地四處打量著,很快,她在一大堆人里面,找到了我。

  我們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撞到了一起。

  我發現她的目光悲傷、恐懼、麻木交織在了一起,最后變成了懇求。

  就好像是籠子里面的小兔子,瞧見同伴被人拎著耳朵買走,然后露出來的那種楚楚動人的可憐。

  我看了一眼,就感覺受不了了。

  我真的想救她,然而卻又不知道自己說話管不管用,畢竟人家給我臉,我這就是臉,人家不給我臉,我這個就是屁股。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五大長老之中唯一一個女性站了出來。

  她頭上插著彩色的羽毛,臉上還抹著油彩,在石台跟前,跳起了大神一般的舞步,幾分鍾之后,她突然操起了旁邊的一個石錘來,朝著安旁邊的那個男人腦袋上重重砸了下去。

  她這砸,是真砸,突如其來,大錘掄著,砰砰砰……

  第一下,那個男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然而她毫不猶豫,瘦小的身子里迸發出了巨大的力量來,一下兩下,砸得鮮血飙射、腦漿橫流,充斥在了整個石台之中。

  周圍那些臨湖一族的高層都瘋狂地伸出雙手,不斷的晃動著,口中大聲吼著幾句簡單的音節。

  仿佛是在祭祀,不過這種古怪的氣氛讓我有些無語,而那個少女安則被這位長老的凶悍嚇得渾身發抖,突然間像一頭小鹿似的,一下子就跳下了那石台,然后朝著我的這邊跑了過來。

  因爲有些突然,一開始沒有人注意。

  等到旁邊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安已經沖到了我的身邊,跪倒在了我的面前,然后使勁兒拉著我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眼睛里面全部都是豆大的眼淚。

  她也沒有說話,就這般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旁邊的長老自仗身份,沒有上前,而蒯夢雲則箭步上來,厲聲喝道:“你這孽畜,還不趕緊過去,等待祭祀?”

  他伸手過來抓安,而這少女則一動也不動,就這般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袖。

  等等……

  就在蒯夢雲拽著安的頭發時,我終于忍耐不住了。

  活人祭祀這種血腥的陋俗,是我根本無法忍受的,更何況是將一個如花似玉、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給活生生地砸死。

  她倘若是一個什麽惡人,我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然而在我看來,安根本就是一只無辜的小白羔羊。

  她身上沒有任何罪過,如何就要奔赴死亡了呢?

  不行!

  我攔住了蒯夢雲,然后朝著坐在正中的族長拱手說道:“族長,我有一請求,不知道當不當講?”

  那老婦人慈祥地笑道:“你是松長老的救命恩人,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便是了。”

  我指著蜷縮在我身下、宛如鹌鹑一般的安,說道:“我與她有緣,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她交給我來處置?”

  沒有等族長發話,蒯夢雲有些不悅地說道:“陸神醫,你倘若是喜歡女色的話,我回頭幫你安排幾個成熟的女子,這個已經被選做了祭品,就不要強求了。”

  他使勁兒一拽,然而我卻堅定地抓住了安冰冷的手。

  我認真地盯著族長的眼睛。

  她沒有說話。

  大概過了十幾秒鍾,對于我來說,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突然間她笑了,咧著沒牙的嘴,笑道:“什麽也難買心頭好,既然你喜歡,送你便是了——钊美,把這女子帶回去,洗干淨了,換套衣服,回頭送我們的陸神醫房間里面去。”

  聽到這話兒,我的心中一松,朝著族長躬身說道:“多謝您的慈悲和慷慨。”

  早晨那中年婦人走了上來,將少女安帶了下去,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沒過一會兒,又有一個被剝干淨的女子給押了上來。

  這回沒有等我有任何疑問,那女長老就掄起石錘,將她的腦袋砸成了碎西瓜。

  雖然安幸免于難,但最終還是有人逃不過死亡。

  祭祀過后,立刻有侍女踩著鼓點,將菜送了上來,與之前在食堂那兒的飯菜不同,端到席面上的顯得精致許多,而且還有米飯和酒。

  酒是一種釀酒,有些發黃,像是紹興黃酒,品質算不上好。

  不過即便如此,那些家夥似乎對于酒這東西十分愛好,沒有等食物上完,立刻就端起了酒杯來,朝著當中的族長敬酒。

  族長瞧見這些人的眼珠子都要掉進酒里,也沒有再多規矩,揮了揮手,說今天高興,酒管夠,別發瘋就行。

  這一句話引來了無數歡呼,衆人沒有再拘束,紛紛倒酒,開始相互敬起來,場面一時熱烈。

  沒人理會石台上面的死者。

  酒過三巡,族長突然問起了蒯夢雲,說對了,你明日出發,前往蝴蝶谷?

  蒯夢雲站起身來應答,說是。

  族長又問了幾句,突然轉到了我這邊來,問我道:“我聽說陸神醫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我有樣學樣,如蒯夢雲一般站起來,說是。

  族長揮了揮手,說道:“蝴蝶谷那般危險,一不小心就葬命其間,你如何能夠去?不如留在村中,最是安全不過。”

  我沒有答應,而是說道:“人無磨難,難以成長,我還是希望鍛煉一下自己。”

  族長再三勸說,我依舊固執己見,她沒有辦法,只有叫來了一個叫做荊可的男子,指著他說道:“這個是我臨湖一族年輕一輩里面,除了夢雲之外,最厲害的高手,便讓他陪著你一起,保護你的安全吧,請千萬不要拒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當下只有答應。

  其實我已經感覺到有一些壓力了。

  自從我施展出這一身手藝來之后,臨湖一族對我越發熱切,而在這熱切的背后,則有一絲占爲己有的意思,然而我又不可能留在這里,給他們當一個赤腳醫生。

  再說了,我乾坤囊里面帶的藥物有限,用完了,恐怕本事就少了一半。

  酒宴依舊在繼續,盡管因爲我幾次拒絕族長的提議而顯得有些冷場,不過因爲酒精的緣故,很快又熱切了起來,這幫人一開始的時候還挺矜持的,喝了酒之后,情緒高漲,紛紛與我敬酒邀杯。

  一席酒吃到了深夜,好多人都醉倒了,反倒是我心事重重,並沒有吃到多,族長一離開之后,我也跟著告退。

  蒯夢雲送我,路上的時候,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你知道麽,這麽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拒絕族長的人。”

  我一愣,說啊,怎麽了?

  他沈聲說道:“你知道以前拒絕族長的人,現在都在哪兒麽?”

  我其實知道答案,不過還是選擇裝傻,說啊,在哪兒?

  蒯夢雲指著湖邊的方向,對我說道:“都在湖里喂魚呢。”

  我沈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你的意思是,不要隨意觸怒族長?”

  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你是小北帶來的人,也認識飛雨,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才這麽跟你說的,你知道麽?”

  我點頭,說多謝蒯哥的照顧。

  他送我到門口,並沒有進來,而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說道:“好好享受這樣的夜色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蒯夢雲離開之后,我方才想起了來,這房間里可還有一個小姑娘等著我呢。

  瞧他剛才的那壞笑,我止不住心中狂跳,呸了一口,說老子心中已經有蟲蟲了,這世間任何女人,對于我來說,都是異性。

  我調整心情,走入了安置的臨時醫館里,結果剛剛一進門,洛小北就躥了過來,沖著我喊道:“嘿!”

  我嚇了一跳,說你怎麽在這里呢?

  洛小北指著里面的房間,說是不是怪我在這里耽擱了你的好事?

  我說人已經送過來了嗎?

  洛小北點頭,說對,你混得不錯啊,第二天就有人往你房間里面送女人了,這面子,啧啧啧……

  我瞧了一眼外面,然后把門給關起來,低聲說道:“你知道里面那女孩的來曆麽?”

  洛小北嗤之以鼻,說還不是你瞧見人家小姑娘有幾分姿色,起了不軌之心?不過我說你也真是的,那女孩兒也就十三四歲,你也真下得了嘴。

  我無語,低聲說道:“她是我從鬼門關里救出來的,你知道麽,這幫人居然拿活人血祭呢。”

  洛小北一愣,說活人血祭?

  我點頭,說對,衆目睽睽之下,一根石錘,幾下子,將人的腦袋砸得稀巴爛,那場面你是沒有見識過,真的讓人心寒。

  洛小北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你就大發慈悲,把她從別人的石錘之下救了出來?”

  我說我總不能看著她死吧?

  洛小北使勁兒推了我一把,大聲喊道:“陸言,你是傻波伊麽?”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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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0:45

臨湖一族,並非善類。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八章 安的微笑


  不管什麽人,被當面指著鼻子罵“傻波伊”,都不是一件愉快的感受,我也如此。

  面對著洛小北的指責,我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陰沈起來。

  我坐在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平靜地說道:“洛小北小姐,我之前就已經跟你講過一件事情,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是平等的彼此,相互的尊重才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我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的附庸,所以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知道麽?”

  洛小北怒氣沖沖地說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反省到自己的愚蠢?”

  我說哦,是麽,洗耳恭聽。

  洛小北伸出了兩個手指來,說道:“第一,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讓他們對你産生了非分的想法,這會陷你于危險的死地;第二,在沒有任何基礎的情況下,爲了一個早晚都會死的女人,去觸怒臨湖村最有權勢的族長,你覺得你不是傻波伊?”

  臨湖村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村莊,這里的每一個成年人,都有著遠超常人的力量。

  那位族長給我的感覺深不可測,天知道她到底有多強?

  我眯著眼睛,依舊沈聲說道:“首先,我如何定位自己,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考慮的,與你無關;另外,救下一條人命,我覺得值。”

  值?

  洛小北指著我的鼻子,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代入、不要代入、不要代入!這里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遲早要離開的,難道你能夠帶那女人離開?”

  我眉頭一掀,說不可以麽?

  洛小北哈哈一笑,說可以?我告訴你,所謂荒域,不過是時間洪流之中的一片廢墟而已,它里面的任何生命,都只屬于這里,根本不可能離開,你若是想要強行帶著她離開,只會讓她灰飛煙滅……

  我聽不懂洛小北到底在說些什麽,時間和空間的規則是如此的神秘而晦澀,也並不是此刻的我所能夠懂得的。

  不過我卻並沒有太多的在意,而是平靜地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就給她自由。”

  洛小北惡狠狠地盯著我,說好吧,你這個用下半身思考問題的家夥,今夜好好滿足你的獸欲吧,明天早上,千萬不要遲到。

  她說罷,氣沖沖地離開。

  洛小北離開之后,我並沒有動,而是坐在外廳的椅子上,思考問題。

  她其實說得沒錯,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其實只是一場夢,如果我不打算在這里生活一輩子,終究還是會離開的。

  既然離開了,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那麽這里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對于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或許我選擇冷眼旁觀,才是最符合利益的事情?

  這般想了一下,我卻發現自小受到的教育和培養出來的道德體系,卻很難讓我變得那般冷漠。

  我無法對一個跟我聊過兩句、有過交集的無辜少女的死亡,無動于衷。

  我甯願她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也不希望她死去。

  我不願,它違背了我的本心,所以我站出來了。

  現在想想,我不后悔。

  我倘若是一個冷漠麻木的人,那麽即便是有著驚天的本事,也不配稱爲蟲蟲心中的那個英雄。

  如此想著,我終于心安,站起來,走進了臥室。

  比起窩棚,臥室里面的布置多了許多,而且十分寬敞,而我的目光也落在了床榻之上。

  被子下面,有一個女人。

  她在瑟瑟發抖。

  想起飲宴上那個女孩可憐得跟小白兔一般的眼神,即便是沒有蟲蟲,我也不會有任何欲望,畢竟我是人,而不是畜生。

  我坐在了床對面的椅子上,然后就沒有了更多的動作。

  我開始修行起來。

  不知打過了多久,一聲怯怯的話語打破了平靜:“您……不上來歇息麽?”

  我收了氣,睜開眼睛來,瞧見被子下面拱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來,安可憐楚楚地望著我,一副害怕被抛棄,又畏懼我任何不軌動作的模樣,我有些想笑,不過還是忍住了,搖了搖頭,說不用。

  安聽到,反而變得緊張起來,她沈默了幾秒鍾之后,居然自從被子里鑽了出來。

  我看見了一大片的白,這才知道她並沒有穿任何衣服。

  我沒有如道德君子一般閉上眼睛,而是直視著安那雙清澈的眼。

  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想要我麽?你放心,我洗的很干淨了,而且、而且……因爲有可能要被選作祭品,所以我沒有被任何男人侵犯過!”

  說道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有些變化。

  顯然她對于這件事情,還是有一絲得意的。

  我的目光往下掃量,瞧見安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是劃傷,有的是鞭痕,還有被掐得青一道紅一道的印子。

  看得出來,她經受了許許多多的折磨。

  這些傷痕讓我看到了臨湖村的另一面,這個地方並不是我所看起來的那般友善和美好。

  稍微一不留意,它就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來。

  我歎了一口氣,站起來,走上前去,用被子將她顫抖的身軀給遮蓋住,然后緩聲說道:“我救你,不是爲了發泄欲望,只是覺得像你這樣年紀的女子,應該自由自在、開開心心的活著。”

  “自由自在,開開心心……”

  安用古怪的腔調複述這這兩個詞眼,這平淡的詞語念在口中,卻仿佛有著莫大的魔力一般,反複念了幾句,她的眼中突然間湧出了一絲光亮來。

  她卻是哭了。

  我用被子將安蓋好,然后說道:“目前爲止,我能夠爲你做的,就是把你救出來,以后的一段時間里,你就跟著我吧,不知道你是否還有族人,如果有,我送你去跟他們團聚。”

  縮在被子里的安搖了搖頭,說沒有,我沒有族人了。

  我說我可能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可能會離開,不過你放心,我盡量讓這里的人接受你,讓你能夠自由地生活在這里。

  安盯著我,說不,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我苦笑,說我去的地方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面臨死亡的威脅。

  她認真地說道:“我不怕死。”

  安說得無比堅定,斬釘截鐵,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態度,我瞧著她,好一會兒,方才點頭說道:“好,我帶著你。”

  那天夜里,我在椅子上打了一夜的坐,閉目修行,而我也知道安在黑暗中,看了我大半宿,到了很晚,方才困倦,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臨湖村集結隊伍,在蒯夢雲的召集下,總共二十人的狩獵隊伍出發,這其中我就瞧見了昨天與我交手的荊胖,還有好幾個與他交好的家夥,他們與蒯夢雲的關系很好,開口閉口叫老大。

  我心中也終于知道到底是誰背后指使荊胖刺探我的深淺了。

  就是洛小北抱著這個大腿。

  蒯夢雲。

  不過盡管猜測得到,我的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表現出來,反而顯得更加的熱情。

  除了二十人的狩獵團隊之外,還有四個人。

  我、洛小北,不願留在這里的少女安,以及族長指定給我的保镖荊可。

  這個與古代刺客荊轲同名的男子是松長老的首席弟子,也是年輕一代唯一一個能夠與蒯夢雲匹敵的青年高手,不過因爲並不太擅長于言語,所以並沒有出人領導職位。

  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狩獵隊的很多人,對他都挺尊重的。

  又或者說是懼怕。

  與荊可相反的是我,很多人,不管認識不認識,有沒有交情,都跑過來跟我打招呼,試圖在我的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我知道這些人的想法,畢竟在這恐怖的林子里,狩獵真的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稍不留神就會有性命之憂,而如果跟我這個新晉神醫有些交情,到時候就能夠救命。

  這些人看著朴實簡單,其實並不笨。

  出了臨湖村不遠,草原的盡頭有一頭斑斓猛虎在探頭探腦,蒯夢雲一聲招呼,原本還散漫的隊伍立刻變得嚴肅,整合成了一支攻守兼備的長陣來。

  而這個時候,我卻站了出來,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之中,吹了一個口哨。

  那頭斑斓猛虎居然跑到了我的跟前來,趴在地上,朝我伸舌頭。

  它在撒嬌。

  這是那天我和洛小北騎過來的猛虎,雖然小紅沒有再寄居在它的身體里,不過卻還是留下了引子。

  畢竟在這樣的林子里穿行,有這麽一頭代步猛虎,實在是不可多得。

  洛小北一路上跟蒯夢雲在聊天,而我又被狩獵隊一幫人給圍著,終究不能脫離群衆,所以最后我讓隨我一起出來的少女安坐在了虎背上。

  她一開始的時候很害怕,然而沒一會兒就放開了心情,顧目四盼,小臉色上面滿是笑容。

  無數羨慕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騎在這頭猛虎之上,堪比在國內開著一輛法拉利跑車,拉風不已。

  這是我第一次瞧見安真實的笑容。

  在瞧見那笑容的一瞬間,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點兒小小的滿足感,覺得不管什麽代價,能夠守護這樣的笑容,對于我來說,就已經是一種曆練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九章 溫情脈脈的背后


  狩獵隊對于這一片地區輕門熟路,所以行進的速度很快。

  離村子二十公里的區域,湖畔草原、小樹林這些地方,都已經被臨湖一族的高手領著狩獵隊清理過了,除了沒有什麽威脅的食草野獸之外,任何猛獸都已經給剿滅了去,使得花斑巨虎成爲這一片區域里唯一的霸主。

  當然,這只是作爲獸類而言,真正恐怖的主人,是我身邊這些臨湖一族的勇士。

  特殊的環境,賦予了他們讓人羨慕的力量和速度,而這些在經曆了這種簡單而古朴的生活節奏之后,集合起來,就是強大的天賦能力。

  他們更多的是武力的出類拔萃,至于神奇的道法,又或者別的東西,我倒是沒有怎麽瞧見過。

  洛小北小心翼翼地告訴我,說他們信仰萬物有靈,是典型的薩滿教,也叫做巫。

  什麽是巫?

  巫,上一橫頂天,下一橫立地,中間一豎直通天地,中統人與人,是真正通天達地的大能。

  早在三教之前,它就已經存在于世間,而我所修行的根基,也在于一個“巫”字。

  過了安全期,就進入了茫茫的林原之中,外面的一大片區域,因爲臨湖一族長期活動和打獵的緣故,所以猛獸也少。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能夠瞧見許多狼、野豬一般的動物在林子里穿行,不過大多的體型都不大。

  瞧見這些獵物,狩獵隊根本就不屑一顧,看都不想看。

  一個狩獵隊的成員告訴我,說他們只殺成年的獸類,至于幼崽,只要不主動作死,還是留在森林中養活著,等到足夠有肉了,再打它們的主意。

  這是祖上一直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

  很朴實的理論,不過卻極爲有用。

  不過隨著隊伍的深入,走到了中午的時候,我們在一處小溪附近休息時,就能夠聽得到低沈的獸吼了。

  這種吼聲呼嘯山林,讓人有一陣渾身發麻的感覺。

  蒯夢雲開始變得警覺了起來,不但在外圍安排了警哨,而且特地找到我和洛小北,反複地講起了一會兒如果遇到猛獸的話,一些預備的應對方法。

  我從蒯夢雲的緊張態度,和旁邊那些狩獵隊員臉上露出滿不在乎的表情上,能夠感覺出蒯夢雲肩上的壓力。

  這種壓力,應該是來源于臨湖一族的上層,而原因則是來自于我。

  一個厲害的醫師,對于臨湖一族來說,實在是很重要。

  不過不管出于什麽理由,我對于蒯夢雲的謹慎,還是抱著十分友好的態度,因爲這也是對我自己負責。

  我們中午的時候,稍微歇息了一下,吃了點兒肉干做無妨,然后繼續行走。

  狩獵隊行進的速度很快,不過一路上我都緊緊地跟著,甚至都沒有如洛小北一般跳上那頭斑斓巨虎上面去休息,之所以如此,是因爲我想把這一次的外出,當做一場修行。

  我是爲了變得更加強大而來到這里的,所以才會放棄任何偷懶的機會,與這幫既粗魯又朴實的狩獵隊員一起,同甘共苦。

  而正因爲如此,路上的時候,他們也是言傳身教,教會了我許多在林中行走和狩獵的經驗。

  聽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地跟我熱情講解著,我的心中充滿了古怪的感覺。

  此刻的他們無疑是可愛的,跟昨日在宴席上面活生生砸死兩人,並且面不改色喝酒吃肉的那幫人,仿佛根本不是一群人。

  獸性和人性,在他們的身上很完美的展現了出來。

  所以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可能,我還是離開那個鬼地方比較好。

  在狩獵隊的守護下,我們一路行走,期間倒是真正碰見了好幾次大獵物,其中比較大的收獲,有兩頭黑豹、一頭六根犄角的大羚羊,和一頭三只眼的瘦身虎。

  除此之外,我們還碰見了一大群的野豬,不過因爲我們的目標是死亡蝴蝶谷,不能夠帶太多東西,所以也就沒有動手,而是遠遠繞開了去。

  不過蒯夢雲並沒有打算放過它們,他讓人去跟蹤了一會兒,務必將這幫畜牲的老巢找到。

  他打算回來的時候,再把整個野豬群給端了。

  這一天的打獵過程中,我瞧見了這野林子里面的危險,不過也更是感受到了狩獵隊的強大。

  這些平時看著並不算什麽的漢子,一旦進入戰斗狀態,每一個都有著恐怖的實力。

  特別是那個蒯夢雲,我親眼瞧見他將那頭一尾巴斬斷雙人合抱大樹的瘦身虎,硬生生地用雙手擒下,然后一拳一拳地將其宛如精鋼一般的腦袋給砸成碎片。

  那無法阻擋的霸氣,看得人心頭發涼。

  我覺得四五個我加起來,也未必能夠是這人的對手。

  至于我身邊那個一直都顯得很沈默的荊可,他並沒有出手,只是靜靜地陪在我的身邊,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似的。

  死亡蝴蝶谷離臨湖村,有兩天的路程,天色變晚了的時候,我們就在深山的一處山洞里面歇息。

  這個地方是狩獵隊以前開辟的一個野外根據地,而同樣的山洞,他們在這一片大山里,足足有十幾個之多。

  臨湖一族在這片地區,是當之無愧的霸主,不過並不是沒有挑戰者,在一路過來的交談之中,我了解到,還有四五個部族跟他們保持著聯系,不過就實力而言,都不如他們。

  另外還有一些族群跟他們保持著戰爭關系,不過都已經不足爲懼了。

  因爲這些族群還活著的人里,大部分都已經蹲在了他們的圈欄之中。

  晚飯是在山洞里解決的,爲了避免生火引來猛獸,所以並沒有生火,而在這茫茫的大山之中,狩獵隊的獵人們似乎更加青睐新鮮的血肉,他們毫無顧忌地用尖刀割著血淋淋的肉,然后放在嘴巴里面嚼著,讓血腥味蔓延在舌尖之上,不斷徘徊萦繞。

  對于他們來說,這是一種能夠壯血氣的手段,然而我卻有些卻之不恭。

  即便是蒯夢雲將獵物里最好的瘦身虎心髒挑出來給我和洛小北享用,都被我們給拒絕了,選擇啃那又干又硬的肉干。

  對于我們的拒絕,蒯夢雲顯得有些遺憾,而是和荊可一起,分食了這顆心髒。

  他們相信,心髒里面有這瘦身虎的力量源泉,可以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壯。

  吃過飯之后,狩獵隊的人便開始休息了,即便是路上最活躍的人,都沒有再多聊,若是選擇快速進入休息狀態。

  因爲他們知道,明天的路程將會更加辛苦,只有足夠的休息,才能夠保持良好的體力。

  我這一路過來,也有些疲憊。

  這種疲憊不僅僅是生理上的,也有心理的,其實這林間穿行,我並不陌生,當初與蟲蟲在緬甸林中一路北上,那時還沒有現在這般的修爲和手段,卻依舊十分開心,因爲那個時候,我是和蟲蟲在一起,彼此信任,也無顧慮。

  然而此刻,除了被我就下來的少女安之外,我覺得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想法,難以捉摸。

  即便是與我一同前來這兒的洛小北,心里面都藏得有事。

  這種爾虞我詐的感覺,讓我有些累。

  我盤腿而坐,運行了幾遍周天,一直到了極限之后,方才躺下身來,靠著那頭斑斓猛虎的肚皮,與安隔著不遠的距離安歇。

  我們在山洞的角落,雖然這一路以來大家也知道了它是被我馴服的猛虎,不過從情感上來說,還是有不少人難以接受,覺得虎榻之變,豈可安睡,于是都下意識地離我們這邊遠一些。

  即便是洛小北,也下意識地與我們保持距離,使得我們這邊,與大部分人形成了一個不近的距離。

  我這邊剛剛躺下,一直熟睡的安卻睜開了眼睛來。

  黑暗中,她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沒有說話,而過了一會兒,卻突然聽到我的耳邊有聲音響起:“他們要害你。”

  啊?

  我一愣,才發現她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耳邊卻有著實實在在的聲音,的確就是安。

  我有些疑惑,剛剛要開口,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別說話,有人一直在盯著你,不要說,我來講,你聽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這時安繼續說道:“荊可是钊無姬那個老妖婆派過來監視你的,他得到命令,要在適當的時候,用別人的身份,將你的腿給打斷,讓你行動不得;這樣子,他就可以以保護你爲借口,把你給帶回去,永永遠遠地給臨湖瞧病了……”

  我吸了一口氣,心中不由得大爲震撼。

  荊可要打斷我的腿?

  一開始我聽著,就好像是天方夜譚似的,然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這種方法,的確是可以將我給留在這個鬼地方,一直待下去。

  而且以對方隨意殺人的性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來,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至少那位族長,應該有這般枭雄的決斷。

  唯一讓我覺得疑惑的事情是,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是怎麽知道這秘密的事情呢?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章 安的自由,華族的人


  我滿腹的疑惑,然而安卻適可而止,沒有再說話。

  她閉上了眼睛,仿佛已經沈睡了過去。

  而剛才的一切,仿佛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個夢。

  然而這並不是夢,我心中清清楚楚。

  安的話語讓我陷入了失眠的境地,不過我卻並無意把她叫醒,因爲如果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無論是荊可,還是蒯夢雲,他們對我應該都有著十足的防范心,而如果我這個時候抓著安問個究竟的話,只會讓自己變得被動。

  反正日子還長,我可以找個機會,跟她私下交談。

  如此想著,我再一次地調整起自己的心情來,讓自己變得沒有那麽的緊張,閉上眼,慢慢地讓自己的思想放空。

  我強迫著自己睡去,而在夢中,我不由自主地夢到了蟲蟲。

  夢里面的蟲蟲顯得有些凶,她伸出雙拳,不斷地打著我的胸膛,然后質問我,爲什麽丟下她,一個人偷偷地跑了?

  我不知道如何解釋,而過了一會兒,場景一晃,我又瞧見了蟲蟲。

  不過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她依靠在一個男人的懷抱里,一臉幽怨地望著我,仿佛有許多話語來說,然而卻最終沒有說出口來,我試圖去瞧清楚那男人的模樣,然而卻是一片模糊。

  我怎麽努力,都無法瞧清楚他的臉,最后的最后,我似乎捕捉到了一絲光亮,瞧清楚了他的臉。

  然而我卻給嚇得一頭冷汗。

  這人居然是陸左。

  我的堂兄陸左。

  “不可以……”

  我奮力喊著,雙手向前揮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右肩給人推了一把,我陡然一震,睜開眼睛來,瞧見洛小北正在我跟前盯著我,關心地問道:“你怎麽了?”

  瞧見洛小北那張俏臉的時候,我的腦子頓時就是一清,使勁兒晃了一下頭,苦笑道:“沒事,做了一個噩夢。”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告而別,這件事情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

  它就像一條毒蛇,時不時地侵蝕著我的心靈。

  我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然而各種各樣的念頭和猜測卻終是浮現在我的心頭來,讓我根本無法解脫。

  我大口吸著氣,而這個時候,洛小北卻突然問道:“你的女奴呢?”

  啊?

  我愣了一下,方才發現安並沒有在我的身邊,我左右打量,瞧見山洞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起來了,有的在休整,而有的人已經出了洞子外面去,不由得說道:“是不是出去了?”

  洛小北瞧見了不遠處的蒯夢雲,喊道:“姐夫,你看到陸言的女奴了麽?”

  蒯夢雲正在跟狩獵隊的幾個骨干交代事情,聽到她的提問,皺著眉頭走了過來,說怎麽,你們找不到人了麽?

  洛小北點頭,說對。

  蒯夢雲又看向了我,我無辜地伸出手來,說我剛剛醒來,什麽都不知道。

  蒯夢雲的臉色有些不太好,轉頭喊道:“荊胖,去外面看一下,那個小女奴有沒有在外面;如果沒有,把昨夜值班的人都給我叫過來!”

  荊胖領命而去,沒一會兒,他帶著四個人回到了我們跟前來,低頭說道:“找不到人了,這是昨天值夜的人。”

  蒯夢雲臉色陰沈地望著這四個垂頭喪氣的家夥,足足沈默了兩分鍾,方才開口說道:“一個小小的女奴,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了,這種事情都能夠發生,那如果是敵人襲營呢,會不會我的頭給人割下來了,你們都不知道?告訴我,你們的眼睛到底是干什麽用的?”

  那四人聽到嚇得渾身哆嗦,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磕頭說道:“求頭領責罰。”

  蒯夢雲冷冷說道:“按照規矩,應該把你們的左眼給刺瞎,以作教訓的,不過我們這一次去蝴蝶谷,不能夠帶上傷員,所以你們拿自己的小拇指來謝罪吧。”

  啊?

  我愣了一下,感覺太過于血腥,正想勸阻,沒想到那四人居然毫不猶豫地摸出腰間的小刀,直接將左手上面的小拇指給切了下來。

  那利落勁兒,我還以爲是在對付敵人呢。

  所謂十指連心,這刑罰必然是十分痛苦的,然而這四人卻也只是強忍著,面不改色,蒯夢雲冷言瞧著,然后平靜地說道:“行了,你們走吧,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

  四個人齊聲說著,然后退下,留下四根血淋淋的手指在地上。

  這時蒯夢雲方才回過頭來,對我說道:“人跑了,而因爲你執意要帶那個女奴出來,使得我手下四個最精銳的獵手斷了手指。你是族內的貴客,我無意對你有任何責罰,不過我也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山洞,而其余人也紛紛跟著離開了去。

  山洞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洛小北兩人。

  當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洛小北忍不住譏諷我,說哎喲,怎麽樣,以后還英雄救美不,看看你的小情人,還真的挺有本事的,這麽多人都看不住她,愣是讓她給跑了——這也是你的想法吧,給她自由?

  我沒有理會洛小北的嘲諷,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后拍了拍臥地而睡的斑斓巨虎,離開了山洞。

  洛小北瞧見我來了脾氣,在后面跟著我說道:“我告訴你,陸言,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我不希望你繼續這樣下去,千萬別跟我姐夫對著干,否則由你好瞧的。”

  出了山洞,不遠處有一個泉眼,我在泉眼下的水流里洗漱,冰冷的泉水讓我渾身一陣激靈。

  而這個時候,我也終于接受了安昨夜一個人里去的事實。

  雖然對于安的離開,我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于心中還隱隱期盼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爲我對于臨湖一族的厭惡,已經越來越強烈的,她能夠脫離這里,重獲自由,其實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至于她如何在這山林中生存下去,而不是死在野獸的口中,就由不得我來操心了。

  她既然能夠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離,應該有一定的本事才對。

  大家準備妥當,繼續上路,不過因爲安的逃離,以及蒯夢雲雷厲風行的責罰,使得隊伍里蒙上了一層陰影,氣氛有些僵硬,大家都閉口不言,默默地趕著路。

  我因爲安的警告,對于那個一直顯得很沈默的荊轲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而路上,則一直在仿佛熟悉著地遁術。

  作爲邪靈教十二魔星數一數二的人物,地魔傳授給我的地遁術,自然是精妙無比的法門。

  這門手段其實非常深奧,涉及到許多的玄學以及奇門遁甲的東西,想要學會,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之前我幾次使出來,並不是因爲我聰明,很快掌握了法訣,而是憑著本身的修爲在強行推動。

  雖說這樣也有一定的效果,不過副作用是我的修爲被大幅燃燒,幾次用下來,基本上就癱倒在地,再無戰斗力了。

  這樣顯然不符合它的意義。

  只有真正理解了地遁術的精髓,方才能夠憑著最小的消耗,保持必要的戰斗力,不但可以逃跑,而且還可以融入進攻之中來。

  我沒有再與這些獵人在複雜的地形里摸索,而是騎在巨虎的身上,一直默默模擬著。

  如此又行進了一天,我們入夜的時候,在一處兩丈寬的小溪附近紮營。

  從這兒前往蝴蝶谷,只需要兩個時辰,但是夜里的山林實在是太過于危險,蒯夢雲用兵謹慎,所以決定白天再行前往。

  與我的沈默不同,洛小北一路上都跟在蒯夢雲的身邊,得到了各種各樣的情報。

  紮營之后,她跑來告訴我,說狩獵隊的斥候,在這附近發現了一些其他部族的活動蹤迹,所以讓我隨時保持警惕,如果是友好部族的話,那還算不錯;如果是敵對部族的話,免不了就是一場大戰。

  聽到珞小北的話語,我的心頭其實蠻緊張的。

  自從來到荒域一來,臨湖一族是我見過唯一的部族,不過我也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這個地方,其實還是有很多不同的人,以部族的形勢存在。

  這些部族就如同原始部落一般,在這片大地上分散密布著,信仰不一樣的東西,彼此或者交流,或者進攻。

  時間仿佛倒退了幾千年。

  因爲考慮到敵襲的問題,所以當夜也就沒有燃燒篝火,大家在一片黑暗的溪邊休息,看著頭頂上的星空,默然無語。

  而我知道,因爲昨天發生的事情,蒯夢雲安排了更多的值班守衛。

  我修行過后,重新回到了斑斓巨虎的肚皮上躺著,然而還沒有等我進入熟睡之中,就被人給吵醒了來。

  黑暗中,幾根火把被瞬間點燃,然后蒯夢雲沈聲喊道:“這里是臨水一族的狩獵營地,不管你是什麽人,我數五聲,你們立刻出現在我的眼前,並且報上自己的部族和名字,如果五聲之后,你們沒有照做的話,我將會叫我的人追出去,格殺勿論!”

  他說得陰冷凶戾,而這個時候,對面的溪邊突然傳來了一聲話語:“是臨水一族的夢雲兄弟麽?我是華族的龍雲啊!”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一章 死亡蝴蝶谷


  華族的人?

  我弄不清楚對岸的來曆,不過能給看得到,當對方一報上名字來的時候,無論是蒯夢雲,還是其他人,都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瞧見他們的表情,我突然間也想到了,當初蒯夢雲叫我給松長老治病的時候,曾經提過一件事情。

  他們本來準備派人去華族請醫師的,不過一來一回估計得一個月,有些等不及。

  從這一點能夠看出兩件事情,第一件是臨湖一族跟華族的關系還算是不錯,要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派人去尋求幫忙,而第二件,這是華族的實力也比較強大,至少有醫師,而且獲得了臨湖一族的尊敬。

  蒯夢雲在對方報上名號之后,便與他們溝通起來,而我則找到珞小北詢問華族的信息。

  洛小北告訴我,說華族是山盡頭的一個大族,人數有萬人以上,統治著很大的一片區域,而且據說人也相對開明一些,與很多部族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並且有著很出名的醫師。

  就在洛小北的介紹中,那幫華族的人已經越過了溪水,來到了臨湖一族的營地旁。

  他們總共有八人,領頭的是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不過他並不是地位最高的,在他的身后,有兩個滿頭白發,留著白色胡須的老頭子。

  蒯夢雲與那中年男子龍雲見過面之后,卻是對兩個老頭子深深一躬,說道:“坨老、鵲老,你們怎麽來了?”

  兩個老頭子里面一個個兒比較高的揮了揮手,說道:“我們是來蝴蝶谷采藥的——你是……哦,對了,你是蒯夢雲,我記得我以前巡診的時候,還給你看過病呢。”

  蒯夢雲恭恭敬敬地說道:“多虧了坨老的妙手回春,才有了夢雲的今天啊。”

  坨老擺手說道:“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不過我聽說你以后很可能會成爲臨湖一族的族長,也希望你能夠約束族人,永遠保持和平。”

  蒯夢雲畢恭畢敬,點頭說雖然是沒影子的事情,不過托老吩咐,夢雲一定照辦。

  兩個老者年紀頗大,不太想說話,這時蒯夢雲找龍雲商量,說我們也是準備前往蝴蝶谷,那個地方十分凶險,不如兩家合作一家,同進同退,或許還會保險一些,你看如何?

  對于蒯夢雲的要求,龍雲自然最是歡喜,畢竟這兩個老者是華族里面身份尊貴的長老,出了任何差錯,他都沒辦法交待。

  如果有臨湖一族的這些獵手幫忙,事情或許會變得簡單一些。

  兩邊是干柴烈火,一拍即合,當下也是幫著華族的人收拾行李,然后安營紮寨。

  華族實力雄厚,從雙方的衣物和器具方面也能夠看得出來,那兩位老者甚至還擁有帳篷棲身,反觀我們這邊,大家躺倒在溪邊的石頭上,就算是不錯的地方了。

  人比人,氣死人。

  華族的加入對于蒯夢雲來說是一件大事,但對于我來說卻沒有太多的意義,大概觀察了一下這些人,發現普遍比臨湖一族精銳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古怪,我便也不再理會,安心睡覺去了。

  不過人這般嘈雜,我到底還是沒有能夠睡著,又過了一會兒,我感覺斑斓巨虎身子一陣不安挪動,這才發現有人朝著我這邊靠近而來。

  我睜開眼,瞧見來的不是旁人,而是華族的另一位老者鵲老。

  老人走到了我的跟前來,斑斓巨虎有些警戒,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沈的吼叫,我趕忙拍了一下那畜牲的脖子,示意它不要胡亂急躁,然后站起來,朝著老者拱手道:“您好。”

  鵲老微笑地說道:“年輕人,看你模樣,應該不是臨湖一族的人吧?”

  我搖頭,說不是。

  他指著我身下的那頭斑斓猛虎,說你懂馴獸?

  我說略懂。

  他又問道:“我剛才聽臨湖一族的獵手說起,你懂得醫術,可是真的?”

  我依舊回答:“略懂。”

  老人走到了我的跟前來,示意我坐下,而他也不客氣地坐在了我的跟前,說道:“那你跟我說說,你都懂哪方面的醫術?”

  我瞧見他有心考校我醫術方面的事情,也不隱瞞,將我從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里面學來的東西,跟他一一講解出來。

  鵲老聽得十分認真,偶爾還會與我細問一番,時不時還提出自己的意見來。

  他是華族里面屈指可數的醫師,本身就有著許多的經驗,很多觀點跟中醫的理論是契合的,而又因爲地域的緣故而多了一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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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1:00

他的見解也給了我許多的收獲。

  一開始的時候鵲老還是在考校我,而到了后來,兩人越談越盡興,彼此都有許多不一樣的收獲,便都有些興奮。

  而這個時候,龍雲走了過來,勸解鵲老,讓他趕快休息,明天可就要到達蝴蝶谷了。

  鵲老意猶未盡,不過也知道蝴蝶谷的事情比較重要,便起身回去休息,而他在離開之前,還向我發出了邀請,說既然你不是臨湖一族的人,不如和他們一起去華族看看,在那兒,有許多流傳下來的醫書,可以借給我翻閱,而且還可以跟他們一塊兒研究醫術。

  我心中一動,剛要回答,這時一直跟在我身邊、顯得很沈默的荊可卻開口說道:“陸神醫在臨湖地位崇高,他去哪兒,需要得到族長的親自認可才行。”

  鵲老聽到這句話,沒有再說,而是回到了帳篷里去。

  荊可看了我一眼,也離開,不過沒一會兒,蒯夢雲就趕到了我這邊來,詢問我剛才的事宜,我如實回答了,而蒯夢雲則語重心長地跟我說道:“陸言,華族人多眼雜,充滿了騙子和小偷,還有其他肮髒的族群,稍不留意,就會受到傷害;你還是留在臨湖一族,畢竟族長對你那麽信任……”

  我聽得心往下沈,知道對方這是在限制我的自由,不過還是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說對,我也挺喜歡臨湖一族的,至于華族,我只是想偷學一些他們的醫術。

  蒯夢雲這個時候笑了起來,說對,這個可以有,你這些天多跟坨老、鵲老交流,他們還是有真本事的。

  提到這兩人的時候,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蒯夢雲對待坨老人前人后的態度讓我心涼,越發堅定了脫離的想法,只不過這事兒我覺得還是得跟洛小北溝通一下,畢竟如果因爲我的離開,而還得她出現什麽變故的話,那可就不太好了。

  我之所以一直忍耐,就是在等待著洛小北能夠找到那毒龍壁虎,到時候我就再無牽挂。

  我那時會找洛小北談一下,然后問清楚回去的路,再自己離開。

  一夜無話,我次日醒來,在溪邊洗漱,而這時坨老在鵲老的引薦下,也過來找我,三人在一塊兒聊天,談論醫學,倒是頗爲自在。

  他們兩個經驗豐富,而且因地制宜,有著一套自我發展的理論和基礎,而我則是另外一套體系,除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巫醫苗蠱之外,我還略懂一些中醫學,以及西醫,這些東西就像黑屋子里面的另一扇窗戶,讓兩位老人覺得既新鮮、又實用。

  第三天的趕路在談話中進行,不知道多久,我們突然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山口,前方有呼呼的冷風吹來,天空陰沈,我方才發現目的地已經到了。

  兩邊隊伍的首領經過短暫商量之后,分出了一部分人手過來保護我們。

  這個時候,我和坨老、鵲老也不得不暫時分開。

  蝴蝶谷又名死亡蝴蝶谷,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整個隊伍的氣氛都顯得格外凝重,連一直沈默寡言的荊可也跑到了我的身邊來,對我低聲說道:“一會兒你緊跟著我,有任何危險都不要驚慌,我就在你的身邊。”

  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不過心中卻在想著,一會兒你會不會出手,來打斷我的腿?

  不知道爲什麽,我對安的警告,深信不疑。

  大家準備妥當之后,開始進入山谷,我被安排在了隊伍的后半段,剛剛走入其中沒一會兒,我就瞧見這山谷里有著大片大片的花海,而讓人爲之震驚的,是這些花個個都巨大無比,有的花瓣甚至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人行走在其中,就好像到了巨人國度一般。

  繼續往前走,有風吹來,那房子一般的花朵微微搖曳,紅的黃的粉的藍的,姹紫嫣紅,格外漂亮,花粉飛揚,垂落下來,香氣撲鼻。

  就在我享受這般美景的時候,隊伍前面卻傳來了交代,讓大家盡量不要吸入這些花粉,因爲有的人會過敏,造成窒息。

  洛小北在我前面笑,說不過是花粉而已,有什麽可以值得大驚小怪的?

  她的話音剛落,隊伍前面就有人倒下了,身子開始抽搐起來,我瞧見,趕忙跑過去,結果發現這人口鼻處全部都是白色泡沫,兩眼翻白,心髒停止跳動,卻是已經死了。

  這人是臨湖一族的人,前天的時候我還跟他聊過幾句話呢。

  此刻托老已經檢查完畢,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沒救了。

  這話一說,衆人都爲之難過,而我卻沒有猶豫,一下子就跪倒在了他的身前,然后撬開了他滿是白沫的嘴巴。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二章 殺意濃厚


  撬開對方的嘴巴之后,我不避惡心,將里面的白色泡沫給摳出來,然后將他的身體給側躺住,讓里面的液體側流出來,再將其翻轉過來,雙手結印,放在了他胸口的心髒處。
  
  然后我開始按。
  
  胸外心髒按壓的手法其實是有講究的,並不是胡亂的按就可以,幸虧我以前工作的時候培訓過一些急救手法,倒也不算陌生。
  
  一百次一分鍾,我按照這樣的頻率不斷地擠壓著,沒有任何猶豫和停歇。
  
  我一直在弄,坨老和鵲老兩人在旁邊瞧著,臉上陷入了沈思,而這時有一個黑影沖到了我的跟前來,對我大聲吼道:“你這是在干什麽,他人都死了,你還這麽折騰他?”
  
  我沒有理會,繼續按著,並且還用上了勁兒。
  
  力量從我的丹田之處流出,彙聚在雙掌之上,然后用類似于電擊一般的方法灌注進了對方的心髒部位。
  
  那人將我仍在繼續,伸手過來抓我,然而伸到一半,卻被人給攔住了。
  
  是荊可。
  
  他穩穩地抓住那人的胳膊,平靜地說道:“讓他弄完,別鬧。”
  
  荊可雖然不說話,但是年輕一輩的頂尖高手之名,卻讓他擁有許多的威信,那人瞧了他一眼,喉嚨里面的所有話語都憋了回去,沒有再說話。
  
  而就在兩人對話的時候,我也終于在急劇的擠壓之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東西存在。
  
  砰、砰、砰……
  
  很微弱,不過卻已經有一些穩定了——是心跳!
  
  心跳。
  
  我心中激動,繼續擠壓,幾秒鍾之后,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雙眼睜開,頭一偏,居然吐出了一大堆的嘔吐物來。
  
  我連忙把他給側翻住,然后使勁兒拍打他的后背,如此持續了十幾秒鍾,我伸手,有人將水壺遞到了我的手里,我給他沖洗了一下嘴里的嘔吐物,又清洗了一會兒手,然后從乾坤袋中隱秘地摸出了一塊醫用紗布來,遞給了那個死里逃生的家夥,說道:“捂住鼻子,不然你還得死……”
  
  那人懵懂無知地接過紗布,弄不清楚到底有什麽恐怖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然而周圍的人卻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紛紛鼓起掌來。
  
  坨老和鵲老一臉激動地走到了我的跟前來,拉著我說道:“死人複生,你是怎麽辦到的?”
  
  我搖頭,說沒有那麽複雜,他只是因爲花粉過敏,導致呼吸系統紊亂,一時間心髒停止了而已,其實這段時間,如果不斷地刺激心髒機能,讓它恢複活動,是很容易把人給救活下來的。”
  
  聽到我的解釋,兩個老醫師若有所思,而這個時候蒯夢雲也走了過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陸神醫,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搖頭,說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不經意間瞧見了荊可的眼神,突然間就是心髒一陣劇烈跳動。
  
  他那貪婪目光,簡直能夠將我給吃掉。
  
  我心中想起了洛小北的話語來,那就是我越表現得出人意料,臨湖一族對我的心思,就會越發的強烈。
  
  就在我心中緊張的時候,突然間有人喊道:“不好,有東西!”
  
  他的話語剛落,我就感覺到一陣妖風吹起,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我靠,好大的蝴蝶。
  
  對,蝴蝶,無數蝴蝶從山谷深處飛了出來,這些蝴蝶色彩絢爛,各種各樣,而且大小不一,最大的幾乎有滑翔機那般巨大,而小一些的,也有臉盆大——這些蝴蝶從深谷中飛出,然后翩翩起舞,有的落在了那些花朵之上,而有的則……
  
  天啊,這些蝴蝶居然朝著我們的身上撲來。
  
  我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就躍上了那頭斑斓猛虎的身上去,就在我剛剛騎上來的時候,就聽到耳邊傳來了幾道淒厲的叫聲。
  
  我循聲而去,瞧見剛才出聲指責我的那個家夥,被一只巨大的蝴蝶給抓著身子,朝著天空飛去。
  
  有人出手阻攔,然而立刻就被其余的蝴蝶給遮擋,而那個家夥雖然也奮力掙紮,卻有一道軟管子從蝴蝶的嘴里伸出,插入了他的腦袋里面去。
  
  尖叫聲戛然而止,整個天空都給這些遮天蔽日的蝴蝶給充斥著,場間亂成了一團。
  
  不知道爲什麽,我的心中並沒有恐懼,然而生出幾分激動來。
  
  還是那句老話,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我雙腿一夾猛虎,那畜牲知我心意,口中一陣狂吼,便朝著里面開始擠了過去,而沒有任何猶豫地掏出了金劍來,站立在了虎背上,然后開始向那些朝我俯沖而來的蝴蝶劈砍過去。
  
  這些蝴蝶很是恐怖,不但有鋒利的爪牙,而且還有紛紛而落的毒粉,這些東西才是最爲致命的。
  
  不過我有聚血蠱支撐,倒也無畏。
  
  我一連斬殺了七八只巨大的蝴蝶,正想縱虎遠離,突然間聽到一聲穿刺整個山谷的哨聲。
  
  這哨聲仿佛有魔性一般,我感覺兩耳轟鳴,整個人都站不住了,趕忙趴在虎背上,緊緊揪住它身上的毛,方才沒有跌落,至于其余飛舞的蝴蝶,居然都迷失了方向,有的墜落了下來,而有的則倉皇離開。
  
  我回頭望去,卻見吹出這魔音的,正是蒯夢雲。
  
  而我瞧見在自己旁邊的幾米處,荊可正在那兒,雖然沒有看我,但是卻已經足夠將我掌握住。
  
  我終究還是沒有辦法逃離。
  
  一番混亂過后,大家清點人數,方才發現狩獵隊這邊失蹤兩人,死亡一人,華族那邊雖然比狩獵隊精銳許多,卻也有一人死亡,另外受傷中毒之人也無數,坨老和鵲老變得繁忙起來,給每一個中毒的人灌藥解毒。
  
  忙完這些,蒯夢雲、龍雲和隊伍幾個主要人物都集中到了一起來,商量相關事宜。
  
  我們這邊的主要目的,是找尋毒龍壁虎,另外還負責搜集死亡蝴蝶谷的一些情況和地貌,以便下一次過來查探,至于華族這邊,則是找尋一些珍貴的藥物,另外還想要尋找一種叫做猴面包樹的植株。
  
  據說那種樹能夠結出許多富含澱粉的果實,一棵就足夠滿足一人幾個月的食物攝入。
  
  如果能夠將這東西移植到他們的聚居地去,族人就不用每天辛辛苦苦地打獵,以及種植那些産出並不是很豐富的谷物了。
  
  商量完畢之后,最終大家還是覺得繼續前進,不過雙方都派出了精銳的斥候。
  
  蒯夢雲過來找荊可商量,想讓他承擔一部分斥候的責任。
  
  畢竟臨湖一族的人里面,荊可不但是除了他之外修爲最高的一人,而且經常一個人獨自在大山之中行走,擁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
  
  這些經驗,有的時候可以拯救整支隊伍。
  
  然而面對著蒯夢雲的請求,荊可卻給予了拒絕,他給的理由是,族長吩咐他貼身保護我,不能有任何“閃失”。
  
  這才是他的責任,至于隊伍的生死,與他無關。
  
  爲了這件事情,蒯夢雲和荊可第一次産生了分歧,雙方大吵了一架,然而誰也沒有退步,關系弄得很僵,甚至連華族都派人過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兩人爭執不休的時候,我提出了一個建議。
  
  我加入斥候的隊伍。
  
  對于我的這個建議,荊可自然是絕不同意,然而蒯夢雲卻動了心,與我商量了一下之后,沈思了一會兒,卻是選擇尊重我的意見。
  
  他自然需要遵守族長的命令,不過與此同時,他還是狩獵隊的首領。
  
  他需要爲這里的每一個人負責。
  
  損失三人之后,蒯夢雲已經變得十分謹慎起來,開始真正變成一個領導者兒的樣子。
  
  洛小北知道了我的決定,特地跑過來找我,質問我這是爲什麽。
  
  我沒有跟她說原因,只是告訴她,說我希望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而不是躲在被人的保護中,碌碌無爲,如果是爲了安全,我待在臨湖村中豈不是更好?
  
  其實我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我不跟她來這個鬼地方,又如何會有半分危險?
  
  洛小北盯了我許久,然后說道:“好吧,我跟你去。”
  
  隊伍再次出發,而我則騎著猛虎,與洛小北、臨湖的兩名斥候、華族一名尖兵一起,走在了最前面。
  
  除此之外,荊可宛如影子一般,在我的身后跟隨著。
  
  蝴蝶谷並非只是一個山谷,而是一大片的山域,它是一個深山大峽谷,我們從一處峽谷口進入,林子彌補,穿過了一片長長的低矮叢林,與無數長蛇、巨蟒和蟲子搏斗,最終來到了一片懸崖前。
  
  在我們的前面,是一個巨大得沒有邊際的深坑,坑中無數的白色迷霧萦繞。
  
  深坑之中有著廣闊的空間,它才是死亡蝴蝶谷的主體,里面時不時地傳來一聲又一聲隱隱的獸吼,表明著里面的恐怖。
  
  我們所要搜尋的一切東西,都在那個迷霧朦胧的地方。
  
  來到這兒,我沒有任何猶豫地翻身下了虎背,然后朝著山崖下方的藤蔓攀爬而去,而就在這時候,我突然間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殺意,從頭頂上傳遞而來。
  
  我抬頭,瞧見了荊可。
  
  他在看我。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終于要撂底牌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三章 故人蟲人


  當我與荊可的目光對上的那一刹那,我有一種趕緊逃離的沖動。

  然而實際上,我卻只是對他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我瞧見過蒯夢雲出手,而作爲與蒯夢雲並稱的荊可,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夠對抗他的力量,所以我現在若是想要自保,就得小心翼翼地藏起逃脫的心思來。

  我只有裝成無害的小白鼠,方才能夠真正有機會逃脫。

  隊伍繼續向下,我一開始還在思考如何逃脫荊可的控制,然而到了后來,卻不得不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身前的藤蔓來。

  顯然,這是一條並不算太好的道路,往往爬到一半的時候,就會沒有路了,而我們下方的深谷,則仿佛沒有底一般。

  好在華族的那個尖兵有著足夠的經驗,據說他曾經來到過這個據說死亡之地的蝴蝶谷而活著離開,現如今,他也是華族隊伍里面最爲憑恃的人。

  他超越了我們,走在了最下面。

  很快,他帶著我們來到了一處半山腰的道路,這兒彎彎曲曲地朝下,又濕又滑,不過卻比剛才的絕壁要好許多。

  唯一讓人覺得有些畏懼的,是這個地方的霧氣,變得越發的濃厚起來。

  我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這里等待著大部隊的到來。

  洛小北跟在我的身邊,瞧著遠處的人們,低聲說道:“你怎麽了,心事重重的,是害怕了麽?”

  我余光處瞧見荊可豎起了耳朵,沒有回答她的話語,而是搖頭說道:“沒有。”

  洛小北是個人精,自然知道我在撒謊,不甘心地問道:“你是在想昨天逃走的那個女孩子吧?還是擔心留在上面的那頭老虎?”

  我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洛小北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氣呼呼地對我說道:“你果然喜歡那個賤女人,她有什麽好的?你費盡心思把她救下來,連睡都沒有睡過,結果她一點感恩心都沒有,轉身就跑了。你知道麽,倘若我姐夫追究起這件事情來,你可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她這麽害你,你還想著她呢?”

  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說我想不想她,跟你有什麽關系,難道洛小姐你喜歡我?

  呸!

  洛小北噴我一臉唾沫星子,怒氣沖沖地說道:“陸言你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就你這個弱雞的衰樣,怎麽可能有姑娘會喜歡你?”

  我無所謂地擦了一把臉,說道:“很抱歉地告訴你,我有一個女朋友,比你漂亮十倍。”

  洛小北譏笑道:“你就別吹牛了,就你這樣的撸瑟,女朋友想必是存在于電腦硬盤里面的吧……”

  我沒有再跟她爭辯這種事情,而是詢問起我最關心的話語來:“告訴我,我們怎麽離開荒域?”

  洛小北一下子就變得警覺起來,盯著我,說你這個膽小鬼,怕了?

  我沒有回答,繼續問道:“我是說,如果找到毒龍壁虎,你的右臂重新長出來了,你和我怎麽離開?”

  洛小北抿著嘴,神秘地笑道:“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而在此之前,你乖乖待在我的身邊就是了,千萬別自以爲是,要不然你這輩子就永遠留在這個連電視和手機都沒有的鬼地方吧……”

  聽到洛小北的威脅,我的心開始往下沈。

  說句實話,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太討厭洛小北,雖然她有著這樣那樣的脾氣,但是得益于她不錯的相貌,以及失去右臂的可憐情況,我覺得這都是痛苦遭遇在她性格上面的折射而已。

  但是此刻,我在心中已經把我與她,無形地劃開了。

  如果是洛飛雨,我或許會與她並肩而戰,生死與共,並不是因爲人家模樣美身材好,而是她給我一種很舒服的相處感覺,另外爲了雜毛小道,我也會如此。

  但是洛小北,我不會。

  我開始討厭她了。

  我沒有再說話,也無法當著荊可的面,說起安當初給我的警告,說荊可很有可能趁著混亂的時候,打斷我的雙腿,好讓我永永遠遠地成爲臨湖一族的醫師。

  雖然治病救人是我的愛好,但我不願意永遠禁锢自己,更不願意失去自由,變成一個坐在輪椅之上,身殘志堅的男人。

  當大部隊彙合之后,我們繼續前進,沿著濕滑的山道朝下方小心翼翼地走著。

  最前面的人,已然是那個華族的尖兵。

  我聽人叫他龍砬。

  這人永遠與大部隊保持幾十米遠的距離,幫我們查探各種危險,而爲了表達自己的決心,我也是緊緊跟隨著這個人。

  我們之間僅僅只有五米左右的距離。

  走到一片茂密樹葉遮蓋的區域時,他突然出聲提醒:“小心這兒的吸血藤,這些家夥,可比巨蟒厲害得多……”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瓶子來,打開瓶蓋,立刻有一股濃黃色的霧氣冒了出來。

  他將這黃色霧氣吹響了前面,煙霧彌漫之間,突然間山壁上又一段又一段的刺藤抽射而出,啪啪地抽打在了地上,那勁兒很大,石子迸射,整個山體都在搖晃。

  然而這些宛如殺手一般的刺藤在揮舞了好一會兒之后,開始變得緩慢。

  幾秒鍾之后,它們變成了枯黃的樹枝,水分喪失,仿佛曬了許多天的干柴火兒。

  蒯夢雲忍不住稱贊道:“漂亮!”

  那個弄出這一切的龍砬沈默了一會兒,然后回應道:“五年前的時候,我上一次來到這里,損失了十二個夥伴……”

  簡單一句話,說得衆人都沈默了。

  死亡之谷,名不虛傳。

  繼續走,我們越過兒這一片死亡地帶,來到了一個鑲嵌在山壁的巨大石穴里面。

  我們需要穿過這石穴,才能抵達最下面的谷底。

  然而走了沒一會兒,龍砬突然停下了腳步來,左右打量,我瞧見他臉色嚴肅,忍不住問道:“有什麽不對麽?”

  他比常人要尖得多的耳朵不斷地聳動,轉頭對我說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我搖頭,說沒有……

  剛剛說完,我也聽到了,是一種沙沙的聲音,有點兒像是我們小時候養蠶的時候,那蠶蟲啃噬桑葉發出來的聲音。

  龍砬的目光一直在巡視,很快他鎖定了不遠處洞穴頂端垂落下來的一個東西。

  這東西是一個白色的繭子,外面是蠶絲一般的東西,縫隙處能夠瞧見油光的肉質。

  讓人覺得古怪的,是這些繭子很大,差不多有一米五左右的長度,一個人抱都有些困難。

  而隨后我們發現,這樣的繭子其實很多,石穴的深處,密密麻麻,頂端有粘稠的絲線將其牽扯,倒吊在了天花壁上。

  那些古怪的聲音,正是從那兒發出來的。

  龍砬皺著眉頭說道:“我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啊,到底是什麽,鬼面蝴蝶的蛹蟲麽?”

  他舉起手中一把簡陋的尖刀,輕輕地挑開那繭子的表面,露出里面略帶油光的蛹體來。

  隨著他的動作,那東西開始逐漸地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我瞧見這居然是一個半透明的蛹體,里面似乎還有微微的光源,使得我們能夠瞧清楚這蛹體里面的東西。

  當瞧見這玩意的時候,原本矯健如豹的龍砬,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聲喊道:“龍風?”

  什麽?

  這個時候,華族的領隊龍雲沖了過來,口中大聲喊道:“龍風不是五年前的時候死在這里了麽,怎麽還會活著?”

  他們驚訝萬分,而這時我卻瞧見了那張臉下面的身體。

  那不是人的身體。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類似于螞蟻一般的節肢狀身軀,除了腦袋是個人形之外,其余的都是宛如蟲子一般的樣兒,而在它的背上,則好像還有兩扇濕淋淋的翅膀。

  我靠,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我下意識地往后退開,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半透明的蛹體突然間破裂了,一大股粘稠的液體從里面流了出來,緊接著那個被華族叫做龍風的東西,眼睛一睜開,露出複雜而又迷人的一對複眼來,里面無數的光芒在閃爍。

  唰!

  它揮舞起了右手,那是一把鋒利如刀的節肢,朝著龍砬的腦袋割去。

  龍砬擋住了這一下,畢竟剛剛從蛹體里面爬出來的蟲人實在是太過于弱小了,而他則有些心不甘地沖那東西喊道:“風哥,我是龍砬啊,我是你的小弟龍砬!”

  唰!

  那東西又揮起了另外一只手,不過這一次卻是被龍雲給擋住,緊接著這男人一記快刀,將這蟲子的脖子給斬開,碧綠色粘稠的血液飛起,腦袋滾落在了他的跟前來。

  龍雲抬起腳,猛然一踩,那人形一般的腦袋很干脆地裂開,露出里面惡心古怪的器官來。

  粘稠的碧綠色,甚至連白色腦漿都沒有。

  龍雲將這蟲人干掉之后,打了龍砬一拳,厲聲喊道:“別傻了,龍風早就已經死了,這玩意,只不過是那些鬼東西用龍風的屍體,做出來的玩意兒……”

  他的話語剛落,那些繭子紛紛落地,然后從里面爬出十個百個、數百個面目不一的蟲人,露出詭異的笑容,振開雙翅,朝著我們撲了過來。

  嗡……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四章 逃脫生天


  當瞧見這數百個蟲人帶著詭異的微笑,扇動著身上的翅膀,朝著我們這邊飛來的時候,我心中湧現出了些許懊惱來。

  如果那頭斑斓猛虎在的話,我就不會這麽被動。

  騎上那頭猛虎,我想跑多遠,就跑多遠。

  戰斗一觸即發,龍砬和龍雲兩人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將最先撲來的那些蟲人給斬成數塊,碧綠色的漿液四處飛濺,落在地上的時候,頓時就有一股大蒜味的惡臭騰然而起。

  不過他們並不能夠阻攔這些蟲人的進攻,很快就有無數的蟲人從他們的身邊越過,然后沖向了人群里面。

  這些剛剛從繭子里面爬出來的家夥並不是什麽善良之輩,很快第一個傷員就出現了,他用重錘砸中了一只黏糊糊的蟲人,綠色的漿液迸了他一臉,就在他用袖子去擦臉的時候,后面的四五個蟲人一擁而上,將手中鋒利的鐮刀捅了出來,插中了他的胸口和腹部。

  幾乎前后不到一秒鍾的時間,這名臨水一族的獵手就被七八把黑色的堅韌鐮手給刺中,然后高高舉起來。

  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然而卻再也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瞧見這些蟲人蜂擁而來,蒯夢雲沒有任何猶豫,沖著我們喊道:“走,往下走,別停下!”

  逃生的機會不是與這幫看著無窮無盡的蟲人拼斗,而是奪路而逃,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后利用狹窄的地形,將這幫家夥給阻擊住。

  最先離開的是華族,兩位老先生被人簇擁著離開,而我想要上前與這幫蟲人拼死一戰,卻給荊可猛然一拽,也給帶了下去。

  荊可此人平素沈默寡言,然而關鍵時刻,卻絕對不會猶豫。

  他表現出了極度的強硬來,而我卻沒有跟他硬拼的勇氣。

  逃,那就逃吧?

  我與身邊的洛小北一起,快速穿過幽暗的洞穴,朝著下方沖去,其間不斷有蟲人沖擊過來。

  它們長著各種各樣的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過大部分的臉容都顯得很詭異,兩腮愁苦,而嘴角卻詭異莫名地往上翹起來。

  好像笑,又好像在哭。

  不過與人臉所不符的,是它們的身子,宛如兩段螞蟻一般,而且背上那柔軟的翅膀再都開上面的胎液之后,居然能夠讓它們保持短距離的飛翔。

  這些蟲人似乎想要阻擋我們繼續向下,不過我們這一行人並不是什麽弱者,能夠加入狩獵隊,並被派遣到死亡蝴蝶谷的,都是族中的精銳力量,即便是在倉皇逃竄的時候,也能夠保持強大的戰斗力。

  特別是荊可,這個時候他出手了,顯現出了與蒯夢雲截然不同的風格來。

  他用的是一把槍,黑曜石磨制的石槍,嬰兒胳膊粗,一米多長,尖端處鑲嵌著不知道什麽材質的金屬物。

  他出手很快,也很短,精準得宛如機器一般,一戳就是一條命。

  他總是能夠出現在最緊要的關頭,然后就是一戳。

  僅僅一戳,來來去去,幾乎沒有瞧見過任何變化,然而就是這麽簡單的手段,死在他手中的蟲人,卻足足有二十幾頭。

  在衆人的掩護下,我們倉皇跑下,奔走了數百米,突然間前面出現了平地,厚實的泥土和青色的草地,以及古怪的蕨類和充滿了生機的蟲鳴鳥啼,表明了我們已經來到了死亡蝴蝶谷的腹心之處。

  而伴隨著腹心處到來的,是濃重的白色霧氣,充斥在我們的周邊,使得前面的人,根本瞧不見后面五六米外的情況。

  而這個時候那些蟲人的攻擊並沒有減緩,天知道這些鬼東西到底有多少。

  它們可以通過背上那看似柔軟、實則堅韌的翅膀短距離的飛行,這使得它們能夠繞開狹窄的山道,從山壁之上垂落而下,從任何角度對我們進行攻擊。

  而在這樣的攻勢之中,不斷有人發出怒吼,也有人發出了絕望的慘叫聲來,濃霧遮蓋了一切,使得我們不知道到底受到了多少的損失。

  即便是一直被衆人保護著的我,也被那鋒利的鐮手劃傷了背部,火辣辣的疼。

  在這樣的情形下,荊可已經無暇時時顧及到我,而是與那一幫騰空而起的蟲人奮力厮殺起來,而我則與洛小北健步狂奔,緊緊跟在了華族二老的身后。

  當我意識到荊可有可能沒在身邊的時候,我的心中一陣狂跳,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看了一眼洛小北。

  洛小北很敏感地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瞪了我一眼,說干嘛?

  我壓低著嗓門,緊張地說道:“我們自己走吧?”

  洛小北一愣,說爲什麽?

  我說我得到消息,那個荊可是族長專門派過來看押我的,他會在適當的時候,把我的雙腿給打斷,然后帶我回去,永永遠遠地留在臨湖村中做醫生,治病救人——我不想成瘸子,所以我得離開,你走不走?

  洛小北忍不住笑,說你看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我告訴過你,別亂顯露自己的本事……

  我沒有理會她的嘲諷,揮手打斷了她后面的話,然后問道:“你走不走?”

  洛小北說不走,我憑什麽走啊,我還指望我姐夫幫我找到毒龍壁虎,幫我斷肢重生呢,被打斷腿的人又不是我?實在不行,我到時候勻一點給你……

  我聽到她這冰冷的話語,沒有再試圖勸解,而是朝她拱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會了!”

  我說罷,轉身欲走,而這時洛小北方才發現我並不是開玩笑,伸手抓住我,說別啊,有事好商量,荒郊野嶺的,你要是碰到什麽危險……

  唰!

  我決心已定,哪里還會管那麽多,當下也是將一路以來不斷在心中練習的土遁術施展開來,人就融入了土中。

  下一秒,我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周遭滿是陰冷潮濕的荊棘,而我沒有任何停歇,一連施展了四五次土遁術,感覺如果再用一次的話,自己就只有癱軟在地了,方才停歇下來。

  我扶著一棵樹,開始打量周遭的環境。

  我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大片的樹林之中,這些樹林普遍巨大,每一棵都有四五人環抱那般粗壯,而且與粗壯但低矮的榕樹不同,這些樹木徑直朝天,不知道有多高,就好像探入雲層里面去一般。

  當然,林中並非僅僅只有這種高達的喬木,這兒是一個完整的生態系統,有草木苔藓,有灌木叢,也有亂七八糟的藤蔓,以及各種各樣古怪的蕨類植物。

  除了植物,還有許多動彈的東西,比如我放在樹皮上面的手上有好幾只細小的螞蟻,草叢中傳來窸窸的叫聲,頭頂上也有鳥鳴。

  如此生動的一切,最讓人詫異的是,原本充斥在谷底的濃霧,此刻也消散了許多。

  我沒有任何猶豫,盤腿而坐,開始回氣,讓消耗一空的身體恢複一些氣力來。

  因爲並沒有完全掌握土遁術的精髓,所以每一次的施展,都耗盡了我身上的勁力,強烈的肌酸感讓我甚至有些抬不起手來,只有通過不斷地調節呼吸,讓氣運行經脈之中,推動而過,將滯澀的地方變得不再那般痛苦。

  就在我行氣的時候,突然間感覺身后一陣勁風撲來,我下意識地滾開,然而疲憊的身體卻沒有能夠反應過來,給一下咬住,然后把我朝著林子的左邊拖去。

  我被一種力量強行拽著拖去,過了好一會兒,我方才回過氣來,猛然一翻身,將身上的衣服脫去,才發現這襲擊我的東西,居然是一條鳄魚一般的爬行動物。

  這玩意的身子像鳄魚,背上全是堅硬的鱗片,不過卻足有一丈多長,腦袋卻又如同蜥蜴一般光滑。

  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的心中狂跳,而這東西卻沒有任何猶豫地陡然沖來,我抽出金劍,猛然斬了過去,那家夥身子一沈,將堅硬的尾巴甩了過來。

  金劍與對方的尾巴撞到了一起,火花四濺。

  下一秒,它居然一下子又沖到了我的跟前來,張開嘴,巨大的嘴里滿是密集而尖銳的牙齒,腥氣撲面,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突然間腳底一空,卻是掉下了一個坎子下面去。

  我失足跌落,那坎子差不多有四五米高,摔得我頭暈目眩,而那頭鳄魚一般的大蜥蜴也從頭頂猛然撲下。

  我感覺自己倘若是被結結實實地撲中,估計就得挂在這里了,當下也是來了狠勁兒,將手中的金劍朝前猛然投了過去,然后一陣翻滾,落到了另一邊。

  砰!

  那東西重重砸落在地,我感覺土地都抖了三抖,卻是沒有再爬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站起來,瞧見這東西被金劍給穿透了,里面的氣息將它迅速腐蝕成了一坨僵硬的屍體,我伸手過去,艱難地將金劍拔出,然而在拔起來的那一瞬間,我才發現這頭大蜥蜴的傷口處並沒有鮮血流出,而是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軟蟲隨之冒出。

  這些黑色軟蟲有的攀附在了我的金劍上,在拔出的那一刻,居然快速朝著我的手上爬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這是一塊福地啊,能夠碰見幾個很久不見的故人……
當然,對于陸言來說,並不認識……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五章 是誰在敲打我窗


  這頭大蜥蜴給我的感覺,有點兒像是黃泉路上的陰卒牛頭。

  那些本來已經戰死,卻留存著一縷魂魄,用塑形蟲保持身體的東西,和這大蜥蜴,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倘若是尋常人,說不定就真的被這玩意給弄死了。

  不過我並不是,因爲我除了有這把破敗王者之劍,還有一個殺手锏。

  小紅。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小紅就從我的身體里浮現出來,包裹在了我持劍的右手上。

  它身上的十八根觸須不斷蠕動著,不管這些密密麻麻的軟蟲來多少,它都來者不拒,全部都給吸食一空,但凡被那柔軟觸須拂過的軟蟲,立刻就是身體僵直,死去任何力量。

  有的附著在了破敗生鏽的劍身之上,有的則簌簌落了下來。

  這些玩意顯然是有著劇毒,而這些毒液注入在了聚血蠱的身體里,使小紅興奮得直顫抖,忍不住發出了啾啾、啾啾的叫聲來。

  幾分鍾之后,這些細小的蟲子終于停歇了,我用鋒利的金劍切開了這頭巨大的蜥蜴身體,發現這些蟲子並不是我想象中的塑形蟲,而不過是一些麻煩的寄生蟲而已。

  它們寄身在蜥蜴的身體里,獲得養分。

  我切開了這玩意的身體,切成了兩半,發現心髒部分,居然是一個拳頭大的肉團,這肉團周圍還有一些殘余蠕動的軟蟲,不過與我想象中惡心的心髒不一樣,它顯得十分漂亮。

  是的,請原諒我用這麽一個詞語來形容一個心髒,但是它通體溫潤,宛如玉石一般,散發著粉紅色的光澤,里面還充斥著部分澎湃的力量。

  它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我伸出劍,將心髒旁邊的血光一一挑開,發現里面居然有金色的血液流了出來。

  這些軟蟲對于那血液趨之若鹜,紛紛聚集而去,不過小紅卻顯得有些霸道,一下子就撲了過去,將這心髒緊緊包裹住,然后飛到了我的手中來。

  當握住這心髒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並沒有握著一塊肉團,而是一坨溫潤的玉石。

  冰冰涼的,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盡管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玩意,不過小紅的表現讓我知道,這些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東西,值得它占用我乾坤囊里面寶貴的儲藏空間。

  我將它收了起來,然后坐在那粗糙的鱗甲上面歇息著。

  因爲小紅的存在,周遭的蟲子和小動物沒有一個膽敢靠近,這使得我擁有了一個比較充足的休息時間,我從乾坤囊中拿出了一瓶水,以及一塊壓縮餅干來,補充了一下饑腸辘辘的胃,方才感覺身體恢複了一些。

  吃完了這些,我感覺后背毛毛的,似乎被人給盯上了。

  我回頭,瞧見林子里有幾雙發亮的雙眼。

  我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這時那邊的灌木林中,跑出了十幾條三條腿的鬣狗來,它們像袋鼠一般奔跑,有著發達的咀嚼系統,沖到我跟前不遠處,有幾頭對我虎視眈眈,而其余地餓瘋了一般,對著地上那頭蜥蜴的身體猛啃。

  我甚至能夠聽到它們啃噬屍體時發出的那種古怪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在進食,但是幾乎所有的鬣狗都在拿著那一雙凶惡而且發亮的眼睛瞪著我,讓人感覺到毒蛇一般地陰霾。

  它們吃死肉,更加期待活物。

  我握著劍,一步一步地后退,並不像這幫食屍的鬣狗拼斗,然而終究還是有不自量力的東西,在發現我試圖離開之后,居然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古怪的吼聲,然后縱身朝著我撲了過來。

  它凶悍、它殘暴、它無畏,然而所有的氣勢,在我手中的金劍面前,卻都化作了灰燼。

  我一劍,將這鬣狗的身子斬成了兩半。

  漫天的鮮血灑落,被我的勁氣避開,然后它肮髒而烘臭的身子則重重落了下來。

  我的干脆利落,給這幫野獸極大的震撼,這十幾條鬣狗頓時就退縮了去,圍在那條巨大的蜥蜴屍體跟前,朝著我汪汪地叫著,一邊在威脅,一邊更加使勁兒地撕扯著,試圖多吃一點兒。

  我沒有再理會它們,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終于沒有冒失鬼膽敢再次過來。

  我向前走了一段路程,突然間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並沒有太過于在于,以爲只是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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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1:35


  然而到了后來,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聲音,似乎聽過。

  好像是……

  啊!

  我心中一跳,抬頭望去,瞧見幾張古怪的臉,一個冷酷的中年人,一個老太太,還有一個小孩兒,三張臉浮現在了我的頭頂之上。

  它們的嘴角,都無一例外地朝著上面翹起。

  眼睛卻比尋常人要大上許多,因爲都是複眼,由無數個單眼組成的古怪器官。

  那些蟲人,居然追到了這里來。

  我不知道大部隊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會有蟲人找到了我這里來,只知道如果不反抗的話,說不定就要給這些東西給弄死。

  就如同之前瞧見的那幾個倒黴鬼一般。

  我在瞧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看見了我。

  它們在空中,而我在地上。

  雙方對視,大眼瞪小眼,僵持維持了幾秒鍾,這些家夥頓時就轉變了方向,然后朝著下方俯沖了過來。

  我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緊緊握住手中的金劍。

  在對方遞近的那一瞬間,我陡然揮劍上揚。

  砰!

  金劍的鋒刃與對方堅硬如鐵的鐮手重重撞擊在了一起,我這邊力量充足,而對方卻也是利用了恐怖的沖勢,雙方重重地撞到了一起來。

  我朝后退了幾步,而這玩意則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再一次攻了過來。

  至于其他沒有被我擋住的,則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

  有過黃泉路的經曆,我開始逐漸適應了這種驚恐和危險,沒有太多的心慌,而是憑借著耶朗古戰法,以及相關的手段,與其拼斗。

  我穩紮穩打,與五頭蟲人戰成了一團。

  幾分鍾之后,我身前、后背和左胳膊多出了幾道傷痕,而那五頭蟲人則有四頭被我斬落于劍下,最后一頭則被我斬去了半邊手,倉皇逃離。

  我本來想滅口,然而對方騰空而起,一下子隱沒于林間,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

  眼睜睜地望著那東西離去,我無奈地回過身來,蹲下,開始檢查起這些古怪的東西。

  通過翻檢,我發現這些東西除了擁有一張人的臉孔之外,其余的結構,基本上都和昆蟲一般模樣,而即便是那人頭,切開面皮之后,依然瞧見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鋒利的口器,墨綠色的黏液和並不算複雜的顱腔,使得它完全沒有人腦的容量。

  這顯然是山寨版的人類。

  挂羊頭賣狗肉,差不多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檢查的過程中,小紅趴在了這些東西的腦袋上面吸啊吸,讓我知道一點,就是這些蟲人的身體里,也有毒性。

  看起來,對于小紅來說,這是一趟不錯的旅程。

  至于我,還算不錯,這樣的生死決斗,讓我對于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手段都有了充足的理解,並且讓自己變得逐漸強大了起來。

  我在原地休息了五分鍾足有,耳朵一動,聽到了比之前更加龐大的一片嗡聲響起。

  報仇的蟲人來了。

  我沒有敢在停留,匆匆而跑,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奔跑了半個多小時之后,感覺好像甩掉了身后如同跗骨之蛆的蟲人,而這個時候,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顆巨大的樹木。

  怎麽形容它的巨大呢?

  密密麻麻的樹根使得這兒形成了一大片的樹林,而它的樹干粗大得讓我想起了一座摩天大廈。

  在樹上,有著干死掉的枝干,也有翠綠的新枝,生機勃勃,而在樹枝組成的茂密森林之間,有無數蒲公英一般漂浮的光球,將這兒照得一片朦胧,充滿生機。

  我有一種瞧《阿凡達》里潘多拉星球那種生命大樹的感覺。

  這里面的生機讓我感覺到了親近,于是緩步靠近其中。

  我走進了那密密麻麻樹干垂落而組成的林中時,瞧見這些漂浮的光球其實是一種植物的種子,它們落在了樹根之上后,漸漸地失去光亮,不過卻變成了攀附其上的藤蔓,將其變得更加的巨大。

  當然,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在這樣迷幻的環境之中,小紅也隨之飄飛,在這些光亮的種子之間翩翩起舞著。

  我一路走到了大樹的跟前來,發現里面有一個巨大的樹洞。

  里面,會不會也住著一幫阿凡達一樣的綠巨人呢?

  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這種好奇心驅使著我一直向前走去,穿過寬闊的空間,我來到了里面,突然間我停下了腳步。

  因爲我瞧見一個躺在地上睡覺的老人,那是一個侏儒,留著長長的胡子。

  他的呼噜聲有點兒大,在寬敞的樹洞里面不斷回蕩著。

  我小心地走到跟前,正要說話,這個時候一聲古怪的聲音從頭頂上響了起來:“是誰,打擾了我俞千二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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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2:09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六章 似乎老熟人


  呃,俞千二?

  這名字聽著怎麽這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聽過?

  哦,錯了,串台了……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一臉驚恐地望著這個睡在地上的侏儒老頭兒,發現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來,然后像僵屍一眼,連彎腰的動作都沒有,就直接站了起來。

  他一臉不耐煩地望著我,氣呼呼地說道:“你娘咧,我在外面豎了一個牌子,寫著‘俞千二到此一遊,閑人免入’,你是沒看到?”

  我:“呃……沒看到。”

  他伸了一個懶腰,打量了我一眼,瞧見我身上的衣服,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笑了,說小子,外面什麽年歲了?

  我有些猶豫,說這個啊,前輩,我也是剛來你們這個地方,對你們這兒計算年份的事情,不是很熟悉……

  俞千二翻了一個白眼,說我擦你妹的,我說你來的那個地方,就是我們來的那個地方,現在什麽情況了?我記得我進來的時候,日本人剛剛投降,何應欽去談的判,媽的,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屈老大能夠活到那天該多好——我艹,又傷春悲秋了,趕緊說啊,外面什麽年歲了?

  呃?

  從對方口中說出那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詞眼,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面前的這個侏儒老頭兒,居然跟我一樣,都是外面進來的。

  不過與我不同的是,他在這兒,已經不知道待了多少年。

  等等,我想一下啊,他進來是1945年,按照這兒的三倍流速,外面差不多七十年,他豈不是在這兒待了兩百多年了?

  我的天,這是一個怎麽樣的老妖怪啊?

  我的臉色陰晴不定,而那侏儒老頭兒也終于不耐煩了,沖到了我的跟前來,手一揮,我突然間就感覺到雙腿一緊,往下一望,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我的雙腿居然被無數堅韌的藤蔓給緊緊纏住,讓我挪動不得。

  眼看著對方就要下狠手了,我慌忙擺手說道:“等等,等等……有話好說,我是在你后面七十年進來的。”

  俞千二雙眼一瞪,一臉驚駭地說道:“我擦咧,居然過了這麽久?等等,榮我算一下啊,外面七十年,我這里豈不是……一百、呃,不對,一百五?還是不對,七十乘以三,是多少來著?”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兩百一。”

  啪!

  俞千二猛然一拍手掌,說對,就是兩百一,小夥子你可以啊,這麽複雜的問題你居然都能夠一下子算出來,很不錯啊,讀過中學吧?

  我的臉完全黑了——大爺,三七二十一,這麽簡單的算術題,怎麽叫做複雜啊?

  你讓那些整天頭疼微積分和概率統計的同學們情何以堪?

  呃……

  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奉承地說道:“您老真是長命百歲哈?”

  俞千二伸了一個懶腰,說你這是咒我,實話跟你講吧,這個地方的環境、空氣和元素構成,跟我們那疙瘩完全不一樣,只要是不作死,隨隨便便活過一兩百歲,跟玩兒一樣。不過說實話,有好久沒有見到從家鄉來的人了,上一次瞧見,還是一個小女孩兒……

  我心中一動,說如果我猜得沒錯,她應該姓洛。

  俞千二一愣,說你怎麽知道的?

  我說她叫做洛飛雨,是天王左使王新鑒的外孫女,對不對?

  俞千二雙眼瞪得滾圓,說我艹,你小子狄仁杰投胎的?

  我苦笑,說我是她送過來的。

  俞千二哈哈大笑,說哎喲,我就知道她不會騙我的,小姑娘真特麽守信,居然還是找人過來了,對了,東西你帶了沒有?

  我愣住了,怎麽,洛飛雨跟著老頭兒還有約定?

  什麽約定?

  爲什麽她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起?

  呃,估計洛飛雨早就將這老頭給忘記了吧,所以才會如此,只字不提——想到這里,我恨不得給自己扇兩耳光,沒事我去攀什麽關系,弄巧成拙了不是?

  我苦笑著說道:“前輩,我這次過來,有點兒亂,事情很多,有點兒弄混了,洛飛雨答應你什麽來著?”

  俞千二一聽,瞪著我說道:“小子,你不會告訴我,說那天王增玉功沒拿來吧?”

  天王增玉功?

  我苦笑著搖頭,說前輩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聽過什麽天王增玉功,也沒有受托給你帶過來——實際上我跟洛飛雨也不是很熟,這是見過兩次面……

  啊!

  俞千二一聲怒吼,憤怒地舉起了拳頭來,大聲罵道:“八格牙路、娘希匹的,我就覺得不可能,那天王增玉功是她外公的看家法門,怎麽可能隨隨便便給我嘛?虧老子還傻乎乎地信了她,還幫她去谷底深處找靈藥,真的是愚蠢啊……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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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 06:32:37


  我給自己碗中倒滿,發現這酒液渾濁,呈現出微微的紅色,聞了一下,酸甜酸甜的。

  對方有千百種手段害我,不至于在酒中下毒。

  再說了,即便是有毒,我有聚血蠱在,又不會怕。

  于是我沒有任何猶豫,舉起杯子,對這老頭兒說道:“前輩,陸言初來乍到,敬你一杯。”

  我一口飲盡,感覺這酒有點兒像是醪糟甜酒,不過還是有一股勁兒在喉嚨里回繞著,其實挺好喝的,而俞千二瞧見我這般豪爽,也來了興致,哈哈大笑,喝了一大口白酒,辣得直吸氣。

  他舍得不一口喝干,小口小口地飲著,然后問我外面世界的變化。

  我事無巨細地跟他解釋著,說起了解放戰爭,說起了新中國,迷茫中的摸索,改革開放,奧運會,說起了屹立于民族之林的中國人……

  我說了很多,俞千二一口一口地飲著,拍腿大笑,說你小子就是比姓洛的丫頭懂得多,什麽都知道。

  我嘿嘿一笑,說我就是一普通人,紅旗下、新社會的孩子……

  俞千二將碗里最后的一口酒液喝盡,突然間,臉色卻是一變,變得有幾分寒冷起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七章 俞千二醉酒斬蟲人


  俞千二的冷臉讓我心頭一跳,還以爲發生了什麽事情,卻瞧見他的臉扭向了外面,冷冷說道:“我都根本那幫家夥說過了,這兒是老子的地盤,沒事還過來打秋風,真當老子是說瞎話的?”

  我順著他的目光,朝著窗外望去,卻見一大群的蟲人鼓著翅膀,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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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3:34


  這老頭兒厲害是厲害,不過酒量卻似乎不太好,到了后來,就連坐著都有些困難,晃晃悠悠,眼睛直轉。

  我瞧見他連碗都拿不穩,趕忙將那半碗酒給扶正,結果瞧見這人“咚”的一聲,直接栽倒在地了去。

  我又去扶住了他,將他抱到了床上去。

  我剛剛把他弄到床上躺好,結果他猛然一伸手,揪住了我的衣領,打著酒嗝說道:“呃……小子,我的青木乙罡牛波伊得要死,你可想學?”

  呃?

  我一聽,心中頓時就多出幾分歡喜,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啊,前輩若是想教的話,我倒也是不會拒絕的……”

  廢話,這麽厲害的手段,平白無故教我,我能不學麽?

  我又不是傻子!

  老頭兒一聽,便開始說道:“人徒知枯坐息思爲進德之功,殊不知上達之士,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即靜而動,雖撄而甯,不如學天地自然之法,引入體中……呼噜、呼噜……”

  他念著念著,居然就打起了呼噜來。

  我聽得正入迷呢,給這呼噜聲一打擾,頓時就郁悶不已。

  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想要將這老爺子給弄醒,結果他翻過身去,直接就睡著了。

  我伸出手,猶豫著是否把他給弄醒,又怕這老爺子醉意朦胧,把我當做那蟲人給撕了,可就不劃算了。

  雖然不知道他說要教我青木乙罡是醉話呢,還是會真想教,不過這一切等他醒了都可以商量,我現在暫時還是得忍著,保住小命要緊。

  我瞧見床的旁邊有麻衣,便扯過來,給俞千二蓋上,然后回到桌子前來,把那殘酒倒回瓶子里去。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這酒桌,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來。

  我想要趁著老頭兒睡覺的時候,四處參觀一下,沒想到剛剛走到門口,這兒有一股符文的光芒亮起,我竟然跨不出一腳。

  沒想到這老頭不但與人厮斗厲害,這屋里屋外,還布得有法陣,而且挺牛的。

  不過仔細一想,老爺子都活了兩百多歲,活成人精兒了,有這樣的本事,也算是合理,沒什麽想不通的。

  既然他在門口這兒布置了法陣,自然是有他的用意,老爺子對我也還算不錯,我沒有打算離開,再在那危機重重的山谷中四處闖蕩的想法,便直接盤腿在地,開始修行起來。

  我之前使用那地遁術,有些精疲力竭,雖然回了點兒氣,不過到底還是有點兒虛,后來又一番厮殺逃亡,此刻正好是養精蓄銳的時候。

  我行過周天,感覺再也推動不了的時候,便就地一躺,徑直在地下睡了起來。

  這一覺睡到了天黑,我從沈睡之中幽幽醒來,瞧見屋子里有一盞油燈,俞千二坐在桌子前,瞧了我一眼,說你醒了?

  我瞧見他,慌忙爬起來,說前輩,失禮了。

  俞千二大笑,說你是夠失禮的,老子好不容易醉倒,睡了一個好覺,結果睡到一半,給你特麽那一陣接著一陣的呼噜聲給吵醒了,弄得我還以爲打雷了呢……

  我聽到這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俞千二指著桌子說道:“肚子餓了麽,給你準備了吃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桌子前,瞧見大碗里面盛著一坨長得像葫蘆一樣的玩意兒,奇怪地說道:“這是什麽?”

  俞千二說都是猴兒吃的,我也跟著吃,放心,毒不死人。

  我伸手,將這果實給掰開,瞧見里面果肉多汁,有點兒粘稠,像澱粉,咬了一口,又酸又甜,十分可口,還扛餓,腦子一動,說這莫不就是那猴面包樹?

  俞千二一愣,說啊,還有人叫這名字啊?你怎麽知道的?

  我把我來的時候,遇見那華族人的情形跟他說起,俞千二的眉頭一皺,說道:“你是說,有差不多三十人跟著你,進了這個鬼地方來了?”

  我沒有敢隱瞞,點頭說是。

  他問我這些人的來源,我告訴了他,俞千二沈吟一番,說道:“華族的人還好,比較溫和,崇尚和平;但是臨湖的人,個個都是瘋子,如果真的撞到了,挺麻煩的。你在這里吃著,我去布置一下,免得給人摸到了老家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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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3:46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八章 畜牲與人


  俞千二離去之后,留下我一人在這里沈思。

  作爲一個在這兒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老家夥來說,他的視野,往往會比我更加清楚一些。

  他能夠分辨好與壞,有一種大智若愚的精神。

  所以他講的話,可信度也挺高的。

  華族實力強大,愛好和平,還具有挺高的包容心,反而是臨湖一族,則顯得十分暴戾,雖然能征善戰,但是對于周圍的族群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這一點,從那些被關在羊圈里面饑寒受凍的獵物就能夠看得出來。

  他們強悍,而且絲毫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兒。

  在飲宴之上,當我第一次瞧見對方拿著石錘,一錘一錘地把同是人類的祭品給敲碎,卻沒有一點兒恻隱之心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離開那里。

  不爲別的,就只是我惡心。

  我逃出來,本來就是爲了躲避臨湖一族的荊可,對于老爺子所說的加強布置,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的。

  他走了,我也不敢亂動,便老老實實地在這兒待著。

  閑著無聊,我就開始研究起手中的猴面包來。

  華族人對這玩意的命名很準確,雖然是樹上結出來的果實,不過因爲富含著大量的澱粉和蛋白質,使得它真的有一種糧食的口感,正是因爲擁有著這樣不錯的品質,使得華族不惜跨越這麽遠的距離,冒著巨大的危險找尋而來。

  倘若說這種猴面包樹能夠普及出去,那麽既然能夠養活更多的人口,而在這個仿佛原始部落的地方,更多的人口將意味著更加強大的勢力。

  這才是根本。

  那猴面包的果實巨大,對于常人來說,吃半個就差不多夠了,不過作爲一個修行者,吃了一個,我還是感覺有一些不滿足,瞧見旁邊還有一個,想必是老爺子的晚餐。

  我腹中饑餓,也不客氣,敲開了便吃,連囊都沒有放過,全部啃完之后,打了一個飽嗝,感覺真的是不錯。

  難怪俞千二在這兒能夠活這麽久,首先是心法貼近自然之道,另外再加上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以及天然的食物,想早點兒挂球都難啊。

  而且,一個能夠在死亡之谷里面生存下來的老者,絕對不是凡人。

  我將他的那一份給吃了,也不驚慌,從乾坤袋中摸出了兩包方便面,放在了猴面包留下的果瓢里面,左右打量,發現屋子的角落里生著火,上面泥鑄的瓦罐里面還有熱水,正是合適,于是拿過來,把面泡開,又將作料給放進去。

  我這邊剛剛泡好不久,俞千二就從窗戶里跳了進了,吸著鼻子嚷嚷道:“哎呀我艹,這是什麽玩意啊,忒香了。”

  我雙手合十,向老爺子拜了一拜,說受您款待,心中過意不去,這里有點兒存活,面食,給前輩您嘗嘗鮮。

  面?

  俞千二雙目發亮,說我的天,老子好像有幾百年沒有吃過這玩意了,在哪里,在哪里?快點兒給我端過來……

  我聽得一陣好笑,說句實話,這個地方物産如此豐富,真的想弄點兒什麽出來,其實並不複雜,只不過這老爺子整日都在琢磨著修行的事情,對于吃穿用度方面並不在乎,方才會過得如此粗糙而已。

  也正是因爲他這般的苦行,方才使得他有這麽厲害的手段。

  如此看來,一飲一啄,皆是有因果的。

  俞千二從我手中搶過那盛在猴面包殼囊中的泡面,先是聞了一下那散發著廉價油炸面條的香味,然后毫不猶豫地抓起我遞過來的兩根折斷樹枝,開始吃了起來。

  說句實話,我這泡面是超市里都有賣的那種最便宜的方便面,三十多塊錢一箱,里面只有兩包調料,一包鹽粉,一包油料,連脫水蔬菜都沒有,然而就是這玩意,吃得俞千二淚流滿面,甚至將湯都給喝完了去,最后不顧形象地舔著里面的油星子。

  我滿以爲有了這一頓新鮮的夥食,能夠讓俞千二回憶起酒醉之前承諾過我的事情,然而他卻是一字不提,而是拉著我,說要帶我參觀一下這一棵他看守了兩百年的生命古樹。

  生命古樹?

  這里面到底有著什麽秘密,能夠值得他看守兩百多年麽?

  兩百多年啊,那可是一天一天累積起來的。

  如果是我,早就憋不住跑了。

  老頭兒到底有著多麽強的意志力,方才能夠在這兒堅守啊?

  乘著夜色,我與俞千二兩人行走在了那顆宛如一幢大廈般的參天巨樹之間,我們在密密麻麻、宛如森林的枝葉間行走著,他跟我介紹起了這一路的風景來,還遠眺而去,跟我說起死亡蝴蝶谷的個個區域。

  之前的時候,我還覺得死亡蝴蝶谷不過是一個小地方而已,然而此時方才知道,這兒廣闊得簡直看不到邊際。

  而這里面,則由一個又一個的洪荒巨獸或者利害的族群把守著,千百年它們形成了自己的地盤和規則,維持著勉強的和平。

  我們並沒有能夠參觀完整個巨樹,因爲在直入雲層的頂端,他停了下來,對我說道:“上面的部分,被雷給劈了,形成了一段恐怖的雷場,一般人根本抵御不住那里面的雷法力量,我們還是回去吧。”

  他說得平淡,然而我卻琢磨到了一股心理波動,覺得這上面必然還有一些他不願意透露出來的秘密。

  不過人家既然不願意給我知曉,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跟著他下來。

  上樹下樹,比上山下山還要艱難,走了一會兒,俞千二突然笑了,手往前伸,一陣波紋浮動,我卻瞧見前方浮現出了許多人影來。

  隨著霧色淡去,我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洛小北。

  不光只有她,她的身邊還有蒯夢雲,以及臨湖一族狩獵隊的其他成員,因爲角度的清晰度的問題,我並不能看得完全,不過卻也知道經過先前蟲人一役,隊伍的減員挺多的。

  我努力地找尋,卻沒有在人群里面找到華族人的身影。

  同樣,我也沒有瞧見荊可。

  洛小北和蒯夢雲等人在一個地方潛伏著,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頭兩米多長,背上長著劍脊的爬蟲,他們屏氣凝神,耐心地等著,而當那玩意靠近的時候,有人舉起了手,衆人一擁而上,將那爬蟲給圍住。

  這玩意,就是洛小北要找尋的毒龍壁虎?

  我心中有些詫異,感覺它長得跟我之前碰見過的那玩意,居然有幾分神似。

  俞千二指著前面霧氣之中的洛小北,對我說道:“這個小丫頭,看著似乎有些眼熟啊?”

  我說對,她就是洛飛雨的妹子。

  俞千二點了點頭,說哦,原來如此,看起來臉型倒有幾分相似,不過她怎麽跟臨湖一族的人混到一塊兒去了呢?

  我苦笑,說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就是從那兒逃出來的啊?

  俞千二問,說那她怎麽不逃?

  我說洛小北跟臨湖一族的人關系挺好的,那個領頭的喜歡洛飛雨,她還叫他作姐夫,這幫人過來,就是要幫她抓一種叫做毒龍壁虎的玩意,給她斷肢重生的,所以她自然不願意離開。

  聽到我的解釋,俞千二搖了搖頭,說臨湖一族都不是什麽好人,心思詭異得很,又信奉邪神,跟他們在一起,簡直就是與虎謀皮。

  我說要不然咱們去救她?

  俞千二搖頭冷笑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不需要救;再說了,姓洛的那小丫頭當年耍了我,我何必再給她幫忙呢?”

  呃,老爺子你心眼挺小的嘛……

  我沒有說話,而是認真打量那霧色之中的場景,瞧見那條長滿劍脊的爬蟲已經被臨湖一族抓住了,洛小北似乎在大喊大叫,指使著旁人將其剖開。

  然而當這爬蟲被分屍出來的時候,洛小北的臉上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來。

  她不顧肮髒地伸手,在里面套弄了一番,最后氣呼呼地扔在了地上,還猛然踩了幾腳。

  哈哈……

  俞千二哈哈大笑,伸手一摸,將那場景給弄散了去,然后對我說道:“既然能夠斷肢重生,那毒龍壁虎又哪有那麽好找?人不尊重自然,自然又如何會給你無緣無故的回報?小子,記住了,對我們生活的這個地方,對大自然,保持敬畏之心,比什麽都重要。”

  他總結完了這話兒之后,沒有再理會臨湖一族的人,而是帶著我來到了生命古樹附近的一片猴面包林中,帶我參觀了一下那又粗又壯,宛如瓶子、罐子一般的矮樹,還弄了數十顆富有生命力的種子給我。

  他順便給我介紹了一下他的朋友,也就是一幫長得古怪的三臂猴子。

  這些猴子十分粗壯,也就比我矮一個頭兒,相貌凶惡,不過在俞千二的介紹下,十幾個特別強壯的猴子煞有介事地挨個兒過來跟我握手。

  俞千二弄了點之前喝剩的二鍋頭,每個猴兒給舔一滴,辣得這幫猴兒很興奮,爲何我們又唱又跳。

  瞧見這些可愛的猴子,俞千二微笑著對我說道:“有時候,是不是覺得畜牲,都比人可愛?”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十九章 匆匆離去


  面對著俞千二的問題,我想了想,認真回答道:“分什麽人。”

  他瞧著我,哈哈大笑。

  除了帶我過來看猴子,他還是過來收賬的,在這幫三臂猴子的簇擁下,我們來到了林子深處的一個山洞里,山洞的中間有一個天然凹陷的石臼,里面傳來了陣陣的酒香。

  猴兒酒,就是這里釀造出來的。

  俞千二從隨身的布袋里面掏出了一大堆各種各樣的藥草來,有的直接扔進了渾濁的石臼之中,有的則交給了猴子們,還有一部分自己削成碎片,然后撒入池子里。

  弄完這一切,他才提著罐子,來到了石臼旁邊的一個管子前,擰開上面的木塞子,將讓細長的酒液流入酒壇里面去。

  這時間不長不短,俞千二得意地對我說道:“這猴兒酒里面,蘊含著延年益壽的酵母和元素,經常喝,保準你長命;不過想要得到這些被它們是視之如性命的玩意兒,就必須跟這幫猴子打好交道,要不然,迎來的只能是仇恨和報複……”

  我瞧見那些猴子一副舍不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說它們爲什麽會願意給你呢?

  俞千二撫摸著自己不算長的颔下胡須,說道:“因爲我救過它們大部分的性命,要不然你以爲這些鬼刹猕猴會這般親切?”

  鬼刹猕猴?

  聽到這名字,可真的是有一些凶惡,至少比猕猴桃要凶狠一些。

  帶著猴兒酒,又背著一大堆從樹上剛剛采下來新鮮的猴面包果,我們兩人又回到了那棵巨大的生命古樹之前來,快靠近的時候,俞千二的眉頭一皺,喃喃自語了一聲。

  我聽不清楚,虛心問道:“前輩,怎麽了?”

  俞千二吹了一聲口哨,這個時候,一條金黃色的爬行動物從草叢伸出遊動出來,我低頭一看,卻見此物前端是金色鱗片,尾部卻有些青褐色,看不出長短,乍一看有點兒像傳說中的龍屬,不過跟麻繩兒相比較起來,感覺卻又少了幾分意思,凶惡得很,一雙目光有著地獄深淵一般的冰寒,讓人不自覺就直打哆嗦。

  俞千二與那東西講了幾句話,它也不回答,只是用眼神與我們對視。

  一會兒之后,俞千二揮了揮手,它方才遊開了去。

  瞧見我渾身僵直,愣在原地的表情,俞千二輕描淡寫地說道:“一條活了幾百年的蛟,也就是一條大蛇而已,幫著我看守這棵樹子,防范一些心懷不軌的人闖入——你也是運氣好,估計是它太懶了,去睡覺,所以你們沒有碰面。不過正好,要不然咱爺倆估計是沒緣分見著了。”

  呃……

  原來這個地方這般凶狠啊,我還說怎麽這麽大的一片地盤沒有人看守呢。

  這老爺子並不是此地的土著,真正的主人,居然是一條傳說中的蛟龍,不過看起來,它也不過是比較厲害的獸類而已,要不然也可能被俞千二驅使。

  我笑了笑,說蛟龍一事,倒是聽過,卻沒見過,也算是開了眼界。

  俞千二不屑地說道:“別提了,懶得很,它要是勤快一點兒,早一百年前就修成人形了,哪里像現在一樣,癞皮狗一個?”

  兩人重新回到了生命古樹,從那個陰森的樹洞里面進去。

  走了一段路程,生命的氣息就變得濃郁起來,那種感覺就截然不同,而俞千二把我領到了離他房間不遠的另一個地方來,指著這兒說道:“這里是以前那個丫頭在我這兒時特意給她弄的,當時老子還尋思著弄套天王增玉功長長個子呢,還挺賣力的,沒想到給人忽悠了,你就住這里吧。”

  我朝著他拱手,說多謝。

  俞千二問我道:“對了,你來到這兒,什麽目的呢?”

  我心想你怎麽才問啊,我都等得著急了。

  我心中早有想法,他一問,便將我到這兒的來龍去脈講了起來,聽到我是爲了一個姑娘,而讓自己變得強大,俞千二聽到哈哈大笑,拍著自己的大腿說道:“你真是個癡情種子,難得……對了,你說想變得強大,老夫倒是有點兒把式,你願不願意拜在我門下學習?”

  啊?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俞千二臉色有些不愉,說怎麽了,你瞧不上老子這點兒破爛家當?

  我慌忙擺手,說不是,只不過我在外面拜過師父了,如果再拜的話,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好?

  俞千二一愣,點頭說道:“也對,你要是沒點兒本事,也來不到這兒來。不過一人不事二主,那你遠不遠離開以前的師門,跟我這兒來呢?”

  我搖頭,說這個恐怕有點兒困難。

  俞千二撓頭說道:“要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傳你本事啊,畢竟咱老俞家的手段到底也是祖傳,胡亂給被人,也不太好啊……對了,這樣子,你有沒有什麽厲害的本事,拿出來跟我交換,我傳你一套青木乙罡,別的不說,至少在這林子里,行走無礙。”

  我的本事啊?

  我琢磨了一下,陸左教我的那一套,我不可能隨意傳授,蟲蟲教我的都是基礎,被人也看不上,當下我能夠拿得出手的,只有兩樣,一是老道士傳我的神劍引雷術,二是地魔沒有傳完的地煞陷陣。

  神劍引雷術雜毛小道說是茅山的掌門絕技,說都不能說,那麽就這地煞陷陣了。

  反正這東西得來也簡單,傳出去我也不可惜。

  當下我把地煞陷陣的法門跟他簡單形容了一下,俞千二拍手大笑,說這是奇門遁甲的絕學吧,沒想到你還有涉獵這個,不錯不錯,挺好。

  他跟我達成協議,不過卻並不著急履行,而是回到屋里,跟我又喝了一場,白酒喝完了,用猴兒酒來替,如此又喝得酒意熏熏。

  我無奈,照顧著他睡去,自己則回到了房間來。

  那猴兒酒別看喝的時候酸甜爽口,不過到底也還是有一些酒勁的,特別是加了一些料,我回到房間里來,有些晃晃悠悠,坐在床上調養了一會兒氣息,方才沒有醉倒,而是打量起這房間來。

  與俞千二房間的簡單不同,這個房間里遍布著花朵和美麗的根雕,就連那古板的床,都被人弄成了镂空,雕刻著許多古怪又美麗的圖案來。

  這一個嵌入樹干里面的房間,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脂粉氣息。

  它以前的主人,叫做洛飛雨。

  我伸手,摸著床頭樹壁上面一朵粉紅色的花朵,發現它居然是真的,而且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香氣讓我精神一震,不再去想它前主人那美麗的容顔,而是盤腿坐在了床上,開始修行起來。

  不愧被叫做生命古樹,這兒空間的炁場活躍度,跟外面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就好像清水與蜜一般的感覺,我感受著那濃郁的靈氣萦繞,再想起俞千二剛才給我的承諾,心中頓時一陣欣喜。

  選擇離開那一幫粗魯而又陰謀重重的臨湖狩獵隊,簡直是一件最正確的決定。

  如果我在這里待個一年半載,會不會有突飛猛進的變化啊?

  帶著這樣美妙的期盼入夢,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間被人給推醒了過來,迷迷糊糊間,瞧見俞千二一臉激動地對我說道:“嘿,嘿,陸言小兄弟,趕緊醒來。”

  我睜開眼睛,不明所以地問道:“前輩,怎麽了?”

  俞千二此刻居然背著包袱,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激動得渾身顫抖,對我說道:“我這邊有點兒事情,得出去一趟,你幫我看一下家——別擔心,大事都有金蛟料理,你待在這里就行了,食物什麽的,自己去找猴子拿……不跟你說了,我很急,先走了!“

  他都沒有來得及跟我交代什麽,居然就直接從窗戶里跳了出去,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頭巨大的夜鷹出現,展開雙翅,然后載著他飛向了雲層之上去。

  什麽個情況,啥話兒也不說,把我扔這兒就跑了?

  您到底什麽急事啊,火燒上房麽?

  我站在窗口,這兒是大樹樹干的某一處地方,左下方五米處有一根巨大的樹枝,朝著前方伸出去。

  我一直等到他的身影一直離開,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一直等到了天色大亮,有陽光穿過層層樹葉照到了我的窗口來,我方才醒悟過來——得,這麽巨大的一棵古樹,現在可就由咱來做主了。

  可是我能夠干啥呢?

  想到這里,我又回到床上躺下,繼續睡起了覺來。

  俞千二離開之后的三天里,我一直宅在樹洞房間里,除了其中一次出去采摘猴面包果之外,都沒有出去,靜靜地參悟著黃泉道上學到的所有東西。

  從黃泉歸來,我一直都在忙碌,沒有時間參悟那些至理法門,現在靜下心來,又心無旁骛,自然得好生修行。

  我對地遁術十分偏愛,然而這玩意涉及到複雜的遁甲計算,十分費腦子,于是我又專心研究起了神劍引雷術來。

  研究了許久,到了第三天的時候,我尋思給破敗王者引雷,心中突然一動。

  這生命古樹的頂端,不是有一片雷場麽?

  那兒,能不能成就破敗王者呢?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章 艱難的抉擇


  這想法一出現,就像野草一樣蔓延開來,根本就阻止不得。
  
  我在這樹洞里面待了三天,整個人都僵住了。
  
  修行並非閉門造車,幻想著把自己關在家里一蹲二十年,然后出去就天下無敵的人,永遠都只能是一個宅男,甚至還會與社會脫節。
  
  神劍引雷術的厲害,我是親眼所見的。
  
  至今爲止,我閉上眼睛,都還能夠回憶起天空中那一長串恐怖搖曳的電光,以及密密麻麻落下的電網。
  
  曾經將我們所有人都給挑飛的陰神龍環,卻給一道雷給劈死。
  
  雷法乃道家諸多手段里面,最爲剛烈和精髓的一種,如果能夠將神劍引雷術給學會了,我也總算是有了一門傍生的手段,日后即便是遇見高出自己許多的對手,也未必沒有還手之力。
  
  然而所謂神劍引雷術,我必須有一把適合的長劍,它必須能夠承載雷法,因爲我畢竟不是老道士那種破碎虛空的神人,沒辦法用自己的身體作引子。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如果我這麽做了的話,這法門就不叫神劍引雷術,而是叫做“向我開炮”。
  
  沒有必要的話,我可不想做烈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要修行神劍引雷術,就得先有一把像樣的劍,一把內中隱有雷意,然后將那雷法激發出來,並且供我驅使的劍。
  
  而前往生命古樹的頂峰,或許就能夠成就它。
  
  我坐在床邊,思考了一刻鍾,終于忍耐不住神劍引雷術成型的誘惑,陡然站了起來,然后一個腳步沖到了窗邊,朝著外面跳躍而出。
  
  蹬蹬……
  
  我落在了一根粗壯的樹枝之上,左右打量一番,然后手腳並用,攀附著樹上的枝蔓,很快就走到了俞千二之前帶我走過的那條向上路。
  
  我的記憶十分清晰,所以一路上倒也通暢,除了走錯了兩回路,倒也沒有太多的曲折。
  
  很快我就來到了俞千二帶我來到的終點。
  
  在往上十米,就是雲層。
  
  那是未知的世界。
  
  我深吸了一口氣,沈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咬緊了牙,然后開始向上攀沿而去。
  
  這事兒跟爬樹並不像,因爲有無數寄生的藤蔓和枝桠,使得我能夠不斷地借力,有著支撐點,一路過來倒也不是那般的困難,所以我的身法還是十分快捷的,三兩下,便越過了厚厚的雲層,出現在了上面來。
  
  我本以爲雲層之上的樹尖,必然也是茂密的樹枝,層層疊疊,然而當我真正上來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我瞧見了一棵巨大無匹的樹木,沒有枝桠,沒有綠葉,徑直指向了陰雲密布的天空。
  
  倘若說下端的生命古樹就如同一座摩天大廈的話,這雲層之上的樹尖,就好像是埃菲爾鐵塔一般。
  
  真正讓我爲之驚訝的,是這樹尖部分,表皮居然是一片漆黑。
  
  有一部分甚至開了叉。
  
  我站在一根宛如橋梁一般的樹桠之上,仰望頭頂遙遙不可及的頂端,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想起了一件老家的諺語來。
  
  樹活千年,必遭雷劈。
  
  什麽意思呢?
  
  一棵樹活得太久,上天怕它變成了精怪,有著自己的意識,破壞平衡,所以才會降下雷來,把它給劈死。
  
  當然,從科學上面來說,一般打雷的時候,長得越高的樹木,越容易被擊中,也是有道理的。
  
  總之,這一棵生命古樹,其實已經被雷劈了,而且絕對不止劈了一兩次。
  
  我感受到了一種強大到極致的雷場,在我的頭頂上。
  
  我不敢上去,因爲那兒傳遞過來的雷意,讓人莫名就産生了許多的恐懼。
  
  我站在樹桠上面沈默了許久,腦子里卻在琢磨著當初老道士傳我神劍引雷術時,制作神劍的諸多講究。
  
  一般來講,神劍引雷術的神劍都是取材于雷擊木,也就是這種被雷劈過的樹木,在它的最核心處,會有一節樹芯。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而一般被雷劈的樹木,必將是這一帶里面靈性最強的樹木,它本身就有著很強的生命靈力,而那樹芯在了這棵樹木之中,則是最爲精華的部分,雷霆所劈的,也就是這一部分。
  
  雷電來得快,去得快,所以劈過的樹木之中,其余的部分都用不了,只不過是灰燼而已,唯獨樹芯,里面既蘊含著木靈之氣,又有雷霆之法,最合適用來制作法器。
  
  而雷擊木也有高下之別,除了本身的材質之外,還因爲雷擊的次數不同,從一次到九次,分作一轉雷擊木到九轉雷擊木。
  
  越往上,越厲害。
  
  道士使用木劍驅鬼降妖,所以雜毛小道用的是桃木劍,這玩意在古代兵禁森嚴的時候,便于行走。
  
  不過如果有了現成的法劍,取那雷擊木來做劍鞘,每日溫養,潛移默化,轉移雷意,也能夠達到同樣的效果。
  
  我不確定高若埃菲爾鐵塔的雷劈樹木,它的樹芯在哪里。
  
  不過如果想要找尋,其實也並不困難。
  
  因爲它的炁場,與周遭的,終究還是會不同的,只要我上去,終究還是能夠找到。
  
  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就是安全,我上去的話,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我又該如何面對;第二個就是在俞千二沒在家的時候,我偷偷跑到這兒來,還準備不告而取,拿走別人的東西,這樣的行爲,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我想了許久,終于找到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
  
  我所要的雷擊木,只不過是一制作刀鞘的木塊,對于這麽巨大的生命古樹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麽,就好像我小時候偷我父親錢包里面的錢,一把零錢里面,拿個三兩毛的,也沒有被發現過啊?
  
  這樣想著,我沒有再猶豫,大丈夫行事畏畏縮縮,如何能夠成事?
  
  我開始行動了,一個助跑,然后縱身一跳,卻是直接攀爬上了被雷劈過的樹干之上。
  
  這兒已經沒有枝桠了,想必雷擊之后還有大火,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細枝末節都給燒成了灰燼,落在下方,成了化肥。
  
  我雙手抓住了那宛如木炭一般的樹皮,剛要一捏,就感覺到一股酥麻的電意傳遞到了我的手上來。
  
  啊……
  
  我渾身一抖,手指抓著的樹皮便剝離了枝干,往下掉落,我也沒有辦法,跳回了那枝桠上來。
  
  輕微的電擊讓我頭腦一陣清晰,我知道這樹干上面還殘留著一些雷意,憑著肉掌的話,是很難有所作爲的,而且這些樹皮有的已經成了焦炭,與樹干沒有太多的粘合度,稍微一用力,就很可能會脫落下來。
  
  這樣的話,我根本沒有辦法上去。
  
  我思索了幾秒鍾,從乾坤袋中找出了一件衣服來,撕扯過后,將布條包裹在了雙手之上,然后仔細打量了一番那黑漆漆的樹干。
  
  很快,我發現了一條向上的道路,那兒有被人踩過的痕迹。
  
  瞧見痕迹,想必就是俞千二本人吧?
  
  我認定之后,沒有再猶豫,有一次助跑跳躍,抓住了那邊的樹皮,發現這兒的確是穩固許多,並沒有再往下掉落的迹象。
  
  有了成功過的第一次,我沒有再猶豫,繼續往上攀爬,一路走,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后,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我感覺到裂縫里,有一股溫暖的氣息,還有光芒流轉。
  
  沒有任何猶豫,我跳進了里面去。
  
  雙腳落在了實地,我頓時就感覺到有一股清新的氣息鑽入鼻子里,渾身的毛孔都在舒張。
  
  這兒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讓人感覺到無比的自在。
  
  狹窄的空間中,我瞧見前面有一根散發著濃郁生命氣息的柱子,而柱子里面,似乎有一點兒光源,那光源仿佛最爲瑰麗的珍寶,讓人爲之迷醉。
  
  我瞧了一眼,感覺自己的目光都快拔不出來了。
  
  幾乎在一瞬間,我就意識到,這根粗壯的柱子,想必就是這棵生命古樹的樹芯,也就是我所追尋的雷擊木,然而在它的內部,卻有一個更加神秘的存在。
  
  這個東西,估計就是俞千二在此守護了兩百年的真正意義吧?
  
  我的心中一陣狂跳。
  
  能夠讓俞千二守護兩百年的東西,絕對是驚世珍寶,如果我能夠將其納爲己有,說不定自己的修爲就會突飛猛進,成爲蟲蟲所希望的那種絕世高手。
  
  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踏著五彩祥雲回去見她。
  
  我還可以幫助陸左恢複修爲,幫助蕭克明重回茅山掌教之位,甚至還可以查探一切陰謀的背后,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因爲那個時候的我,擁有了力量。
  
  我可以肯定,這雷擊木樹芯里面的那一縷光,能夠賜予我那般強大的力量。
  
  只是,它是屬于俞千二的東西,我應該拿麽?
  
  拿了,我獲得了力量,卻失去了道義。
  
  我猛然搖了一下頭,發現跟前堆著幾根木頭,卻是從那樹芯之上削下來,應該是俞千二弄的。
  
  這玩意,也可以做劍鞘,隨便一根,就夠了。
  
  怎麽辦?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一章 誤入歧途


  猶豫了幾秒鍾,我還是伸出了手去。

  我沒有走到里面,去貪圖那樹芯里面的神秘光芒,而是撿了地上一根雷擊木。

  如果這兒是無主之物,又或者我並不認識俞千二,那便算是豁出性命去,我也要賭上這麽一把,若是成了的話,老子算是光宗耀祖,還能衣錦還鄉;若是敗了,即便是死,也是死而無憾。

  但現在的問題,是它乃有主之物,而且主人還是一位我十分敬重、人家對我也挺不錯的老爺子。

  我不是白眼狼,做不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絕對不會恩將仇報。

  修行,不但得修身,而且還得修心。

  心中若是有所挂礙,那麽即便是一時之間,一日千里,未來也會禍患無窮。

  做人,就要有舍有得。

  我操起了那根雷擊木,掂量在手中,感覺到里面沈澱的樹木本源,以及磅礴的雷意,而最重要的是,它對我幾乎沒有排斥。

  這是最好的雷擊木,從上面的花紋來看,我感覺應有九轉。

  九轉雷擊木,乃世間最好的材料,這樣的東西,價值難以估量,我拿了一根,心中就已經愧疚無比,沒有再多貪心,收入囊中,轉身就走。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我與一雙青幽幽的眼睛對視。

  那是一條形狀似蜥蜴的爬行動物,頭扁平而厚實,前吻沒有蜥蜴那麽尖銳,長得比較圓,皮膚較光滑有小疣,呈現出鮮豔的火紅色,脊棱弱,尾巴側扁,差不多有兩米多長,身體兩側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只類似眼球一般的黑白色圖案。

  當我瞧向它的時候,它的雙眼,包括身體兩側的那些如眼睛一般的黑白圖案,也都朝著我望了過來。

  只一眼,我就感覺渾身僵直,有一種被定住的感覺。

  霸王蝾螈。

  一個名字浮現在了我的心頭,這是來自于《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里面的記載,說此物最喜歡出沒于雷電融彙之處,擁有吸收雷電的體質。

  最重要的一個習性是,這玩意從來不是單獨出現,而是一窩一窩地活動。

  一窩,估計就得有幾十上百條。

  果然,在發現了我之后,那霸王蝾螈吐出了口中的信子,紅色信子在空氣中快速摩擦,發出了一種古怪而尖銳的叫聲來。

  從里面狹小的縫隙里面,卻是湧現出無數與它一般的同類,而且個個都是個大體粗。

  糟了,這兒的寶貝如此重要,俞千二怎麽可能沒有布置?

  這些霸王蝾螈,只怕就是守護這東西的手段吧?

  守護生命古樹的那條金色蛟蛇俞千二倒是跟我介紹過,也不會傷我,但是這幫霸王蝾螈卻跟我不熟,哪里會管我這麽多,只要進入其中的,它都當做是外敵,就在那稍微的停頓中,它額頭處的肉瘤凸起一擠,卻是朝著我這邊放射出一條電杈來。

  瞧見那藍紫色電杈的時候,我是有感應的,然而身體終究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往旁邊退了兩步,就給它擊中了。

  被劈中的一瞬間,我感覺全身發麻,一陣劇熱從全身經脈之中流過,痛苦得讓我以爲自己就要死去。

  所幸在這個時候,老道士在我識海之中種下的雷意劍心微微一動,將那磅礴得讓人難以抵御的雷電給吸收了去。

  趁著這一下,我退到了口子里來,然后縱身朝著剛才的回路跳了過去。

  我手腳並用,快速往下攀爬,聽到頭頂上一陣異動,抬頭一看,卻見那火紅色的霸王蝾螈,居然魚貫而入,朝著我這邊快速攀爬而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沒有敢再多停留,匆忙往下,一路往下滑落。

  上樹慢,下樹快,我也是搏了命,好幾次都差點兒沒有抓住樹皮,摔落下去,不過頭頂上那一群霸王蝾螈沒有一點兒停歇的意思,我也不敢停留,好幾次那電杈都已經劈到了我的頭上來,倘若是真的停下,只怕就會劈成焦炭了。

  我很快就滑下了雲層,本以爲這些霸王蝾螈會停止,沒想到它們居然有一股窮追不舍的性子,竟然還是一路跟來。

  我還想往下攀爬,突然間瞧見下方居然也出現了十幾條霸王蝾螈,吐著信子,朝上爬了過來。

  呃……

  這樹的內部是相通的麽?

  我心中發苦,想著此刻倘若是俞千二老爺子在,估計我也就是豁點兒臉皮,不過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但是現在,問題可就麻煩了。

  我不敢跟這一大群的霸王蝾螈硬拼,轉身朝著一根較大的樹杈那邊跑了過去。

  這生命古樹的上端雖然被雷劈過,不過雲層之下,卻長得格外茂盛,主要的樹枝巨大,宛如橋梁一般,周遭也錯綜複雜,茂密無比,我想從這之間跳躍而過,避開這些恐怖的東西。

  如此又是一陣逃,我借著這巨樹的枝葉,不斷往外圍逃去,大約跑了一刻鍾,感覺身后似乎少了一些。

  我回過頭來,瞧見對面的樹枝之上,只有四五條,因爲距離遠,並沒有跳躍過來。

  我的心中一松,正琢磨著如何回返,突然間頭頂上有一物驟然躍下。

  我抬頭一看,卻見是一條超過四米的霸王蝾螈,它比自己的同類都要巨大許多,將我給一下撞到,從樹梢之上跌落而去。

  啊……

  我帶著一聲慘叫,從高空往下跌落,同時還被那東西吐出來的雷電給弄得渾身發麻,連伸手的氣力都沒有。

  高空跌落,我的后背不斷被樹枝抽打著,火辣辣地痛。

  不過正因爲有著這些茂密的枝葉緩沖,讓我沒有那般快速墜落,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后背重重地撞到了一株巨大的植物之上,緊接著世界都變得一片黑暗,而我的身體則被某種濃稠的黏液包圍。

  等等,好燙……

  我心中發慌,從乾坤袋中掏出了金劍來,朝著周圍猛然一揮,聽到一聲破帛一般的撕裂聲,而我則重重跌落在地上。

  隨著我落地的,還有另外一樣東西。

  我朝著旁邊一滾,爬起來看,卻見這玩意居然是一大坨蜷縮成一團的血肉。

  瞧那模樣,應該是前些天我們遇到的那蟲人,不過此刻的它早已氣息全無,身體被液體腐蝕只剩下骨架和些許血肉。

  我抬頭望去,發現救了我一命的,居然是一株高約三四米的食人花。

  它因爲承受了我剛才的重力動能,又被我一劍劃開了花瓣器官,此刻正處于瘋狂狀態,植株一陣亂抖,漿液飛射。

  我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地離開,然后在泥地里滾了一圈,將身上那些具有腐蝕性的黏液給擦掉,心中方安。

  這時我方才打量四周,發現我依舊是在那棵巨樹的樹冠之下,不過距離主干挺遠。

  我正琢磨著是否要回去的時候,突然間又聽到一陣古怪的摩擦聲。

  我的天?

  什麽仇什麽怨,居然追到了這里來?

  我聽出來了,這聲音是剛才那一群霸王蝾螈發出來的,沒想到這幫家夥居然這麽記仇,一定要將我給趕盡殺絕,才肯罷休。

  我猶豫了兩秒鍾,覺得實在是沒有辦法跟這幫霸王蝾螈正面對抗,有家也難回,我只有暫時離開。

  想到這里,我轉身,就朝著大樹的外圍跑開了去。

  我在茂密的林子之中一陣亂跑,一直跑出了林子的范圍,這才感覺到身后的霸王蝾螈終于不見了蹤影。

  我跑得精疲力竭,再也沒有忍住,直接躺倒在了旁邊的草叢之中,任胸口起伏,肺部不停地舒張,貪婪地吸著這清醒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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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使用道具
xuale
王室 | 2018-1-2 06:34:02


  剛才的那一切,實在是太刺激了。

  坐一百遍的過山車,也未必能夠及得上。

  我一開始是后怕,到了后來,越想越后悔,想著如果我不是擅作主張,等著俞千二回來,再跟他商談,感覺以他的性子,這事兒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我又何必冒這麽大的險呢?

  這簡直就是在作死啊,弄得現在有家難回,我該去哪兒呢?

  我躺在草叢中,想了一會兒,因爲跟俞千二有過交流,知道這蝴蝶谷底到處都是猛獸橫行,每一塊地域都有自己的霸主,胡亂闖蕩,實在是太過于危險了。

  再說了,我偷了人家一雷擊木,然后不告而別,這實在也是太卑鄙了,不如在這里等著,回頭跟他認錯吧。

  不管怎麽說,這樣能讓我心安。

  我思考了一會兒,想著既然那樹洞暫時回不去,我不如去猴面包樹林那邊,找那幫鬼刹猕猴玩兒去。

  不管怎麽說,也算是熟人。

  我歇好了氣,然后翻身起來,繞過樹林的范圍,朝著鬼刹猕猴的地盤走去。

  古樹的范圍巨大,我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方才趕到那一片猴面包林附近,然而快接近的時候,我突然聞到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怎麽回事?

  我的心中一驚,人就開始謹慎起來,小心往里面走,瞧見林子里居然有十來頭鬼刹猕猴的屍體,斷肢殘腿、身首異處,十分血腥。

  就在我心中詫異的時候,突然間前方出現一個人影,瞧見了我,欣喜地喊道:“你怎麽在這里?”

  我抬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二章 宿怨難消


  荊可。

  不是荊轲刺秦王的荊轲,而是臨湖一族年輕一輩能夠與蒯夢雲並肩而立的頂尖高手。

  這家夥被族長吩咐,專門保護我。

  而自從少女安在那夜離開之前,告訴我此人有計劃趁人不備,將我的腿給打斷,然后找理由護送我返回臨湖一族,成爲那個部落永遠的醫師之時,我就對他産生了一種極度的恐懼感。

  每一次他瞧向我的時候,我都自動腦補,把他的目光當做是貪婪和邪惡的代名詞。

  所以我在大亂之時,義無返顧地選擇了逃跑。

  因爲我不想成爲瘸子。

  少女安的話語,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至今無法查證,然而我卻從心底里覺得她應該不會說謊話,也認爲荊可會做出那樣卑劣的事情來。

  因爲我總是能感受到了他若有若無的殺意。

  此刻,我與他在這滿是鬼刹猕猴的林子里驟然相遇,而我因爲之前應付霸王蝾螈而耗盡精力,哪里還能施展出逃命絕招土遁術來?

  不過相比較于我的心驚膽戰,荊可卻是高興得很,他快速沖到了我的身邊來,說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我到處找你呢?

  我不知道洛小北到底有沒有泄露我的底細,只是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天蟲人太多,我跟大部隊跑散了,在這附近躲了幾天,沒有敢出來。”

  荊可話少,表情又冷,不過臉上到底還是擠出了幾分微笑來,說可算是找到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跟族長交代。

  呃……

  我猶豫著,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麽,又或者解釋幾句,這時荊可陡然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對我說道:“先走,這兒是鬼刹猕猴的老巢,小心……”

  說著話,他的右手陡然一轉,那把黑曜石長槍暴漲數尺,卻是將一頭從樹上撲下來的猴兒腦袋戳碎了去。

  我抬頭,能夠瞧見那猴兒雙眼之中的悲憤。

  我總感覺跟這猴兒有些面熟,仿佛我們先前還有過交集,它親自掰了七八個猴面包果,熱情地遞到了我的手上來。

  而此刻,荊可卻一槍刺破了它的腦袋。

  所有的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我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周遭就不斷冒出一群又一群的鬼刹猕猴來,有的朝著我們這邊扔石頭,有的扔果子,還有的則朝著我們呲牙咧嘴,表現出了極端的憤怒來。

  我與好幾頭猴兒的眼神相對,它們似乎認出了我,也疑惑我爲什麽會跟這個殘殺它們族人的惡人在一塊兒。

  難道是一夥的?

  我在那一刻,有一種抽劍出來,與荊可拼死的沖動,然而右臂之上他那宛如鐵鉗的手,卻打消了我的決心。

  這個家夥,很厲害,是我不能夠戰勝的那種厲害。

  而且從他的手勁上面來看,不管洛小北到底有沒有透露出我的底細,他對我都已經起了防范之心,只怕我這邊一旦亮出敵意,他就會對我采取措施。

  敵強我弱,強取並不是什麽好辦法。

  大批的鬼刹猕猴圍了過來,荊可也沒有與其決一死戰的心思,拉著我就是一陣狂奔。

  他的腳步很特別,看起來仿佛是在走彎路,然而每踏一步,都給人一種絕妙的節奏感,就好像踩到了鼓點上一般,而當這種步法達到了極限的時候,兩邊的樹林居然飕飕地往身后飛躍而過。

  沒多久,他居然帶著我逃離了鬼刹猕猴的聚居地,來到了一個到處都是矮山丘和石林的地方。

  這兒往東看,依舊能夠瞧見那棵高聳入雲的生命古樹,不過還是有一段距離了。

  荊可的這步法讓我心驚,只有親身與他同進退,方才知道這有多麽厲害,我甚至有一種感覺,即便是我動用了地遁術,他憑借著我的氣息和方向,也能夠很快追趕上我。

  想到這一點,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沈落了谷底。

  與我相反,重新找到我的荊可表現出了比之前要開朗得多的性子來,他瞧見我遙望著遠處的那棵大樹,說道:“你這幾天,就在這一帶?”

  我點頭,說對。

  他問,說那你有沒有進入那樹冠之下的林子里去?

  我自然進過,不過卻下意識地撒謊,說沒有。

  荊可點頭,說你還好沒有進入,這個地方是禁地,里面不但有一條恐怖的金色蛟蛇,而且還有數不勝數的毒蟲鼠蟻,稍不留神,就會被吞噬得骨頭都不剩,另外里面還有一個很厲害的散修,當初我們臨湖一族路過,曾經與他交過手,許多人都死了,這是血仇。

  我說你當時也在?

  荊可的臉色陰沈,點了點頭,說道:“當時年輕一輩里面,除了蒯夢雲之外,就只有我活了下來。”

  我沒有說話了,難怪俞千二對臨湖一族的印象如此惡劣,原來雙方曾經交過手。

  荊可似乎有些不能釋懷,想了想,加重語氣說道:“總有一天,我要將那個矮子給大卸八塊,將他的腦袋,塞進他的屁眼里去的!”

  我沒有說話,沈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那些猴子,是你殺的?”

  荊可以爲我不認識,給我介紹道:“那些叫做鬼刹猕猴,據說有四大神猴之一通背猿猴的血脈,故而力大無窮,特別是它長在胸口的第三只手,陡然彈出,讓人防不勝防。”

  我說你爲什麽要殺它們啊?

  荊可不以爲意地說道:“我其實也就是餓了,想弄點兒吃得,沒想到那幫畜牲呱噪得很,我瞧見厭煩,又想起那一次在這兒的戰斗之中,似乎也有這些狗東西的身影,便殺幾個泄泄憤——若不是你出現,怕你受傷,我鐵定再殺十來個,然后活捉兩個,嘗嘗猴腦。”

  我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猴腦?”

  荊可下意識地舔了一下舌頭,說對,那鬼刹猕猴的猴腦兒,又嫩又滑,上一次我就吃過。回頭我們再抓幾只嘗嘗,保準你忘不掉那味道。

  呃……

  我強忍著嘔吐的感覺,苦笑著說道:“我對這東西沒啥想法,還是不嘗爲妙,免得到時候吐了,糟蹋美味。”

  荊可遺憾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想起什麽來,對我說道:“對了,你在這附近好幾天,有沒有瞧見一個矮小又丑陋的老頭子?”

  我搖頭,說沒有。

  荊可拿那根黑曜石槍的金屬槍尖磨著自己下巴的胡須,若有所思地說道:“按道理說,那老頭子最愛多管閑事的,我殺了這麽多的死猴子,他應該會出面管一管的。現在還沒有露面,甚至吭一聲,莫不是出門了?”

  我心中一跳,想著這家夥莫非是在觊觎我剛才瞧見的那縷精光?

  這生命古樹外有金蛟巡視,內有霸王蝾螈,除此之外,必然還有我所不知道的諸般手段,說不定能夠將這家夥給弄死呢?

  這般想著,我不由得興奮起來,對他說道:“要不要進去看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熱切的情緒讓他産生了警覺,他搖了搖頭,不陰不陽地笑道:“那家夥厲害,他不來最好,誰敢惹他?我們走吧,去跟蒯夢雲他們彙合。”

  聽到這話,我的心髒一陣收縮,有些不太情願。

  然而還沒有等我將這情緒收斂,荊可的語氣突然轉冷,對我說道:“陸神醫,你這一次的失蹤,浪費了我不知道多少精力,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可明白?”

  他這話語,顯然是在告誡我,如果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他就會不客氣了。

  一旦他翻臉,我還真的對付不了他。

  忍吧。

  我暗中輕歎,微笑著說道:“絕對不會,我這幾日也是快死了一般,這回可算是找到大部隊,還不緊緊跟著?”

  他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看你這氣色,不是很像……”

  說罷,他帶著我翻閱了身后的一片小山包,又過了一片沼澤地,朝著西邊行走而去。

  兩人一路走,各懷鬼胎,默默不語。

  我幾次試圖挑起話題都失敗了,只有通過勉強的交流,知道那一次的襲擊,使得隊伍里又發生了減員,后來我的失蹤使得荊可獨自踏上了找尋我的道路,不過他和蒯夢雲還是相互之間有約定的,而且還有臨湖一族的暗記,所以能夠找到彼此。

  我和荊可在谷底走了小半天的路程,天色漸漸變黑了,我們循著標記,來到了一個石洞子前。

  洞子里面,有光亮。

  不過荊可的表情卻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盯著我,低聲說道:“進去。”

  這一路以來,荊可基本上都不會讓我離開他的視線,把我當做犯人一般,我沒有跟他撕破臉皮,只有安然承受,領頭走進了洞穴之中,突然間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快步走路,瞧見洞子里並沒有人,只有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擺著。

  荊可的臉色一變,越過我的身邊,走到洞中來,蹲下身,將人翻轉過來,瞧見這幾人,都是臨湖一族狩獵隊的。

  怎麽死的呢?

  他的目光左右打量著,最終落在了一處山壁之上,一雙眉頭豎了起來,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難道是華族的人動了手?該死!”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三章 追魂藍蜂針


  瞧見地上的這些屍體,其中有兩個我們是有聊過天,說過話的,他們尊重我,盡管不管出于什麽目的,但是瞧見他們躺在這冰冷的地上,我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一些難過。

  然而這難過卻隨著荊可的話語而消卻,我皺著眉頭說道:“華族人與你們不是挺友好的麽,應該不會吧?”

  荊可憤然說道:“利益面前,哪有友好?”

  我並不太相信他的判斷,但是這簡單兩句話,卻還是將他心中的想法給展露無遺。

  我越發地堅定了逃離的想法,不過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得罪這家夥,也不該讓他生出疑心,于是問道:“那接下來該怎麽辦?”

  荊可轉頭過來,不陰不陽地對我說道:“陸大神醫,聽你這語氣,是不是不想跟我一道走?”

  我連忙搖頭,說怎麽會,這鬼地方這麽危險,跟你在一起,才會少幾分危險,我哪里會有意見?

  荊可認真地盯著我,說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使勁兒點頭,說當然。

  荊可微微一笑,揮掌朝著我拍了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后一退,抬手就擋,沒想到他的手腕一翻,人如同猿猴一般靈活地繞到了我的側面,在我的左臂之上拍了兩下,我感覺到那兒像被蜂蜇了一般的疼,我怒火一下子就沖出來了,也顧不得裝孫子,沖著荊可吼道:“你干什麽?”

  荊可干笑道:“追魂藍蜂針,一種祭煉過的蜜蜂針刺,沒有毒,能夠溶解于血液之中,它可以讓我在百里之內感應到你,免得你下一次再走丟了。”

  我黑著臉說道:“你這是不信任我,對吧?”

  荊可聳肩,說你剛才不是自己說了麽,跟我在一起,會少幾分危險,我這樣做,也是爲了方便快速找到你,你說對不?

  他拿我的話來搪塞我,這讓我有苦說不出,也知道我先前的私自離去,已經引起了這家夥的警覺。

  另外我也在懷疑洛小北到底有沒有出賣我,如果是,只怕事情會更加被動。

  在那一刻,我有些后悔了,當初我倘若是憑著撕破臉皮,見到他的一瞬間就逃離,哪怕是死,也要沖進生命古樹的范圍里去,利用那金蛟和霸王蝾螈來阻攔他,會不會沒有現在這般被動?

  不過世間沒有后悔藥,而且我當初即便是跑回去,也必然會被那些霸王蝾螈給蜂擁弄死。

  當下之際,我唯有更加隱忍,然后……

  找機會,將這家夥給干掉。

  不管是爲了我,還是爲了那些無辜死去的猴子,爲了它們至死都未瞑目的怨念。

  我心中下定殺心,臉上卻表現得更加燦爛,微微一笑,說如此也好,免得我們失散了,到時候都不知道如何找到彼此。

  荊可看著我臉上擠出來的笑容,認真地說道:“你能這麽想,簡直是太好了。”

  給我的身體里打入這追魂藍蜂針,荊可對我的防范之心就少了許多,沒有再時時將我放入視線范圍之內,而是開始在山洞里面四處搜尋了起來。

  我沒有跟著他搜尋,事實上我對臨湖一族和華族人之間的沖突並不關心,便直接盤腿在地,行起了氣來。

  此刻恢複實力,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幾個周天之后,我感覺荊可在我的面前停下,于是睜開了眼睛來,說怎麽樣了?

  荊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對我說道:“這些人是中蠱而亡的,我在外面還發現了兩具屍體,蒯夢雲應該是帶人追過去了。”

  我皺著眉頭說道:“蠱?”

  荊可點了點頭,說道:“對,蠱,一種從毒蟲鼠蟻的身上提煉出來的恐怖毒物,在我們村子東邊的猛鬼原,曾經有一個擅長養蠱放蟲的部落,后來被松長老帶著我們給滅了,當時也死了一部分人,我給他們做過屍檢,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來了興趣,走到了屍體的旁邊來,伸出手,開始翻檢起被荊可開腸破肚過后的屍體。

  我一邊檢查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還曾經剿滅過一整個部族啊?那你就不怕這玩意?”

  荊可冷聲哼道:“我身上有族長祈天,上神降下的辟邪珠,能夠摒棄一切妖邪,哪里會怕這個?”

  我翻檢傷口,那兒的確有十幾條黑頭白蛆,在皮肉里面鑽來鑽去。

  如果是下蠱,那麽出手的人恐怕並不會很多。

  我沒有再多瞧,而是站起來,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麽華族人動手的嫌疑就小了很多,不是麽?”

  荊可撇著嘴說道:“爲什麽死的人里,只有我們臨湖一族的,而沒有他們的人呢?”

  我沒有再跟他辯論,只是問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荊可皺著眉頭說道:“先去找蒯夢雲,如果兩天之內,再找不到他人,我們就離開這里,回到族中搬援兵。”

  兩天時間?

  我在心中默默念著,決定在這兩天之內,就得將此人給殺了,要不然我這輩子就沒有希望了。

  荊可做完了決定,我便和他一起離開了這個山洞,然后跟隨著這個家夥,一路找尋蹤迹而去。

  這個家夥別看爲人陰沈,不過在林中卻是一個絕對厲害的高手,我看著平淡無奇的草叢和林子,他卻能夠一眼就瞧見許多細節上的東西,從而判斷出種種曾經在這里發生過的事情。

  這種感覺,就好像我以前看過一個叫做《華人神探李昌钰》的紀錄片,種種分析,讓人佩服不已。

  我將恨意和殺心放入城府之中,虛心與他求教,卻也學了不少東西。

  兩人一路找尋,在林間又陸陸續續遇見了幾具屍體,都是臨湖一族的人,這讓荊可的臉色越來越冰冷。

  此事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兩人在林間摸黑行走,荊可絲毫無礙,而我有火眼在,卻也並沒有關系,如此又走了幾個小時,突然間前方傳來一縷光亮。

  荊可渾身一震,朝著我打了一個手勢,然后悄聲朝前摸了過去。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光亮跟前,發現原來是一堆篝火。

  篝火之前,圍著六個人。

  華族人。

  我瞧見,頓時就十分激動地想要往前走,然而這個時候荊可卻一把將我給拽住,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我愣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荊可卻沒有理會我,而是將耳朵貼在了地上,仔細地聽著。

  我們這里跟篝火那兒,離得差不多快五十米,再加上灌木叢和林子的遮擋,我根本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麽。

  難道荊可能聽得到?

  我不知道他對華族人爲何會有這麽多的防范之心,只聽到他整個人像青蛙一樣趴著,一分多鍾,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身邊一股勁風吹拂,有人在我們身邊說道:“你們在這里干嘛?”

  我抬頭,瞧見來人居然是龍雲,他看到了我,也是一臉詫異,說陸言?

  這時荊可陡然抬起了頭來,龍雲不由得笑了,說荊可你這是偷聽牆角呢?

  龍雲悄然而至,而荊可卻聽不出來,從這一點上面來說,就已經勝他許多,而荊可的臉色也有一些尴尬,不過他平時素來冷臉,倒也遮掩了過去,咳了咳嗽,問道:“我族的人,不是與你們在一塊兒麽?”

  龍雲攤開了手,說道:“他們要找毒龍壁虎,而我們則想要找猴面包樹的種子和一些藥草,大家目標不同,于是就分開了。”

  荊可冷然說道:“恐怕未必全是這個吧?”

  龍雲平靜地說道:“不然呢?”

  荊可指著我們一路尋過來的林子,說道:“從那兒過來,我族一共死了九人,你們難道不知道麽?”

  龍雲揚起眉頭,說道:“你在怪我?”

  荊可雙臂抱在胸口,平靜地說道:“沒有,只是在想到底是誰殺了我的族人罷了。”

  龍雲沒有再跟他說話,而是轉身看向了我,說道:“陸言,我們那兒做了湯,還有一些吃的,你若是願意,可以過來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兒。”

  我自然不會拒絕,微笑著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跟著龍雲朝著前方走去,而荊可則陰著臉也跟了過來,一行人再無對話。

  龍雲走到篝火近前三十米的時候,雙手在前面拍了幾掌,然后讓我們嚴格地按照他的步子走,不要亂來。

  很明顯,他們膽敢在這也林子里生火紮營,並非沒有防范。

  我被龍雲領到了篝火跟前來,坨老和鵲老遠遠瞧見,都微笑著朝我遙遙施禮,寒暄過后,問我這幾天跑哪兒去了,怎麽不見了蹤影。

  我哪里敢說真話,只是推說被那蟲人嚇得魂飛魄散,就在林子里迷了幾天路。

  華族的尖兵龍砬若有所思地說道:“這蝴蝶谷號稱死亡之地,你能夠在這里生活幾天而安然無恙,相當了不起呢……”

  簡單聊了幾句,龍雲招呼我們喝湯,我望著華族的這些人,心中不由得一動。

  我是不是能夠利用這些人,把一直看押著我的荊可給甩脫了去?

  這事兒,是否可行呢?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四章 撕破臉皮


  我心中盤算著,卻是不動聲色,坐在篝火旁,一邊喝湯,一邊吃著烤肉和干糧。

  華族人的干糧有點兒類似于馍馍,不過不是小麥這種精糧,吃起來有一些粗糙,不過他們對于這糧食的態度,遠比那些香噴噴的烤肉重要得多,數量並不多,還得勻幾個給我。

  湯是茶攤,里面煮著炮制簡陋的茶葉,再加上一些炒香的胡米,用來解油脂的膩。

  比起臨湖一族的飲食來說,還是華族人的更加合理一些,我一邊吃,一邊跟華族二老聊天,至于荊可,他則是一臉冷漠地在我旁邊守著。

  不過他該吃還是吃,而華族人好客,倒也不缺他的吃食。

  聊到了這一次來蝴蝶谷的收獲,坨老和鵲老忍不住賣弄起來,將自己采摘的一堆靈藥拿出來,跟我交流,說這藥是治療某種病症的,那個藥是治療某種傷病的,滔滔不絕,十分欣慰。

  說到遺憾,他們告訴我,說在這兒轉了幾天,就是沒有瞧見傳說中的猴面包林,著實遺憾。

  我一聽,便不動聲色地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之前留著的猴面包果種子,留了三顆,其余的全部都拿到了二老的面前來。

  瞧見我手中圓滾滾的種子,鵲老愣了一下,立刻就激動了起來,顫抖著胡子說道:“這、這就是……”

  我點頭,說道:“這就是猴面包樹的種子。”

  鵲老虔誠地伸出手來,拿了一顆,仔細地打量種子表面的光澤,呼吸都變得沈重起來。

  而坨老也顯得十分激動,他看著我說道:“這些種子,你是在哪里發現的?”

  我說在這里待了幾天,無疑誤入其中說得——猴面包樹的種子很難植,不過這些是生命活力最旺盛的,經過祭祀和祝福,應該能夠在你們那兒生根發芽,不過種植的時候,需要用酸度很高的液體將其鞣制,具體辦法是……

  我把從俞千二老爺子那兒學到的知識跟他們講解起來,事實上生命古樹附近的那一片猴面包林是一外來物種,它的孕育和誕生,其實是俞千二老爺子親力親爲而出現的。

  聽到我的講解,雖然不知真假,但坨老和鵲老卻也知道我是內行,慌忙喊來龍雲,讓他也幫忙記住。

  說完諸般需要注意的事項,我將這十顆種子交給了二老,兩人一陣激動,那鵲老忍不住說道:“陸言,你的知識如此淵博,就好像是上天派下來的神識——我族也有如你一般的人,你若是有意願,不如去我族交流一陣子,也指導指導我們的種植……”

  聽到鵲老的邀約,我的心中狂跳,正想回答,陰魂不散的荊可卻插話說道:“陸言是我們臨湖一族的人,他的一切舉動,都需要遵從族長的意願。”

  這話兒說得硬邦邦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冷了下來。

  華族人全部都望向了我,而在這些人的撐場下,我的膽氣也充足了一點兒,不卑不亢地說道:“荊可,我只不過是在臨湖一族待了三天,什麽時候就成了臨湖一族的人了?”

  我這話兒一說出來,荊可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來,細碎得宛如碎玻璃渣一般刺眼。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陸大神醫,也就是說,你覺得你不是臨湖一族的人咯?”

  我感受到了他身上濃重的殺意,不過這個時候龍雲和龍砬兩人一左一右,將我給護翼住,鵲老驚訝地說道:“哦,如此說來,陸言你在臨湖並沒有待幾天咯?”

  我點了點頭,說對。

  我這是在回答鵲老的話,而荊可則認爲我是在否認他的合理性,當下就變得無比冷酷起來,身子一挺,目光環視,對著周遭的華族人說道:“陸言是臨湖一族客人洛小北的仆人,也就是她的奴隸,目前洛小北在我臨湖一族做客,臨湖一族有責任保證她的財産安全,這也包括了她的奴隸,任何人膽敢挑釁臨湖一族捍衛財産的權力,就意味著戰爭!”

  他铿锵有力地說著,環視一周,最終目光落到了華族人爲首的龍雲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麽,戰爭,你準備好了麽?”

  聽到荊可這鄭重其事的話語,龍雲陷入了沈默。

  這時坨老看向了我,對我說道:“他說的,果真如此?”

  我搖頭苦笑道:“那只是洛小北胡口亂說的,真實的情況並非如此,我並不是洛小北的仆人,我們只是搭伴而行罷了……”

  荊可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我,厲聲說道:“當洛小北介紹你是她的仆人之時,你反對了麽?”

  我搖頭,說沒有。

  荊可冷笑,說道:“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家夥既然不講理,我實在是沒有什麽可以辯解的,心中既氣憤當初洛小北的擅作主張,又憤怒臨湖一族的陰險狡詐,瞧見龍雲的臉色陰晴不定,不由得呵呵一笑,說既然如此,那我便與你一起回去吧。

  我對華族人的印象不錯,特別是坨老和鵲老,兩位醉心于醫術的老師傅實在可敬,我並不想因爲我而給他們帶來戰爭。

  我禮貌地將盛湯的瓢放下,然后向坨老和鵲老點頭致意,起身準備離開。

  而這個時候,龍雲卻開口了:“陸言,等一等。”

  荊可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聽到這話,扭頭過來,不耐煩地說道:“還有什麽事?”

  龍雲平靜地說道:“相比于血肉屠夫的你,我更願意陸言的話。”

  荊可眉頭一挑,然后說道:“哦,你的意思是,你選擇了戰爭,對麽?”

  龍源鎮定自若地說道:“戰爭不戰爭,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武士就能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不過我可以跟你坦然地說一句話,在這一片土地里,我們華族的一萬雄兵,絕對不怕任何威脅,包括你的戰爭。”

  面對著龍雲的驕傲,荊可的臉色陰沈下來,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準備爲他出頭?”

  龍雲看了二老一眼,然后說道:“我尊重陸言的個人意願。”

  衆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彙聚到了我的身上來。

  我卻沈默了。

  我知道,一旦我開了口,無數的鮮血就將流下來,而即便是我獲得了華族人的庇護,無非又是一個臨湖一族而已,即便是多了幾分自由。

  我不是任何族群的附庸,我就是我。

  如同洛小北所說的一樣,這兒並不是我的世界,總有一天,我會離去的。

  沈思了好一會兒,我沖著龍雲和華族二老鞠躬,然后說道:“多謝大家拔刀相助,我還是想回去,跟臨湖一族說清楚,會比較好一些。”

  我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感覺到意外,華族二老瞪圓了雙眼,然后看著我說道:“陸言,你要相信華族,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龍雲也開口說道:“陸言,你不必擔心太多,臨湖一族這條惡狼,是沒有膽量挑戰猛虎的。”

  我依舊堅持,搖頭說道:“不了,多謝各位仗義援手。”

  華族人瞧見我這般,都搖頭歎氣,龍雲對我說道:“既然你堅持,那我們無話可說,不過還是多謝你的慷慨贈予,華族永遠都欠你一份情義。”

  而荊可則顯得囂張許多,哈哈大笑,說你們這幫多管閑事的家夥,懵了吧?

  走!

  他沖著我喊了一聲,我默默無語,沖著華族人擺了擺手,然后悄不作聲地跟在了荊可的身后離開。

  即便是有了保證,但是荊可依舊全神戒備著,一直到離開華族人的營地幾里路,方才放緩了腳步,回過頭來看我,冷笑著說道:“恭喜你做出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因爲如果你背叛了我們族群,落在你身體里的追魂藍蜂針,就會刺入你的心髒,讓你變成一具屍體。”

  既然撕破了臉,我便沒有再多猶豫,而是開口問道:“爲什麽要這麽對我?”

  荊可說道:“這是族長的吩咐。”

  我問:“爲什麽?”

  荊可想了想,說道:“族中缺少醫師,所以必須把你留住。”

  我說我如果不願意呢?

  他冷笑了起來,說臨湖一族有一千種手段讓你願意,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夠主動融入進來,消極怠工,並不是一件好事情,你說對不?

  我點頭說好吧,我知道了。

  我沒有再說話,而荊可帶著我繼續朝著林子深處找尋而去,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再一次提醒你,不要輕舉妄動,我不想帶著一具屍體回去。”

  我沒有說話,心中默默盤算著。

  如此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我們來到了一個狹窄的峽谷,我瞧見遠處浮現出了一道白色影子來,心中一動,而這個時候,荊可也感覺到了危險,對我說道:“是那幫人,伏擊我臨湖一族的人,你小心,我……”

  他話語還沒有說完,足下一空,整個人居然就朝著地下某一處陷阱跌落而去。

  啊……

  荊可帶著尖銳的叫聲跌落下去,我剛想動,身邊突然有人低沈地威脅道:“別動!”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五章 決戰時刻


  一把尖銳的匕首,又或者其它的尖銳物捅在我的后背之上。

  我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決心和意志,再加上他神出鬼沒的手段,沒有任何猶豫,我便舉起了手來。

  那聲音又說道:“轉過身來。”

  那匕首滑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轉過身來,瞧見一張宛如松樹皮一般的老臉,還有一個朝著我臉上砸過來的拳頭。

  就在拳頭就要砸到我的臉上時,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了起來:“爺爺,等等!”

  碩大的拳頭停止在了我的面前,拳骨離我的鼻尖只有一厘米不到的距離,而這個時候,我瞧見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女孩子。

  安。

  那個逃走的少女安,居然出現在這黑夜之中,並且叫這個厲害得讓人畏懼的老頭兒“爺爺”。

  什麽個情況這是?

  就在我滿腦子疑惑的時候,老頭兒也問了:“爲什麽?”

  安指著我說道:“他就是我說的那個好人,是他救了我的命,我才沒有被那老鬼婆用石錘活生生砸死的。”

  那人一聽,放在我脖子上面的尖刀頓時就收了起來,將我使勁兒一抱,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啊,真的太謝謝你了,給我蚩隆留下了唯一的骨血……”

  我被老頭兒抱著,感覺胸腔里面的氣都換不過來,正難受呢,這個時候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厲喝:“黑蠱惡來蚩隆,原來你沒死?”

  我被人一推,跌落在了地上,安連忙跑過來將我給扶住。

  我來不及跟安敘舊寒暄,轉過頭來,瞧見一身鮮血和毒蟲的荊可從陷阱中一躍而起,落到了不遠的地上,一邊大聲吼著,一邊將臉上枯萎的蟲屍給甩開了去。

  他身體里有冒出青蒙蒙的光芒來,將渾身的毒蟲給驅散,不過因爲剛才一腳踏空的緣故,他左眼緊閉,應該是受了傷。

  這個被荊可叫做蚩隆的老頭兒拄著一根引蛇棍,冷笑著說道:“想不到吧,你臨湖一族爲了私利,滅我族群,卻沒想到我這個將死之人,終究沒有能夠如你們所願,在腐爛的泥土之中死去,而又活了過來。現在,我化作惡鬼,將成爲你們臨湖一族永遠的噩夢!”

  “陸言!”

  荊可此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刺中了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不是蚩隆老兒派過來的內應?你治病的手法,有許多,可跟他們巫蠱,是一般模樣的!”

  我看了一眼扶著我的小姑娘安,苦笑著說道:“你覺得呢?”

  荊可咬牙切齒地吼道:“族長對你一直都有懷疑,我原本以爲你跟洛小北一起來的,應該不會,沒想到還是被她言中了。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追魂藍蜂針,給我破!”

  一股力量從遙遠的地方傳遞而來,潛伏在我身體某處血液之中的蜂針一下子就將浮現了。

  它被激活,然后隨著我的呼吸,從血管中,朝我心髒倏然紮去。

  荊可心生殺意,想要將我給弄死。

  在那一刻,他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瞧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一般。

  他或許想著我會慘叫著死去,一頭栽倒在草地上,一聲不吭。

  在那一刻,他是一個勝利者。

  然而我到底還會沒有能夠如他所願,而是屹立于那兒,不但如此,而且還手一抹,摸出了一把破爛的長劍來。

  荊可的雙眼一睜,難以置信地喊道:“怎麽可能,你怎麽會沒事?”

  我表面上拿著長劍,然而身體里,小紅卻在全力以赴地守著我的心髒部位,它的十八根觸須將那個逐漸顯形的蜂針給緊緊纏繞住,不讓它有寸進的機會。

  因爲只要那針刺入我的心髒,我的小命可就算是要交代在這里。

  若是尋常物件,小紅處理起來簡單得很,然而這追魂藍蜂針可是經過祭煉的法器,與荊可生生相息,他不死,這東西的勁兒就不滅。

  這個時候,我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一雪前恥、決戰的時候到了。

  盡管我並沒有恢複到全盛之時,不過如果我再退縮,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現在,有著安的爺爺,這位懷著滅族之恨的黑蠱惡來蚩隆在,我與其拼命,或許還是有一點兒機會的。

  不管了,殺!

  我揚起了手中的破敗王者,勁力注入,這劍的光輝開始出現了,將幽暗的峽谷照得發亮,而我則說出了忍了許久都沒有說出口來的話語:“荊可,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跟你們說——被你殺害的那些猴子,它們,是我的朋友。”

  我的腦子里不斷地回響起了俞千二老爺子對我說過的話:“畜牲,比人可愛……”

  是的,那些猴兒的命,在我的眼里,比荊可這個狗東西,要可愛無數倍。

  爲了它們……

  我說完了這話兒,開始向前跑動起來,幾步之后,我一個飛躍,那金劍璀璨得宛若皎月,帶著驟然的呼聲,重重斬落在了荊可的身前。

  我是沖著荊可的腦袋去的,然而一根黑影擋住了它。

  铮!

  一聲炸響,荊可用那根黑曜石短槍擋住了我的這一擊,我承受到了巨大的力量,一個倒空翻,卻並沒有后退,而是如同瘋狂一般,開始朝著荊可沖擊過去。

  長劍揮舞,長槍相迎,我感受到了極大的阻力,知道這荊可即便是受了傷,也不是我所能夠戰勝的。

  而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半點兒妥協和放棄,拼了命一般地揮劍交擊。

  叮叮當當……

  每一次的交擊,我持劍的手臂都是一陣酸麻,有一種忍不住將劍丟了去的沖動,然而我依舊是強忍著噬心的劇痛,與其交纏著。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長笑來,那蚩隆嘿然喊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世間之理,莫過于此。小哥,我來助你,將此獠擊殺于此,祭奠我那五百多爲同族!”

  蚩隆一加入戰斗,局勢立刻轉變,他的引蛇杖取代了我,將荊可大部分的攻擊都給承擔了下來。

  如此一番周折,幾番拼斗之后,我反而被排除到了戰團之外去。

  荊可與我交手,輕松得如同呼吸一般,然而蚩隆的加入讓他變得沈重起來,活動的空間不斷被壓縮,反擊越來越乏力,那宛如神迹一般的槍術,也變得不再那麽犀利來。

  三人在峽谷之中噼里啪啦一番爭斗,很快荊可就受了幾處傷。

  這些傷並非很重,畢竟他全身修形兼備,總是能夠避開最關鍵的地方,然而問題在于蚩隆與我不同,他的引蛇杖之上,可是喂得有劇毒的。

  隨著時間的拖延,他傷口處卻是開始化膿,並且散發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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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4:20

惡臭來。

  不但有惡臭,還有奇癢,這種癢讓他無法承受,往往在與我們交手的時候,還忍不住伸手去撓一下。

  然而就是這樣撓一下,讓他的防備變得不再那般周全,即便是我,都能夠抽冷子給他一下。

  終于,荊可也感覺到不能再硬拼下去了。

  他開始想著逃離,然而事情哪有這般簡單,在蚩隆的層層威逼之下,哪里能夠有他逃脫的機會?

  荊可也是走投無路了,立刻就開始狗急跳牆起來,沒有再與蚩隆纏戰,而是開始朝著我的這邊頻頻狂攻而來,想要從我這里打開突破口。

  我一開始還能夠勉力抵擋,然而到了后來,才發現自己與這個整日與野獸和強者拼死搏殺的家夥,到底還不是一個檔次。

  我有點兒撐不住了,終于露出了一個破綻。

  荊可狂喜,邁著之前的那種迷蹤鬼步,從我的身邊陡然越過,口中怒吼道:“你們等著,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他逃離的方向,居然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在不遠處觀戰的安。

  他想要我們付出代價,而安則是最好的發泄口。

  我在瞧出荊可心思的那一瞬間,心中就叫道:“糟了……”

  如果讓這個惡魔一般的男子接近安,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不,不能……

  想到這里,我望著與我擦肩而過,離我足有七八米外的荊可,一種強烈到了極點的意志從我的心底里騰然而起來。

  攔下他,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我身體的本能開始在那一瞬間啓動了,周遭的景物化作虛無,而我的人也一下子就出現在了荊可的身邊,他快得讓人難以捕捉的身形,此刻也變得遲緩起來。

  土遁術!

  撲倒他,不能讓他得逞!

  我心中狂叫,伸出雙手,一下子就將對方的雙腳抱住,然后在高速的狀態,與他一起滾落在地上。

  兩人在地上一陣翻滾,荊可最先反應了過來,騰出左手,朝著我的后背重重砸了一拳,怒吼道:“放開我!”

  我感覺身體在那一刻被錘散了一般,然而卻根本不管不顧,硬著頭皮頂著。

  荊可隨即砸下了第二拳,第三拳……

  我大口大口的鮮血吐了出來,那鮮血甚至凝結成團,荊可瞧見我還是沒有放手,終于騰出了手中的短槍,準備將我紮在地上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蚩隆趕到,就像打高爾夫球一樣,將引蛇杖重重地砸在了荊可的頭上。

  砰!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六章 鮮活人參


  在那一刻,我聽到了清脆的炸響,就好像是熟透了的西瓜,碎裂時的那種聲音。
  
  我跟你們說,它對于我來說,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荊可的腦袋驟然碎裂,那白色的腦漿灑落,伴隨著紅色的鮮血,澆了我一頭一臉,而我則感覺到眼前一黑,一雙眼睛好像給鮮血給糊住了,根本就睜不開來。
  
  我曾經救過安的命,她的爺爺,應該不會對我下毒手吧?
  
  應該不會!
  
  想到這里,我原本還想要硬撐著的心思就淡了許多,沒有再選擇睜開眼睛,若是安心地讓自己沈睡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沈睡之中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
  
  一開始的時候,這聲音仿佛在天邊,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意識回複,努力地睜開眼睛來,瞧見我躺在一個石穴之中,旁邊有篝火,火焰不斷跳躍,將周遭的影子拉得一陣搖曳。
  
  “你醒了?”
  
  我抬起頭,被人給扶了起來,瞧見跟我說話的,正是之前被我從臨湖一族手里救出來的少女安。
  
  我左右打量,卻沒有瞧見她爺爺,也就是那位黑蠱惡來蚩隆。
  
  安知道我在找什麽,露出了笑容來,對我說道:“你身上的傷勢很重,我爺爺去幫你找藥了,很快就會回來。”
  
  我打量完了身處的山洞,開口說道:“我昏迷多久了?”
  
  安告訴我,說沒多久,一個多時辰而已,不信你看外面,這天都還沒有亮呢。
  
  我一開口說話,就感覺到喉嚨里很癢,身體發虛,知道向前與荊可的戰斗,讓我的身體還是受了很大的傷害,而安瞧見我臉色發白,趕忙從篝火旁邊的一個瓦罐里面,倒了一碗紅得發黑的藥來,對我說道:“這是龍血藤熬的藥湯,我爺爺說你是精血損耗過度,喝點這個補血。”
  
  她小心翼翼地將泥碗端到了我的面前來,還撅著小嘴幫我吹散熱氣。
  
  我沒有太多的懷疑,接過碗來,先是嘗了一口,感覺到有一股魚腥草一般的苦味,不過入口之后,回味處又有一抹甘甜。
  
  我跟隨著陸左學本事,自己就是半桶水的醫師,對于藥性也能夠有一些把握,知道這玩意至少沒毒。
  
  當然,就算是有毒,我也不怕。
  
  顧不得燙,我將這一碗藥湯全部都倒進了嘴里,讓溫熱的藥湯順著喉嚨往下滑落,流入胃中,感覺到一股熱氣升騰,整個人就精神了許多。
  
  我恢複了一些氣色,沒有先跟安交流太多,而是閉上眼睛內視。
  
  一番巡視下來,我才發現自己許多的經脈處都有郁積,另外好幾處血液周轉處都有堵塞,內髒也傷了不少……
  
  很快,我感受到了小紅,發現它居然還是包裹著那根追魂藍蜂針。
  
  怎麽回事?
  
  我的心中一驚,嘗試著將這蜂針分離出來,然而那東西與我身體的血液形成了一個十分緊密的聯系,仿佛某種磁場一般,根本就扯不下來。
  
  我讓小紅強行將它分離出身體,卻感覺到靈魂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痛入骨髓的撕扯。
  
  疼……
  
  我疼得一臉汗水冒出,安瞧見了,慌忙抓緊了我,喊道:“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我睜開眼睛來,放棄了讓小紅將其扯離的想法,開口問道:“安,我問你一個事情,你要跟我說實話。”
  
  小姑娘點了點頭,說陸大哥你是一個好人,我一定跟你說實話。
  
  我說那個荊可,到底有沒有死?
  
  安對我說道:“怎麽會沒死?腦袋都給我爺爺敲碎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不過說起來,那家夥還真的是挺厲害的,我爺爺告訴我,說如果沒有你在旁邊幫忙,只怕他未必能夠留得住那個家夥呢……”
  
  荊可死了?
  
  那爲什麽他留在我身體里面的這根蜂針還在我身體里蟄伏著呢?
  
  我滿腦子亂糟糟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瞧見安又給我倒了一碗藥湯,也不客氣,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后問道:“對了,那天你是怎麽走的,我都不知道?”
  
  安低聲說道:“那天在路上,我就瞧見我爺爺了,他把我給接走的。”
  
  我沒有問她爺爺用了什麽手段,而是關心起她的身份來,說你爺爺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會那麽厲害?
  
  安的小臉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光輝來,驕傲地說道:“我爺爺以前可是藤部落的大長老,他身上有傷,要不然還能更加厲害呢!”
  
  我說藤部落,是不是你以前的家?
  
  安點頭,語氣就變得有些哀傷起來,對我說道:“對,我們部落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安安穩穩地過著日子,一直到兩年前的時候,那幫強盜闖入了我們的家園,說我們的族人是邪惡的信徒,要將我們給斬盡殺絕。族人們奮起反抗,不過最終還是打不過他們,死的死逃的逃,整個族群都散了,而我還有好多族人被抓住,帶回了他們那兒,一直當做畜牲在養著……”
  
  說著話,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說道:“我爸爸戰死了,媽媽跟我一起被擄到那兒,后來被人活活弄死,只有我……要不是陸大哥你,說不定我也死在那里了。”
  
  我聽得心中發緊,忍不住問道:“臨湖一族很厲害?”
  
  安點頭說道:“對,很厲害,他們信仰邪神,經常和附近部族打仗,將人拉回來祭祀邪神,從而獲得力量。我聽說他們的族長,那個老妖婆能夠連通空間,自由穿行與不同的地域,而即便是她手下的五大長老,都比我們的的族長厲害,那個荊可,還有幾個狩獵隊的領頭長老,都是很厲害的人……”
  
  聽到安的話語,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關于那族長的傳說,我並不知曉,但是荊可的手段我是親眼所見的,倘若不是我拼死抵抗,再加上有安的爺爺在,只怕我們根本攔不住他。
  
  這荊可在臨湖一族之中,還緊緊只是一個小輩,在他上面,還有那麽多的長老和領隊。
  
  我先前並不覺得臨湖一族有多牛,此刻方才發現“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難怪荊可僅僅一人,都敢與華族叫囂戰爭。
  
  面對著整個地區最大的部落,他也毫無畏懼,因爲自小就已經習慣了自身的強大。
  
  想到這里,我越發對華族人生出好感來。
  
  他們即便是面對著這般的威脅,居然還是能夠挺直腰杆,讓我能夠做出最終的選擇來。
  
  我心中震撼,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們爲什麽還要選擇與他們爲敵呢,不如找個地方躲著吧?”
  
  安沒有回答,反而是洞口處有一個粗犷的聲音傳來:“家破人亡的仇恨,豈是那麽容易平息的?老夫這輩子苟延殘喘,爲的就是多殺一個臨湖狗,如何能夠停歇呢?”
  
  我抬頭望去,卻見安的爺爺背著一個背簍,彎腰走了過來。
  
  老頭子說句實話,長得並不好看,滿臉老人斑,皮膚如枯樹皮,略微有些佝偻,雙眼渾濁,眼角處堆滿眼屎,就好像是常年在地里勞動的老農一般,滿臉的悲苦與仇怨。
  
  不過面對我的時候,他卻還是露出了幾分笑容來,伸出手來:“讓客人見笑了,老夫蚩隆。”
  
  我伸出手,與他搖了搖,說道:“小子陸言。”
  
  蚩隆的手就跟一節枯木似的,有些紮手,而我依舊跟他重重握了好久,方才放開。
  
  他扶著我的肩膀,說到:“陸小哥你身體還沒有好,且坐著。”
  
  說罷,他將背簍放在旁邊,然后搭著我的肩膀繼續說道:“本來老頭子這輩子都沒有什麽希望的,是你把我孫女送到了我的面前來,讓我的眼前有了一道光明,也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動力,謝謝你。”
  
  我連忙擺手,笑著說道:“老爺子,你說這話太客氣了。說句實話,我這一路來,都被荊可脅迫著,若不是你,說不定我也死了。你救了我的命,又何必如此呢?”
  
  蚩隆倒也豁達,哈哈大笑,說你這般說來,倒是顯得我太小氣了,不提,不提……
  
  他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安趕忙從另外一個泥罐里倒了一杯開水出來給他。
  
  蚩隆喝著水,我問他,說老爺子,我這一路過來,瞧見臨湖一族死了許多人,都是被人用蠱毒殺的,是不是你動的手?
  
  他聽到,不由得得意地撫摸著颔下幾縷長須,咧嘴說道:“那是咧,老子在這里臥薪嘗膽,隱忍辛苦,不敢去他們的地盤動手,沒想到還跑到死亡谷來了,老夫在這里待了兩年多,最爲熟悉,哪里能夠讓他們活著離開?”
  
  我心中一動,正想問起洛小北的消息,這時那安卻開口問道:“爺爺,你說給陸大哥找藥去了,到底尋到沒有?”
  
  蚩隆哈哈一笑,從背簍里摸索了一下,抓出了一坨像白蘿蔔般的東西來。
  
  我定睛一看,這並不是蘿蔔,反而像是人參,不但如此,長得居然有點兒像人一般,有身體,有四肢。
  
  就在我盯著它的時候,這玩意居然微微一震,扭動了起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七章 洛山魅靈


  我擦咧,還是活的?

  我滿心詫異,還待仔細觀察呢,結果蚩老爺子根本就沒有給我什麽機會,兩手交錯,直接將這玩意就給一扭,扯成了兩半去。

  這人參一般的東西被扭成了兩半,似乎還有一聲慘叫發出,然后便再無生息,而斷口處則有金黃色的液體滴落下來。

  好在蚩老爺子早有準備,把我喝過的泥碗準備妥當,將這金黃色的汁液滴入其中。

  別看這玩意挺大的,不過擰下來,等了好久,才有七滴。

  我瞧見這東西跟活物一樣,心中有些不忍,說老爺子,這玩意好像都成了精,生養不易,何必奪它性命呢?

  蚩老爺子見擠不出汁液了,便將這玩意丟進了熬著龍血藤的瓦罐里面去,然后哈哈一笑,說你當真是婦人之仁,你以爲這是什麽東西?

  我說我哪里知道?

  蚩老爺子嘿然說道:“這東西叫做洛山魅,又叫做林子死,它可不是你想象的人參娃娃,比那玩意金貴得多。”

  他說著,將泥碗遞到了我的手上,說這東西是洛山魅的精髓之處,一遇空氣,靈氣就會消耗,你受了重傷,身子虛,先別多說,服入肚中,我替你推拿。

  我接過來,瞧見那七滴金黃色的液體就如同水銀一般,在碗底里滴溜溜直轉,彼此還不相融。

  不但如此,它還真的如同蚩老爺子所說的一般揮發,淡淡的金色霧氣朝著上方騰然而起。

  我不敢耽誤,張開嘴,將這七滴液體倒入嘴中。

  此物一入喉嚨,頓時就順著腸道往下滑落,一直滾到了胃部,然后在胃液的侵蝕下分散,而就是這一下,我感覺到身體里就好像有炸藥一般,陡然擴散開來,熱力一瞬間充斥在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一聲大叫:“啊……”

  就在我感覺渾身膨脹,整個腦子都要炸掉的時候,一對手掌按在了我的后背處,有一股清涼的氣息從上面傳遞了過來。

  我的腦子亂糟糟的,渾身發熱,整個人都懵圈了,還是那股清涼的氣息引導下,將這股宛如火山爆發、洪水傾瀉的連給導引出來,將我全身正奇諸多經脈都給沖擊幾遍。

  在這樣的過程中,我經脈的容量不斷地被擴大,不知道過了多久,最終彙聚在丹田之中來。

  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整個腦子一片清明,睜開了眼睛來,瞧見左右無人,回過頭去,方才瞧見安蹑手蹑腳地從洞子深處走了過來。

  我輕聲問道:“你爺爺呢?”

  安告訴我,說她爺爺剛才給我導引,有些精疲力竭,剛剛過去睡了,臨了還吩咐她,說等那洛山魅熬夠了時辰,記得拿給我喝,用來穩固根基。

  我聽到,點了點頭,內視一番,發現先前被荊可傷得一片狼藉的身體,居然修複了大半。

  不但如此,我的經脈幾乎被擴展了幾倍以上。

  所謂經脈,其實就是運行氣勁的通道,無論是對于修行,還是對于發功拼斗,意義都是非常重大的。

  我之前降服聚血蠱的時候被擴展過一次,那是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不但修行時事半功倍,而且與人拼斗的時候,氣勁綿長不說,驟然之間發出的力量也是倍增。

  而現在,盡管沒有嘗試,但是我的心中信心倍增,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量,就算是荊可在我面前,也無畏的心情。

  這個時候,我終于感覺到那個洛山魅,應該不是什麽簡單東西了。

  我不敢大聲喧嘩,只是低聲問安,說這洛山魅到底是什麽?

  安略有些羨慕地對我說道:“陸大哥,這洛山魅可是傳說中的東西,我聽媽媽說它原本是一種菌類,生長在特別有靈氣的樹木之上,然后抽取它身上的靈氣,枯萎之后,再抽一棵,到后來長大了,就一片林子一片林子地抽取,所以叫做‘林子死’,聽說它最后會變成旱魃,一出現便是赤地千里,十分恐怖……”

  我詫異,說旱魃不是僵屍麽,怎麽會是菌類呢?

  安搖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蝴蝶谷附近有好幾片黑森林莫名就是枯萎了,變成死地,方圓上百里都不長草,傳聞就是這東西惹的禍患,有好多部族的人去抓它,都沒有抓到,沒想到卻給我爺爺逮到了,你說巧不巧?

  我一聽,知道這東西其實挺凶惡的,比蝗災還恐怖,不過也是十分珍貴,有些不好意思,說早知道是這般貴重的東西,我就不該全部喝了。

  這玩意對身體的確是有奇效,我當時若是不那麽著急,留幾滴給安,或者身上還有傷的蚩老爺子就好了。

  我心中懊惱,而安卻露出了真誠地笑容來:“你之前從臨湖老巫婆手里把我救出來,昨天又拼了命救我,這恩情比天還高,洛山魅就算是再珍貴,也比不過這恩情的。”

  聽到她的話語,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推辭吧又太假了,而且還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不如豁達接受。

  想到這里,我微微一笑,說雖然受之有愧,不過也沒有后悔藥吃,等你爺爺醒了,我再當面謝他。

  安瞧見我這般說,笑容更盛了,問我說你餓了麽,我們這里有肉干,不過不好吃。

  洛山魅對我來說,宛如瓊漿玉液,我渾身精力充沛,自然不會饑餓,不過瞧見安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我心中一動,連忙從乾坤囊中掏出一大堆的好東西來,什麽巧克力、糖果、餅干、能量棒、碳酸飲料以及速凍食品,林林種種一大堆,每樣都拿了一點兒出來。

  安瞧見我變戲法一般地弄出這麽多東西,一雙大眼睛頓時就瞪得更大了,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包裝,眸子里滿是流光溢彩。

  這些東西,對于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著一個香草味的棒棒糖,說道:“這是……”

  我伸手,把塑料包裝給扯開,遞到了她的面前,安無師自通地接過來,放在嘴里,含了一下,雙眼完成了月牙兒,沖我使勁兒點頭說道:“甜,好甜!”

  瞧見她的笑容,我那種愧疚的心情終于緩解了一些,說道:“喜歡吃就多吃點,這里還有巧克力,挺好吃的。“

  呃……

  安這個時候,就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般,快樂童真,讓我一下子就忘記了當初見到她時的淒慘。

  我在想,如果有可能,她的身上,真的不應該承擔那麽多的東西。

  與安交流了一會兒,我又問起了山洞的情況,安告訴我,說這山洞是他爺爺特地選的,隱藏得很巧妙,不會有危險的。

  聽到她這麽說,我也絕了出去瞧一下的想法,左右無聊,也不想再睡了,便拿出了那根雷擊木來,然后拿起于南南送我的刻刀,開始琢磨起如何給破敗王者做刀鞘的事情來。

  破敗王者有刀鞘,還是蟲蟲幫我做的,不過材質一般,我按照原來的刀鞘規劃了一下,然后開始在雷擊木上面定其型來。

  我原本雕刻的時候,心思單純,往往能夠一揮而就,不過現在倒是有些猶豫。

  不爲別的,主要是這雷擊木實在是太過于珍貴了。

  這樣的材料,絕對是極品,我也沒有臉再跟俞千二老爺子要第二塊,如果稍微有一些差池,必然是大遺憾,所以一直在心中模擬著,卻遲遲不曾動手。

  我這般折騰了一上午,那湯都熬好了,吃得一嘴零食的安沒有忘記給我倒藥。

  這藥湯倒在泥碗之中,也呈現出金黃的顔色,而且還帶著濃香,連安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我之前一人獨享,心中就愧疚不已,此刻自然不能再那般,于是邀安一起喝,安猶豫了一下,也給自己接了一碗,正要嘗一下,這個時候卻傳來了蚩老爺子的聲音:“不可!”

  我轉身,慌忙站起來,朝著剛剛醒來的蚩老爺子躬身說道:“您醒了?”

  蚩老爺子走到篝火跟前來,奪過安手中的泥碗,說道:“你的體質特殊,自有出路,無需這等虎狼之藥來培根固體,虛不受補,反而平添禍害。”

  安不敢違背爺爺的意思,委屈地低頭,說道:“哦……”

  說罷,安慌忙將我給她的東西都收起來,所幸的是蚩老爺子並沒有阻攔。

  我聽蚩老爺子這般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卻笑了,說安是童女,受不得這虎狼之藥,你我不同,趁熱,咱們分了吧。

  他舉起碗,一口飲盡,又將瓦罐里剩下的弄出來,我瞧見他不是客氣,便與他分食一空。

  湯藥下肚,感覺那股燥熱頓時間得到平衡,身體舒服許多,慌忙朝蚩老爺子拱手說道:“陸言得老爺子垂憐,賞賜如此珍貴的靈藥,實在是有愧啊……”

  蚩老爺子一揮手,說無需多禮,老夫謝你,你謝老夫,謝來謝去,幾多尴尬?坐,咱爺倆好好聊一聊。

  我趕忙坐下,蚩老爺子也席地而坐,瞧見我身邊的雷擊木,雙目瞪圓,指著這個說道:“這可是那生命古樹之上的東西?”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八章 變故陡生


  我愣了一下,點頭說道:“您也知道生命古樹?”

  蚩老爺子笑了,說那麽大一棵樹在蝴蝶谷里面立著呢,能不知道麽?不但如此,說起來,我跟住在生命古樹里面的那一位,還有一些淵源。

  我說俞千二老爺子?

  他一愣,說你居然真的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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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使用道具
xuale
王室 | 2018-1-2 06:34:36


  我點頭,說不知道您跟他……

  瞧見我的表情,蚩老爺子哈哈一笑,說你別誤會,我跟他沒仇,不但如此,兩年前藤族被滅,我落難于此,便是他伸出了援手,將臨死垂危的我給救活的;別的不說,就這一點,便能夠讓我銘記于心。遺憾的是他的性情古怪,救了我之后,便不再露面,放我離開,而那生命古樹周遭的防衛又森嚴,我就沒有再見過他了。

  聽到蚩老爺子的這話兒,我不由得一陣感慨。

  看得出來,俞千二的性子其實是很善良的,只不過因爲自己的生理缺陷而顯得比較抗拒與外界接觸而已。

  倘若我與他不是老鄉的話,未必能夠受他這般青睐。

  只是,我最終還是辜負了他,所有的情感,都葬送在了這一根雷擊木之上。

  想到這里,我所有的靈感一下子就崩潰消失了,臉色也變得頹然起來,蚩老爺子年老成精,瞧見我的表情,便問道:“我問你,你是如何認識俞千二的?”

  我滿心懊悔無處述說,此刻也耐不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蚩老爺子說明。

  聽到我的話語,蚩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陸言,雖說你是我孫女的救命恩人,但是說句公道話,你這事兒做得不地道啊……

  我點頭,說我現在也是十分后悔,不知道如何是好。

  蚩老爺子瞧見我說得真誠,臉上方才露出笑容來,說不過年輕人,不經曆一些事情,也斷然不會成長,你現在能夠知道不對,說明你已經成熟了,這是讓人欣慰的。等回頭了,你將東西完好無損地還回去,如何處置,就看人家的態度了。

  聽到這話兒,我一下子就釋然了起來。

  按理說我的雕工手藝沿襲自耶朗大匠,不可能對一塊木頭束手束腳,如此長時間的思索而沒有下手,到底還是因爲自己的心理關沒有能過去。

  我點頭,說好,不過他出了遠門,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在此之前,我便暫時保留著吧。

  蚩老爺子瞧我這架勢,問我道:“怎麽,你還會煉器?”

  我搖頭,說不是,會一些木工手藝。

  安這個時候剛剛把一堆小零嘴兒給收好,聽到了不由得大感興趣,問我道:“陸大哥,快給我們看看,開開眼界啊?”

  蚩老爺子也點頭,說對,露一手來瞧瞧。

  我不是害羞之人,大家既然這般熱情,也不扭捏,左右一看,瞧見旁邊堆著有柴火,挑了幾根材質比較不錯的,當下就是大匠俯身,刻刀飛舞,先是熱身,如同車床一般,做出了四五個精致圓潤的木碗來,不但如此,我還可以地炫了一下技,在外面弄了許多微型浮雕,栩栩如生。

  做了一些家常用品,我的手熱了,然后開始雕刻起了自己擅長的人物像來,那刻刀上下紛飛,並不停歇,先是給安雕了一個半身像,然后又給蚩老爺子弄了一個全身的。

  瞧見我這一手,蚩老爺子十分激動,一把拉著我,說道:“陸家小子,你能按照我的描述,幫我雕一個人的木像來麽?”

  我愣了一下,思索了一番,說應該可以,我先雕一個雛形,然后你跟我講特征,一點一點兒修改。

  蚩老爺子收斂心情,說道:“好,我說,你雕……”

  接下來,我在蚩老爺子的講述下,細工慢活,精心雕刻出了一個老婦人的形象來,然后在他的指點下,一點一點地打磨成型。

  當最后一下完畢話之后,蚩老爺子從我手中一把搶了過來,兩行濁淚從眼眶之中陡然流下,哽咽著說道:“老婆子,又見到你了,真好、真好,這兩年渾渾噩噩地過活著,我都怕忘記你長什麽模樣兒了……”

  而安也是哇啦一下大哭起來,抱著蚩老爺子的胳膊喊道:“奶奶……”

  啊?

  原來這個婦人,是安的奶奶,蚩老爺子的妻子啊?

  我先是一愣,突然間想起了之前在臨湖一族了解的情況,不由得疑問道:“我之前了解,說你們這兒,不是無父無母,只有族長的麽?”

  蚩老爺子大怒,說怎麽可能?臨湖一族,邪魔外道,把人當做畜牲,全然沒有人倫綱常,所以才會這樣,至于別的部族,哪里會有這般混亂?可憐我藤族,卻是被那幫狼崽子當做邪惡汙穢之地給剿滅,實在是可恨啊……

  我聽了,心中感慨,覺得蚩老爺子說得並沒有錯,或許那臨湖一族這般的手段,的確能夠培養出不少強壯的戰士,卻少了許多人性。

  人乃萬物之靈,但若是沒有了人性,又如何存在于這世界上,又如何能夠區別于禽獸呢?

  有著之前的鋪墊,安也生出了希望,小心翼翼地問我,說能不能幫她也做兩幅雕像?

  我笑了,說是你父母麽?

  安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對,我經常在夢里面見到他們,不過都是模模糊糊的,一靠近,他們就不見了,如果能夠做成兩幅雕像的話,我就能夠每天每日都瞧見他們了。

  對于自己的手藝能夠給人慰籍這事兒,我十分樂意,也感受到了南南那種獨有的快樂,點頭說好。

  就在我準備動手的時候,蚩老爺子卻攔住了我。

  我有些意外,而他則笑了,站起來,說我這老婆子,一輩子粗糙慣了,且留著就是,若是留給安,還是得弄點不錯的木材,我之前回來的時候,瞧見過一根黑檀木,現在便去伐來。

  聽到這話,我也跟著站了起來,說老爺子,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蚩老爺子搖頭說不用,我一個人去,輕車熟路,你大病剛愈,多歇息一會兒吧。

  他說著,人便已經離開了洞子里。

  瞧見他那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我不知道爲什麽,莫名就有些感動。

  雖然我跟這個老爺子無親無故,但他的所作所爲,卻總能夠讓我想起自己的長輩,就如同我過世的奶奶和外公外婆一樣。

  他們純朴善良,雖然並不富裕,卻總是想著把自己最好的東西全部都給我。

  正如同蚩老爺子對那洛山魅的精血一滴不要,全部都給我一般,那種關愛,讓人有一種忍不住流淚的溫暖。

  蚩老爺子離去之后,安過來纏住我,說陸大哥,你教教我怎麽做木雕好麽?

  我自然是滿口子的答應。

  因爲之前在那黃泉道牢籠之中有過教人的經驗,所以我倒也沒有太多的困難,深入淺出地跟安講起了這里面的道理來,而讓我驚訝的是,安的學習和理解能力,簡直讓人詫異,不但很快就理解了我話語里面的意思,而且還能夠舉一反三,衍生出許多東西來。

  她甚至能夠說出我都未曾在意的細節,反倒是使得我多了幾分感悟的東西。

  我現在才明白之前蚩老爺子所說的話語,原來安真的是一個玲珑剔透的玉石,即便是不用那洛山魅的藥力沖擊,也必然會有極好的未來。

  只不過,她現在還小,還欠一個機遇。

  如此教學,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就在我準備讓安親自上手的時候,突然間洞子外面傳來一陣炸響。

  緊接著蚩老爺子如旋風一樣地沖了進來,沖著我們喊道:“快走,有敵人。”

  聽到這話兒,我和安都是一愣,瞧見蚩老爺子半邊臉居然是青色的,立刻就知道了問題的嚴重性來,我沒有再猶豫,躍然而起,沖到蚩老爺子的跟前,問道:“怎麽回事?”

  蚩老爺子焦急地說道:“臨湖一族的人在外面伏擊,我中了暗算,炸毀了出口,不過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殺進來的,我們必須從另外的出口離開。”

  臨湖一族的人?

  我心中一跳,而這個時候安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行李,一邊很驚恐地說道:“爺爺,你藏匿行蹤的手段,不是很厲害的麽,這一路以來,都沒有被他們抓到破綻,怎麽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呢?”

  蚩老爺子一邊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要穴,將傷勢控制,一邊疑惑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啊,有點兒莫名其妙的……”

  他說著,扔了兩截黑色的木頭給我,我接過來,感覺入手沈重,材質極佳。

  我心不在焉地接過來,然后收入乾坤袋中,想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我知道事情出在哪里了。”

  蚩老爺子帶著我們朝著山洞的另外一個方向走去,一直來到了一個僅供一人匍匐的泥洞子里,這才問道:“你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我指著胸口的心髒部位,然后說道:“我這里,中了荊可那家夥的一記追魂藍蜂針,對方可以窮搜百里,將我找到;本以爲他死了之后,這東西就會消除,沒想到它卻一直留在這里……”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二十九章 各有手段


  對于臨湖一族的到來,以及蚩老爺子的遇襲,我感到十分的抱歉。

  此事因我而起,是我給這對爺孫帶來了厄運。

  聽到我的話,蚩老爺子不由得一愣,剛想要追問,只聽到洞口處傳來一聲巨震,也沒有再來得及,拖著我,把我往泥洞里面塞,低聲喊道:“不管發生了什麽,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狡兔三窟,而即便是一個洞子,也時刻備著一個逃生通道。

  就是這樣的謹慎,使得蚩老爺子能夠在這凶險處處的死亡蝴蝶谷活下來,也使得他之前伏擊臨湖一族狩獵隊的行爲屢屢得逞。

  我跟在安的身后,大概爬了一百多米,就聞到了清新的空氣,而當我們陸續爬出了山坡的背陰地時,蚩老爺子回過頭來,手拽住了某一根粗繩子,猛然一拽,這條路居然也垮塌了下來。

  這心計,當真是讓人感慨“姜是老的辣”。

  毀去了這泥洞,蚩老爺子帶著我們朝南一陣狂奔,一邊跑,一邊問我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將我與荊可之間的斗爭講出,完畢之后,十分難過地說道:“我本以爲荊可已經死了,這東西就不會給我帶來麻煩,沒想到那幫家夥也有人可以感應到這玩意,並且還害得你被伏擊,真的是對不起……”

  聽到我說完全過程,那蚩老爺子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我以爲是啥子呢,原來是后這個,不要緊,我還受得住。”

  經過一陣狂奔,他身上的青色之氣也消解得差不多了,不過安還是有些擔心,說爺爺我們去哪兒?

  蚩老爺子說道:“去南方沼澤地,那邊有一頭三足金蟾,毒性最烈,我們不怕,臨湖一族的人卻怕得要死。我們暫時在那里躲避一陣,免得被追上——現在咱們可打不過那一大幫人。”

  三人匆匆而走,沒一會兒,我瞧見蚩老爺子的腳步有些沈重,不由分說,直接將他給背在了背上,然后說道:“您指路,我跑腿。”

  蚩老爺子大聲嚷嚷:“放下我,又不是半截身子入土,弄這個干嘛?”

  我不由分說,帶著他往前走。

  走了幾百米,蚩老爺子的語氣終于軟了下來,對我喊道:“錯了錯了,走錯路了,應該朝那邊走。”

  如此一路疾奔,倒是把那幫家夥給甩在了身后。

  其實說句實話,倘若不是蚩老爺子受了傷,我甚至想要以身犯險,直接跑到生命古樹那邊去,一來是引開這些人,讓蚩老爺子和安解放出來,再一個就是看看那幫人有沒有膽量闖入里面去。

  他們若是敢,那我就配合著那頭金蛟重創他們,而若是不敢,我就蹲在生命古樹里面。

  只要不惹那幫霸王蝾螈,我還真的不怕什麽。

  然而蚩老爺子現在的情況,我可不敢胡亂離開,要萬一后面出了什麽事情,我真的是不知道如何賠償。

  本來我的心中就是滿懷愧疚,現在也只能盡己所能地彌補了。

  蝴蝶谷很大,它類似于一個大盆地,往南方走了足足四個多小時,我們終于來到了一片沼澤區。

  這些沼澤區的旁邊有密密麻麻的桃樹林,而樹木與樹木之間,有著厚厚的落葉累積,這里面有的是千百年來淤積的爛泥,有的則是孔洞的陷阱,還有大片大片的瘴氣,那林子里靜悄悄的,鬼影子都沒有一個,生機全無。

  不過這些對于蚩老爺子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他掏出了一種類似于清涼油的膏藥來,給我們的鼻尖抹了抹,然后給我指路,一路穿林而去。

  一直走到了沼澤邊的時候,我才感覺沒有人再追過來。

  這一點蚩老爺子也給予了肯定。

  不過他對于臨湖一族的家夥還是保持了極大的警惕之心,即便是到了這里,還是沒有放松,而是帶著我深入沼澤之地,朝著深處進發。

  這沼澤地一眼望過去,就好像是帶著淺淺水塘的草原一般,但是里面確實危機四伏,不但有著漩渦、深坑、泥潭、暗流等各種地形上面的陷阱,而且還有蜈蚣、螞蝗、吸血蟲以及嗚嗚泱泱的飛蜢子,不但如此,有的水潭之中,看著平靜無比,卻會突然間傳出一條鳄魚來,著實是嚇人得緊。

  說句實話,膽小一點兒的人,別說靠近,看見一眼,就給嚇暈了過去。

  但是蚩老爺子對這里卻是十分熟悉,老馬識途,領著我們深入了十幾里地,方才在一處小山包后面的地洞子里歇腳。

  一路上我們經曆了無數折磨,不過好在都有蚩老爺子的指點,倒也是有驚無險。

  而這個時候,我也知道荊可那塊能夠防邪避禍的玉符,落在了安的身上。

  一路過來就她福大命大,我反倒是好幾次落入了鳄魚之口。

  那土洞子跟先前一樣,都有著一些簡陋的用具,想必也是蚩老爺子在這兒的根據地之一,我們落腳之后,我有些擔憂地問道:“老爺子,雖然這瘴氣和沼澤地挺麻煩的,不過未必能夠難得住那幫家夥啊?”

  蚩老爺子笑了,說攔是肯定攔不住的,不過多少也能夠消耗一點兒他們的時間,多的不說,兩天總是有的。

  我說兩天之后,那又怎麽辦呢?不如我自己離開,把他們引開去?

  蚩老爺子雙眼一瞪,說你自己離開?你人生地不熟,能到哪兒去?上天麽?

  我苦笑,說可是我身體里有這追魂藍蜂針,他們終究還是會找過來的。

  蚩老爺子沈吟了一番,然后說道:“我記得你跟我說起,這個玩意,感應最遠是百里?”

  我點頭,說對。

  蚩老爺子一拍大腿,說那我們就逃到百里開外去,看他們還能夠怎麽找?

  我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憂愁,說這幫人一直窮追不舍,哪里能夠把他們甩開百里去?

  蚩老爺子微微一笑,說當然是解決完這幫麻煩,我們再離開——當初騰部落被滅亡的時候,逃走了兩成族人,這些人東逃西散,最后在華族聚居地的西北山林里落腳紮根了下來,是我一個堂兄弟在統領,之前還聯絡過我,不過我一腦門子仇恨,沒有理他們。現在想想,別的不說,光是爲了安,我還是得回歸。

  聽到他的話,我點了點頭,說對,安還是得在自己的族群里生活長大,不能在這山林野外流浪。

  說完這個,我又好奇起來,說那如何解決這部分人呢?

  蚩老爺子咧嘴笑道:“說起來也簡單,不過需要你的配合才行。”

  我使勁兒點頭說道:“老爺子你但有要求,我無不從之。”

  蚩老爺子哈哈笑,說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我苦笑,說您若是想要把我給賣了,又何必將洛山魅那般珍惜的東西浪費在我的身上呢?

  蚩老爺子沒有再賣關子,而是開口說道:“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四個字,引君入甕而已。”

  我並不愚蠢,一聽就明白了,說你是指讓我做誘餌,把他們給引進來?

  蚩老爺子點頭,說對,臨湖一族那幫人,現在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七八個人,雖然都是彪悍之輩,而且還有蒯夢雲這般的高手,不過在這沼澤地里,很多事情都是不能以常理推斷的,只要給我布置陷阱,未必不能將其降服。

  我心想著這七八人里面,會不會有洛小北?

  盡管我與她不和,但終究還是不想與她爲敵,生死相殺。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事兒的事情,只有到時候再隨機應變了。

  蚩老爺子的辦法很簡單,讓我作爲誘餌引敵,至于對付那幫家夥的手段,除了他的種種陷阱之外,他還會請來一位外援,也就是他之前所提起的三足金蟾。

  此物乃洪荒異獸,雖生三足,卻行走如飛,背背北斗七星,嘴銜兩串銅錢,頭頂太極兩儀,乃推演天道之神物。

  這東西十分厲害,不過蚩老爺子卻知道它的愛好,在陷阱處提前放著幾種草藥,然后將其引入附近來,待來人了,燃香勾引,到時候我塗上那蛤蟆厭惡之物,自然就會對其余人進行攻擊了。

  跟我講完了這計劃之后,蚩老爺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道:“我這把老骨頭,這幾天恐怕動不得,安又年幼,只怕得勞煩你了。”

  對于這事兒,我責無旁貸,不過還是小心提起了洛小北的事情。

  聽到我的話語,老爺子說道:“如果不是臨湖一族之人,倒也不應該隨之死去,到時候我給你一份藥水,你灑她身上便可。”

  我連忙一陣感謝。

  此事商定,蚩老爺子拖著殘軀開始忙碌起來,又是準備陷阱,又是采摘草藥,如此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時分,方才弄完,而這個時候,蚩老爺子將耳朵貼在地上,聽了好久,對我說道:“他們好快,居然就來了。”

  我心想這速度,莫非與洛小北相關?

  當下也來不及多解釋,我匆匆離開了洞子,來到不遠處的草地前,剛剛停下,遠方就掠過一道黑影來,沖著我喊道:“姓陸的,可算找到你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章 恐怖援手


  蒯夢雲!

  此人踩著與荊可一般的迷蹤步伐,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我的跟前來,惡狠狠地罵道:“好你個家夥,虧我好意收留你,要吃給吃,要住給住,還硬生生地從祭祀手中奪女人,這都忍了,本以爲你會感恩,沒想到居然勾結藤族余孽,連番伏擊我狩獵隊。你是活膩味了,對麽?”

  說話間,他已經捏破了一個黑色的丸子,那玩意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嘯聲,然后沖向了天空。

  這是在召集同伴。

  我有心引君入甕,自然不會懼怕他叫人,臉上冷笑,淡然說道:“在你族的吃穿用度的確不少,不過我也給你們治病救人,算得上是兩兩相抵了。然而你臨湖一族何等霸道,居然派荊可監視我,限制我的自由,更是準備打斷我的腿,還在我體內種下蜂針,讓我永世做你們的奴隸,這樣的‘恩情’,我受之有愧!”

  被我這般一說,蒯夢雲面不改色,慷慨發言:“我臨湖一族,雄踞東南,兵鋒所過,莫有敢不從者,容你入族,那不是天大的恩賜麽?”

  原來,這個家夥從一開始,也知道荊可的用意。

  想必是他們族長與其溝通的結果吧?

  只是,燕雀安知鴻鹄之志?

  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井底之蛙,眼中就只有這一片荒莽之地,千把個族人,你可曾瞧見過數不盡的高樓大廈、望不完的不息人流、波瀾壯闊的大海和無知無盡的星空?難怪洛飛雨會選擇雜毛小道,而不是選擇你,視野決定境界,而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可憐的失敗者而已。”

  聽到我的話語,蒯夢雲渾身狂震,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怒氣沖沖地說道:“你說什麽?”

  就在此時,有一個身影橫空掠來,沖著我怒聲喊道:“陸言,你瞎說什麽,我姐怎麽可能會選擇雜毛小道那個臭道士?”

  來人卻是洛小北。

  她落在了蒯夢雲的不遠處,我瞧見她宛如憑空飛行一般飛掠而來,仔細看,方才發現她是借助某種絲線,使得雙足能夠在半空之中借力。

  不過這手段也著實讓人詫異了,真的有一種天外飛仙的感覺。

  落地之后,洛小北急匆匆地朝著蒯夢雲表忠心:“姐夫,別聽這個家夥胡說八道,他曾心想要把水給攪渾。”

  蒯夢雲的臉色十分陰沈,沈聲說道:“你別打岔,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分曉。”

  洛小北還是有些不甘心,又沖著我說道:“陸言,你是被那些人迷去心智了,對不對?別鬧了,快告訴我們,那幫殺了荊可和其他兄弟的家夥到底在哪里?你只要把他們叫出來,什麽都好說——他們可是來了一位長老,馬上就到了,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聽到洛小北的話,我知道她到底還是在關心我,要不然不可能冒險出來跟我兜底。

  只不過,大家立場不一樣,她是想要利用臨湖一族幫她找能夠讓斷肢重生的毒龍壁虎,而我則是想要擺脫臨湖一族對我的控制,這兩種期望是矛盾的、對立的,根本無法融合在一起。

  從臨湖一族對我動起了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夠注定了此刻的結局。

  除非,我們有一方能夠放棄。

  我自然不會放棄自己的自由,而洛小北呢?

  我想起了蚩老爺子,他對于死亡蝴蝶谷如此熟悉,連洛山魅這樣珍稀罕見的天材地寶都能夠找得到,區區一個毒龍壁虎,那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這般想著,我也忍不住勸洛小北:“小北姑娘,你找到那毒龍壁虎了麽?”

  洛小北搖頭,說沒有,你先別管我,看住自己的小命便是了。

  我說道:“小北,離開這幫嗜血的屠夫吧,不要攙和到這件事情來,我跟你保證,事后我一定幫你找到毒龍壁虎,可以麽?”

  洛小北忍不住好笑,說事后你就是一具屍體了,如何幫我找尋?

  我誠懇地說道:“你若信我,趕緊離開。”

  洛小北關心則亂,根本沒有明白我到底要跟他說個什麽東西,然而蒯夢雲是何等聰慧之人,出言譏諷道:“原來你們還不死心,居然還準備伏擊我們一番,對吧?不過,依照你們那點兒實力,偷偷摸摸還行;正面交鋒,有希望麽?”

  這個時候,其余人也都紛紛趕到此處,雖然一身爛泥,臉色有些疲憊,不過瞧見我的人之后,個個都變得精神了起來。

  仇敵在前,殺了便是痛快。

  最憤怒的就是曾經與我有過私怨的荊胖,他果真就提著一對板斧,從那邊的濕地里一路沖了過來,口中大聲吼道:“我就知道你個小白臉不是好人,罵了隔壁,看我一斧頭砍下你腦袋來。”

  這是個渾人,一個沖鋒,竟然就直接越過了蒯夢雲和洛小北,徑直朝著我沖殺了過來。

  這胖子天生神力,行獵的過程中,一個人能夠將七八百斤的黑野豬給摔翻壓倒,又能夠駝起比他本身重個六七倍的重物,上次被我用小紅陰到,只是不太謹慎而已。

  此刻的他,如同一頭野熊似的沖將而來,實在是有些凶猛。

  瞧見他這般逾越規矩,蒯夢雲也不攔著。

  他也是有心讓這粗魯漢子來探一探我的底細,看看我這所謂的伏擊圈套里,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貨色。

  若是一般,他定然就會抽身而上,將我給擒住,然后拖回村子里去。

  其實就在荊胖沖向我的時候,我還在看著洛小北。

  我終究還是不希望她插手這里,不是因爲洛飛雨,又或者我對著小丫頭片子有什麽情感,而是因爲我若是想要回家,她是那把唯一的鑰匙。

  我們兩人的目光對視,洛小北被我執著的表情給驚到了。

  我感覺她的心里面定然是起了波瀾。

  而就在這個時候,如熊一般的荊胖也沖到了我的跟前來,一聲野獸般的吼叫,然后揚起板斧,朝著我劈了下來。

  氣勢遮天。

  眼看著荊胖即將要把我給斬成兩半,洛小北的眼睛里面全是擔憂和懼意,我也冷冷笑了起來。

  我就這般微微一避,讓那大斧頭擦著我的鼻尖而過,然后徑直裝進了那家夥的懷里去。

  砰!

  一邊足有三四百斤的彪形大漢,一邊雖然體魄精壯,但體型卻到底還是瘦弱一些,但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卻撞了一個結結實實。

  荊胖甚至還向后退了數步。

  他丟開了右手的板斧,然后費力地回手過來,捂住了胸口的傷口。

  我在貼近對方的一瞬間,長劍出鞘,從乾坤袋到對方的胸口,刹那之間的距離和時間,完全是防不勝防,而這一切在被洛山魅的藥力加持下,都顯得那般的自然。

  我們上一次交手,我幾招之后,將他給制服了,代價是昏迷一整天;而這一次交手,他沒變,我卻更加強大了。

  更強大的力量和爆發力,對于耶朗古戰法更加精髓的把握,讓我一擊,就將其擊潰。

  不過我到底還是心軟,並沒有趕盡殺絕,所以也沒有刺中對方的要害,只是讓他暫時之間,失去戰斗力而已。

  荊胖難以置信地捂著胸口,然后轟然倒下,而我則拔出了長劍來。

  長劍前指,我冷冷說道:“想奪我自由者,下場就如此人一般。”

  啊……

  蒯夢雲終于忍耐不住了,一個箭步,人是幻影,陡然而至,一道打磨得宛如皎月般的刀鋒就朝著我斬了過來。

  我將破敗王者激發至最巅峰狀態,光華陡出,也與對方硬拼了一記。

  我不拼不行,此時倘若退卻,只怕對方的攻勢就會連綿不休,而我一旦陷入那被動的境地,那麽離死也就不遠了。

  铛!

  一聲清脆而悠揚的金屬之聲穿透整個夜空,我感覺到那力量狂湧而來,終究還是站不住腳,朝著后面退了四五步;不過蒯夢雲也並不好受,臉色憋得通紅,人也退了兩步。

  站定之后,蒯夢雲驚訝地喊道:“怎麽可能?你爲何會這般厲害,難道是隱藏了實力?”

  我自然不會跟他講洛山魅之事,而即便是說了,他也未必相信。

  若他是蚩老爺子,捉到這般罕見的天材地寶,還不趕緊一口吃了去,留給別人,這不是有病麽?

  他不理解,不過我心頭卻是沈甸甸的。

  因爲蚩老爺子,我可算是與這臨湖一族一流高手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也能夠在這天地間行走了。

  不過現在並非硬拼的時機,我一劍擋開對方的攻擊,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人似流星,朝著山丘那邊快步走去,蒯夢雲猶豫了兩秒鍾,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仇恨,怒吼道:“追!”

  一群人宛如餓狼,朝著我撲來,然而剛剛放過山丘,往下一看,月色下,一大堆的變異蜢子,宛如黑色巨龍,就朝著他們兜頭罩來。

  跑得最快的一個家夥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密密麻麻的蟲人。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就這點手段,也想與我臨湖一族爲敵?”

  我聽到這聲音,心中陡然一震。

  臨湖幾大長老之中的那個祭司老婦人,她居然來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一章 三足金蟾


  我瞧見了那一位親手用石錘砸死了一男一女,用來作祭祀的女長老。

  她居然也出現在了這里。

  爲什麽?

  我滿腦子疑惑,不過眼看著那老家夥飛掠而過,然后將身上的薄紗一卷,朝著天空飛去,居然化作十幾丈長,將那黑龍一般的飛蜢子給全部包裹了去。

  好手段,我看得心驚膽戰,頭也沒有回地就狂奔往前走。

  “哪里逃?”

  女長老高聲厲喝道,腳步踏空,騰然而來,眼看著就要抓住了我的后背,我卻身子一抖,土遁術運行,人就出現在了百米開外的另外一個土丘之上。

  足尖停頓,我扭過頭來,瞧見那女人也朝著我遙遙望來。

  她顯然是能夠感受到我的氣息方向。

  這女人足尖輕點,人如奔馬,朝著我飛躍而來,氣勢洶洶,不過其余人卻沒有那般幸運,因爲除了空中的凶惡飛蜢子,地上還有密密麻麻的蜈蚣和毒蟲。

  這些東西是在那長老離開之后才從預設的洞子里爬出來的,因爲被蚩老爺子用了藥,顯得十分凶猛。

  它們一見到人氣,就蜂擁而上。

  這些密密麻麻的毒蟲,正常人瞧見了心中都會有恐懼,有個家夥觸不及防,一下子就給蟄到,然后小腿之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毒蟲,又喊又叫,而另外的人爲了避免這些蟲子,朝著旁邊躲去,結果那個地方被蚩老爺子弄了一個滿是毒氣的深坑,肉眼看不到,腳一踩就踏空。

  他布置這個,絕對是行家里手,就連荊可都曾經吃過大虧,差一些的狩獵隊成員,又如何能夠逃脫得過?

  除了陷阱,還有蠱毒,有粉末的,也有蠱蟲類的。

  那個地方,處處都是死地,哪兒都布滿了蚩老爺子的心血,使得那幫追兵叫苦不叠。

  當然,如何擺脫這個死地和陷阱,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而如何擺脫那個女長老,則是我需要考慮的。

  她的修爲,已經超越了這些陷阱的束縛。

  眼看著那老東西驟然而至,枯爪一般的手上抓著一根滿是鮮血的石錘,我的心中是崩潰的。

  我本來還準備如果是蒯夢雲,還能夠與他大戰兩百回合。

  但事情終究還是出人意料。

  所以我不得不做了準備,將火星丟入了旁邊的一堆枯草之中,火焰在里面瞬間點燃,澆過油的藥草燃燒之后,有騰騰的白煙生出,將我給嗆得眼睛火辣辣。

  這是臨湖一族的祭祀長老也終于沖到了我的跟前來,那石錘宛如閃電一般地砸到了我的臉上來。

  铛!

  我橫劍去擋,感覺一股巨力襲來,當下也是運用手段,一邊蓄力,一邊后退。

  祭祀長老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敏感地發現了煙草堆的古怪。拍出一掌,將那火焰給拍得熄滅。

  不過這藥草堆架構奇特,上面的火焰雖然滅了,不過里面還是有悶火燃燒,煙塵滾滾。

  祭祀長老沒有管它,而是凝目瞧向了我,緩聲說道:“黑蠱惡來蚩隆在哪里?”

  我冷笑一聲,說我如何知道?

  祭祀長老的臉色變得詭異起來,烏紫色的嘴唇開始不斷開合,有幽幽的咒文從她的口中冒出,緊接著我感覺腳下的土地一陣起伏,仿佛下方有什麽東西在翻滾一般。

  我的心中一跳,想著糟了。

  這個老女人當真是恐怖之極,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只怕蚩老爺子是藏不住了,安也保不了。

  想到這里,我沒有再逃離,而是揚起手中的劍,朝著前方沖了過去。

  即便是風車巨人,我也要如唐吉可德一般,將你打敗。

  長劍疾刺,那祭祀長老卻並不與我硬撼,而是不斷地躲避著,在我一陣劍花之中穿梭不休,根本沒有給我任何機會。

  我剛剛得到了洛山魅的藥力灌溉,身體里存在著大量的藥力沒有消散,此刻也是牟足了勁兒,在一陣激烈到了極點的戰斗之中,將其徐徐消散開來,想要讓它浸透到我的體內去,成爲我紮紮實實的基礎。

  我渴望戰斗,然而那祭祀長老並不打算給我這個機會。

  她不斷地逃避,然后用這種古怪的手法來搜索。

  這是一片沼澤、草地和丘陵地區,幾乎沒有什麽樹木和林子,如果那邊的一切有人在操控的話,必然是躲在地下。

  所以她才會沒有暫時管我。

  我瞧見她的手段,突然間想起了地魔的地煞陷陣來,這里面的許多道理,似乎是通用的。

  只可惜,我比這些老家夥,終究還是差了那麽多年的修爲。

  眼看著地下那活物一般的東西就要接近蚩老爺子和安藏身的地洞,我沒有再多猶豫,而是將小紅給祭了出來。

  一般來講,小紅並不適合亮相于衆,一來沒有太多的毒性,二來許多人對于此物,也有防范。

  不過我是沒有辦法了,只有搏命一試。

  在與祭祀長老只有一米距離的時候,我讓小紅悄然而出,爲了掩護它,我甚至在另外一個方向,做出了搏命的姿態來。

  一開始的時候,那老女人果然上當了,朝著旁邊避開。

  然而一秒鍾之后,她伸出了手指,定住了小紅。

  祭祀長老露出了沒有幾顆牙的牙床來,咧嘴笑道:“靈蠱啊,藤族煉制出靈蠱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個個都想置我于死地,然而他們成功了麽?沒有,死的,是他們!“

  她的手指一紅,一股流光從指間飛出,眼看著射向了小紅身上,沒想到那小東西卻憑借著自己的力量一扭身,略微避開。

  偏過身子之后,它受驚一般地縮回了我的身體里來。

  祭祀長老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微笑著說道:“你的這靈蠱,跟別的,似乎有一些不同……”

  說話間,她猛然一抓,我瞧見她身后有一個黑影出現,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是蚩老爺子,他怎麽跑出來了?

  他身上不是有傷麽?

  我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而就在這個時候,與蚩老爺子一同出現的,則是一條巨大的黑影一起,從泥土里陡然冒了出來,朝著蚩老爺子襲來。

  我眯著眼,瞧得仔細,那巨大的黑影居然是一條蚯蚓一般的東西,不過它放大了數百數千倍,直徑都有兩米多,最前端的,是一個巨大的嘴巴,能夠將人給活生生吞入其中,泛著紅色、紫色光芒的皮膚有一股讓人惡心的感覺。

  這玩意,就是剛才地上不斷翻滾的那東西。

  我從開始的訝異中醒悟過來,蚩老爺子之所以出現,並不是別的,而是想要給安一個繼續藏身的機會。

  所以他甯可暴露自己。

  我瞧見他在那長蟲的追逐下,朝著祭祀長老撲過來的時候,心中陡然一熱,舉起手中的破敗王者,朝著這老女人也猛然劈了過去。

  破敗王者在這一刻,變得一片金黃。

  祭祀長老舉起石錘抵擋。

  嗡!

  我感覺自己好像斬在了一座銅鍾之上一般,來回震蕩,而讓我臉色劇變的事情也發生了,眼看著蚩老爺子就要沖到近前,卻有一個黑影從中途陡然躍出,一下子將他給撲倒在地。

  啪!

  一聲炸響,蚩老爺子跟那人匆忙交手,緊接著兩人在地上不斷翻滾。

  那人居然是狩獵隊的隊長蒯夢雲,他卻也是沖出了陷阱。

  蚩老爺子這一路不斷蠱殺,讓他的狩獵隊不斷減員,到了現在,幾乎損失大半,所以比起我來,他對這個罪魁禍首更是痛恨。

  恨之入骨,恨不能啃起骨食其肉。

  兩人一番厮打,看起來蒯夢雲穩穩地占了上風。

  而我這邊的情況也並不樂觀,因爲那個祭祀長老實在是太強了,在她的面前,我總有一種學生的感覺。

  在老師的眼中,學生哪兒都是破綻。

  我甚至覺得她之所以一直沒有下重手,只不過是想要留我一條性命而已。

  我的心沈落谷底,想著就這樣結束了麽?

  不過在這個時候,蚩老爺子的布置,終于又起到了效果,天邊傳來了一陣蛙聲,呱呱呱,緊接著一陣腥風撲面而來。

  聽到這蛙聲,那兩人還不以爲意,然而腥風撲面的一瞬間,就立刻感覺到了不自然。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祭祀長老,她到底是老牌強者,沒有任何估計地就朝著那腥風猛然拍了一張過去。

  不過這一掌跑過去的結果,是滿臉的燎泡膿包。

  我滾落到了一邊,瞧見蚩老爺子口中的三足金蟾宛如一輛巨大的坦克,飛躍而來,對朝它攻擊的祭祀長老噴了一大蓬的藍色毒霧。

  祭祀長老雖然一掌逼退大部分,然而到底還是沾染到了一些。

  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在一瞬間就變得跟癞蛤蟆一般坑坑窪窪起來,到處都是膿包和惡臭。

  這一回,她終于不淡定了,甚至將那石錘都給丟了去,雙手捂著臉,哭嚎著大叫。

  蒯夢雲見到這狀況,頭也不回地一陣狂奔。

  結果他的后腰被那三足金蟾吐了一下舌頭擊中,直接全身僵直倒在了地上。

  三足金蟾越過了滿地亂滾的祭司長老,來到了我的跟前。

  這東西,一對碩大的眼睛,瞪著我。

  我也瞪著它。

  大眼瞪小眼,比比誰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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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4:51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二章 臨死托孤


  我睜大著眼睛,跟這頭丑陋的三足金蟾互瞪,這大眼瞪小眼,維持了許久,那家夥突然張開了嘴巴,叫了一聲:“呱!”

  沒有毒霧。

  我瞧見它依舊瞪著著我,心中猶豫了一下,也學著叫了一聲:“呱……”

  三足金蟾瞪著我,開口:“呱呱呱……”

  我:“呱呱呱……”

  一人一大蛤蟆,像傻子一樣呱呱亂叫,如此幾個來回之后,它終于回轉過身來,一腳踩碎了祭祀長老的腦袋,然后舌頭一卷,將這讓人畏懼的家夥給吞入口中,后腿一發力,整個身子就像炮彈一般飛出了去。

  飕……

  它走了,留下一堆難聞的惡臭,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嚇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不敢動彈。

  摧枯拉朽,這就是我對它的印象。

  這三足金蟾給我的感覺,有點兒像是雜毛小道當初祭出那小青龍麻繩兒一般,有著一種讓人恐懼的力量存在。

  其實剛才在某一瞬間,我有想過讓小紅附著在它的身上,將其操控。

  如果是那樣,說不定我就可以橫行無忌了。

  然而我最終還是不敢。

  小紅也有它的限制,我感覺到,自己每做一回夢,它就會強上一點兒,不過也是有極限的,如果是控制那花斑巨虎,它還算是遊刃有余,那麽控制這恐怖的三足金蟾,就顯得有些太過于草率了。

  剛才我如果妄動的話,說不定也和那祭祀長老一般,都被吞進那大蛤蟆的肚子里去了。

  我坐在地上,一邊呼氣,一邊內視。

  我已然能夠感受到蜂針的存在,之前荊可發動它刺向我心髒,顯形之后,被小紅給緊緊包裹,然而我剛才與那祭祀長老拼命時喚出了小紅,使得這玩意再一次失去了蹤影,泥沈大海。

  所幸的一點在于,能夠感受並且控制蜂針的人只有荊可一個,蒯夢雲似乎有些可能,但並不完全。

  這使得它沒有能夠成爲我的心頭刺,隨時給我一下。

  除此之外,我的身體基本無恙。

  就在我爲自己死里逃生而欣慰的時候,卻聽到一聲淒厲的叫喊聲:“爺爺……”

  啊?

  是安,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洞穴里跑了出來,此刻正抱著蚩老爺子在痛哭呢。

  我一骨碌爬起來,然后朝著左前方跑了過去。

  很快,我就跑到了兩人的跟前來,單膝跪地,看著一臉血汙的蚩老爺子,心中一痛,慌忙喊道:“老爺子,你怎麽了?”

  蚩老爺子此刻已經是只剩下一口氣了,勉強說道:“年輕人,真狠啊!”

  我一聽,就知道剛才蒯夢雲與蚩老爺子的戰斗中,那孫子肯定是下了重手,回過頭,沖到了僵直倒地的蒯夢雲身邊,猛然一腳踢過去,瞧見他已然全無生息,翻滾之間,一張臉呈現出紫黑色,顯然是中毒而死。

  我沒有再管這厮,而是跑回了蚩老爺子的跟前來,瞧見他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有的甚至凝結成塊,頓時就慌了,說老爺子你別嚇我,你怎麽了?

  我從乾坤袋中將所有的藥物都翻了出來,尋思著什麽可以救人,這個時候,胳膊卻被一粗糙的手掌給抓住了。

  蚩老爺子吐完了血,感覺舒服了一些,呼吸也顯得平滑了,這才拉著我,說道:“陸言,你別翻了,我已經不行了,趁我意識還算清楚,聽我交代幾句,行不行?”

  安一聽,頓時就慌了,嚎啕大哭,說爺爺你不可以死,你死了,安兒可怎麽辦?

  我經過一開始的慌張,現在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我是個男人,即便是面對生老病死這事兒,也得穩得下來,難不成讓安去承受這一切?

  我認真打量了一下蚩老爺子,發現他臉色蒼白,雖然此刻浮現出一抹紅潤,不過應該也是回光返照了,便沒有在拖時間,點頭說道:“蚩老爺子,你說,我聽。”

  蚩老爺子欣賞地點了點頭,說陸言,我可以信任你麽?

  我說老爺子你救了我性命,又給了我洛山魅這般珍貴的天材地寶,陸言都還來不及湧泉相報,但有所托,無不應允。

  蚩老爺子放心了,努力地說話:“我現在是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乖孫女。本想著此事已了,我帶她回到藤族殘部去,但是沒機會了。你能幫我麽?”

  我鄭重其事地點頭,說可以。

  好。

  他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非金非石的牌子來,上面雕繪著各種毒蟲。

  將這牌子遞給了我,他然后說道:“這牌子,是我的身份見證,你找到我堂弟蚩野,把它和安交給他,我的族人會善待安的。”

  我接過來,說陸言就算是拼死,也會將安護送到那兒的。

  老爺子轉過頭來,看著安,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安的眼眶又有淚水流下,哭著喊道:“爺爺,你不要離開我……”

  蚩老爺子伸手,抓著安的小手兒,艱難地說道:“孩子,你雖然是我蚩隆的孫女,不過並非凡種,當初你娘生你時,夢見有青鸾天人投胎,我一直覺得,我藤族再次崛起的希望,就落在你的身上了,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只要找到那寶藏,和內心的門,你就能夠成爲璀璨的星空。”

  安使勁兒點頭,一邊哭,一邊說道:“我記住了,記住了!”

  交待完這些,蚩老爺子終于松了一口氣,不過這個時候,生機也在飛速離他而去,他輕輕歎道:“想我蚩隆,一生拼搏,與無數同族競爭拼斗,終于坐上了大長老的位置,卻沒想到又面臨著亡族之禍。行屍走肉兩載有余,如今不但見到了我的乖孫女,而且殺了二十多號仇敵,又將越素娘給殺了,還捎帶著臨湖一族兩條幼狼,賺了,賺了——哈哈哈,此生無憾啊,無憾……”

  說著話,這聲音緩緩低沈,到了后來,竟然再無聲息。

  我將手指放在了他的鼻翼之下,發現蚩老爺子已經去了,而他的嘴角處,卻含著淡淡的笑容。

  安直勾勾地望著我,而我則忍不住心中的悲恸,眼角滑過眼淚,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你爺爺走了……”

  啊……

  安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讓人流淚。

  她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母親,剛剛與爺爺見面,結果又失去了自己的爺爺。

  我讓安抱著我,大哭了一場。

  許久之后,當她的情緒穩定下來,我方才起身,巡視周遭,發現那邊的陷阱處倒臥著幾具屍體,不過卻沒有洛小北的。

  看得出來,她最終還是聽信了我的話語,選擇離開了去。

  這決定,救了她一條性命。

  我重新折回來的時候,安沒有再哭了,蚩老爺子的離世讓她變得堅強起來,她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跟我說,她爺爺之前跟她談過后事,如果在這里死了,就埋在沼澤深處,讓他一直守在死亡蝴蝶谷里吧。

  我點頭,說好,于是帶著安來到了離那兒很遠的一塊干地前,然后用破敗王者挖出了一個坑來。

  我用衣服將蚩老爺子包裹,然后將其放入坑中。

  安把我之前給蚩老爺子雕刻的木像,全部都留在了墓穴之中。

  蚩老爺子、安和安的奶奶,三個木像,是安留在這里的墓葬品,也是她的心意。

  這個女孩,開始變得堅強起來。

  當我用泥土將蚩老爺子給掩埋的時候,她都沒有再哭。

  淚水已經流盡了。

  將蚩老爺子給埋葬了去,我本來想給他立一個墓碑,木頭都準備好了,然而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臨湖一族很可能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留一個墓碑,實在是太惹人注意。

  后來安提出弄一棵小樹在這兒種下,免得以后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埋在了哪里。

  我同意了她的提議,然后遷移了一棵小桃樹,在墳邊種下。

  弄完了這一切,時間已經過了許久,而這過程中,小紅一直在外面飄著,大部分時間都在剛才那頭三足金蟾待過的地方,吸食里面的毒性。

  蚩老爺子跟安說了許多關于蝴蝶死亡谷的事情,而安的記憶十分神奇,幾乎分毫無錯。

  所以在她的帶領下,我們很容易的離開了沼澤地,越過了桃林,一路走,我們回到了生命古樹這兒來。

  強忍著被霸王蝾螈攻擊的危險,我帶著安回到了原來的樹洞屋子里。

  一路沒有任何阻攔。

  當然,樹洞里空無一人,顯然是俞千二並沒有回來。

  他到底干什麽去了?

  我不得而知,不過還是在樹洞了歇了一晚,然后在次日淩晨的時候離開。

  我離開之前,在洞里留下了雷擊木和字條,將這段時間里發生的事情,跟俞千二留了言,說明清楚。

  如蚩老爺子跟我說的一般,人,要無愧于心。

  我又去了附近的那片猴面包樹林,跟安討要了那一塊帶著荊可鮮血的玉符,擺放在了地上。

  沒一會兒,那些三手猴子就彙聚而來。

  這些都是靈性很高的生靈,並沒有一上來就對我攻擊,而是等待了一會兒,然后有一個留著長眉毛的老猴子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

  它是這兒的首領。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所有的心願,都得一一了結。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三章 結伴同路


  作爲鬼刹猕猴的首領,這老猴兒有著遠超族人的睿智。

  它喝止了周圍那些健壯猴子對我呲牙咧嘴的挑釁,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一塊還有著暗紅色血斑的玉符上來。

  許久之后,它朝著我望了過來。

  我與它對視,感覺它的眼睛里面,充滿了智慧,那是漫長的歲月和豐富的經曆,在它的身上留下的痕迹。

  它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哦,不,是猴兒。

  我不管它能不能聽得懂,還是把那天發生的事情跟它講了一遍,最后,我告訴它,過來這里殺害了那些猴兒的家夥,已經被我給殺了。

  我給那些可憐的猴兒報了仇。

  說完之后,我與它對視。

  一人一猴,就這般靜靜地互望著,而安則緊緊抓著我的右胳膊,顯得有些恐懼。

  這周圍,層層疊疊,圍了上百頭的鬼刹猕猴,這些家夥可不是什麽良善角色,一旦談崩了,我們很有可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不過能夠作爲首領,老猴兒還是有著足夠的智慧,它將那塊玉符交還給了我,然后伸出了手來,按在了我的額頭上。

  它並不是很高,爲此我不得不半蹲在地上。

  擺出這個動作之后,老猴兒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指向了天空,開始嗷嗷的叫了起來,仿佛是對猴群說些什麽。

  幾句話話之后,猴群沸騰了起來,嗷嗷直叫,然后有東西朝著我投擲過來。

  不過並不是石塊,而是鮮花。

  鬼刹猕猴認可了我的做法,好幾個面熟的猴子沖到了我的跟前來,拉著我的手又蹦又跳。

  我笑了,伸出手,與首領抱了抱。

  俞千二說得對,有的時候,畜牲比人還要好,只要你用真心去對待它們,都是能夠得到最好的回報。

  我在猴群待了一會兒,首領拉我到了猴山的洞中,給我喝了兩口珍藏的猴兒酒,然后還送給了我十來粒精選的猴面包樹種子,比起一般的種子來說,這些種子有著強大的生命力,比俞千二之前送我的,還要好。

  鬼刹猕猴對待朋友十分熱情,不過我卻並沒有久留。

  朝陽升起不久,我們就離開了。

  這一次,我們沒有再東晃西晃,而是一路找尋,最終來到了蝴蝶谷的山道前。

  重新回到這兒,我依然是心有余悸,對于這些長著人臉的蟲子十分擔憂,然而一路往上,卻並沒有再見到一只,不知道是不是遷徙走了,還是給蒯夢雲他們給清剿干淨了。

  沒有見到蟲人,不過我們卻瞧見了漫山遍野的蝴蝶。

  這些蝴蝶有大有小,大的臉盆大,曉得與普通的蛾子差不多,有紅的、粉的、黃的、綠色、白的、黑的……姹紫嫣紅,數不勝數。

  我覺得如果是一位昆蟲愛好者在這里,看到這場面,說不定會幸福得暈厥。

  然而我和安卻習以爲常,小心翼翼地走著,並不與這些蝴蝶發生沖突。

  經過漫長的跋涉,我們終于翻上了山谷,離開了這個死地。

  安忍不住回看了一眼吹著山風的谷口,長長一聲歎。

  在這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且她的爺爺,永遠地留在了這里,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她有些悲傷。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聲震撼山林的呼嘯,心中一喜,抬頭朝著林間望去,卻見到一頭斑斓巨虎,從那林子一下子就躥了過來,跑到了我的面前,低下頭,伸出舌頭示好。

  那頭斑斓猛虎居然還在,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腦袋后面的軟毛,而安更是驚喜,用鼻子跟這畜生碰了砰,十分友好。

  安的這一招徹底降服了那老虎,它用腦袋拱了拱安的身子,然后示意我們坐上來。

  有這麽一頭林間霸王當做代步,自然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唯一讓我覺得而遺憾的,是它似乎對安更加熱情一些。

  難道是只色虎?

  我心中疑惑,而跳上了虎背上面的安卻從懷里摸出了一張鞣制過的皮質地圖來,與我商量起了接下來行走的路途。

  蚩老爺子臨終托孤,讓我護送安前往藤族殘部,不過我對這個世界是一片空白,兩眼一抓瞎,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好在安這兒有一份老爺子留下的地圖,雖然並不精確,但大概的方向還是能夠明白的。

  從地圖上面看,從這里過去,最少也要十來天。

  而且一路蛇沖猛獸,數不勝數,還會路過幾個部族,也不知道什麽情況,到底還是得遠遠避開,如此一來,又得浪費幾天時間。

  不過時間對于我來說,倒也沒有那麽講究,所以確定了方向和路程之后,我們就開始出發了。

  騎著斑斓巨虎,一路之上,倒也還算是省了許多麻煩和腳力,而行走之間的異域風光,也讓我不虛此行,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努力消化洛山魅帶給我的好處,還會跟安做一些交流,倒也不會寂寞。

  我們朝著北邊走了三天,因爲之前與臨湖一族的狩獵隊學過許多,倒也還算是妥當,雖然也有危險,但也是有驚無險。

  第三天的傍晚,我們遇到了第一個部族,是在一條大河邊,有點兒類似《西遊降魔篇》開頭的那種水寨,整個族群都住在一個寨子里,捕魚爲生。

  因爲害怕對方,我們遠遠地繞開了去,走了一天半的路程,方才回到了正路上來。

  不過我們這般逃避,終究不是一個辦法,在一條山澗之中行走的時候,我們終于碰到了一隊旅人,不過幸運的是,居然還是熟人。

  華族的人。

  我瞧見了坨老和鵲老,以及龍雲和龍砬,除此之外,還剩下了兩個人。

  其余的估計折在了蝴蝶谷里。

  是他們發現的我和安,一開始的時候還鬧了誤會,不過在確定這人居然是我的時候,龍雲立刻現身,過來跟我們打了招呼,並且將我們引過去,拜會了華族二老。

  雙方見面,自然是一陣寒暄,然后不可避免地問及了我爲什麽會出現在這里的問題。

  畢竟我們曾經在谷底見過面,然后我選擇了與荊可一同離開。

  對于華族,我個人是充滿了好感的,不過行走在外,毫不保留的信任,實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所以我只說了一部分的事情。

  那就是我被荊可押送的時候,他被伏擊了,而我則選擇了逃脫。

  至于安,是路上碰見的一個朋友,我決定護送她返回部族。

  當華族人得知安是藤族的人,頓時就高興起來,龍雲告訴我,說藤族殘部就在華族不遠的地方,彼此還有商貿往來,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一路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對于藤族的邀請,我顯得有些疑慮。

  龍雲能夠成爲此行的領隊,自然是十分聰明之人,告訴我們,說會對我們的身份進行隱瞞的,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他似乎也猜到了我與臨湖一族之間的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得到了華族人的允諾,我終于點頭同意。

  加入了華族的隊伍之后,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一路上幾乎都用不著我耗費太多的心思,主要就是陪著華族二老聊天。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說的是醫理,我結合了現代醫學的基礎內容,對他們有著很大的啓迪作用,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開始天馬行空地聊了起來。

  而這一聊,我方才知道我並不孤獨,如我一般的外來者,其實這片土地上還有許多,二老認識的就有十來個,大部分都自稱是蓬萊來客。

  不過這些人都比較神秘,只會與華族的幾位首領人物交往,跟他們見面不多。

  二老還跟我談起了對于這個世界的理解來。

  他們認爲這是一片失落的土地,在雲層之上,有無數的眼睛會打量這里,也會有各種各樣的信仰。

  他們稱之爲神。

  不過他們並不認爲神是至高無上的生物,因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他們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活,與親人的幸福。

  我跟他們深入聊過之后,方才知道這片土地的本質,也知道了臨湖一族的恐怖。

  那是一條凶悍的惡狼,總是會帶來戰爭和死亡。

  它算是這一帶最危險的角色之一。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又路過了幾個部族,不過華族人與他們的交往十分友好,我們的到來,總是能夠受到最熱烈的歡迎,而坨老和鵲老也會在這里辦免費門診,治了不少的人。

  瞧見華族人的待人接物,我終于明白了,爲什麽華族會越來越壯大,並且受人尊敬。

  因爲他們帶來了和平,帶來了美好和商量。

  如此走了十來天,我與隊伍里面的所有人都混得比較熟悉了,而這時綿延不絕的山林突然一收,便能夠瞧見一大片的平原來。

  那平原之上,依舊有樹林,不過地勢的起伏卻變得少了許多,一眼能夠瞧見很遠很遠的地方。

  站在一個丘陵的頂端,坨老指著很遠處的一個鏡面湖泊,告訴我,在那湖邊,就是華族的聚居地。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四章 華族飲宴


  望山跑死馬,這話兒也同樣適合寬闊得一望無際的平原。

  我們從清晨出發,一直到了傍晚,方才來到華族的邊際,在這兒,我瞧見了大片大片的農田,阡陌相通,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我們走在一條修好的大道上面,不斷有扛著鋤頭的農人晚歸,他們大都認識坨老和鵲老,紛紛上前來招呼,不過又不敢太過于接近,只是聽到華族二老的回應之后,就喜滋滋地讓開路來,讓我們先行離開。

  我有些疑惑,問龍雲華族這兒,爲什麽沒有圍牆,難道不怕野獸麽?

  龍雲微笑著告訴我,說華族聚集地的百里范圍內,大的猛獸都已經被清理趕緊了,至于些許野豬和土狼,並不會讓華族人太過于爲難,說不定還能夠撿一頓吃食呢。

  另外外圍還有華族組織的巡邏隊在巡視,時刻防范野獸,以及各族沖突,所以在安全上面,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聽到他自信的回答,我便沒有再多問。

  看得出來,作爲地區最大的部落,華族還是有許多值得借鑒和發揚的地方。

  順著大路往里走,漸漸的農田就少了,而兩邊的屋子也多了起來,與臨湖一族差不多,都是外圍的房屋矮小破落,而越往里走,那建築的格局和用料就會越來越講究,我甚至還能夠瞧見聚集地中心處,有一座十來層的高塔屹立。

  在聚居點的外圍處,有一個規范的大市集,即便是夜幕來臨,這兒也是華燈初上,一片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龍雲跟我介紹,說這兒叫做東集,是各族前來華族這里進行貿易交換的區域。

  因爲是一個通商口岸,所以東集顯得特別的繁華,各種各樣的商品琳琅滿目,有皮毛、獸肉、肉干、糧食、特産、工藝品,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有的是地攤,有的則是店鋪,討價還價的聲音特別熱鬧。

  我甚至還能夠瞧見有挂著招牌的客棧,和女人揮著手絹招攬生意的窯子……

  當真是一個野蠻生長的地方啊。

  龍雲跟我介紹這些地方,充滿了自豪,因爲這是整個一片地區最大的交易集散地,各個部族的商人都會來到這個地方進行販賣和采買,有著荒域罕見的規則和繁華。

  不過說句實話,對我來說,這兒頂多也就算是一個大鄉鎮趕集的地方而已。

  當然,這話兒我不會說出口,只是藏在心頭。

  在華族這兒的地界,最大的一個感受,就是包容,我們這一路過來,還帶著那頭斑斓巨虎,然而除了惹人注目之外,居然沒有人過來攔截。

  又或者是之前離隊的龍砬跟那些華族的人打過招呼了吧。

  對于今夜的住宿,我說要不然我們就在那客棧里面住一夜算了,免得麻煩諸位,龍雲連忙擺手,說這客棧好的房間,貴得嚇死人,差一點兒的房間,十幾人的大通鋪,臭烘烘不說,打屁磨牙的聲音你受得了,安姑娘也受不住。

  坨老和鵲老也勸我,說別的不去,就在他的醫館里安歇便是了,何必多言?

  就這樣,我們穿過了最爲熱鬧的東集,然后一路穿街過巷,來到了湖邊的一處建築群,那兒便是二老的醫館,而龍雲則帶著另外兩人去部族複命,先行離開了。

  華族二老的醫館挺大的,里面的人也多,有仆人,也有二十多個白衣徒弟,坨老和鵲老的回歸,使得衆人都彙聚一堂。

  這二老離家許久,自然會有許多事情要交代,而且他們也是疲憊不已了,便讓人帶著我們去了客房。

  說是客房,其實是一個臨湖的小院子,北面的窗戶,便能夠瞧見波瀾如海一般的平靜大湖,仆人跟我們交代了一番,被我們請離開之后,安滿是新鮮地四處亂晃,院子里的每一個房間都跑了個遍,然后回來告訴我,說早就聽說華族富甲一方,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般好的房子。

  經過十多天的旅程,安悲傷的心情消減了許多,小孩子的心性又浮現出來,聽到她這話,我就忍不住想笑。

  這樣的宅子,如果是在北京二環之內,自然是價值連城,但在這華族之地,也就一破落四合院而已。

  實在是沒有什麽稀奇的。

  不過這里的一切,包括桌椅板凳和床榻,對于安來說都是那麽的新奇,愛不釋手,我瞧見她的模樣,忍不住逗她,說要不然你就住在這里吧,兩位爺爺也不會趕你走的。

  聽到這話兒,安的臉色又灰暗下來,說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我歎了一口氣,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沒事,明天我就送你回藤族去,在那兒,你一定能夠找到自己的家。”

  安又是期盼,又是糾結,回屋子里收拾了起來。

  我在屋子里坐了沒多久,便有人找了過來,遞了名帖給我,說龍雲統領在酒家備了餐,準備邀請我過去,以盡地主之誼,因爲身上還有點兒事情,需要跟部族那邊交流,所以便讓他過來帶我。

  我接過名帖,的確是龍雲的筆迹,便讓來人稍等,而我則來到安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待安出現,我問她是否要一起去,安搖了搖頭,說那是男人的聚會,她不去了。

  我知道今夜要喝酒,也沒有強求,吩咐安早些歇息,明天我就送她回去。

  與安告別之后,我隨著那人一起離開。

  離開醫館之前,我還讓人知會了華族二老一聲,得知兩位長者正在藥房呢,便也不再打擾,自行離開。

  龍雲派過來的人叫做燕南,很不錯的名字,是龍雲麾下的小將,不過因爲實力不夠,所以才沒有能夠參加這一次的出行。

  不過禍兮福所倚,還好他沒去,要不然說不定性命就留在了那死亡蝴蝶谷里。

  我們前往的地方,並不是亂糟糟的東集,而是華族內部自己的商業區,與之對應,叫做西集。

  相比東集的繁華和雜亂,西集就顯得清冷一些,不過房屋和建築的規格都上來不少,顯然是華族權貴聚居之地。

  吃飯的地方叫做得勝樓,居然有三層樓,而我在燕南的引薦下,徑直來到了三樓的一處雅間,剛剛進入房間,坐下沒多久,走廊處便傳來了腳步聲。

  我和燕南趕忙站起來,那雅間沒門,只有簾子,這時有人挑了簾子進來,卻正是邀我前來的龍雲。

  除了龍雲,還來了兩人,一個滿臉溝壑、雙手粗糙的佝偻老者,一個一臉福相、喜氣洋洋的中年胖子,龍雲幫我引薦,說這位佝偻老者是華族負責農業的農桑長老姜熠,而那位滿臉笑容的中年胖子則是族長的弟弟,負責全面商貿的龍不落。

  聽到龍雲的介紹,我知道這兩位都是華族的權貴人物,趕忙出言招呼,不敢怠慢。

  姜長老別看像個老農一般,眼神卻十分深邃,一把抓著我的手,豪爽地笑道:“我都聽說了,龍雲他們這回帶來那猴面包樹的種子,可是你提供的,而且諸般培植之法,都有說明,過幾日我們就種下了,希望陸先生你能夠在場指導啊。”

  胖子龍不落葉說對,若是能夠成林,這可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先生將是華族永遠的朋友。

  我先是謙虛一番,然后又問起具體的培植日期。

  聽到是在五天之后的農時節,我便放心了,說我明日可能有事需要離開,到時候盡量趕回來。

  龍不落點頭,說我們已經聽龍雲說過了,陸先生的情義,當真是感人,目前藤族也有人在我們部落,回頭我們找過來,明日就陪著你們一起過去,免得到時候找不到人。

  藤族被臨湖一族滅了之后,殘部十分謹慎,藏于山林之中,罕有露面,我正爲這事兒發愁呢,聽到他的話語,不由得大喜,說如此最好了。

  龍雲說大家且入席,我們坐下聊吧。

  衆人來到桌前落座,這酒桌不是,與臨湖一族一般,都是坐榻,不過私底下喝酒,沒有那麽多規矩,我瞧見其余幾人都隨意而坐,便也沒有如日本人一樣跪坐著。

  入席之后,一搖鈴,立刻有人過來上菜,菜食倒是與臨湖差不多,不過蔬菜和主食多一些,還有茶湯和酒。

  特別是酒,可比臨湖一族那種寡淡無味的發酵酒好上許多,應該是采用蒸餾方法弄出來的。

  而且這酒也不算珍貴,至少像他們這些高層都能夠隨意消費得起,並不用族長賞賜。

  大家剛剛認識,酒是最好的交際物,幾杯濁酒下肚,氣血升起,人便開始多話起來,幾人開始閑聊,氣氛漸漸融洽,而正在此時,門外伺候的燕南突然出聲報道:“不落長老,無悔長老在旁邊飲宴,聽說您在宴請貴客,乃異域人士,便帶友人過來一見。”

  龍不落愣了一下,嘀咕道:“老五這是干什麽?”

  雖然不明,不過他還是揮手應允。

  這邊答應,那簾子一挑,進來兩人,一人與龍不落相似,不過卻瘦了一些,而另外一人,竟然是一副西裝革履的打扮,黑西裝白襯衫,顯得十分俊朗帥氣。

  衆人見面,那男子微笑道:“在下尚晴天,見過各位。”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五章 晴天傳咒


  啊?

  這個家夥長得帥就不多說了,還取一個像女人一樣的名字,這也太娘娘腔了吧?

  我心中疑惑,不過還是與衆人一起,起身寒暄,那無悔長老眯眼說道:“三哥,這位貴客是什麽來曆,你也不給介紹一下啊?”

  龍不落與這無悔長老似乎有一些不合,之前也沒有多熱情,只是淡淡地說道:“老五你今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會上都找不到你人——這位陸先生是族中貴客,擅長農桑,因爲給我華族帶來了猴面包樹的種子,所以我和姜長老,還有護衛隊的龍雲便在此款待他。”

  猴面包樹?

  無悔長老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急切地說道:“可是那一年三熟、直接從樹干上長出可食用果實的猴面包樹麽?”

  龍不落和姜長老都點頭,說正是如此。

  無悔長老說這東西可是能夠活不少人命,對我華族來說,意義重大啊,即使如此,且讓我敬陸先生一杯酒。

  燕南不敢得罪這位實權長老,趕忙過來倒酒,我也不敢怠慢,起身來,與無悔長老喝了一杯酒。

  這酒一喝上,人自然是趕不走了,龍不落不得不邀請兩人入席交流。

  這無悔長老是個自來熟,一點兒也不客氣,拼桌而坐,與衆人便聊了起來。

  我並不太擅長酒桌之間的言語,除非別人問我,大部分時間內,我都在埋頭用餐,感覺這樣的飲宴著實有些煎熬,還不如在旅途之中啃肉干,又或者與華族二老一起暢聊醫道爽快。

  好在那龍不落因爲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也沒有太多與我交流的興致,反而是談起了這位隨著無悔長老一起進來的尚晴天來。

  此人長得俊朗帥氣,極有年輕男子的容顔,又有成熟男人的韻味,言談舉止,都有一種華貴雍容的氣度。

  如此看來,此人的出身看起來絕對不低。

  因爲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氣度,就不是尋常人所能夠擁有的,裝都裝不出來。

  一席談話,我知道了此人與我來自于同一個地方,不過在華族人的面前,他稱自己來自于蓬萊,遊曆于此,與無悔長老一見如故,便在華族逗留幾天。

  我聽到對方略微帶著台灣腔的國語,更加確定了他的來曆。

  一席酒因爲無悔長老和尚晴天的加入,使得氣氛總也回歸不了熱烈,沒多時就草草結束,大家于得勝樓之前相互告別,而那尚晴天臨走之時,突然走到了我的身邊來,輕聲問道:“陸先生,你的體內,是否被人種下過某種不屬于你的東西?”

  什麽,他能夠感覺得到小紅麽?

  我的心髒一陣狂跳,不過卻還是沈住氣,緩聲問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尚晴天搖頭苦笑道:“之所以冒昧打擾,是因爲你身上的這個東西,我之前也有一個朋友中過,應該是某種罕有的馬蜂針血祭凝練而成,中者很難逃出施術者的手掌,甚至意念之間就受制于人,不得不被人奴馭……”

  啊,他指的是追魂藍蜂針麽?

  我臉色立變,微笑著說道:“尚大哥,難道你有辦法幫我取出來?”

  尚晴天搖了搖頭,說這蜂針一旦融入人體,就會與血液勾連,即便是你用手段,將其強行弄出,它也會重新在你的血液之中重生,十分歹毒。

  我一聽,臉都黑了,說那我該怎麽辦?

  這時無悔長老走了過來,說你們再聊什麽呢,說出來聽一聽?

  尚晴天沖他一笑,說既是老鄉,便攀點兒交情,你且等等,我說完這句話就過來。

  說著,他轉過頭來,低聲說道:“你住哪里,回頭我找你。”

  我告訴他我住在醫館處,他點了點頭,然后跟著無悔長老離開。兩人走了之后,龍不落走了過來,狐疑地說道:“那個小白臉找你干嘛啊?”

  我也笑了一下,說老鄉嘛,總有些事情需要聊一聊。

  龍不落瞧見那兩人走遠了,伸手過來,攬住了我的肩膀,說陸先生,人心隔肚皮,交朋友得小心一點兒,我家老五這人呢,人不錯,就是交的朋友不咋地,你得注意——對了,先前說過的事情,我讓人去辦了,你現在住在坨老的醫館對吧?明天清早,我讓藤族在這邊的負責人過去找你啊……

  我拱手,說多謝您照應。

  龍不落哈哈一笑,說應該的,應該的……

  我與衆人分別,燕南送我回醫館,路上的時候,他低聲說道:“陸先生,三爺的話,你可得記在心上,剛才那家夥,看著就不像是什麽好人。”

  聽到這話,我也有些疑惑,那個家夥一眼瞧出了我身上的追魂藍蜂針,又約我見面,到底是什麽想法呢?

  難道他跟臨湖一族有關系,所以能夠感應到這東西,給我下套呢?

  還是人真心實意地幫我呢?

  我心中糾結,一直走到了醫館門口,方才有了決斷——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麽目的,我只要用小紅護住心脈,全神戒備,到時候他就算是對我有什麽歹心,在這華族之中,難道還能翻出什麽風浪來?

  回到醫館,我找人問了一下,才知道兩位老爺子還在藥房里面,對這次采到的藥材在進行分門別類和再加工,也不便打擾,便自己回到了小院子來。

  我回來的時候,安並沒有睡覺,聽到我回來,端出了一碗熱粥和兩個雜糧窩頭來,說這是醫館送過來的,她給我留了一份,問我吃不。

  我瞧見這個,心中歡喜,說正覺得餓呢,拿來吧。

  我與安在院子的石桌上坐著,我一邊吃,一邊跟她講起了晚上飲宴的事情,當得知明天會有藤族的人過來領我們回去,她十分高興,甚至有點兒想今夜就去拜訪。

  我趕忙攔住她,說知道你歸心似箭,不過也不急于一晚,明天再說吧。

  安也只是一時興奮,倒也沒有堅持。

  我晚上盡聽別人聊天來著,也沒有怎麽動筷子,沒多時,便把這夜宵吃完,安收拾碗筷下去,而我則就在這院中等待。

  如此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我聽到牆頭有動靜,抬頭一看,卻見身邊黑影一晃,那尚晴天居然就出現在了我旁邊。

  好身手。

  是個高手啊……

  我心中一跳,朝著那人拱手,說閣下好身手啊,不知道來自寶島哪兒?

  那人一笑,說來自台北,你呢?

  我說大陸。

  他說大陸哪兒呢?

  我說黔州。

  尚晴天點頭,說原來是來自苗疆地區,難怪能夠在中了蜂針之后,還能夠活著離開,陸先生想必已經孕育出靈蠱,讓這靈蠱守住蜂針,不讓它傷到自己吧?

  我心中一跳,才知道整個人遠比我想象之中的更加厲害。

  僅僅一眼,他居然就能夠猜到一個大概?

  我心中有些忐忑,他卻笑了,說你無須多煩憂,我與給你種下蜂針的臨湖一族,雖然有些關系,但犯不著替他們出頭,與你見面只是想問詢一下,你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我有所疑慮,自然不想說實話,但感覺在這樣的人物面前,說謊又實在無用,只有苦笑,說我可以不說麽?

  他微笑,說自然可以,不過我這祭煉蜂針的手段,可就不能傳給你了。

  我心中好奇,說你知道祭煉蜂針的手段?

  尚晴天傲然說道:“那是當然,我何必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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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5:03


  我沈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我來到這兒,是一位姓洛的女子送過來的。”

  “姓洛?”尚晴天皺著眉頭說道:“洛飛雨麽?”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警覺起來,說你是如何知道她的?

  尚晴天卻是哈哈一笑,說既然是她的人,我這祭煉手法,就白送你了。

  當下他也沒有多言,給我念了一段百來字的咒訣,讓我複述一遍,耐心地給我糾正過后,又重複念了一遍。

  完了之后,他又告訴我關于那蜂針的來龍去脈和一些講究。

  原來這玩意還分公母,除了施術者可以控制之外,另一套蜂針的擁有者也可以進行控制,而參加過祭煉之人,也能夠感受到它的氣息。

  不過此物雖說不能消解,但卻能夠煉制,化作自己的一件法寶。

  化爲己用之后,它也就不再是一種威脅。

  我照著尚晴天的咒訣默念一遍,那無形無影的蜂針立刻浮現出來,我欣喜若狂,若是正如這人所言,只要我早晚念咒祭煉,三天之后,它便會成爲了受我所控的法寶,不會再散發我的氣息。

  如此,我可算是解脫了。

  我對尚晴天十分感謝,問他有什麽需要,他卻搖頭,只是問了我幾句,當得知洛小北也過來了,並且與我失散于蝴蝶谷,頓時臉色大變,與我匆匆告別而去。

  他居然沒有問我要任何報酬?

  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懷著疑慮回到房間,又祭煉一遍,感覺漸漸能夠控制蜂針,然后打坐修行,一直到很晚才睡去,而次日清晨,朦朦胧胧之間,聽到有人叫門,說藤族的人到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六章 洞外神秘人


  藤族駐紮在華族這邊的負責人,是一個謹小慎微的半老頭子,滿頭的白發,渾濁的眼眶,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半截入土一樣,然而當瞧見安的時候,他的眸子一瞬間就有亮光迸射了出來。

  他激動地指著安,哆嗦地說道:“你是安小姐?”

  安兩年多前還是一個孩子,又逢大變,記憶終究還是有所缺失,有點兒認不出這人來:“你,你是……”

  這半老頭子激動地說道:“我是信伯啊,族長的三管家,你不記得了,我以前還抱過你!”

  安總算是回憶起來了,眼眶一下子又有淚水流了出來,哭著說道:“信伯,你怎麽變得這麽老了啊?”

  信伯也流出了眼淚來,不過慌忙上前來勸,說亡族之人,東奔西走,怎麽可能精神煥發——我不是聽說你和你媽媽被擄到那幫惡人的老巢里面去了麽,這些年三爺一直籌謀著去救你們,可惜實力太弱了……

  安哭著說道:“媽媽死了!”

  兩位故人見面,抱頭就是一頓痛哭,過了許久,那半老頭子方才注意到旁邊的我來,一問才知道我是奉蚩隆老爺子的托付,把她親自送回來的,又是頗多感慨。

  信伯與安相認,哭哭啼啼,任情緒宣泄,而與我的交流就穩定許多,盤問了我一會兒,然后告訴我,說藤族殘部的下落,是一件絕密之事。

  他提出由他護送安離去便可,讓我不用隨行。

  對于信伯的建議,我和安都表示了反對,我告訴信伯,說我受蚩隆老爺子所托,務必將人送到部族,方才安心。

  信伯有一些猶豫,我卻將蚩老爺子臨死之前交給我的那塊牌子拿出了來。

  我告訴他,說我需要將這牌子,與安一起,交給現在的負責人蚩野,方才會安心離開。

  信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牌子,恭恭敬敬地交還給了我,然后說既然是大長老認可的人,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我們這邊在商量著,醫館有學徒過來,說坨老和鵲老請我。

  我讓安在這里陪信伯許久,並且協商回去的相關事宜,然后隨著那學徒來到了正院的一個房間里,兩位老者正在長桌前沏茶等我。

  我拜見了坨老和鵲老,那坨老笑吟吟地對我說抱歉,昨夜回來,實在是事務繁忙,半夜還去了一趟部族,一直沒有時間招待我這個客人,實在抱歉。

  我這才知道兩人居然都沒有休息過,趕忙擺手,說二老事忙,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說話間,有學徒將早餐送了過來,每人面前成一碗粥,鵲老對我說這是藥膳,益氣養神的,請用。

  我一邊喝著藥粥,一邊與兩位老者聊天,稍微講了幾句,我談起了自己即將離開的事情。

  這事兒我們來路的時候就曾談及過,他們也不勸留,只是告訴我,那個小院子會一直幫我留著的,等我的事情忙完之后,再來一會。

  我與兩位亦師亦友的忘年之交辭別過后,又拜托他們幫我轉告華族諸人,然后回到院子里來。

  安已經整理好了行李,隨時準備離開。

  我喚醒了一直趴在我屋子里面睡覺的斑斓巨虎,與安一同離開醫館,而醫館門前,信伯帶著一個健壯的年輕男子在這里,牽著牛車等候,發現我們身后居然還跟著這麽一頭猛虎,都嚇得臉色一變,那拉著車的蠻牛更是嚇得腿軟,無論信伯怎麽抽鞭子,都站不起來。

  好在安哄小動物還是有一套的,對那蠻牛好是一陣安撫,方才讓它恢複精神。

  信伯與我介紹,說那個年輕男子叫做姜西泠,是藤族年輕一輩的高手,陪著他過華族這邊來做生意的,他特地從店子里抽調過來,保護安小姐安全的。

  那男子倒是老老實實的,沖著我們點了點頭,也不多作言語。

  不過我能夠瞧見那人的眼睛,光芒陡現,顯然也是個厲害人物,便與他多聊了幾句。

  一行人走到了華族的東集外,這時我聽到有人在叫我,駐足回首,卻是那龍雲和小將燕南,兩人匆匆趕來,龍雲拉住我,說陸先生離開,怎麽不知會我一聲?倘若不是小南去醫館找你,得知了你離開的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走了。

  我拱手,說安歸心似箭,我倒也是無心久留。

  龍雲與我一路過來,彼此之間的交情也算是有,他知道我的任務,不加阻攔,只是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黑曜石打磨的石牌來,對我說道:“這是我華族貴賓的標識,在野外若是遇到了人,不管是我族還是別族,拿出來,應該能管用。”

  我不推辭,接過來,入手沈重,知道此物珍貴,再次拱手,說多謝龍兄厚賜。

  龍雲連忙擺手,說這可不是我給的,是長老會鑒于陸先生你的貢獻,特別給你批的,本來不落長老和姜長老都準備中午設宴,與你送行的,沒想到你走這麽早,他們又在朝會,趕不及過來,讓我向你道聲歉。

  我連忙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

  說完這個,龍雲拉我到了一邊,低聲說道:“陸先生,五日之后的種植節,你能否趕回來?姜長老再三吩咐我,讓我一定得提醒你。”

  我說這個事情說不準,不過盡量。

  龍雲嘿笑,話鋒一轉,又問起我是否知道那個叫做尚晴天的下落,昨天無悔長老找到他們,說昨夜那人說有事要辦,轉身離開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與尚晴天密會之事,並不像宣揚,于是搖頭說不知。

  龍雲說你既然不知曉,那就算了,倘若是被人問起,你也這般說就是了,不過說起來,那個家夥看著實在不是什麽好人,你最好別跟他沾邊。

  說罷,雙方又是一陣客氣,然后依依惜別,這些落在藤族的信伯和姜西冷眼中,對我又多了幾分敬重。

  要曉得,華族乃荒域數得著的大部族,他們來這兒做生意,都是求著別人的,恭恭敬敬,點頭哈腰的,能夠讓龍雲這樣身份的人如此恭敬,自然是有著了不得的本事。

  離開了華族聚集地,我們開始朝著遠處平原進發。

  一路走,遍地的草原和茂密的樹林,時間軸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幾千上萬年前的蒙昧時期,我們走了一天,一開始的時候路上還能夠經常碰到一些行人和小部族,到了傍晚時分,就來到了一片連綿不絕的山前,人迹就漸漸罕至了,蛇蟲鼠蟻和猛獸也變得多了起來。

  當初藤族被滅,殘部流落至此,因爲不想成爲別族的附庸,又不敢讓臨湖一族知道蹤迹,便沒有住在宜居之處,而是在那茫茫大山的深處筚路藍縷,最終安頓了下來。

  這山叫做虎牢山,最高峰叫做落鳳峰,傳說峰上有一擎天梧桐,有鳳凰落于此間。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而已,事實上那虎牢山山勢連綿,到處都是密不透風的林子,路程多變,凶險也多,給我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死亡蝴蝶谷里去了一樣。

  難怪藤族殘部會選擇在這麽一個地方落腳,大概是被人打怕了,倘若是再有人對他們心懷不軌,估計這路上都得損失大半的人手。

  一天到達不了,我們當夜是在一個山洞里面歇息的。

  這個地方,應該是藤族經常落腳的去處,所以一應生活用品都有備齊,連睡覺的稻草和獸皮都有,十分周到。

  信伯他們在華族這里做生意,主要是賣一些獸皮和草藥、蟲藥,藤族的巫醫和草藥在荒域也是有一定名氣的,許多看不起華族醫館的人,都會來這里買點兒,既便宜又實用,所以生意倒也不錯。

  而他們在集市上賺得的錢,又多用來采買食鹽、酒鐵布匹和一些生活必用品,再待會族里去。

  不過因爲進山的緣故,那牛車就啓用了,所有的東西都駝在了那頭渾身是勁兒的蠻牛身上,我看著太多,又讓這頭斑斓巨虎分擔了一些。

  我感覺我們有點兒像是茶馬古道的馬幫,不過條件更加艱險一些。

  山洞里面有火,篝火點燃,行路的人不會虧待自己,一邊烤肉,一邊煮著茶湯,另外還有一個鍋子就燒熱水,大家至少洗洗腳,緩解一下疲勞。

  這一路過來,我與信伯閑聊,發現他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彼此聊得也熟了,並不生分。

  藤族對于巫蠱之術,有許多理解,而我承襲敦寨苗蠱,師從苗疆蠱王陸左,自然也有許多可以顯露的底子,雙方倒也聊得深入。

  肉烤熟了,香氣四溢,大家正準備吃晚餐,信伯的臉色卻是一變。

  我豎起了耳朵,能夠聽到他布置在外面的鈴铛在響。

  有人來了。

  我們都站了起來,而姜西冷則直接拔出了雪亮的苗刀來,朝著洞口摸了過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面說道:“老鄉,我們是進山的獵人,有點兒迷路了,又餓又渴,問到這洞子里有香味,就過來討口吃食,不知道可不可以?”

  聽到這話,我的眼睛一下子就圓睜了起來。

  老鄉?

  荒域可沒有這麽一個說法吧?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七章 青鸾天女


  盡管有心拒絕,不過事到臨頭,也不能硬攔著,信伯看了我一眼,然后說道:“你們進來吧。”

  聽到這話兒,外面的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打頭的是一個縮著身子的小矮子,賊眉鼠眼,比俞千二也高不了多少,而他走了進來,確定了里面的人之后,方才吹了一個口哨,又進來了三人。

  另外三人里,兩男一女,一個長得十分彪悍的傻大個兒,還有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文雅男子,那個女子穿著一身白色裘皮,顯得十分妖媚。

  這些人,都穿著現代的衣服,反而是我,因爲避人耳目,出來的時候特地弄了一身華族人的裝扮。

  果然不是荒域的人。

  四人之中,以那金絲眼鏡爲首,他走到篝火前面來,沖著我們微微一笑,說老鄉,在下趙志祥,多謝諸位援手之情。

  信伯本人就是藤族專門與外界打交道的生意人,自然知道如何應付,與來人寒暄過后,便邀請他們坐下來,並且將我們烤好的肉給他們分享。

  這幾人在黑黝黝的山林里轉悠了許久,也不客氣,圍在了篝火邊,然后一邊烤火,一邊吃肉。

  不過他們也十分客氣,拿了些壓縮餅干、能量棒和巧克力出來,給我們嘗一嘗新鮮。

  這些東西十分稀奇,信伯和姜西冷沒見過,都很驚訝,安倒是見過,不過她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兒,縮在旁邊,旁人也注意不到他們。

  我一邊暗地里觀察著這幾人,一邊默默地蹲在旁邊不說話,看著信伯跟他們聊。

  這一說話,才知道他們是因爲走失了某件東西,然后一路追過來的,目的地是落鳳峰。

  聽到他們的話語,信伯止不住地吸了一口涼氣,說落鳳峰可不得了,那個地方壁立千仞,豎直朝天,直入雲霄之上,至今也沒有聽說有誰爬上去過呢。

  金絲眼鏡微笑,說無妨,我們有些本事,還有裝備,爬上去是沒有問題的。

  我們準備的烤肉和稀粥分量不多,再加了四個人,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信伯讓姜西冷再從包袱里弄點兒出來,這時金絲眼鏡揮了揮手,說等等,我這里有個剛剛打到的獵物,還算新鮮,還是烤這個吧。

  他一揮手,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從麻袋里面摸出了一頭黑色的鱗甲長蟲來,這玩意生息全無,不過卻有著淡淡的金色氣息散發出來。

  信伯瞧見,忍不住就站起了身來,開口喊道:“我的天啊,這不是鈎蛇麽?”

  金絲眼鏡瞧見我們這里有人識貨,不由得眉頭一揚,得意地說道:“哦,老鄉你認識此物?”

  信伯點頭,說我族有一古書,名曰《山海經》,這玩意就是經中記載的鈎蛇,相傳此物成熟之時身長二十米以上,尾部有分叉,潛伏在水中,用尾鈎把岸上的動物拉入水中捕食,十分凶殘,乃洪荒妖獸之一。

  金絲眼鏡點頭,說想不到你們這兒,也有《山海經》,不錯,此物便是鈎蛇,不過是少年時期的模樣。

  信伯深吸一口氣,說即便是少年時期,能夠將此物給滅殺,也是十分厲害,讓人敬佩得緊——要知道此物狡詐,罕有人能夠瞧見其模樣。

  那裘皮女子得意地說道:“那是,我們趙總的手段,便是那天下十大,也及得上的。”

  信伯反倒是愣了,說什麽天下十大?

  金絲眼鏡揮手,瞪了那女子一眼,然后笑著說道:“她胡口說的,老鄉莫怪;鈎蛇此物出身洪荒,身上皮肉骨血皆是大補之物,蘊含著豐富的能量,想請不如偶遇,借老丈鍋子一用,我們炖一碗鈎蛇湯和。”

  信伯慌忙擺手,說這可是不得,我們招待你們的,是那粗糙的野豬肉,哪里能這般交換,使不得;鍋這里有,水都燒開了,你們自己弄便是了。

  金絲眼鏡倒是十分客氣,說如何使不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說的便是如此。

  他說著話,那猥瑣男子便已經將鈎蛇的腦袋斬去,又將鱗甲撥開,把雪白的肉切成一段一段,放進了燒開的白水之中,然后還放了一點點鹽和胡椒提香。

  而金絲眼鏡也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結了一個佛印,然后朝著篝火中彈去,突然間有一道近乎于白色的焰火出現。

  那焰火的熱力十分充足,我都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熱力。

  好手段。

  那鈎蛇當真是珍貴之物,放入里面不到五分鍾,立刻又異香撲鼻而來,猥瑣男用木勺子緩緩一攪,那白開水居然變成乳白色的羹湯,里面的蛇骨都酥化了去。

  鈎蛇湯弄好之后,直接盛在了原來的稀粥泥碗之中,猥瑣男子給每人盛了一碗。

  信伯還待推辭,結果聞到那碗中撲鼻的濃香,忍不住喉結一陣滑動,便也不再客氣,先是一番感謝,然后端起了碗來,顧不得燙,一點一點兒的喝著。

  一開始他還十分小口,結果幾秒鍾之后,恨不得將一整碗全部倒進肚子里去。

  我瞧見他這誇張的表現,而其他人也都開始喝了起來,也不矯情,端起碗來喝,發現這湯質鮮美不說,而且入胃之后,卻化作一股暖流升騰而起,遊遍全身,暖洋洋的,覺得經脈之中有鼓蕩不休的力量在積累。

  這種感覺,有點兒像是我之前吃那洛山魅的感覺,不過沒有那般強烈。

  然而即便如此,給人的沖擊也是十分強大的,幾乎用不著招呼,所有人都已經喝完了第一碗,開始喝起了第二碗來。

  沒一會兒,一鍋鈎蛇湯就給喝得干干淨淨。

  相比于其他人,我喝得並不多,也就兩碗,而其次的是那個金絲眼鏡,他也才喝了三碗,至于其他人,幾乎喝了六七碗,還意猶未盡。

  要知道,那一鍋子的水,本來是準備給燒開給我們泡腳的。

  我對于鈎蛇湯的淡定,讓金絲眼鏡注意到了我,過來與我搭讪,而我則表現得十分愚鈍,裝聾作啞的樣子,再加上匿身符的緣故,讓他最終無奈地聳了聳肩,以爲只是一個二傻子而已。

  然而實際上,我已經該感覺到這幫人的詭異。

  我甚至感覺到那個金絲眼鏡身上不知不覺發出來的氣息,有一種讓人驚悸的恐怖。

  至于他身邊的每一個人,給我的感覺都很難纏。

  他們任何一個人,我都干不過,只有裝傻子。

  好在這些人吃飽喝足之后,並沒有再多話語,他們在篝火這邊找到了睡覺的地方,還禮貌地跟我們道了晚安,然后歇息了去。

  沒一會兒,那個傻大個兒的呼噜聲就開始響了起來。

  反倒是我們這邊有些睡不著。

  所有人歇息之后,我感覺到信伯翻來覆去的焦灼,也感覺到姜西冷的呼吸一直都處于一個頻率,顯示著他一直醒著。

  反倒是安,這一路疲憊,堅持了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躺在獸皮之上,默默地行著氣,不知道過了許久,感覺到睡意朦胧。

  如此煎熬一夜,那四人天還沒亮便離開了,並沒有跟我們打招呼,也沒有對我們怎麽樣,而他們一走,姜西冷也終于是放下了心來,跟著出去。

  過了十多分鍾,他又折了回來,跟信伯彙報了一聲。

  這時老人家方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我們起得很晚,一路上信伯都充滿了疲憊,好在還有些修爲,便帶著我們一路走,一直走到了下午時分,來到了一片桃林之前,信伯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走在了最前面。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我們注意腳下,跟著他的腳步走,不要錯了步子。

  瞧見他這般慎重,我就知道可能是到了藤族殘部的聚集地了。

  果然,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色一變,林子的后面,有一個寨子依山而建,從那建築的材質來看都還挺新,顯然是剛剛建造沒多久。

  姜西冷提前一步進寨子里報信去了,而當我們走到寨子跟前來的時候,一個長得很像蚩老爺子的半老頭子帶著人走出,來到了安的跟前,眼眶一紅,抱著安就嚎啕大哭起來。

  我聽到安叫三爺爺,知道這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蚩野了。

  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這蚩野抱著安哭完,居然帶著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一兩百人,朝著安跪了下來,口中疾呼道:“青鸾天女,藤族希望……”

  兩句口號,顛來倒去地呼喊,氣氛十分狂熱,倒是把安弄得一陣錯愕。

  那蚩野帶著人如此呼喊許久,又從旁人手中拿來了一副插著許多鮮豔羽毛的華冠,戴在了不知所措的安頭上來,等到衆人跪拜之后,方才將安和我們迎入寨中大堂之中來。

  他們將安安置在了堂中的最上位,然后開始講了一大通話。

  我在旁邊聽著,大概的意思就是安乃天人出身,日后藤族複興的希望,就落在了安的身上,所以蚩野尊奉天意,與族人一起,共同尊崇安爲青鸾天女,成爲藤族新的領袖……

  啊?

  聽到這些,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安這一轉身,居然從一個女奴,變成了一個部族的首領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八章 終須分離


  安的上位讓人實在是意想不到,不光是我,就連她自己,坐在那雕花寶座之上,都有些惶然,不自覺地朝我望了過來。

  當然,平心而論,稱爲藤族殘部的首領,終究還是比寄人籬下要強得多。

  至少自己的命運還是能夠掌控的。

  所以我朝著她投去鼓勵的目光,讓她把握機會,不要畏縮。

  安經曆了那麽多的苦難,自然不會是白紙一般純潔,傷痛在她的心頭留下了種子,也使得她開始成長了起來。

  拜服過后,還有祭天禱告,弄完了之后,藤族擺了宴席,並且邀請了我。

  而整個過程,姜西冷都陪著我,不知道算是照應,還是監視。

  宴席之上,我被奉爲上賓,被不斷敬酒,大概說了些什麽,都不太記得了,一直等宴席結束之后,我被人引到了一處房間歇息,洗了個冷水臉,清醒了幾分,那蚩野方才在信伯的陪同下,找了過來。

  見到我,老家夥便朝我拱手,連忙道歉,說今天青鸾天女登位,諸事繁忙,對貴客照顧不周,實在抱歉。

  我拿出了蚩老爺子給我的牌子,交到了蚩野的手中。

  瞧見這非金非石的牌子,蚩野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詢問其蚩老爺子死時的情形,當得知他憑著一己之力,不斷獵殺臨湖一族的狩獵隊,最終設局將那祭祀長老以及兩位年輕一輩的頂端高手給擊殺的時候,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我將殘部安頓在這里之后,四處派人去搜尋流落各處的族人,也有人碰見過大兄,只可惜他一心報仇,根本沒有想著回來主持大家……”

  我說蚩隆老爺子求仁得仁,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蚩野老爺子握著我的手,真誠地說道:“陸先生,你能夠把安送回我族,對我藤族如同再造之恩,如果有什麽吩咐,請盡管說來。”

  我瞧見他的表態,擺手說蚩隆老爺子對我有恩,所以做這些事情,我並不期待回報——不過我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跟你求證。

  蚩野拱手,說請說。

  我說你請安做藤族的新首領,這件事情,到底是在利用她,還是真心擁戴,這事兒你可得跟我說清楚,不然我即便是離開了,也是放心不下的。

  蚩野聽聞,揮手讓人離去,然后坐在了我的對面,開口說道:“安降生之時,她母親夢見有青鸾入體,與此同時,族中有數位長老都能夠感受到異象,后來荒域第一神算王麻子路過我族,族長請他幫忙算了一卦,得知安乃青鸾天人降世,必將在我族滅亡之后,重振藤族——此事過于機密,只有一部分人得知,我便是其中一人。”

  我說:“如此說來,藤族遭此大難,那王麻子早就算出來了?”

  蚩野說道:“當時我藤族勢頭正強,坐擁大寨,人丁興旺,族中年輕一輩紛紛出頭,正是大展宏圖之時,自然不行這話兒,一直到后來臨湖一組的群狼而止,方才知道王麻子果然不愧荒域第一神算之名,族長當時身受重傷,讓我帶著安和殘部,逃亡北方,只可惜當世兵荒馬亂,我並沒有能夠將安帶出來。”

  我說所以這兩年,你一直打算組織人手,前去臨湖一族解救安?

  蚩野的眼睛眯了起來,說救安是其一,報仇雪恨,也是一個目的;我眼睜睜地瞧見自己的父母妻兒被那幫人殘忍殺害,這怨恨如何能消?

  與蚩野的一番話,讓我知道他是真心地扶持安,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對他說雖有家族仇恨,不過請務必不要強迫安。

  蚩野點頭,說當然,我們這輩人,終將老去,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藤族真正的興亡,還是得讓安她這一輩人來決定。

  我與蚩野長談許久方才結束,而他剛走沒多久,安就在兩個同齡少女的陪伴下找了過來。

  剛剛成爲首領的安難免有些興奮,小臉兒紅撲撲的,屏退了身邊侍女之后,她恢複了少女心性,拉著我的手,高興地對我說道:“陸大哥,你看我的這身衣服好看麽?”

  安穿的這一身羽衣,是用各種各樣鮮豔美麗的羽毛縫制的,宛如天仙一般,再配上她精致的小臉兒,的確是很漂亮。

  我衷心地爲安高興,陪她說了一會兒話,然后告誡她,說作爲一族之長,並不是僅僅享受榮耀便可以的,還得真正帶領大家走向美好。

  安有些迷茫,說可是我不懂啊?

  我說別人都說你是青鸾天女,你自己覺得呢?

  安偏著頭,思索了一番,然后告訴我,說我也不知道,不過總是夢見自己是一只大鳥,能夠在雲彩之上翱翔,平日里我的身子很輕,而且跟動物也能溝通。

  我說你還記得你爺爺交代你的事情麽?

  安點頭,說嗯,只要我完成了蛻變,就會很厲害很厲害的。

  我沒有深問,而是點頭,說好。

  安越說越興奮,突然站起來,對我說道:“陸大哥,你那麽有本事,就留在我們藤族吧,我讓你做二首領,到時候我們一起,帶領著藤族走向複興和強大!”

  聽到這話,我沒有接她的茬,而是陷入了沈默。

  大概是感覺到冷場了,安意識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我,說陸大哥,你怎麽了,不願意麽?

  我思索了一番,盡量委婉地說道:“安,陸大哥也有自己的事情和生活,所以不能留在藤族陪你,我明天就要走了,那頭大虎既然與你性情相投,我就留給你了;不過你不要傷心,我會一直默默關注著你的,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成爲一個璀璨奪目的大人物,帶領著藤族走向輝煌……”

  安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說陸大哥,你要抛棄我了麽?

  我心中一疼,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淚,嚴肅地說道:“你現在是一族之長了,怎麽能夠哭鼻子呢?要是被別人瞧見了,指不定會瞧不起你呢……”

  安一邊哭,一邊流淚,抬頭看了我一眼,居然什麽話都沒有說,轉身就跑出了房間去。

  啊?

  我愣在了當場,知道安此刻的心情肯定很悲傷,有心想去勸,又想著自己明日就要離開了,就算是勸好了,那又如何?

  我不能留在這里,又不能待她離開。

  唉,這孩子以后會慢慢長大的,終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我沒有追出去,而是躺在了木床上,開始修行起來。

  睡著洛山魅對我經脈的擴展,以及逐漸適應了荒域的境況,我對于修行比以前更加熱衷了,能夠感覺到自己每天都有進步,並且一步一步地向強者進發。

  修行之后,我也是十分疲憊,倒頭就睡,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聽到遠方傳來一聲炸雷,轟隆隆地響著,天地都在震動。

  除了那隆隆的雷聲,還有一聲又一聲的莺啼,不過就在我想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地魔突然出現在了我跟前。

  這家夥許久沒有出現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卻跳了出來。

  再一次見面,他怨恨難消,沖著我冷笑,說沒想到你小子一日千里,越來越強了。

  我說閣下露面,所爲何來?

  地魔語氣變得軟了一些,對我說道:“我來找你,是爲了完成協議的,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把我放走,我便將完整的地煞陷陣傳授于你。”

  我不屑地說道:“算了吧,你總是這般說,光一個土遁術,便拖拖拉拉,我如何信你?”

  地魔惱怒地說道:“土遁術涉及到許多玄門至理,需通曉地煞陷陣的整套法門,使用起來,方才不會耗損全部精力,你不學全,如何怪我?”

  我說我信不過你。

  地魔氣得哇哇大叫,說我若是全部傳了你,你又一直將我幽閉,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我說隨便你,不傳就算。

  那家夥開始發狂了,怒氣沖沖,在我意識里左突右沖,結果一道雷光劈來,他頓時就是一聲慘叫,沈入了心海之中,不敢再出來。

  次日清晨,我醒了過來,出了院子,姜西冷在門口等待,我說能不能帶我去見一下蚩野長老,我想跟他告辭。

  姜西冷說可能不行,三爺昨夜帶人去了落鳳峰,不知道何時回來。

  我一愣,說這麽晚了,他去那兒干嘛?

  姜西冷也奇怪,說你昨夜沒有聽到什麽動靜麽?

  我昨夜與地魔言辭交鋒,早上醒來,一腦子漿糊,搖頭說不知道,姜西冷笑了,說你睡得可真死,昨天夜里那落鳳峰上面打起了雷來,還有鳳鳴之聲,三爺感覺有些不對,帶人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我說你怎麽不去?

  姜西冷遺憾地說道:“我本來也想去來著,不過三爺讓我在這里候著你。”

  我想了一下,趙志祥那幾個人的身影就浮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想必昨夜的事情,與他們有關吧?

  蚩野不在,我便提出跟安告辭,結果得到的回複是青鸾天女身體不適,讓我自行離開便是了。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苦笑,安這小女孩兒,倒是蠻有小性子的。

  當天早上,我在姜西冷的護送下,離開藤族。

  不知道是不是幻境,與姜西冷分別之后,我走了好遠,都感覺身后好像有人在瞧著我,遠遠目送。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三十九章 意外重逢


  我出來三天了,還有兩天就是華族的種植節,那些猴面包樹種子就要下土了,雖說相關的知識我都已經跟他們說起過,不過如果能夠到場,想必華族人還是會覺得我給面子。

  如果能夠與華族人交好,我在這荒域,也能夠混得不錯。

  有著這樣的想法,我的腳步越發地快了,在林中不斷穿行,雖然沒有騎著那頭猛虎,卻是比來的時候更加迅捷一些。

  之所以將那畜牲留在藤族,主要還是想給安一點兒底子。

  畢竟她一小姑娘,終究還是弱勢,有一頭猛虎在旁,多少也能夠增添一些氣勢。

  而在猛虎脖子旁的袋子里,我還藏著鬼刹猕猴送我的猴面包樹種子。

  這些種子靈氣十足,幾乎主要入土,就能夠活下來。

  總之,我盡量給安多留一些東西。

  離開的時候,我的心也有一些難過,畢竟相伴這麽久,說沒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安就好像我妹子一般,乍一分離,還是有一些不適應。

  她不來送我,我也能夠理解。

  小女孩子嘛……

  如此的心情,讓我在那莽莽虎牢山的密林之中不斷前行,爭取早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一路來,倒也艱險,沒有熟悉道路的藤族人引路,我走錯了好幾次路,有一回繞到了一片野林子里去,一開始還不在意,結果走著走著,耳邊盡是“嘶嘶”的聲音,這才覺得不對勁兒,仔細一看,我的媽呀,這樹枝上、草叢中、岩石縫里還有苔藓疙瘩里,到處都是蠕動蜿蜒的蛇。

  而且一瞧這些姹紫嫣紅、顔色各異的樣子,絕對都是毒性很高的蛇類。

  我那一刻差點兒都嚇尿了。

  不過還在這個時候小紅忍受不住誘惑地自個兒爬了出來,于是我所過之處,一片兵荒馬亂,到處都是被小紅給吸食了毒囊、癱軟在地的長蟲。

  不過幸運的是,它們只不過是失去了毒性而已,並沒有死亡。

  這樣的溫柔,讓我都有些懷疑起聚血蠱的性子來。

  它當初對我,可沒有這般溫柔。

  小紅的一頓飽餐,讓我沒有能夠如預期一般地離開虎牢山脈,不得不在天黑之前,找了一個樹洞休息。

  這樹洞里面墊得有一些雜草,還有一些腥味和雜亂的毛發,一看就知道是什麽大型野獸的巢穴,不過我既然來到這兒了,就算是有,它也得挪窩。

  我沒有連夜趕路,這荒域不比老家的山林,晚上總有一些不確定的因素在,倘若是碰到什麽突發狀況,問題就麻煩了。

  我躺在樹洞里,按例修行,緊接著讓小紅在外面放哨,我打起了盹兒來。

  不過這一回我沒有睡死,畢竟不是在那山寨之中。

  如此過了不知道多久,我聽到外面有細碎的腳步聲,心中一動,從樹洞里探出頭來,往外瞧去,火眼之中,看見很遠的地方,有人腳步踉跄地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因爲隔得遠,所以瞧不清楚那人的模樣,但給我的感覺,好像是一個小孩子。

  這大半夜的,一熊孩子在這林子里亂跑什麽?

  我心中狐疑,眯著眼仔細瞧,而這個時候,我聽到林子的那一邊,傳來幾聲焦急的呼喊聲:“別跑,有種就給我等著!”

  啊?

  這聲音……

  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喊話的人,居然是前天夜里與我們共宿一個山洞的四人之一,就是那個長得頗爲狐媚的女人。

  她的尖叫聲刺破夜空,有飛鳥從林中飛起,朝著天空展翅而去。

  這幫家夥是干嘛的,爲什麽會追一個小孩兒呢?

  我越發好奇起來,瞧見那個矮小的身影越來越近了,定睛一看,整個人都愣在了當場。

  這個人並不是什麽小孩兒,而是侏儒俞千二。

  不過此時的俞千二並沒有當初離開的時候那般潇灑,他的那頭巨鷹不見了,身形也變得踉跄起來,仿佛是受了什麽傷,最主要的是他的背上,居然背著一個背囊,里面好像是一個小孩兒。

  即便是隔著很遠的距離,我還是能聽到俞千二喘息的聲音,知道他估計是受了重傷,要不然不會如此。

  我確定了人,沒有猶豫,直接從樹洞一躍而出,然后朝著他快步沖去。

  我跑得快,箭步就沖到了俞千二的跟前來。

  我的驟然闖入,讓俞千二嚇了一大跳,抬手就朝著我甩了一粒東西來,我偏頭躲過,出聲喊道:“俞前輩,是我,陸言。”

  聽到我的聲音,俞千二也愣了一下,驚聲說道:“陸言?你怎麽會在這里?”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走過去,想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沒想到他居然一躲,讓開了我。

  瞧見他的這動作,我就知道他此刻應該是處于極度的警戒之中,誰也不肯相信。

  我沒有在意,而是低聲說道:“我在那邊有個藏身之處,先過去躲一下吧?”

  這回俞千二倒是沒有拒絕,而是讓我帶路,然后足尖輕點,似箭一般的飛掠而過,與我一起鑽進了那草叢后面的樹洞里面去。

  這樹洞原本住著的是大型野獸,我和俞千二兩人都在里面,也並不覺得擠,而他一進入其中,左右一打量,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將手按在了樹壁上面,那地上的草便瘋長,將洞口給遮掩了去。

  我瞧見他這般模樣,也沒有多說,開啓了李道子的匿身符,並且將他給罩在了一起來。

  這匿身符剛開不久,就有人從遠處來到了這附近。

  他們一掠而過,十幾秒過后,卻是又折了回來。

  我和俞千二都不約而同地屏起了呼吸。

  這時有一個人在不遠處開口說話了:“堂主,那家夥在前面不遠處失去了蹤迹。”

  說話的是那個猥瑣的小矮子,而緊接著那金絲眼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怎麽搞得,難不成他還能插翅膀飛了?”

  女人說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啊?李生你忘記了,他可還有一頭夜鷹。”

  什麽?

  這金絲眼鏡不姓趙,姓李?

  小矮子不滿地說道:“羅情你也別忘了,那夜鷹給我射死了。”

  女人說他就不能有第二頭?

  “夠了!”

  金絲眼鏡突然一下惱怒了起來,喝止了兩人的爭吵,然后用陰沈的聲音緩緩說道:“帥爺費盡法力,將你我送到這個鬼地方來,就是想著憑那東西設下伏筆,沒想到給我們弄砸了,東西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給人帶走了,你們自己想想,回去之后,誰能承擔帥爺的怒火?”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一陣哆嗦,過了好一會兒,女人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人李澤宇已經死了,我們到時候說清楚,應該就可以了吧?”

  “狗屁!”

  金絲眼鏡一字一句地說道:“趕緊給我找,若是找不到人,你們也都別回去了,就死在這里吧!”

  是!

  其余三人紛紛應諾,然后四散開來,而金絲眼鏡則在周圍緩步走著,他走得很慢,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巡視著這一大片的林子,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響了起來:“閣下應該是苗疆萬毒窟俞家一脈的人吧,說起來,咱們都是來自一個地方的,做事何必這般絕?你手上的那東西,對你而言,並無什麽用處,不如交出來,我承你一份情……”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向了俞千二,而他的臉色蒼白,好像有一些支撐不住了。

  我扶著他,讓他別倒下,也別弄出動靜來。

  金絲眼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閣下應該排行千字輩吧?你們家的千五和千七,都在我帥爺的手下做事,說起來,咱們也是有些緣分的,何必爲了一個馬上就要死去的小雞崽子,與我作對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近,仿佛就在咫尺:“我知道你就在這里,我數十聲,你若是不出來,便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他開始數數:“十、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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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1-2 06:35:24


  他數得很慢,聲音滄桑,然而數到后面的時候,我發覺他的氣息有一些紊亂了。

  這是激動的,也是急躁所至。

  這個時候,我也感覺到俞老爺子的身子在顫抖,顯然也是十分緊張。

  數數再繼續:“三、二……一!”

  當說道“一”的時候,那顯得彬彬有禮的家夥終于忍受不住了,怒聲罵道:“我艹你大爺的,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若是抓到你,看我不把你的皮剝光,筋骨都抽出來!”

  他開始變得狂躁,也出手了,我感覺周圍的大樹紛紛倒落了下來,到處都是轟然倒塌的聲音。

  有一時刻我甚至感覺我們藏身的地方都被劍風掃到。

  然而終究沒有。

  那人暴怒地發泄一陣,最終離開,過了十幾分鍾,他又悄然回來一次,發現沒有任何蹤影,方才離去。

  一直到這個時候,俞千二終于放松了下來,癱軟在地,而他身后背著的那活物也露出了半個腦袋來。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四十章 高燒小孩


  瞧見這個兩歲多大、處于昏迷之中的小男孩,我一愣,說前輩,這孩子是怎麽回事?

  俞千二聽到,慌忙將背在身后的藤筐給取下來,把雜草拿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在了那小男孩的脖頸上,閉目感受了一下,然后歎了一口氣,說道:“老友,我終究還是沒有成功……”

  我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麽,瞧見小男孩肥嘟嘟的,都快成一個肉球了,身上的皮膚跟初生嬰兒一般細膩,卻用一件髒兮兮的麻布包裹著,便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一件棉布t恤來。

  我遞給俞千二,低聲說道:“前輩,那這個給孩子穿吧,你看他身上好多處都磨爛了。”

  俞千二也不客氣,將孩子放在干草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開那麻布來。

  果然,因爲處理得粗糙,孩子身上好幾處都是血痕和擦傷,很是淒慘。

  俞千二的手上滿是老繭,托我道:“有沒有外傷藥什麽的?”

  我說還真有。

  瞧見我拿出來的棉紗和棉簽、碘酒,俞千二一直顯得很嚴肅的表情終于柔和了一些,咧嘴說道:“沒想到你還有納須彌于芥子的法器,著實不錯。”

  我給這小男孩處理傷口,又小心翼翼地用紗布包裹,最后將我那件大t恤撕開,取出針線,臨時給他縫了一套小衣服。

  我做這個的時候,俞千二在旁邊盤腿,打坐回氣。

  等我弄完之后,他睜開眼睛來,對我誇贊道:“你的手還真的挺巧。”

  我剛才不小心觸摸到那小男孩身體的時候,感覺如火爐一般燙。

  這溫度得有七八十度了,常人早就死了,他卻還留有一絲氣息,不過卻也虛弱無比,仿佛隨時都要死去。

  我瞧見俞千二開口,忍不住說道:“前輩,那幫人沒有走遠,肯定還在這附近,我們一時半會兒走不脫;我這里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俞千二瞧了我一眼,說你講。

  我說如果這孩子是人家手里奪過來的話,我多嘴勸一句——像這樣的小孩兒,最好還是在他父母身邊待著最好,跟著你的話,一來你也受累,二來他也受苦,這又是何必呢?

  俞千二聽到我的話,不由得一笑,說你覺得外面那幫人,是他的父母?

  我搖頭,說我不確定——這幾人我前夜見過,並沒有瞧見他們帶這孩子。

  俞千二沈默了一會兒,告訴我:“這孩子沒有父母,外面的那幾人是準備利用他,而我則因爲某些關系,必須將他給帶走。”

  我瞧著他堅定的目光,真誠地說道:“好,我信你。”

  俞千二這個時候回過氣來,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不過卻有了幾絲血色,對我說道:“對了,我不是讓你在生命古樹那里面待著麽,你怎麽會出現在這里的?”

  來了……

  那日偷偷前往古樹頂端的雷洞里面取了雷擊木,是我一直以來心中介懷的事情,現如今聽到那雷擊木的主人問起,心里多少也是一哆嗦。

  不過我聽了蚩老爺子的勸,最終將雷擊木留在了古樹的樹洞之中,心中也是坦然,沒有太多的羞愧。

  于是我把他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

  最后,我告訴他,說我拿走的那根雷擊木,最終留在了古樹的樹洞之中,完璧歸趙,不過我對于曾經的所作所爲,感到十分愧疚,在這里向他道歉了。

  我鄭重其事地對俞千二說道:“對不起,前輩,我愧對了你的信任……”

  聽完我的講述,俞千二一拍大腿,說我艹,不就是一塊雷擊木麽,有什麽可說的,既然你說對你修行功法至關重要,拿就拿去,何必又歸還回來呢?真的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呃……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一臉郁悶地說道:“前輩你不早說,要不然我這刀鞘都已經弄好了。”

  將雷擊木完璧歸趙,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有著道德上面的崇高歸屬,結果給他一句話整沒了。

  那種失落,實在是難以言表。

  俞千二這時過來安慰我,說得,還了就還了吧,你要是沒事的話,跟我一起回去,到時候里面的雷擊木你隨便挑,別跟我客氣。

  我說那怎麽好意思——我只用一根就差不多了。

  俞千二忍不住笑了,說不過你也別覺得占便宜,實話跟你講,外面追我的這些人都是高手,特別是那個姓王的,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差一點兒就折騰在了他的手里,你跟著我,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無所謂地擺手,認真說道:“前輩,士爲知己者死,我定當全力以赴,方才對得起你的信任。”

  俞千二與我聊了一會兒,又有些疲倦了,盤腿而坐,開始行氣。

  我在旁邊,有些無聊,便仔細打量那躺在草堆之中的孩子。

  說句實話,這是我瞧見過的小孩子里面,長得最漂亮的一個,雖然肉呼呼的,但是黝黑的頭發和清秀精致的眉目,都讓人感覺得到,他以后定然是個小帥哥。

  只是,這孩子突然出現在這里,實在是有些怪異。

  他難道就是王堂主口中丟失的那東西麽?爲什麽他是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他一個狗屁都不懂的小孩兒,到底能有個什麽毛用呢?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爲什麽能夠在體溫達到六七十度的時候,還能活下來。

  不過自入行以來,我見過無數稀奇的事情,追根問底的心思,反而沒有那麽濃烈,只知道俞千二對于這個小男孩兒十分在意,與我說話的時候,余光還不時瞧向那孩子。

  只不過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的眼神。

  這眼神並不是慈愛,不是長輩對晚輩的喜歡,而是一種混雜了崇敬、欣喜和責任的目光。

  我多年在外,這點兒人情世故,還是能夠瞧清楚的。

  我們在那樹洞之中,待了一天一夜,主要的原因還是俞千二受的傷,讓他不能立刻出發,需要好生休養著,而對于這個,我並沒有太多的意見,即便是錯過了華族的種植節,我也無所謂。

  因爲一想到馬上會有一根合理合法的雷擊木,給我做刀鞘,而擁有了這玩意,我就能夠溫養破敗王者,讓它成爲一把引雷神劍,我的心中就滿是激動。

  若是我能夠如同雜毛小道一般,練成那神劍引雷術,到時候別管是什麽蒯夢雲,還是祭祀長老,我都無所畏懼。

  長劍朝上,老子用雷劈死你。

  轟隆隆!

  沈浸在這樣的迷蒙中,我忍不住都笑出聲來,至于華族的想法,我實在是無法顧及。

  一直到了次日入夜時分,俞千二方才將孩子抱入藤筐背簍之中,用藤條將他固定之后,跟我說走吧,我們回蝴蝶谷去,這孩子身上中了熱毒,又被那幫人弄了點兒手腳,只有回到生命古樹,我才能夠讓他活下來,否者半個月之后,他就會被熱毒燒壞腦子,變成一個傻子。

  啊?

  這麽可愛的小孩兒,若是成了傻子,那豈不是太可惜了?

  不過經他這麽一解釋,我也知道了小孩兒爲什麽會這般的熱,而且還一直昏迷不醒。

  原來是中了熱毒,還被動了手腳。

  真可憐。

  我讓俞千二在樹洞之中等待,而我則掰開密密麻麻的草叢,走出了外面來,瞧見經過昨夜一鬧,這一片叢林到處都是倒伏的大樹,亂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此大戰過一場。

  瞧見這狼藉的場面,我的心中不由得一抽搐。

  那個姓王的堂主,也就是金絲眼鏡,真的是不可貌相,如此斯斯文文的人,一旦發起瘋來,著實有些讓人驚懼。

  我若是面對這樣的家夥,能夠戰而勝之麽?

  又或者能有還手之力麽?

  我不知道,舔了舔嘴唇,身子似蟒蛇一般,在林中遊蕩了一下,發現不遠處有一個人伏在暗處,應該是監視著這邊。

  除了他之外,在沒有其他人。

  我匍匐回到了樹洞,將情況說明,然后與俞千二一起,開啓匿身符,然后借著這倒伏得亂七八糟的殘木,悄不作聲地離開了這一片林子,然后朝著南面走去。

  我們並不敢走原來的那條道路,而是在山里轉了幾個圈,繞了好多路。

  繞路的結果,是一路上遇到的危險增多好幾倍,不過好在無論是我,還是俞千二,都還算是能夠應付當下的這種場面。

  而讓我擔憂的事情是,俞千二的傷勢並沒有消減,而是隨著行路,變得嚴重起來。

  好幾次我聽到他的喘息,跟他商量停一下,都被他拒絕了。

  他告訴我,后面已經有人在追蹤我們了,如果停下來的話,就很容易被人給咬到,到時候再想跑,就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確定他爲什麽如此笃定,不過人家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經驗絕對比我要豐富。

  于是我也沒有停。

  然而在快要出山的一個關隘處,我們最終還是與對方狹路相逢了,攔住我們的,是那個賊眉鼠眼的猥瑣男,他在第一時間拉響了手中的信號彈。

  飕!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四十一章 狹路相逢


  信號彈。

  一道明亮之中,帶著紅、黃、白三色的煙火沖天而起,將整個天空點亮,讓我能夠看清楚對方的臉。

  對方也瞧見了我的臉。

  那猥瑣瘦小的矮子顯然是比我更加驚訝一些,瞧清楚我的模樣之后,滿臉震驚地喊道:“竟然是你?”

  俞千二背著那小孩兒,一路疾走,氣喘籲籲,全然沒有之前高人風采,我更願意多承擔一些,于是站在了他的前面,將其擋住,然后揚聲說道:“好狗不擋路,不想死的,趕緊給我滾開!”

  那猥瑣老頭兒氣得肺都炸了,哇哇大叫:“虧得王堂主與你分享那鈎蛇湯,沒想到背地里搗亂的,竟然是爾等鼠輩;早知如此,便一榔頭砸碎你的腦袋就好了。”

  我箭步上前,冷笑著說道:“現在也不晚,這大好頭顱,等你來砸!”

  對方亮出了信號彈,說明兩件事情,第一,那就是援兵就在不遠處,如果久拖時間,到時候被動的就是我們;而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只有孤身一人。

  我一定得趁著援兵未至的這段時間,將其弄死,我們好跑路。

  我這些日,雖然還沒有將那洛山魅的好處消化完全,但是信心卻一天比一天增加,整個人也變得不再畏縮起來,腳尖輕點,人越來越快。

  在快接近那矮子的時候,他亮出了手中的武器來。

  是一個鐵榔頭。

  這榔頭並非凡物,從那材質來看,透著一股陰寒的冰冷,顯然也是一件祭練已久的法器。

  唰!

  他攔在山澗之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照著我沖來的速度和軌迹,高高揚起,準備猛然砸落下來,將我這個可恨的家夥給一榔頭砸死。

  兩人即將交錯的時候,他怒聲吼道:“好叫你曉得,殺你的人,乃黑天彪羅老四!”

  我沒有說話,速度陡然又快了一倍。

  在最近的距離,鐵榔頭砸落下來的那一瞬間,我出手了。

  破敗王者之劍。

  日本有一種劍術,叫做拔刀流,講究的就是長劍拔出來的一瞬間,造成突然而巨大的殺傷力,而我的這一手,與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明面上看起來,我是沖過來埋頭送死,然而實際上我的出手犀利無比。

  劍鋒並沒有向前刺,而是朝上擋了一記。

  我若前刺,這猥瑣老頭或許后退,或許依著慣性砸落過來,兩者的概率是五五之數,然而若是后者,我就算是刺死了對方,自己也要被砸得腦漿飛濺。

  從我的角度來看,我的性命珍貴無比,實在沒有必要與他換命。

  舉劍封擋,側身翻滾,然后陡然出劍。

  唰!

  整個過程,我弄得行雲流水,沒有任何停滯之處,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

  那是一瞬間的感悟,而下一秒,我感覺到了劍尖刺入對方的胸口,劃拉出了一道血口子來。

  我並非不想順勢而動,將長劍刺入對方的心髒里去,只不過這家夥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在感覺到不對勁的那一刻,立刻就抽身后退,並且朝著我猛然揮了榔頭過來。

  我暗自一歎,然后朝著旁邊再一次滾落。

  耶朗古戰法。

  我再一次跟對方纏斗在了一起,然而這一次,與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我感覺仿佛那個戰將,直接附在了我的身上,就如同我雕刻時,那位大匠上體一般。

  這種感覺是十分罕見的,除了最開始的幾次之外,后面的拼斗幾乎沒有,即便是面臨死亡,也不會有。

  爲什麽呢?

  我揮舞著手中的金劍,那劍身之上有閃耀的金光投射而出,將夜空照亮,信仰之力和怨靈之氣不停流轉,使得這長劍的氣勢格外恐怖。

  突然間我明白了。

  不是因爲我抽瘋,而是洛山魅的融入,使得我與那位戰將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了。

  它唯一比我多出的,就是臨戰的經驗,而這些,也將漸漸地融入我的身體里。

  當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就是它消散的那一天。

  也就是我獲得認同的時候。

  叮叮當當……

  戰斗在繼續,俞千二說得沒錯,這幫人個個都是極厲害的高手,給我以一種強大的壓力,然而幾個回合之后,我突然感覺到了對方的心中,有一絲猶豫。

  我是在爭取時間,所以得拼命,但是對方不用。

  他不願意跟氣勢如虹的我拼了性命,盡管他的修爲或許比我還要老道許多,但是他更願意等著自己的同伴來到,再聯合出手,將我們給擒下。

  當我瞧見對方心理的這一絲空隙,沒有再做猶豫,口中大聲叫道:“靈镖統洽解心裂齊禅!”

  九字真言!

  我口中喝念著密宗咒訣,感覺一股力量陡然凝聚于身上,而小紅在這個時候也給我抛了出來,朝著那家夥的背后撲了過去。

  蠱?

  瞧見小紅的一瞬間,猥瑣老頭如臨大敵,身上陡然迸發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芒來,將小紅給阻攔在外,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猛然揮出了一劍。

  铛!

  這一劍走了直線,聚集了我全部的勁道,有去無回,有死無生。

  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一劍卻是用了雙重浪的技法,分作兩次拍入,那家夥感覺到一股接著一股的勁力沖來,手中一酸,那根鐵榔頭居然跌落到了旁邊好幾丈的崖間去。

  鐵榔頭一脫手,猥瑣老頭頓時就知道不對勁兒了,大吼一聲,右掌往前拍,而左手則摸向了腰間。

  他還有底牌。

  我好不容易拼命,找出一絲優勢,哪里能夠讓他逃脫,當下也是一陣快劍而上,將其逼到角落,然后猛然一劍揮去。

  唰!

  這一劍,卻是將猥瑣老頭的右手給斬斷,他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來,轉身想逃,我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將手中的劍化作一道光,倏然而上,直接將其釘在了旁邊的崖壁上。

  啊……

  被釘在崖間的猥瑣老頭憤怒地大叫著,並沒有立刻死去,而是沖著我怒吼道:“臭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敢惹我佛爺堂的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佛爺堂?

  我心中一跳,而這個時候俞千二也趕到了跟前來,冷笑著說道:“你這個蠢貨,倒是提醒了我們。”

  他拍出一掌,將那家夥頭顱拍碎,七竅流血而亡,而后在他的鼻孔之中撒了一點兒黃色粉末。

  弄完這些,俞千二焦急地對我說道:“走!”

  我不敢停留,匆匆而走,大約一刻鍾之后,我聽到身后很遠處,傳來了一聲如狼一般的叫喊。

  兩人一直又走了兩個鍾頭,天色蒙蒙亮,方才在開始有意識的故布疑陣,然后找到一處山洞住下。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我方才來得及問道:“前輩,你給那家夥鼻子下弄得,到底是什麽?”

  俞千二並不隱瞞,而是說道:“迷魂散。厲害的巫師或者道士,能夠通過屍體介質,將亡者的魂魄勾出,然后尋根問底,索問緣由,迷魂散能夠將其魂魄弄得離散,讓他們無從找尋。”

  我說干嘛不直接將其魂魄打散,讓其不得輪回,永絕后患呢?

  俞千二瞪了我一眼,說如此歹毒之法,豈是正常人所爲?我跟你說,修行者行事,需得上體天心,尊崇天道,要是胡亂造就太多殺孽,到了最后,輪回報應,只會讓自己受苦。”

  我臉色肅然,躬身說道:“受教了。”

  俞千二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嚴厲,沖我笑了笑,說不過說起來,你今天的表現真的讓我驚訝,比上一次的時候,厲害太多,堪稱驚豔。

  我說這都是蚩老爺子給我食用那洛山魅的功勞。

  俞千二搖頭,說世間之事,有果便有因,若不是你救了他孫女,他如何舍得將那珍惜之物留給你?而你也不算欠他什麽,如此千里相送,也算是報答了饋贈——所以說,修行先修心,只有讓自己的所作所爲,符合天心正道,方才會良性發展。

  這些話語都是至理,俞千二之前都不會與我說起,此刻循循善誘,估計也是對我十分滿意,方才會開此金口。

  我說這兒也是到了虎牢山的邊上了,明日我們估計就能出山,只是那一馬平川,很容易暴露,不知道該怎麽辦。

  俞千二問我,說你說你跟華族人有些關系?

  我說對,算起來,他們欠我一份交情。

  我將華族贈予的石牌拿出,俞千二瞧了一眼,說后面的路程,估計就得在這上面想辦法了。

  兩人正說著,突然間他身上的背簍傳來了一聲痛哼聲。

  俞千二慌忙將背簍放在了地上,半跪著將蓋著那小孩兒的麻布掀開,之間那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來,他激動地說道:“老友,老友,是我啊,俞千二,老二!”

  那小男孩愣愣地瞧了俞千二一眼,突然間眉頭一皺,然后……

  哇、哇……

  他居然哇啦啦大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在整個山洞里面回蕩。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四十二章 種子成樹




  我們在這山洞里,是過來躲避的,倘若是弄出這麽大的噪聲,那個王堂主和他的人說不定就會尋聲而至,所以得趕緊將這孩子給哄好.

  只不過俞千二與這孩子溝通無效,好話賴話一通勸,結果哭啼聲依舊不止.

  他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兩歲的小孩,反而如同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

  難不成,是餓了?

  不過,我這里可沒有奶喝啊,而且這大白天的,外面還有強悍追兵,我總不能出外面去給他去找産奶的獸類吧?

  俞千二也是有些無解,撓著頭,說我去外面布置一下,你想辦法幫我哄好。

  說著話,他逃也似地離開了。

  呃……

  我把這粉雕玉琢的娃娃抱到了洞里面,給他鋪好之后,心思一動,想著乾坤袋中還有幾個猴面包果,這玩意果肉鮮美細嫩,說不定這孩子能吃。

  這般想著,我趕緊拿了出來。

  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我敲開了猴面包果,將里面鮮嫩的果肉舀出,喂到那小家夥的嘴邊時,他吧唧吧唧地吃著,毫不客氣。

  不但不客氣,而是還是一個大肚漢,沒一會兒就把一整個兒猴面包果都吃完了,然后可憐巴巴地瞧著我。

  我受不了他那可憐兮兮的眼神,又給他弄開一個來。

  就這樣,小家夥一頓,就將我乾坤袋中的所有猴面包果給吃光了,還欲求不滿地望著我,我無奈,拿出一點兒餅干和糖果給他吃,結果全部都給拍在了地上。

  看起來,他似乎並不太喜歡這種人造的食物,而對天然食物情有獨鍾。

  我攤開雙手,表示沒有了,他十分失望,抽著鼻子,眼看又要哭了,我趕忙跟他說:“小朋友,別哭,回頭叔叔再帶你吃好吃的。”

  大概是聽到我的話語,他安靜了一些下來,不過隨即腦袋一陣痛,小手捂住腦袋,使勁兒地晃悠。

  我瞧見他難受,伸手過去一摸,喲呵,這溫度可真嚇人,比之前又高了許多。

  這孩子到底是中了什麽邪,居然變成這個模樣啊?

  我想也不想,拿水壺澆濕了毛巾,然后放在了他的額頭上上面,結果水汽蒸騰,一陣霧氣揚起來。

  我瞧見小男孩難受得很,便問他感覺怎麽樣?

  小孩兒直搖頭,痛苦得直哼哼,不過終究沒有在哇啦啦大叫,我連續換了幾趟毛巾,瞧見他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不過腦子卻燒得厲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來,瞧了我一眼,含糊說道:“呀,你這個傻波伊是誰?”

  我一聽,我擦,這小屁孩子別看沒多大,咋出口就成髒呢?

  老子喂你食物,還給你涼水鎮額頭,就換來這話兒?

  我當時也是惱怒了,沖著這小孩兒說道:“我擦,你個傻波伊居然還能說話?”

  小孩兒立刻瞪起雙眼來,咧嘴罵道:“你才傻波伊,你們全家都傻波伊,一村子都傻波伊……”

  我擦,這特麽誰家養的熊孩子,真的是醉了。

  我豁然而起,想去找俞千二問個究竟,結果剛走兩步,那熊孩子就沒有聲音了,回頭一看,我擦,罵完人,他居然又昏過去了。

  沒辦法,我又蹲下來,擰水跟他敷頭。

  我足足弄了一刻多鍾,俞千二回來,瞧見了我抱著這孩子一邊搖一邊思索,不由得一愣,說睡了?

  我把那熊孩子往旁邊一扔,說哪里,昏過去了。

  我當下把先前發生的事情跟老爺子說了一遍,最后忍不住說道:“這熊孩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滿口髒話,聽得我那叫一個怒啊……”

  俞千二忍不住笑,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個脾氣……

  我一愣,說什麽意思,你認識他父母麽?

  俞千二含糊地應了一句,然后又憂心忡忡地說道:“已經過了兩天,如果不能及時趕回去的話,只怕他真的熬不住了。”

  我終于忍不住好奇,小心問道:“前輩,他一毛孩子,身上怎麽那麽燙啊?”

  俞千二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因爲我今日血戰矮個兒孟淦的表現獲得了他的信任,投名狀一交,也就多了幾分坦誠,告訴我這孩子體內有異獸,只不過因爲時辰未到就出生了,使得並沒有完全融合,反受其害。

  我說這孩子都兩三歲了,難道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的高溫?他如何活下來的?

  俞千二搖頭說不知,然后告訴我,說能救他的,只有回到生命古樹去。我心中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是不是雷擊木里面的那一點光?”

  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許久之后,才點了點頭,說哦,你也瞧見過?

  我點頭,誠實地說道:“對。”

  他突然來了興趣,說你爲什麽對那東西沒有一點兒想法?

  我苦笑著說道:“當初拿了一根雷擊木,我的心中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雖說那肯定是好東西,但是它不屬于我,我貿然拿了,如你所說,對于修行而來,短期內或許無妨,但是長久了,或許是一場禍害……”

  俞千二點頭,說你倒是看得透徹。

  我說我妄自揣測,那東西前輩應該是準備留著自用的,你在這里守了一百多年,應該也是爲了它,如何又願意留給這小孩兒呢?

  俞千二沈默了,許久之后,他才抬頭,說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兩件事情不能忘,放不下的仇,還不完的恩,他……他的長輩,曾經與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到現在。上天既然讓他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麽我想,應該也是我報恩的時候了。”

  我沒有說話了,心中對這個老人有著滿滿的敬意。

  我們在山洞里又待了兩天,一直到再一次月上中天的時候,方才繼續摸出來,然后又走了兩個時辰,終于離開了虎牢山。

  我們繞了遠路,從虎牢山脈西側出的山,路上我用小紅馴服了一頭碩大的麋鹿,當做代步。

  這家夥比起之前那頭斑斓猛虎,的確是有著一定差距,不過耐力卻長了許多,兩米多高,馱著我和俞千二兩人都能夠輕松自如,四腿一蹬,耳邊便是呼呼的風聲,景色從兩邊飛掠而過,十分快速。

  我們在草原行走半日,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趕到了華族的勢力范圍。

  進入之前,我們提前準備了一套蓑衣,將俞千二給遮住,而如此一路飛速而去,快接近農田的時候,我被華族的巡邏隊給攔住了。

  幸運的事情是這巡邏隊的領頭我倒是認識,就是龍雲麾下的小將燕南。

  我拿出了離開時華族贈予的石牌,再加上燕南,很輕松地就過了防線,並沒有被盤問太多,不但如此,燕南還親自護送我進了城。

  路上的時候,他問我,是否需要通知龍雲領隊,讓他過來接待我。

  我搖頭,說醫館那邊給我留了房間,我直接去醫館便是了。

  燕南沒有在多說,領著我一路趕到了醫館,方才告辭離開,而重新回到醫館,坨老和鵲老雖然都已經休息了,但是值夜的學徒卻都是認得我的,直接將我領到了上次住下的小院里去。

  當衆人離開之后,俞千二掀開蓑衣,對我說道:“華族是荒域數一數二的大部族,天生就有一股傲氣,沒想到你在這兒這般吃得開。”

  我微笑,說也是托了前輩的福。

  當下我將贈予華族那猴面包樹種子的事情跟他講起,俞千二點頭說道:“那猴面包樹的確是我引入荒域的,不過我這百年來一直蝸居蝴蝶谷,並不與外界交往,到也不知道他們有這個需求;當然,華族以禮待你,並非僅僅因爲這個,若不是你自身有本事,別人未必會如此尊重你。”

  我想起一事,說這醫館的兩位大夫,都是荒域有名的醫師,這小孩兒的體內高溫如此棘手,不如讓他們瞧上一眼,說不定會有辦法呢?

  俞千二咧嘴笑道:“說到醫術,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及得上我?他的病,只有在生命古樹那里有救,你無須節外生枝,若是引人耳目,反倒是不妙。”

  我沒有再勸,這一路奔波,大家都累了,便各自歇下。

  次日清晨,醫館二老聽聞我深夜來訪,便派人過來詢問,我不敢怠慢,趕忙起了床,然后去廳堂拜見兩位老者,如此寒暄一番,沒多久,門外有人禀報,說龍雲來訪。

  二老讓人進來,龍雲匆匆而來,對我說道:“昨日種植節,你並沒有出現,我以爲你出了什麽事呢。”

  我苦笑,說虎牢山脈山高林密,差點兒就迷路了,實在不好意思——對了,昨日一切都還算順利吧?

  龍雲說好在諸般手段,我都有記錄下來,倒也沒有出什麽岔子,你現在若是無事,可與我一起去瞧一眼,也好指導一下啊?

  他很熱情,拉著我就往外面走,我也無法推脫,一路來到了聚集點那高塔之下,發現這種子不遠處。

  只是……

  瞧見那碗口大的瓶狀樹木,我頓時就愣住了,問怎麽剛種下一日,那種子變成了樹木?


第五卷 虎皮貓大人的新生

第四十三章 患難真情




  對于我的驚訝,龍雲得意地說道:“也真是巧了,就在昨天的時候,族中來了一個姓趙的先生,精通草木培育之術,正好有一小瓶草木之菁。此物集合了森林草木的精華,一滴下去,便能夠讓那種子生根發芽,長大成樹。據趙先生的說法,一年之后,這猴面包樹便能夠成熟,兩年之后便能結果,再過兩年,便能夠扡插繁殖,自此之后,我華族的糧食就會充足了……”

  趙先生?

  我心中一跳,小聲問道:“那趙先生叫做什麽名字?”

  龍雲說道:“趙志祥,挺普通的名字,不過與你一般,都是域外來客,戴著一金絲玻璃片兒,長得斯斯文文,很有學問的。怎麽,你們認識麽,要不要我幫你引薦一下?”

  我心中波瀾翻騰,這哪里是什麽趙志祥,分明就是王堂主。

  這家夥當真是跗骨之蛆,居然也跑到了華族來。

  我暗自穩住心神,問這位趙先生,還在華族麽?

  龍雲點頭,說對啊,他現如今在五爺無悔長老的宅院里做客,說是有什麽要緊事商量。

  我說什麽要緊事?

  龍雲本就是個聰明人,一聽到我這麽問,立刻就反應過來,說你跟那人是不是有什麽恩怨?

  我含糊地說道:“能有什麽恩怨,我就是在送安進山的時候,碰見過一次面;這人倒是挺大方的,還請我們吃了一頓鈎蛇湯,十全大補。”

  龍雲轉著眼睛,說這麽說你們見過面了?

  我點頭,說對。

  龍雲瞧見我心神不安,也不談讓我知道的事情,帶著我到旁邊,低聲說道:“趙志祥找到華族,讓幫忙在這一片找尋一個兩歲大的小孩子,說事成之后,還有酬謝。雖說我華族高傲,不肯理會這個,但是無悔長老卻覺得是一筆劃算生意,正暗地里組織人手,四處查探呢……”

  我心中咯噔一下,頓時就郁悶起來——本來我還想借助華族的手段幫著潛藏,沒想到那王堂主也知道利用土著的力量。

  這可怎麽辦?

  我心思有點兒亂,而龍雲則低聲對我說道:“陸先生,我瞧見你一早上心神不定的,到底有什麽事情,你我一路相伴,算得上是朋友,有什麽忙需要幫的,直說便是了。”

  我這一路過來,與龍雲的交情的確匪淺,不過事情涉及到俞千二老爺子和那個不知道什麽來路但很厲害的小孩兒,我就不得不慎重了。

  思索了一下,我對他說道:“我準備回一趟東湖……”

  龍雲大驚失色,說你回東湖干嘛,你不知道臨水一族對你恨之入骨麽,倘若是回去了,只怕有死無生啊!

  我說這個不管,您給指條明路。

  龍雲的臉色嚴肅起來,說道:“你一個人,還是?”

  我說還有一個朋友。

  龍雲點頭,朝著不遠處指去,說瞧見那片湖沒有?

  我說瞧見了。

  龍雲說道:“湖的下遊有一條大河,沿著河走,一路上盡是沼澤和毒蛇猛獸,人迹罕至,也罕有部族,走三天,便到了攀雲山,山脈的南邊盡頭,就是我們之前見面的蝴蝶谷,往南走在兩日,便到了東湖邊……”

  我點了點頭,說謝謝。

  龍雲微笑著說道:“無悔長老的手下雖多,不過能夠算得上機靈的沒有幾個,耳目也多在大平原活動,我們原來走的那條路,幾個部落也有他們的朋友,反倒是那片河區,比較干淨一些。”

  他已經猜到了我要帶誰離開,不過卻沒有點名,而是將相關情報說給我聽。

  對于他的好意,我表達了感謝,而龍雲則搖了搖頭。

  他對我說道:“陸先生,沒事常來華族,請記住,你永遠都是我龍雲的朋友,也是華族的朋友,請務必不要客氣。”

  兩人談妥,轉身準備離開,然而走到園子邊緣的時候,我卻停住了腳步。

  我瞧見了一個人,一個讓我魂飛魄散的人。

  王堂主。

  戴著金絲眼鏡的他站在不遠處,朝著我們微微一笑,似乎點了頭,而龍雲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說道:“趙先生,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是要看這林子麽?”

  王堂主微微一笑,說對,昨日唐突出手,害怕南轅北轍、幫了倒忙,夙夜難寐,所以特地過來瞧一眼。

  龍雲滿心感激地說道:“有勞趙先生費心了。”

  王堂主笑吟吟地說客氣,然后轉過頭來,對我說道:“這位小哥,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我相信這家夥肯定是第一眼就瞧出了我來,然而卻還假惺惺地說這樣的話,我本來想拒絕,不過到底還是沒有把對方當做傻瓜,點頭說道:“的確,我們在虎牢山見過面,趙先生還請我們喝過鈎蛇湯……”

  王堂主恍然大悟一般地點頭,說哦,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你——對了,你怎麽會在這里呢?

  我解釋說我那天是過去送人,現在回來了。

  王堂主眯著眼睛,說那天我記得跟你說過話,你好像不擅長言辭……

  我明白他在說什麽,我那天不是不善言辭,而是根本在裝啞巴,沒有搭理他,但是現在,我又不能當著龍雲的面跟他裝傻。

  聽到這兒,我沒有再唯唯諾諾地一問一答,而是說道:“趙先生好像對誰都很有興趣啊?”

  王堂主說道:“只是因爲那天在虎牢山脈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覺得可疑而已,如果這位老鄉有時間的話,我們能夠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麽?”

  我擺手,說我看沒有這個必要了,我還得工作,回頭再說。

  我沒有搭理王堂主,而是與龍雲一起離開。

  走了好遠,我都還感覺這個家夥在看著我,知道這回倒是撞到了刀尖上了,對方倘若是懷疑起來,我分分鍾會被拆穿。

  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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