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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不信天上掉餡餅,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天罡地煞,術師江湖。
燕飛揚有許多不同的身份,老師同學,叫他「燕飛揚」,一個好學生;求醫問藥的,叫他「燕神醫」,一個好醫生;求蔔問卦的,叫他「燕大師」,一個好相師;商場上衣冠楚楚的大亨們,尊稱他為「燕先生」,儼然一位好紳士……
江湖上,則有人稱他為「小燕」,有人稱他為「燕少」,但是,沒人敢稱「燕大少」!
只因為,天下江湖,燕家其半。
而「燕大少」,則是燕家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到底是燕少,還是燕大少,讓我們拭目以待。
睥睨天下,我心飛揚!
PS:不神,不鬼,不仙,不魔,只有陰陽,易學,相術,命理,風水,堪輿,醫道和國術。餡餅努力為大家呈現一個真正的江湖。

【其他作品】: 《重生之衙內》、《官家》、《絕對權力》、《大豪門》、《大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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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C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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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上三門和下五門
初春時節。
衛周市,衛周一中。

第一食堂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中午放學的鈴聲剛剛響起不久,食堂裡就已經擠滿了吃飯的學生。還有更多的學生正向著食堂蜂擁而來。蹦蹦跳跳,有說有笑,張揚著青春與活力。

衛周一中是衛周市最大的學校,有七千多學生。

這也難怪,衛周雖然在全國毫無名氣,卻好歹也是大西南益東省的“邊陲重鎮”,位居三省交界之處,素來被稱為益東西南門戶,是益東省西南地區最大最繁華的中心城市。

只是和北邊東邊南邊那些真正的中心城市比較而言,這個“中心城市”實在有點拿不出手。

不過正在排隊的學生們,顯然想不到那麼遠,他們滿心只關注著前邊還有多少人。

大部分同學都還在排隊的時候,燕飛揚和李無歸已經吃上了。

排隊打飯這件事,就沒有人比李無歸更積極。

多數時候,李無歸都排在第一個。

等燕飛揚不徐不疾來到餐廳,李無歸早已經​​打好了兩個人的飯菜,燕飛揚只要坐享其成。

他們是鐵子,來自同一個村,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在一起玩泥巴。

就外表而論,這哥倆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燕飛揚十七歲,身材挺拔,是典型的猿臂蜂腰,五官端正,英氣勃勃,長相極其俊朗,只是臉上棱角過於分明,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寒光四射,鋒銳逼人。

作為一名高二的學生,燕飛揚這長相是有點張揚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眾多女同學暗中關注,私下議論的對象。

和燕​​飛揚比較起來,李無歸就實在太尋常了。普通的長相,普通的身材,普通的衣著打扮,要多尋常就有多尋常,直接丟人堆裡,保准再也沒人能將他認出來。

當然,不管多麼平凡的人,只要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他的與眾不同。

李無歸的與眾不同就在他的眼睛。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轉動的幅度,要比普通人大得多。這可以讓他在腦袋“巍然不動”的情況下,比其他人看到更多的東西。

比如現在,他眼珠子一轉,就已經將餐廳的大部分情形都盡收眼底。

燕飛揚知道他在看什麼,李無歸總是那麼無聊的。

果然,李無歸的目光在左前方不遠處停留了很久。

燕飛揚不用看就知道,葉小桐坐在那個位置。

葉小桐不是他們的同班同學,是奧賽二班的,班花。

他們是奧賽一班。

衛周一中高二年級一共有三十二個班,每個班六七十個人。

其中兩個奧賽班,四個精英班。

毫無疑問,奧賽班就是皇冠頂上的明珠,只不過在衛周一中高二年級,這頂皇冠之上有兩顆耀眼璀璨的明珠。

而葉小桐,一直都是整個衛周一中最受人關注的女孩子,至少是之一。

原因很簡單,葉小桐很漂亮,家裡很有錢,她學習又很好。

一個女孩子,兼具了土豪,女神和學霸三重特性,想不引人矚目都難。

不過燕飛揚也知道,李無歸關注葉小桐,和其他男生是有區別的。

果然,李無歸終於將眼神收了回來,連連搖頭,低聲說道:“山根霧起,眉梢帶煞,印堂處血光隱隱,看來他們老葉家這霉運,還遠遠沒走到頭……”

葉家確實遭了大難。

葉小桐的父親,本市有名的大土豪葉冠軍前不久遭遇了車禍,不幸殞命,葉家的頂樑柱轟然垮塌,葉小桐整整十天沒有來學校上課。

原本她是走通學,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人家那條件好啊。這幾天不知怎麼回事,中午也在學校食堂和大家一起吃大鍋飯了。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也不見得,山根雖然有霧,卻也有吉氣;鼻樑挺直,眉間帶痣,黑色者多吉。這種面相,主貴人相助,能逢凶化吉。 ”

“是嗎?她眉間有痣?我怎麼沒看出來?”

“那是隱痣,藏而不露的。聶家傳承,本就不是以相理見長。”

燕飛揚笑著說道。

李無歸嘿嘿一笑,也不以為意。

術師流派,聶家排在下五門第二,論到相理的精通,與名列上三門的江南燕家,本就無法相提並論。李無歸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平日里並未在這上頭下苦功。

“咦,小辣椒?”

剛吃兩口飯,李無歸忽然像是被噎著了,猛地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

這一回,連燕飛揚都忍不住扭頭去看了一眼。

一抹火紅,驟然出現在他眼前。

火紅的裙裾之下,是一雙修長潔白,彈力十足的小腿,和一雙潔白的球鞋。

初春時節,西南山城的天氣還有點涼,在校園裡敢於這麼穿的,衛周一中七千多學生,獨此一人而已。

蕭瀟!

和葉小桐一樣,蕭瀟也是衛周一中公認的美女校花,並且傳說之中,蕭家比葉家更有錢,地方上勢力更大。蕭瀟的爸爸蕭雄,在整個衛周市,都算是個人物,三教九流都吃得開。

今兒怎麼回事,怎麼連蕭瀟都跑到食堂來吃飯了。

蕭瀟的殺傷力,明顯比葉小桐更大,打她一出現在餐廳,立即便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個別男生的眼珠子都幾乎要瞪出來了。

女孩子則有撇嘴的,有瞪眼的,有羨慕的,也有不屑的,各種神情,應有盡有。

蕭瀟才不去理會這許多,提著一個精巧的保溫飯盒,徑直來到燕飛揚對面,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

雖然說,如今的中學校園,早戀已經是十分普遍的現象,但男女同學之間,平日里還是壁壘森嚴的。尤其是在學校裡面,更加如此。

蕭瀟是例外。

她一貫我行我素。

這世界上能管住她的人,大約也就只有她老爸了。

對於她的標新立異,連老師都有些看不慣,可誰都架不住她成績好,常年在全校考前十名,縱算在奧賽班,也是尖子生。

身為一個學生,只要成績好,別的都是小事!

不分男女。

除了穿了一條大紅的裙子,一件雪白的襯衣,蕭瀟倒也沒有其他標新立異的地方,髮型是普通的雙馬尾,簡單用橡皮筋扎著,長長的垂在腦後,白皙的臉頰上透出兩朵淡淡的紅暈,青春嬌豔至於極點。

蕭瀟手裡提著的保溫飯盒並不大,但打開來,裡面的玄機卻不少,裝著好幾個不銹鋼的小碗碟,一碟碟端出來,紅燒肉,溜肥腸,爆腰花,一個賽一個的香,直直將人的饞虫子都勾了出來。

李無歸就瞪大了眼睛。

這些菜一個個濃油重醬的,實在不像是女孩子的吃食。

又端出一小碗湯,最後才是一小碗米飯,和燕飛揚李無歸飯盤裡堆積如山的米飯比較起來,這一小碗米飯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極佳。

蕭瀟取出個小巧的銀白色小湯匙,舀起一小口米飯,送進嘴裡,動作相當淑女,和她“小辣椒”的外號,可是有些不符。

她就這樣一口米飯一口湯地吃著,擺在桌面上的幾樣肉菜,連碰都不碰一下。

就好像那幾樣菜,壓根就是擺著好看的。

“哎,蕭瀟,你從自己家裡帶來的飯菜,就在教室裡吃了不好嗎?幹嘛到這來湊熱鬧?”

如同燕飛揚所預料的那樣,李無歸終於忍不住了,鬱悶地問道。

雖然他盤子裡也打了不少菜,但無論色香味,就沒有一樣是可以與眼前這幾樣肉菜相提並論的。

大鍋飯嘛!

這丫頭,故意顯擺來了?

蕭瀟嫣然一笑,說道:“教室裡就我一個人,太冷清了,吃不下。”

“吃不下啊,那我幫你吃吧……”

李無歸等的就是這句話,一言未畢,手里長長的不銹鋼勺子一伸,就鏟起了一大塊紅燒肉,也不客氣,張嘴就咬,頓時暗紅色的油汁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那個香甜啊。

蕭瀟也不生氣,水汪汪的明亮大眼睛在燕飛揚臉上一轉,笑著說道:“燕飛揚,你也吃啊。”

李無歸就笑。

他算是知道這丫頭怎麼忽然跑到食堂來吃飯了,原來是有目的的。

自從他們走進衛周一中的校門,就不時有女同學向燕飛揚表示好感,不過像小辣椒這樣做的,倒還真是頭一個。

這丫頭也堪稱用心良苦了。

“好。”

燕飛揚還是平靜如故,輕笑著,夾起一片爆炒腰花吃了。

“怎麼樣,好不好吃?”

蕭瀟立即緊盯著問道,神情有點患得患失。

“好吃。”

燕飛揚的回答,依舊是言簡意賅。

“好,那我明天再叫阿姨做……對了,你還喜歡吃什麼?”

蕭瀟頓時就喜笑顏開。

李無歸哼道:“他是肉食動物,只要是肉,他都吃,你可別被他老實的外表給騙了……”

蕭瀟便咯咯地笑,笑聲清脆,絲毫都沒有特意加以掩飾。

惹得不少人往這邊張望。

便在此時,燕飛揚的雙眉倏忽揚了起來,向著食堂門口望去。

李無歸和蕭瀟也順著他的眼神往那邊看。

只見七八個奇裝異服的青年男子,正從食堂門口走進來,一個個把手插在口袋裡,走起路來,渾身亂抖,彷彿在打擺子。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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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單挑
在衛周一中的食堂裡忽然出現這麼七八個奇裝異服的社會混混,這種情形還真是比較罕見。頓時便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目光,好奇而外,都帶著幾分驚懼和不安。似乎生怕被他們找上來。
這幾名混混的目標,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竟然是葉小桐。

一見到這幾個混混,正在吃飯的葉小桐臉色大變,急匆匆地低下頭去。

“哎,老婆,怎麼還不回家做飯?老子餓死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很突兀地在原本嘈雜,忽然安靜下來的大食堂裡響起。

正是走在最前邊的那個混混。

此人約莫二十來歲,個子瘦高,刀條臉,頭髮老長,將一張臉遮去小半,顯得更加精瘦難看,挽起袖子,乾瘦的手臂之上,紋著青慘慘的紋身,隔得遠了,看不出是什麼圖案。

總之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

就這蒿草似的身材,偏偏走路還要一步三搖,晃悠得厲害。

連港產片裡那些混混,走路也沒這麼晃的。

一個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瞪著一雙貪婪的死魚眼,死死盯住了文靜嬌弱的高二女生葉小桐,口口聲聲叫著“老婆”,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要說食堂裡這幫半大孩子,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成年人,一時之間,也肯定滿頭霧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葉小桐原本慘白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猛地揚起頭,盯住了刀條臉,嘴唇不住哆嗦著,卻說不出話來。

“嘿嘿,老婆,回家去吧……”

對葉小桐彷彿要殺人的眼神,刀條臉視若無睹,搖搖晃晃地來到葉小桐的餐桌前,也不去管那餐桌幹不干淨,就一屁股坐了上去,扭著腰,斜斜望著葉小桐。

正常人若是作出這樣的動作,搞不好要終身癱瘓。

“這學校食堂的伙食,有什麼好吃的?像豬食一樣,難吃死了。咱們回家去,我給你煮,保管好吃。好不好,回去吧!”

“流氓……”

葉小桐嘴唇哆嗦了許久,終於從喉嚨深處迸出兩個字來,氣得渾身亂抖,淚水在大眼睛裡直打轉,隨時都有可能奪眶而出。

“哎,你們是什麼人啊?這裡是學校,你們開玩笑的吧?”

便在此時,一位胖乎乎的大師傅,掂著大勺從廚房裡跑出來,在十餘米外站定,壯起膽子說道。

這位胖胖的大師傅,平日里頗有正義感,手裡的大勺,打菜的時候,顛簸的幅度也是最小的,一般來說,不會生生將一勺葷菜顛成一勺素菜,總會多多少少留下幾片大肉。

這當兒,萬馬齊喑,居然是他出來做仗馬之鳴。

也算是十分難得了。

“開尼瑪的玩笑!”

刀條臉倏忽變臉,衝著胖師傅就是一聲怪叫,猛地從餐桌上跳了下來,惡狠狠地瞪住了胖師傅。

“老子叫自己老婆回家吃飯,關你鳥事,要你來多嘴多舌?”

說著,將手往旁邊一伸。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一名眼鏡男,忙不迭地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夾裡抽出幾張紙來,塞到他手裡。這名眼鏡男,看上去應該是他們這個小團伙的“狗頭軍師”。

刀條臉小眼睛四周一掃,一抖手裡的紙張,大聲說道:“你們都看清楚了,這是什麼?這是文件,法律文件懂嗎?是葉冠軍沒死的時候,親筆簽署的……葉冠軍是誰?就是葉小桐的爸爸!”

伸手往葉小桐一指,得意洋洋。

“也就是我的岳父大人,哈哈……”

“你要問我,這文件上寫的啥?那我就告訴你,這是葉冠軍寫的欠條,欠我姜鴻盛三百萬!”

“嘩……”

圍觀人群中傳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如今剛剛踏進二十一世紀,雖然說這些年國家的經濟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各階層的收入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在西南偏地小城,三百萬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許多人不要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可能做夢都沒想過。

“吹牛……”

坐在燕飛揚對面的蕭瀟便扁了扁嘴,不屑地說道。

“以為三百萬是紙嗎?葉家所有的家產加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三百萬!”

說到錢,恐怕奧賽一班乃至整個衛周一中,都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了。她老蕭家可是衛周市出了名的闊氣。

也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蕭瀟和葉小桐就不那麼對路。

兩個人都這麼優秀,也這麼相似,彼此看不順眼,乃是理所當然。

好在她倆不是一個班,平日里打交道也不多,倒是沒有發生過正面的衝突。

沒人接這個話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邊,這當兒,縱算是蕭瀟,也變成了路人甲。

只有燕飛揚輕輕點了點頭,很顯然,他聽到了蕭瀟的話,而且深有同感。

“假的,你騙人!”

葉小桐叫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

饒是她氣得渾身發抖,聲音依舊細細的,帶著說不出的柔和嬌媚。

她本就不是那種外向的性格。

“我爸怎麼可能欠你那麼多錢?”

“不是欠我一個人那麼多錢,是欠我們整個西河村三百萬……喏,這第二份文件呢,是一個承諾,你爸當年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要招我姜鴻盛做上門女婿,為你們老葉家撐起門面。嘿嘿,老婆,你看,我沒有胡說八道吧?這可是你爸的親筆簽名,公安機關驗證過的,不是造假。”

“怎麼樣?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你胡說八道……流氓,欺負人……”

葉小桐急得直跺腳,忽然就趴在餐桌上,大哭起來。

燕飛揚濃密的雙眉,微微蹙了起來。

“靠,這是要趁火打劫啊。”

李無歸低聲說道,眼裡卻飛快地閃過一抹興奮之色。

李無歸從來都不是一個怕事的人,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

“你們這是趁人之危!”

坐在葉小桐不遠處的一個男生,拍案而起。

“是張力軍,好樣的!”

蕭瀟頓時便眉花眼笑。

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的這位男生,身材高大,只穿了一件背心,被汗水浸濕了大半,渾身肌肉虯結,閃耀著古銅色的光澤,極富爆炸力。

“喲,小子,想打抱不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刀條臉斜斜乜過去,滿臉不屑。

緊隨其後的幾個混混,便紛紛捋起衣袖,向張力軍怒目而視。

“校隊的,都站出來!”

張力軍板著臉,吼道。

他是體育生,衛周一中籃球隊的隊長,在體育生中,頗有號召力。

隨著這一聲吼,嘩啦啦站起來三條“彪形大漢”,一個個都是精壯的小伙子,穿著背心,汗水濕透。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他們剛打完球,就跑來吃飯了。

另外還有幾個走讀生,回家吃飯去了,不然校隊得有十來個人。

頓時就有人“啪啪”地鼓起掌來。

片刻間,掌聲就響成了一片。

不少女生眼裡盡是掩飾不住的崇拜之意。

刀條臉就笑了,依舊斜斜地乜著他們,陰陰的眼神在幾名精裝小伙子臉上一一掃了過去,嘿嘿一笑,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我說小兄弟,你們知道嗎?這世界上活得長久一點的人,都是那些不愛管閒事的。”

幾名籃球隊員一個個憋著氣,狠狠瞪住了他。

刀條臉笑得更陰,再次掃了幾名小伙子一輪,冷笑著說道:“既然你們一定要管閒事,那盛哥就成全你們。別說我以多欺少,就你們這樣​​的,盛哥我一個人全收拾了。”

哄笑聲四起。

“吹牛!”

蕭瀟叫了起來,叫得興高采烈,滿臉紅光。

就刀條臉這蒿草似的身材,也不知道夠不夠人籃球隊長一拳打的。

街面上的混混,不過是靠著人多勢眾耍橫而已,論到單打獨鬥,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刀條臉莫非是喝多了來的?

“你吹牛!”

張力軍和身邊幾位隊友對視一眼,笑著說道。

實話說他也是麻著膽子站起來路見不平的,眼看對方有七八個混混,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這些混混可是兇得很!

誰知刀條臉忽然就說胡話,要單挑他們四個!

這不是瘋了嗎?

刀條臉陰陰地笑:“小兄弟,看來你壓根就不懂得打架。這樣,哥把話撂在這。咱們不操傢伙,只動拳腳。你們四個,一個一個上,哥全接著。不管是誰,只要把哥撂倒了,我二話不說,轉身走人。”

“怎麼樣,哥這不算欺負你們吧?”

“你說話算數?”

張力軍立即緊盯著問了一句,滿臉不願置信的神情。

“當然。”

刀條臉傲然說道。

“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在西河一帶,我鴻盛哥是什麼人,一口唾沫一顆釘。用得著哄你們幾個小學生?”

連正伏案抽泣的葉小桐也抬起頭來,看了看刀條臉,再看看張力軍,情不自禁地輕輕舒了口氣。

看上去,刀條臉實在就是瘋了!

“張力軍,收拾他!”

蕭瀟長身而起,興高采烈地叫道,那興奮勁兒。

“好!”

張力軍虎吼一聲,大步向前,腦袋高高揚起,雙手拳頭握得嘎嘣嘎嘣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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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收拾
交手的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大家已經做好了準備,欣賞一場一面倒的“虐殺”。

然後,就听到“哎呀”一聲,張力軍一頭撞在餐桌上,餐盤湯碗叮叮噹當的砸落一地。甚至大多數同學都沒看清楚,刀條臉到底是怎麼出手的,只看到他身子偏了一下,腳下一絆,張力軍就站立不穩,摔了出去,差點跌個狗吃屎。

饒是有餐桌阻攔,張力軍也摔的相當狼狽,一個飯盤倒扣在他身上,湯湯水水濺得到處都是。

大夥都“嘩”地一聲,齊刷刷地屏住了呼吸。

這個結果顯然大家都沒想到。

燕飛揚和李無歸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情。

刀條臉的動作,別人沒看清,他倆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啊……”

籃球隊長徹底被惹火了,又是一聲大吼,雙臂箕張,向刀條臉猛撲過去。如果說,剛才他心裡還有些顧忌,出手帶著試探,這一回卻是竭盡全力了。

但結果卻比剛才更糟。

刀條臉胳膊一伸,便拿住了他粗壯的手腕,只聽得“嘎吱”一聲,張力軍長聲大叫,被重重摔倒在地,哼哼唧唧,半晌爬不起來。

“眉山擒拿?”

李無歸低聲喃喃了一句。

倒是沒想到,這瘦得皮包骨的刀條臉,還有這一手。

衛周市地處偏僻,邊民雜處,自古便有尚​​武之風,至少有七八個不同的武術流派,各有傳承。眉山派,是其中比較有名的一個武術流派,從古到今,高手輩出。

“嗯。”

燕飛揚輕輕點頭。

刀條臉剛才那一招,明明白白,乃是眉山傳承小擒拿之中的分筋錯骨手。

“砰啪——”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已經又有一名籃球隊員摔倒在地,飯盆湯碗杯盞掉落一地,好不熱鬧。

也不知刀條臉使了什麼魔法,兩人都躺在地上,嘴裡哼哼,就是起不來。

“餵,就剩下你們倆了,一起上吧,早點收拾乾淨,我帶我老婆回家吃飯去。”

刀條臉得意洋洋,轉向另兩名籃球隊員,陰笑著說道。

那兩個小伙子對視一眼,都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臉露懼色。

“切,沒種!”

刀條臉手一揚,也不再理會他倆,徑直走到葉小桐面前,嬉皮笑臉地說道:“老婆,回家去了,這裡的豬食有什麼好吃的?”

“流氓!”

葉小桐緊緊咬著牙齒,眼裡就彷佛要噴出火來。

“啪!”

刀條臉突然翻臉,一巴掌甩在葉小桐臉上。

葉小桐猝不及防,一個趔趄,頓時就被打蒙了,伸手摀住通紅的臉頰,長長的秀發撒落而下,半天沒回過神來。

“臭娘們,給臉不要臉!”

“別以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再敢跟老子犟,信不信我宰了你全家!”

“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姜鴻盛看上的女人,哪一個跑出我的手掌心了?”

葉小桐捂著臉,身子不住顫抖著,如同風中的荷葉,特別無助。

燕飛揚雙眉緊蹙,站起身來,大步向那邊走過去。

“哎,你幹嘛?別去……”

蕭瀟急得跳了起來。

這人真是的,這當兒去充什麼英雄好漢?

討打嗎?

燕飛揚恍若未聞,大步走到刀條臉面前,淡淡地站定了,將葉小桐攔在自己身後。

“喲嗬,出頭鳥啊,還真有不怕死的?”

刀條臉就樂了,上下打量了燕飛揚幾眼,扭頭對身後一幫混混說道。

幾個混混都哈哈大笑起來。

別人不知道盛哥的本事,他們可是一清二楚。

“姜鴻盛是吧?”

燕飛揚臉無表情,不咸不淡地問道。

“對!是你家姜叔叔!”

刀條臉又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燕飛揚,滿臉都是輕蔑不屑之意。

對於這些長著一張小白臉的學生伢子,盛哥最看不順眼了,屁事不懂,還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

這種傢伙,就該好好教訓,讓他長點記性。

燕飛揚嘴角輕輕一揚,浮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伸出兩根手指,淡淡說道:“跟你說兩件事​​。第一,別打女人;第二,別太囂張!”

“什麼?”

刀條臉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他身後的幾個混混也是哄堂大笑,看著燕飛揚的目光,就如同看著一頭怪獸。

“小東西,你打哪冒出來的?”

好不容易,刀條臉止住了笑,不住搖頭。

“你可逗死我了……”

“盛哥,別跟他廢話,廢了他!”

“對,廢了他!”

刀條臉擺了擺手,止住混混們的亂喊亂叫,望向燕飛揚,說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喜歡這臭娘們,想要英雄救美,在她面前出個風頭是不是?好,我成全你!”

“來,我讓你一條胳膊。我就用這一隻手,只要你贏了我這一隻手,我立馬轉身就走,從今往後,再不踏進你們一中的校門半步,怎麼樣?”

“不過,要是你輸了呢?怎麼辦?”

燕飛揚淡淡地看著他,不吭聲。

“盛哥也不為難你,如果你輸了,跪下來,給盛哥磕三個響頭,叫三聲爸爸,就算兩清!”

“怎麼樣,敢不敢?”

燕飛揚的眼睛,猛地眯縫起來,迸射出刺骨​​的寒芒。

然後,燕飛揚就動了。

“嗤——”

這是餐桌的金屬桌腳與食堂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燕飛揚的腳,在餐桌上蹬了一下,整個一排餐桌,都齊刷刷地向後滑了出去,摩擦聲尖銳無比,聽得人直瘆牙。

燕飛揚挺拔的身軀,如同出膛的砲彈一樣,直射出去。

這一刻,剛才還得意洋洋,對“小白臉”不屑一顧的刀條臉,臉色就變了,一下變得慘白。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量,絕不是他能夠對抗得了的,不要說還手之力,招架之功,剎那間,甚至連氣都喘不過來。

眾人眼花繚亂之際,兩條人影猛地重合在了一起,然後就是一聲悶哼,只看見刀條臉瘦小枯乾的身子,驟然飛了起來,宛如斷線的風箏,飄飄忽忽,足足飛出七八米遠,才重重撞在食堂的牆壁上,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地一聲,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

這當兒,刀條臉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折成了十七八段!

“盛哥,盛哥……”

四眼軍師大驚失色,急匆匆跑了過去。

“王八蛋……”

剩下的幾個混混,從震驚中醒過來,一個個破口大罵,從腰間抽出短刀和鐵棍,亂紛紛地向燕飛揚殺將過去。

混混就是這樣,從來沒有什麼道義可講。

“砰——”

一聲悶響。

沖在最前邊的那個混混,頓時就撲地摔倒,跌了個狗吃屎,就此趴在哪裡,一動不動。

卻是李無歸,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不銹鋼餐盤,笑得賊忒兮兮的。這種不銹鋼餐盆很輕,並沒有多少分量,李無歸拿在手中,隨手一擊,竟然將那混混直接拍暈過去,足見手勁之強。

只不過這時候,那些混混誰能想到這個?

眼見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立馬轉向,嗷嗷叫著,向李無歸殺去。

“砰!”

不銹鋼餐盤揚了起來,正中一個混混的臉頰,剎那間紅白齊飛,滿口牙齒至少打掉一多半,那個混混更是應聲倒地,再無聲息。

第三個混混倒是沒有挨餐盤,而是脛骨上中了一腳,幾乎凌空撲倒,手中短棍飛出老遠,重重磕在地上,門牙磕掉好幾顆,鼻血長流。

還沒正經交手,這邊就倒下去四個,而且一個個傷情沉重。

剩下的幾個混混,畢竟不是傻子,見了這般情狀,哪裡還敢往前湊?

明顯找死的事,任誰都不會幹的。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就好像不認識似的看著依舊笑得賊忒兮兮的李無歸。

這戲法到底怎麼變的?

一不小心,就和大夥想像中完全不一樣了。

唯獨燕飛揚沒有看這邊。

一拳擊飛刀條臉之後,燕飛揚便再不理睬那些混混,徑直轉身,來到張力軍和另一個躺倒的同學身邊,兩人還在哼哼唧唧。

燕飛揚蹲下身子,抓住張力軍的胳膊,低聲說道:“不要緊,只是脫臼,你忍一下……”

說著,右手成虎爪之式,在他胳膊上一捋,左手輕輕往前一送,只聽得“咔嚓”一聲,張力軍“哎呀”了一下,脫臼的關節就重新對上了。

另一個同學也是被擰脫了環,燕飛揚輕車熟路給他重新對上關節,扶著兩人站了起來。

“謝謝你啊,燕飛揚……”

張力軍活動了一下胳膊,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們雖然不是同班,但燕飛揚在奧賽一班也是尖子生,是全校有名的“名人”,還是校隊的替補隊員,兩人倒是熟悉的。

“不客氣。記得這幾天不要打球,休息一下。”

燕飛揚微笑著交代了兩句。

眉山派的分筋錯骨手,著實厲害,好在刀條臉只學了點皮毛,否則的話,哪有那麼輕易就治好了,搞不好還會落下暗疾。

張力軍連連點頭。

忽然間,掌聲如雷鳴般響起,夾雜著一陣陣的歡呼聲和叫好聲……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正紛擾間,一疊聲的吆喝響了起來,只見幾個穿著深色服裝的中年人急匆匆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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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派出所
為首一人,穿著灰色中山裝,禿頂,“地中海”髮型。
這是政教處龔主任的標誌。

在衛周一中,任何時候,只要一看到中山裝和“地中海”髮型,那毫無疑問,必是政教處龔主任,衛周一中數千學生“永遠的噩夢”!

“哼,架打完了,他們倒來了,早幹什麼去了?”

蕭瀟狠狠撇撇嘴,滿臉氣憤之色。

她是少數幾個不害怕龔主任的學生之一。

倒不僅僅是因為她爸爸有權有勢,更關鍵的是,她自己是學霸!

一個學霸型的女土豪,還很漂亮!

無疑,龔主任一行沒空去理會這不和諧的聲音,他們直接衝著姜鴻盛過去了。

看上去,這幾位是傷亡慘重。

剛剛進入二十一世紀,衛周市又地處偏僻,衛周一中尚未強制推廣校服,故而食堂裡五光十色,各種服裝都有,任誰都沒有本事,一眼就能將學生和躺在地上抽搐的混混分辨的一清二楚。

“誰在打架?”

“唵?”

“還把人打成這樣?”

“無法無天了還……”

整個食堂都迴響著龔主任聲嘶力竭的咆哮。

那幾個混混亂七八糟地趴著,滿嘴噴血,刀條臉那邊則吐了一地,紅紅白白的,啥都有,這情狀,看上去是慘了點,也不怪龔主任這樣嚎叫。

“龔主任,他們是混混,是社會上的人……”

還是那位胖師傅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對,他們是混混,是臭流氓,把他們都抓到派出所去!”

立即就有人隨聲附和,聲音清脆,正是蕭瀟。

又引起了更多的連鎖反應。

“都住口!”

食堂亂哄哄的,沸反盈天,龔主任又是一聲咆哮。

“胖子,你來說,怎麼回事?”

胖師傅倒也是個人才,居然幾句話就將整個事情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龔主任,不是那樣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無故打人,你看把我們打成什麼樣子了?”

胖師傅話音未落,四眼軍師便嚷嚷起來。

“是你,你是……”

龔主任顯然對四眼軍師還有點印象,這傢伙其實也是一中畢業的學生。

“我也是你的學生,我們今天是來找葉小桐的,和其他人沒關係,結果這兩個人就把我們打成這樣子。不行,學校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這四眼還真有點軍師的風範,顛倒黑白很有一手。

“不要在這裡鬧,都和我去辦公室!”

龔主任當機立斷,倒也不是飯桶。

處理這種突發性事件,頭一要緊的就是控制事態的進一步擴大。關起門來好好協商,才是正道。

燕飛揚笑了笑,忽然朗聲說道:“報告!”

“說話!”

龔主任條件反射似的叫道。

“龔主任,這個事在學校辦公室處理不了,還是直接去派出所吧。這幾位,也得趕緊上醫院去,不然痛得太久了也難受。”

燕飛揚不緊不慢地說道,鎮定得令人吃驚,彷彿此事完全和他沒關係,他就是一旁觀者。

龔主任的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那麼大,死死盯住了面前這位年輕的學生:“你這是在教我怎麼做事嗎?我需要你來教嗎?簡直笑話!”

燕飛揚淡淡說道:“我這是建議。”

說著,向龔主任點了點頭,便徑直往食堂外走去。

“站住!”

“你要去哪裡?”

龔主任叫道。

“派出所。”

燕飛揚應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要去派出所報案。

龔主任不由得愣住了。

他當了二十年老師,這樣鎮定的學生,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剎那間讓龔主任產生了錯覺,似乎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而是一位老奸巨猾的積年老手。

李無歸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經過龔主任身邊時,咧嘴一笑。

“哇噻——”

蕭瀟怔怔地看著燕飛揚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忽然長長從胸中呼出一口氣,纖巧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擱在了已經頗具規模的胸部之上,滿臉都是陶醉之色。

其實豈止是她,這一刻,正不知有多少懷春少女正對著那個背影發花痴。

這也太酷了!

龔主任雖然很生氣,但最終並未追上去將燕飛揚和李無歸叫回來,而是跟在後邊也去了派出所。

那個學生確實拽得厲害,但龔主任也不得不承認,燕飛揚說的乃是正理,都打成這樣了,學校肯定處理不了,終歸還是要通過派出所才行的。

這邊燕飛揚和李無歸剛一離開,後腳就有人飛奔向學校外邊的一家小餐館。

那家小餐館的招牌,就叫“不醉無歸”。

餐館的老闆,名喚李不醉,正經是李無歸的老子。這事,奧賽一班的同學們都知道。明明自家老子在學校門外開餐館,李無歸中午卻偏偏要在學校食堂吃飯,實在是讓人搞不懂。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刨根究底。

如今燕飛揚和李無歸闖了大禍,同學們自然要第一時間通知家長。

燕飛揚沒有家長。

每次開家長會,都是李不醉代表。

因為他們是一個村的。

據李不醉說,燕飛揚無父無母,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年紀大了,又住在鄉下,不方便到學校來開家長會,就由他代表了。

有什麼表揚獎勵,他一定會如實轉達給燕爺爺知曉。

作為奧賽一班的尖子生,表揚獎勵乃是家常便飯。

但這一回,麻煩大了。

不過李不醉的態度,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位小餐館的老闆只是笑嘻嘻地聽著,手裡照樣掂著大勺“嘩啦嘩啦”炒菜,好像在聽故事一樣,完了笑瞇瞇地點點頭,說一句“我知道了”就沒了下文,繼續招呼他那些吃飯的客人去了。

前來報信的同學不由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是親爹不?

招呼完客人,李不醉轉過身來,看到報信的同學還在,又笑哈哈地說了一句:“同學,沒事,他們是正當防衛。”

同學一想也是,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少年人到底單純,以為執法單位總是會秉公辦事的。

目送著報信的同學離去,李不醉樂呵呵的神情略略陰沉了一下,轉身進了里間,好一陣才出來,也不知躲在里間做什麼。

派出所離一中不遠,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

大中午的,派出所也沒幾個人。

燕飛揚不聲不響地推開了值班室的門,然後就看到一位警官,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吃盒飯。

一個菜,一盒飯,一瓶啤酒。

菜吃了大半,盒飯吃了小半,啤酒瓶已經空了。

見到這般情形,連燕飛揚都愣了一下。

這位大馬金刀,不拘小節的警官,胸部鼓鼓囊囊,乃是一位女警。

燕飛揚沒有在桌面上看到酒杯。

雖然說,很多人喝啤酒都不用杯子,但在派出所值班室,大中午的,一位女警官喝啤酒也不用杯子,還是有些超出了燕飛揚的意料之外。

嚴格按警務條例來說,值班警察是不允​​許喝酒的。

很顯然,這條規定對這位女警官並沒有多少約束力。

女警抬頭看了燕飛揚一眼,隨機又低下頭,繼續吃飯,隨口問了一句:“找誰?”

燕飛揚的氣度實在太從容了,完全不像是來報案的。

就這麼驚鴻一瞥,燕飛揚便已看得明白,這是一位美女!

五官端正,十分耐看,不施粉黛,純出天然。

素顏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絕對是真正的美女!

不過女警的眼圈有點黑,嘴唇也淡淡的,沒有多少血色,顯然沒休息好,多多少少影響了她的顏值。

但這沒什麼,一位能夠獨自在派出所值班室對著瓶子吹啤酒的女警察,誰也甭指望她會描眉塗口紅抹胭脂戴假睫毛。

“報案。”

燕飛揚輕聲說道。

女警只是“嗯”了一聲,繼續扒拉著泡沫盒子裡的米飯,頭也不抬。

報案的人這麼年輕這麼鎮定,這案子能有多大?

“我是一中的學生,叫燕飛揚……”

“叫什麼?”

這一回,女警直接抬起頭,毫不客氣打斷了燕飛揚的話,黑眼圈掩映下的一雙眼睛,飛快在燕飛揚臉上掃了一圈。

“燕飛揚。舊時王謝堂前燕的燕,我心飛揚。”

燕飛揚微笑著,很詳細地解釋了自己的名字。

女警官眼波一閃,隨即又垂下眼瞼,用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嗯,你繼續。”

伸出筷子夾了點菜,又扒拉一口飯。

看得出來,她確實有些餓了。

“有幾個社會上的混混,剛才到我們學校搗亂……”

燕飛揚簡單明了地介紹了一下情況。

“躺下四個?”

女警終於來了興趣,將盒飯與空酒瓶“嘩啦”掃進了垃圾簍,站起身來,走到了辦公桌後。

“對。”

對女警奇特的關注方向,燕飛揚似乎絲毫也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

“都是些皮肉傷,問題不會太嚴重,不過要痛上好些日子了。”

“問題不太嚴重?”

女警不由得笑了,上下打量燕飛揚幾眼,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

這男孩,充其量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攪合了這麼大的事,學校領導還沒露面,他倒施施然先到了,而且如此鎮定自若。她在派出所這麼些年,這樣的學生,連一個都沒見過。

“你知不知道,打掉兩顆門牙,就算輕傷,夠得上刑事責任了。”

據燕飛揚剛才的描述,其中兩個混混,至少打掉了一半的牙齒。

在他說來,好像也就那麼回事。

這傢伙,是真的鎮定還是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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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姐妹
“正當防衛。”
燕飛揚永遠是那麼惜言如金。

女警官一蹙眉,說道:“那也不能把人牙齒都打掉,知不知道什麼叫防衛過當?”

這年頭,聽說過正當防衛的人不少,知道防衛過當的人就沒幾個了。

“他們都拿著刀,我就一餐盤,這個怎麼都不能叫做防衛過當吧?”

正說話間,李無歸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帶著招牌式的嬉皮笑臉。他一笑,眼睛就會眯縫起來,任誰都猜不到他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什麼。

“你就是那個李無歸?”

女警問道。

剛才燕飛揚說得明白,躺下四個混混,其中三個是李無歸的傑作。這傢伙用一個不銹鋼餐盤將三名持刀混混打得滿地找牙。

“對,就是我。”

李無歸依舊笑得賊忒兮兮的,擠進了值班室,一雙眼睛很放肆地上下打量女警,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貪婪”之意。

女警頓時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看什麼看?再亂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她最煩的就是這些“小流氓”,毛都沒長全,見到美女就流哈喇子。

“行,我不亂看。”

李無歸倒也爽快,隨即便一挺胸,變得目不斜視,一本正經了。

“說吧,幹嘛用餐盤砸人?”

李無歸又笑了:“警官,瞧您這話問的,那幾個傢伙拿著刀子要招呼我哥們,我不得攔住他們?誰知他們那麼不經打,連個不銹鋼餐盤都擋不住……哎呀,現在這混混當的,也太不專業了……”

說著,嘖嘖連聲,不住搖頭。

女警便滿眼小星星,忍不住問道:“你們倆,真的都是一中奧賽一班的?”

衛周一中的奧賽班,那是如假包換的尖子班,在大家的印像中,奧賽班的學生,一個個都是深度近視,方頭方腦的小夫子小學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卻打哪裡鑽出這麼個痞賴的活寶來?

以一個不銹鋼餐盤瞬間撂倒三個持刀混混,一般人還不覺得怎樣,女警卻是心裡明鏡似的,這可不是一般的身手敏捷,絕對是下過不知多少年寒暑苦功的練家子。

只不過眼前這傢伙,看上去實在不大像是個高手的模樣。

沒一點高手風範!

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李無歸嬉笑著說道:“警官,沒人會將高手兩個字刻在臉上的。”

女警哼了一聲。

這傢伙還自稱高手了。

“你們坐下,先做個筆錄。”

當下女警也不去理會別的,掏出紙筆,就拉開了詢問的架勢。

“姐……”

這邊還沒正式開始筆錄,值班室的房門又被一把推開,蕭瀟明豔的小臉探了進來。

“蕭瀟?你來幹嘛?”

女警見到蕭瀟,不由得頗為詫異。

“我來看你們派出所怎麼辦案啊……我跟你說,這兩個是我的同學。他們是正當防衛,你都不知道那幾個流氓有多壞……”

蕭瀟閃身進了屋,一疊聲地說道,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在燕飛揚身上打轉。

這明顯是怕燕飛揚在派出所吃虧的節奏。

“你們是姐妹?”

李無歸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姐倆還真有幾分神似,只不過這位警官更像是個女漢子,蕭瀟只是性格外向,女人該有的嬌媚,一點不少。

“對啊,這是我表姐,衛無雙。你們可別小看她,她是警長。”

李無歸便鬱悶了一下。

因為直到這個時候,蕭瀟的眼神才終於轉向了他,在此之前,他在蕭瀟眼裡就是完全透明的。他會不會在派出所吃虧,被警察同志收拾,完全不在人家小辣椒的關注範圍之內。

衛無雙也很鬱悶,好像她堂堂一位警長,隨時隨刻都會被人小看似的。

“蕭瀟,趕緊回學校去上課,這事,一時半會處理不好。”

蕭瀟叫道:“也沒有多複雜好吧?你們把那幾個混混關起來不就完了?”

衛無雙頓時猛翻白眼。

這位要是局領導,他們派出所的工作那就好做了。

“姐,反正我不管,這都是那幾個混混搞起來的,你們派出所可不能偏袒他們,要秉公處理,不然,我們全體學生都要反對的……”

蕭瀟有些氣急敗壞,好像她一轉身,派出所的人就會把燕飛揚抓去坐牢。

衛無雙更是哭笑不得,站起身來,走到蕭瀟面前,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著說道:“蕭瀟同學,請你相信我們派出所的同志,一定會秉公執法。現在,你馬上給我回去上課!”

“午間休息,上課早著呢,我就在這待著了。”

蕭瀟大咧咧地說道。

“報案,報案……打死人了嘞打死人了……”

衛無雙還待要說,走廊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四眼軍師叫得呼天搶地。

李無歸便咧嘴一笑:“得,這筆錄做不成了,衛警官,你還是先去處理一下那幾個混蛋吧,可真他娘的會惡人先告狀。”

“李無歸,我告訴你,待會我們所長來了,你別亂說話,他會看不慣的。”

衛無雙扭過頭,盯住李無歸,很認真地說道,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李無歸心中一凜,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像他這種嬉皮笑臉的傢伙,很多成年人都看不慣。不過李無歸從來都不在乎這些——奶奶的,你們看不看得慣,關老子鳥事!

只是,今兒個人在屋簷下,可能不得不低頭了。

怎麼說,衛無雙也是一片好意。

這位看上去很“漢化”的女警官,內心還是有一桿秤的。

“快來人啊,打死人了……”

四眼軍師還在聲嘶力竭地大叫。

衛無雙雙眉一揚,大步走了出去,喝道:“叫什麼?老實點!”

“燕飛揚,你別害怕,我表姐會幫你的。”

蕭瀟急忙對燕飛揚說道。

燕飛揚微笑著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李無歸不由得笑道:“他會害怕?小辣……蕭瀟,你別開玩笑了,從來就沒有什麼事能嚇得住他。”

看上去,也沒有什麼事能嚇得住他李無歸。

蕭瀟便瞪了他一眼,說道:“李無歸,你不懂,現在社會上的事情,複雜得很。什麼都要講關係的,沒有關係,白的都能變成黑的。”

“他變不了。”

李無歸篤定地說道。

“誰敢跟我玩顛倒黑白,我就讓他黑成煤炭!”

這話說得自信滿滿。

蕭瀟瞥他一眼,撇了撇嘴,也不再說什麼。

說到底,李無歸也是鄉下來的,一個高二學生,社會上的事,懂得多少?

以為憑著滿腔熱血,就什麼事都能擺平。

其實哪有那麼簡單!

不過現在跟他說多了也沒用,他一準聽不進去的。

燕飛揚說道:“蕭瀟,你先回學校吧。幫我們請個假,等這邊事情了了,我們再回去上課。”

“不急,下午上課還早,我先看看再說吧。”

燕飛揚便微微頷首,不再吭聲。

很快,派出所就變得熱鬧非凡,甚至還有幾個婦女在那裡哭哭啼啼,大吵大鬧。仔細一聽,原來是被打傷的那幾個混混的家屬,得到消息趕到派出所來“助威”。

不過沒人闖進值班室去,好像每個人都知道燕飛揚和李無歸就待在值班室內,刻意避開了那個房間。

這兩位也只有十七八歲年紀,明顯是愣頭青,做事不計後果的,這要是衝進去,萬一再給他們放倒幾個,打掉滿嘴門牙,豈不是自討苦吃?

“都給我住嘴!”

“吵什麼吵?”

正鬧得不可開交,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驚天動地般震響起來。

剎那間,所有的哭泣吵鬧嘈雜之聲,都戛然而止,整個派出所,變得安安靜靜,幾乎落針可聞。

“是他們所長來了,我見過的,大嗓門……”

蕭瀟忙即壓低了聲音,低聲對燕飛揚說道,眉間帶笑,似乎像是盼來了某個“救星”。

“聲音雖然洪亮,中氣不足。”

燕飛揚點點頭,微笑說道。

“你說什麼?”

蕭瀟便瞪大了眼睛。

自從她開始關注燕飛揚之後,就發現這個人嘴裡時不時會冒出幾句她聽起來莫名奇妙的話語。總之,和普通的同學比起來,燕飛揚明顯的與眾不同。

“沒什麼。”

燕飛揚輕輕一笑,低聲說道。

“你們在外邊待著,派兩個代表到我辦公室來跟我說話。”

所長一嗓子吼住了眾人,隨即大聲吩咐道。

別看四眼軍師等人鬧得厲害,其實內裡還是很害怕派出所的,聞言誰都沒有異議,當即便推舉了刀條臉和四眼軍師作為代表。

刀條臉被燕飛揚一拳擊飛,當時吐得翻江倒海,似乎渾身每一根骨頭都斷掉了,其實燕飛揚手下很有分寸,並沒有當真傷到他的要害。眼下雖然還渾身疼痛,卻是無礙。相對來說,他比那幾個打掉多半牙齒的兄弟,要幸運得多了。

掉牙齒的那幾位,是再也長不回來了,必須鑲牙才行。

這也是法律規定,打掉兩顆以上的牙齒,就構成輕傷的原因。

因為傷害是永久性的。

不得不說,李無歸這傢伙,下手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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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信不信我把你關起來?
派出所會議室內,出現了十分奇特的一幕。
呈現一面倒的姿態。

幾乎所有人,都站在姜鴻盛那一邊,包括一中政教處的龔主任,都是板著臉教訓燕飛揚和李無歸,說他們身為學生,不好好學習,偏偏要學人打架,簡直是不務正業。

李無歸頓時就火了。

“龔主任,當時你又不在場,也不了解情況,就這樣批評我們,怕是不好吧?”

“哎,你這是什麼態度?”

龔主任勃然作色,眼睛瞪得牛蛋一樣大,死死盯住了李無歸,彷彿要吃人一般。敢於當面和他頂嘴的學生,他還真的從未碰到過。

李無歸冷笑一聲,說道:“龔主任,現在是講事實的時候,不是講態度的時候。”

“嗨,你……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我……我開除你!”

龔主任大怒,重重一拍桌子,伸手指向李無歸的鼻子,叫道,一張肥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漲。

這個傢伙,真的將龔大主任惹火了。

李無歸就笑了,笑得有點陰,望向龔主任的眼神,也變得有點陰,龔主任被他這種眼神看得很不舒服,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你看我幹什麼?以為你是奧賽班的,我就不敢開除你?”

龔主任叫道,怎麼看都有點色厲內荏,為自己壯膽的意思。

李無歸嘿嘿一笑,輕聲說道:“龔主任,您可要想清楚了,現在我還是你的學生,尊您一聲主任。您要是把我給開除了,那我就不是你的學生了,也不是一中的學生了,到時候,您家裡要是出點什麼事,可就誰都不敢保證了。”

“哎,你這是什麼意思?”

龔主任面紅耳赤的,嚷嚷起來。

李無歸冷笑著,伸手一指對面的刀條臉和小四眼:“龔主任,我知道你為什麼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不幫自己的學生,你無非就是和這些混蛋有點關係,要不就是怕他們日後報復你。你也不想想,這幾個混蛋我都敢給收拾了,你覺得別人我就不敢收拾嗎?”

“你現在還是我的老師,我給你幾分面子。你要是再這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那可就不要怪別人對你不客氣!”

“你……你敢威脅我?”

龔主任跳了起來,伸出手指,顫巍巍地指著李無歸,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都成了青紫色。

於他而言,這真是前所未有的經歷。

從來沒有被一個人這樣當面威脅,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學生,還是在派出所,當著派出所長的面。

李無歸身子往後一靠,斜斜地乜著他,滿臉痞氣。

這一瞬間,他的神情和刀條臉小四眼沒什麼兩樣。

人本來就是善變的。

誰都不曾規定,哪些人天生就是混混,哪些人生來就是乖孩子。

除了學習成績很好,李無歸還真和一個好學生的標準相去甚遠。

龔主任硬生生被李無歸這眼神看得渾身汗毛直豎。其實龔主任是那種典型外強中乾的人,平日里在學生面前耀武揚威,一見到刀條臉小四眼這些混混就拉稀。

如今李無歸也給他擺出這樣一副模樣,龔主任立時便色厲內荏,也不敢和李無歸對視,轉向派出所長,叫道:“馬所長你看這個,太不像話了,不像話……”

馬所長四十二三歲的樣子,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高高大大,頗有威嚴,只不過臉色有些發青,眼神也十分渙散,明顯酒色過度的樣子。

在這些小民百姓面前,馬所長還是很有心理優勢的,當即悶哼一聲,瞪住了李無歸,喝道:“小小年紀就這麼不學好,還無法無天了?”

李無歸嘿嘿一笑,身子往後一靠,閉上了嘴巴。不過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馬所長只覺得心頭一股氣不順了,臉色變得陰沉沉的,重重一拍桌子,喝道:“小子,不要以為老子治不了你,信不信我送你三年勞教?”

“信,我為什麼不信?”

李無歸笑嘻嘻的,也不知他真信還是假信。

燕飛揚雙眉輕輕蹙了起來。

這個動作很細微,偏偏就讓馬所長揪住了。事實上,自始至終,馬所長的多半注意力就放在燕飛揚身上,這小子打從走進會議室,就沒說過一句話,如同木頭菩薩一般。偏偏那股鎮定坦然的氣度,讓人一看就明白,在他和李無歸的雙人組合之中,他才是老大。

結果一直都是李無歸在開口,燕飛揚連一個字都不曾說過。

見過拽的,還沒見過這樣拽的。

馬所長實在是看他不順眼!

比看李無歸還要更加不順眼。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大來頭呢。

但馬所長可是明白人,從龔主任的態度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這倆小子就是“平民”,但凡有一點關係,有一點靠山,龔主任那老東西,就不會是這般模樣。

兩個農村來的山里娃,還能翻天了?

“哎,你,怎麼不說話?”

馬所長撇開李無歸,伸出手指,直直指向燕飛揚,厲聲喝問道。

燕飛揚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望著馬所長,輕聲問道:“所長想要我說什麼?”

馬所長心頭那股氣,不知怎麼的,就化為了怒火,怎麼壓都壓不住,怒喝道:“你們犯了事,難道就不該有個態度?”

燕飛揚輕輕一笑,說道:“事情是明擺著的,事實清楚明白,我們是什麼態度,壓根就不重要。該怎麼處理,所長其實也心裡有數吧?”

“我怎麼做事,用不著你來教。”

馬所長咆哮起來。

燕飛揚越是鎮定自若,馬所長就越是怒火勃發。

他的赫赫官威,竟然連一個農村來的高二學生都嚇不住,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看來以前是沒人教你們怎麼做人,現在我就好好教育教育你們。小衛,把他們銬起來,先治安拘留十五天再說!”

馬所在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連龔主任,刀條臉,小四眼這些人,都嚇得一愣一愣的,被馬所長的威風鎮住了。

燕飛揚卻依舊毫不在意,身子輕輕往後一靠,連正眼都不向馬所長那邊看上一眼了。就好像馬所長剛才做的決定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所長……”

衛無雙愣了一下,很顯然,馬所長這個決定讓她極感意外。

那個拽得一塌糊塗的燕飛揚,話雖然說得直白,能將人直接頂在牆上下不來,但理就是那麼個理,明明白白的一件事,怎麼能這樣處理?

這也太欺負人了。

“銬起來!”

馬所長又是一聲大吼,重重拍了一巴掌,震得桌面上的水杯都一蹦老高。

衛無雙的雙眉輕輕一揚,臉上明顯閃過一抹不悅之意。只不過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終究還是要給馬所長留點面子。

若是私底下,馬所長也絕不會給她拍桌子。

“你們不能這樣!”

一個尖尖的女聲響起,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葉小桐臉色蒼白,站在門口,細白整齊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苗條的身軀難以遏制地輕輕顫抖著。

這當兒,她出現在此,可見得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警察叔叔,是這些人在學校打人,耍流氓,我的同學是打抱不平,為什麼不把這些流氓抓起來?為什麼要銬起我的同學?”

葉小桐抖了片刻,忽然鎮定下來,挺直了身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雙眼直視馬所長,滿臉執拗之色。

“你是誰?”

馬所長吼道。

“我是葉小桐,今天這事,就是我引起的,我可以作證……”

“哼,你作什麼證?他們自己都承認打人了……”

“不是打人,是正當防衛!”

馬所長怒道:“是不是正當防衛,我不清楚?需要你來教我?先關起來,調查清楚了,如果真是正當防衛,自然會放了他們。”

“我們所有同學都可以作證,馬叔叔。”

這當兒,又是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卻是蕭瀟,俏生生地出現在會議室門口,與葉小桐並肩而立。

“是你?蕭……小蕭?”

馬所長頓時蹙起了眉頭。

他當然記得蕭雄這個漂亮的女兒,只是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不過,蕭雄的女兒怎麼跑到這裡來攪局?

這有點不對!

一時間,馬所長還真有些腦子短路。

“所長,是不是再慎重一下?”

衛無雙低聲說道。

除了案情清楚明白,衛無雙總覺得,這兩個高二的小男生太特別了,馬所長一味蠻幹,搞不好要捅婁子。她可不相信,這僅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先關起來再說,省得又出亂子。”

馬所長板著臉,哼道。

這倆小子如此桀驁不馴,不先控制起來,搞不好還會打掉不少牙齒,到時候,事情更難處理。

“馬叔叔!”

蕭瀟急了,輕輕跺了跺腳。

“小蕭啊,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別跟這瞎摻乎,趕緊的,回去上課。”

馬所長總算露出了一個笑臉。

不管怎麼說,蕭雄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

“蕭瀟,你在這幹什麼?”

正不可開交之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頗為詫異。

“爸!”

蕭瀟卻是喜出望外,歡呼出聲。

腳步聲響,從樓梯拐角處走出來的,可不正是她家老子,整個衛周市都大名鼎鼎的蕭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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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蕭三爺和顧白蓮
“爸,你快和馬叔叔說說,這事真不怪他們,是那幾個人來學校鬧事……”
蕭瀟伸手指著會議室內,又蹦又跳。

“好。”

蕭雄笑瞇瞇的點頭。

衛周市聲名顯赫的蕭三爺,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外號——笑面虎。

在自己兒女面前,蕭三爺更是無時無刻不笑容滿面。

蕭雄對子女的溺愛,也是出了名的。

也不怪蕭瀟一見到老爸,就高興得什麼似的,蹦蹦跳跳像個孩子。

蕭雄揉了揉女兒黑油油的頭髮,笑著說道:“蕭瀟,你先回學校上課,這裡的事,交給爸爸來處理。”

“不行,我要在這裡看著你處理。”

蕭瀟搖晃著身子不依,眼神只往會議室內的燕飛揚臉上瞟,似乎很擔心燕飛揚會吃虧。

也是,剛才不就已經將馬所長惹火了?

到底是小孩子,沒有什麼社會經驗,不知道察言觀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硬梆梆的將馬所長頂得下不來台,能有好果子吃?

“那可不行,你在這看著,老爸會分心……放心好了,老爸答應你,不讓他們吃虧。”

蕭雄依舊笑瞇瞇的,就好像哄小孩子一樣。

出人意料的是,蕭瀟還真就吃這一套,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答應你,先回學校……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定不能讓他們吃虧,尤其不能拘留,好不好?”

道理上,蕭雄可決定不了這個。

但在蕭瀟看來,這個事,她老爸說了算。

很多比這嚴重得多的事,蕭雄都能一言而決。

“好,老爸答應你。小五,送蕭瀟回學校。”

蕭雄也不客氣,一口應承下來,隨口吩咐隨同前來的司機。

“不用了,這裡離學校好近,我走路就行。”

得到老爸的保證,蕭瀟開心得不得了,喜笑顏開。

“還是讓小五送你,現在太陽毒,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蕭雄又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瓜,滿臉溺愛之色。

其實初春時節,陽光十分柔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一點不毒。

不過在老爸眼裡,閨女哪怕曬黑一分,都失色不少。

目送閨女在司機的陪同下,離開了派出所,轉身間,蕭三爺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踪,雙眼之間,佈滿陰霾,腳步一抬,慢慢向前走去。

原本站在門口,滿臉激憤的葉小桐,被這陰惻惻的眼神一掃,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往後退了一步,雙手緊握,漲得通紅的小臉,瞬間變成慘白色,渾身都不可遏制地輕輕顫抖起來。

“喲,是蕭總……”

馬所長早已改顏相向,忙不迭站起身來,迎上前去,笑哈哈的,隔老遠就伸出雙手。

蕭雄更是滿臉堆笑,和馬所長握手,又拍打著馬所長的肩膀,著實親熱。

燕飛揚和李無歸的目光,也落在了蕭雄的身上。

蕭雄身材也只中等,略偏高,顯得很挺拔,遠沒有一般大老闆給人那種腦滿腸肥的感覺,比他的實際年齡要顯年輕,衣著打扮十分得體,氣度儼然。

在衛周這種偏僻的地方,難得一見這樣的人才。

李無歸吃了一驚,雙眉微微揚了起來,低聲說道:“好強的運勢……”

蕭雄得體的衣著,陰柔的外表,儼然的氣度,只是給普通人難以逼視之感,在相師眼中,自然另有一套評判標準。

燕飛揚淡淡一笑,輕輕點頭。

蕭雄的運勢之強,算得非常罕見。連李無歸這種半吊子的相術,都能一眼就看出來。

蕭雄外貌過於陰柔,在尋常人眼裡,似乎略有娘娘腔之嫌,然而這卻正是他整個氣運之所在。

在相術之中,男生女相又謂武人文相,主富貴。

除此之外,蕭雄眉梢似劍,唇薄口闊,天庭飽滿,俱皆是富貴之兆。只可惜地閣略顯尖削,算是美中不足,否則的話,運勢會比現在更強,堪稱貴不可言。

難怪此人能在衛周市呼風喚雨,名動一方。

不過,燕飛揚的目光,並未在蕭雄身上停留太久,只一帶而過,就定在了蕭雄身後一名男子的臉上。

雙方目光只是一碰,原本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的燕飛揚,倏忽間便挺直身子,一股難言的氣勢,透體而出,轉眼之間,就彷佛換了一個人。

李無歸更是身板挺直,脖頸硬挺,將警惕戒備提高到了十二分,雙眼死死盯住那名男子,再也不移動分毫。

蕭雄身後這名男子,身穿黑色立領裝,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級,並不顯得特別高大,甚至比蕭雄還略矮寸許,身材也不是非常粗壯,頗為尋常,但四肢比例十分協調,渾身精力瀰漫,手臂上,脖頸處等裸露在外的肌肉,皮膚光潔,隱隱散發著某種光澤,活力十足,如同來自遠古蠻荒的巨獸,隨時都會爆發出極其恐怖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是難得一見的高手。

和刀條臉那種二桿子的“把式”,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在蕭雄這種地方名流的身邊,見到這樣一位高手,倒也不算多麼離譜。

更何況,衛周市苗瑤雜處,武術流派源遠流長,藏龍臥虎,自古以來,高手輩出。

黑色立領裝男子的眼神,也在燕飛揚和李無歸身上上下打量,嘴角微微一翹,浮起一抹饒有興趣的笑容,似乎亦有些意想不到。

“舅舅。”

等蕭雄和馬所長握手寒暄已畢,衛無雙這才上前和蕭雄打了個招呼。

衛無雙雖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打小就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脾氣表現得淋漓盡致,唯獨對這個舅舅,卻保持著一定的敬畏之意。

“無雙……”

蕭雄笑瞇瞇的,也伸手揉了揉衛無雙的一頭短髮。

衛無雙就很無奈。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恐怕在舅舅眼裡,她都是個小孩子。

蕭雄再往衛無雙臉上一打量,就皺起了眉頭,說道:“無雙,你這是多久沒休息了?瞧這憔悴得……馬哥,這可不行啊。”

其實他的年紀,也就和馬所長差不多,叫一聲馬哥,只是表示給馬所長面子。

馬所長便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蕭總啊,這可不怪我,無雙是你外甥女,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為了抓幾個逃犯,昨晚上在馬頭村蹲到大半夜的點,我讓她回去休息吧,她說就在值班室瞇一覺……你也知道,我們現在人手緊張。公安系統苦啊,沒錢,沒編制,不好招人。”

說起來,馬所長這也算是洩密了,不過從他自自然然的神態來看,他壓根就沒意識到這一點。

蕭雄點點頭,轉向衛無雙說道:“無雙,你休息去吧,這個事,舅舅來處理。”

衛無雙更加無奈。

她正兒八經是警察學校的畢業生,學了好幾年的法律,在她看來,一切都要按照法律規定來辦事。蕭雄雖然有錢有勢,在衛周市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但終究不是司法系統的工作人員,嚴格說起來,他在這個案子中,連個證人都不算,又有什麼資格來“處理”此事?

只不過從蕭雄理所當然的神態與語氣來看,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中間有什麼問題。不要說蕭雄,連馬所長都覺得沒任何問題,似乎一切都理當如此。

這也是衛無雙時不時會給馬所長提點意見的原因。

實話說,馬所長的肚量真不大,要不是看在蕭雄的份上,十個衛無雙也被他趕走了。

年輕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讀過幾本書,全世界的道理都在她家了。

“舅舅,今天我值班,這個案子是我接的,這兩位,都是蕭瀟的同學,同班同學。”

當著大伙的面,衛無雙總不能直斥其非,為尊者諱,古有明訓。只能這麼轉彎抹角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蕭雄也不在意,笑著說道:“行,那你留下,到時候也給蕭瀟做個證,告訴她,我沒有騙她。既然是她的同學,我肯定心裡有數。”

衛無雙輕輕點頭,也不多說,心裡早已打定主意,就算是她舅舅和馬所長,處理這個案子也不能鬧得太出格,真要是完全不講法律了,她可不能答應。

不過讓她奇怪的是,燕飛揚和李無歸那兩個愣頭青,卻絲毫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蕭雄這邊,只是直勾勾的盯住蕭雄身後的黑衣男子看個不了。

那個黑衣男子,衛無雙也熟悉,名叫顧白蓮,一個非常非常女人的名字。

但衛無雙親眼見識過顧白蓮出手之後,就從來都沒有因為這個女氣的名字而笑話過他。凡是這樣做的人,下場都非常糟糕。

據說,多年前,顧白蓮剛剛出現在蕭雄身邊不久,那時候,蕭雄也才在衛周市嶄露頭角,算不得一等一的大人物,當時衛周南城的“大哥”喬老七,曾經當面取笑過顧白蓮的名字,說他是娘娘腔。

沒多久,​​喬老七就不見了。

所謂不見了,就是徹底失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直到今天,也沒人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不過坊間都在傳言,喬老七是被顧白蓮滅掉了,手法乾淨利落,不留絲毫痕跡。

喬老七的地盤,隨即被蕭雄兼併。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蕭三爺一步一步在衛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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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終極仲裁者
鬧騰了老半天,蕭雄的目光才終於落在了一旁的刀條臉和小四眼身上。
這兩位老早就站起身來,雙手垂在身邊,微微佝僂著腰,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樣,彷彿蕭雄是他們的“上級領導”。

“不錯嘛,這麼點小事,辦成這樣。”

蕭雄淡淡說道,目光也不是特別凌厲,語氣更不是特別陰險。

刀條臉和小四眼額頭上卻瞬間就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點頭哈腰,卻是誰都不敢開口。在衛周,弟兄們誰都知道,蕭三爺的脾氣其實並不好,辦事不力的後果,相當嚴重。

不過蕭三爺並沒有多說,輕輕撂下這麼一句,便即扭過頭去,不再理會他們。

在扭過頭的瞬間,蕭雄已經換上滿臉笑容,笑哈哈地說道:“兩位都是蕭瀟的同學吧?我是蕭雄,蕭瀟的爸爸,幸會!”

這面子,可是給得十足。

縱算是尋常​​同學的家長,對兩個小屁孩也不會這樣客氣。

蕭三爺不愧是個人物。

燕飛揚站起身來,微微躬身,淡然說道:“叔叔好,我是燕飛揚。”

李無歸也忙不迭地起身,說道:“叔叔好,我是李無歸。”

聽到李無歸自報家門,蕭雄不由得莞爾。

實在李無歸這個名字,是有點逗。

不過蕭雄臉上戲謔的笑容一閃即逝,轉眼就隱斂得無影無踪。姓名只是一個符號,你永遠都不知道一個古怪名字下面,隱藏著怎樣的凶險。

比如說顧白蓮!

當年,縱算是蕭雄都意想不到,喬老七會失踪得那麼徹底。

不等蕭雄開口,燕飛揚已經向顧白蓮一抱拳,很認真地說道:“請教……”

這個抱拳的動作,做得十分自然,一點不見造作和勉強之意,彷彿做過很多次一樣。在古時候,人與人之間交往,這是最基本的禮節,但在如今這社會,抱拳為禮就顯得太搞笑了。

蕭雄雙眼微微一瞇。

他當然不覺得抱拳搞笑,反倒在心中騰起一股警惕之意。

這個看上去如同出鞘利劍的大男孩,可能內裡比他預料中還要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顧白蓮。”

黑衣男子也是雙手抱拳還禮,動作一絲不苟,神情莊重,但除了自己的姓名,再不多說一個字。

燕飛揚輕輕頷首,再一點頭。

白蓮派,也是一個很古老的武術流派,但在衛周市傳統的武術流派之中,卻沒有白蓮派,這是一個外來者。也不知蕭雄當年是怎麼找到他,又是怎麼收服他的。

要讓這樣一名高手心甘情願地追隨多年,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兩位同學,咱們好好聊聊吧。”

蕭雄笑哈哈的,就在燕飛揚和李無歸對面坐了下來,坐姿還很講究,並沒有大馬金刀,高高在上,而是一副平起平坐的模樣,面子給得很足。

李無歸一言不發。

他雖然平時話多,但在這樣的關口,卻很自覺地將主動權讓給燕飛揚。

有些規矩,是一定要守的。

“好。”

燕飛揚永遠是那麼言簡意賅,惜言如金。

蕭雄伸出左手食中二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似乎在考慮措辭。

這會議室裡,還有兩位警察和一位政教主任,蕭雄卻絲毫也沒有覺得,應該徵詢一下他們的意見。由此可見,他那些笑臉和客氣,都不過是些道具,裝給人看的。

真正重要的東西,當然要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這個事,是他們處理方法不對,不該去學校鬧事,做得不地道,我會教訓他們。”

稍頃,蕭雄微笑著說道。

刀條臉和小四眼頓時臉如土色。

蕭三爺說的教訓,可不是開玩笑的。

言出必踐!

這也正常,沒有這麼嚴格的規矩,蕭三爺又怎能服眾?

衛周雖然偏僻,也絕不是任何人都能坐到蕭三爺那個位置上去的,稍微軟一點,不要說做老大,只怕連骨頭都會被人家吃了。

“這個事,和蕭總有什麼關係?”

燕飛揚緩緩問道。

先前他叫“叔叔”,與蕭雄客客氣氣見禮,那是看在蕭瀟份上。因為蕭雄明明白白表明自己的身份,是蕭瀟的爸爸。假如蕭雄一上來就報自己的“官方身份”,只怕燕飛揚理都不會理他。

不過現在既然是談判,那就不能再叫“蕭叔叔”了。

“嘿嘿,生意場上的事情,兩位同學年紀還小,不大明白,我就不多做解釋了。這是葉家和姜家之間的來往,有法律文件為憑。不管怎麼樣,欠債還錢,天公地道。那可是三百萬,人死,賬不能消。”

儘管蕭雄擺出了平起平坐的樣式,但骨子裡頭,絕不可能真的將這樣兩個小屁孩當成平等的對手。他之所以這麼給面子,多半是看在自家閨女份上。如果傳揚出去,說蕭瀟的爸爸仗勢欺人,欺負自己女兒的同學,會讓蕭瀟在學校裡很尷尬。

自己的閨女自己明白,蕭瀟的脾氣可不平和。

另外有一小半,也是覺得這倆小孩有些與眾不同。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到燕飛揚和李無歸收拾刀條臉等人的手段,卻也在電話裡聽到了匯報,單單從顧白蓮對待燕飛揚的態度中,就能看出來,這倆孩子不簡單。

不然的話,顧白蓮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讓顧白蓮正眼看他一下的。

再往細緻裡一想,燕飛揚能主動向顧白蓮請教,而且用上了江湖禮節,似乎也明白昭示著,燕飛揚一眼就看出了顧白蓮的江湖身份。

這也絕不是普通的高二學生該有的表現。

這倆孩子或許還沒什麼,然而他們身後極可能有高人指點,貿貿然的,蕭雄也不願意惹上那樣的厲害角色。

“那欠條是假的,我爸從來都沒有和我們提到這事……”

不等燕飛揚開口,葉小桐就在一旁說道,看得出來,她依舊很害怕,不敢正眼望向蕭雄,但小丫頭顯然也知道,不能讓蕭雄誤導燕飛揚和李無歸。

葉小桐自不會和蕭雄一樣想得那麼周全細緻,不過有一點她是明白的——如果說現在還有誰可以幫到她和她的家庭,那就只有這兩位年輕的同學了。

這個事,鬧了不止一天。

刀條臉這幫流氓混混,幾乎每天都會到她家裡去吵去鬧,她就是被逼無奈,才會在學校食堂吃飯的。

蕭雄扭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小葉,你是個學生,生意場上的事,你爸爸怎麼可能和你講?就像我家蕭瀟,我也從來不和她說生意上的事。”

“可是蕭叔叔,我媽媽不是學生,她也不知道有這樣的事。就像你說的,三百萬不是小數目,我爸真要是欠了這麼一大筆錢,肯定會跟我媽媽說的。”

這當兒,葉小桐的腦子非常清醒,也抬起頭來,勇敢地和蕭雄對視,小臉上滿是豁出去了的神情。

“哈哈,小葉啊,你爸爸是不是欠了別人的錢,老實說,蕭叔叔也不清楚,他也沒欠我的錢。不過,人家手裡有借條,還有法律文件,你說,我是該信你的,還是該信人家的?”

“做人,都要講道理,是吧?”

蕭雄依舊笑容滿面,諄諄善誘。

“既然葉家欠錢的事,蕭總不清楚,也沒欠你的錢,那麼請問,這個事和蕭總有什麼關係呢?”

燕飛揚的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

蕭雄就笑了。

這半大孩子硬裝老成,還一板一眼,有模有樣的。

如果不是燕飛揚的長相如此年輕,蕭雄差點就認為自己是在和一個成年人對話。

“小燕,社會上的事,你還是知道得不多。他們之間有了糾紛,總是要找人來當個裁判。其實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是真不願意管。但沒辦法,樹大招風……既然管了,就得按規矩來。這邊有欠條有簽名還有手印,你說我不該信他們?”

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蕭三爺在衛周,就是一個終極仲裁者。

在很多圈子裡,都需要這樣的人。

但燕飛揚明顯不是那麼好糊弄,笑了笑,說道:“蕭總,既然有糾紛,有欠條,有簽名還有手印,直接到法院起訴不就行了?又何必搞得這樣不痛快?”

蕭雄的雙眼微微眯縫起來,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再次上下打量燕飛揚,忽然一笑,說道:“小伙子,難怪我女兒這些天不在家裡吃中飯,要在學校吃,看來原因是出在你的身上了。”

這句話說出來,大夥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饒是燕飛揚一直鎮定自若,也倏忽間紅了臉。

不管怎麼說,他終究還是個十七歲的大孩子,雖然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成熟得多,到底還稱不上“老奸巨猾”,臉皮不夠厚。

“這樣吧,你們兩個小朋友很有意思,我給你們個面子。今天這個事,咱們就這麼算了。醫藥費不用你們出了,拘留也免了,好不好?”

“不過我也有條件,就是下不為例!”

“往後,你們可不能再這樣了。社會上那麼複雜,你們還是少惹點事。學生嘛,就該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學好本事,娶個好老婆,成個家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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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燕飛揚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蕭雄臉色略略一沉。

因為他從燕飛揚這個笑容之中,看到了明顯的譏諷和不屑之意。

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有人在他面前露出這種神情了,敢於這麼做的,下場基本都很難看,不比喬老七強多少。

更不用說這乳臭未乾的黃口孺子。

“蕭三爺,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燕飛揚絲毫也不去理會蕭雄臉色的變化,只是依照自己的節奏,不徐不疾地說道。並且對蕭雄的稱呼,再次改變。

“外間傳言,蕭三爺是好漢子,急公好義,衛周城人稱及時雨。現在看來,不過如此。居然為了區區一點遺產,指使這種貨色,欺負人家孤兒寡母。這種事,稍微有點義氣的人都不會幹。蕭三爺卻幹得這麼起勁,還在自己女兒面前裝好人……實話說,蕭三爺,我還真有點為蕭瀟難過。”

燕飛揚的語氣並不如何激越,卻字字句句都如同驚雷閃電,毫不客氣,就將蕭三爺的面皮剝下一層來。

所有人都駭然失色。

包裹衛無雙在內,都吃驚地望著這個直言無忌的半大孩子,情不自禁地為他擔心起來。

這是當眾打臉啊。

蕭雄總是佈滿笑容的臉,倏忽間變得鐵青,眼角急速跳動著,瞥了身邊的顧白蓮一眼。

衛無雙吃了一驚,想都不想,向前一步,攔在顧白蓮前邊。

任誰都看得出來,蕭雄動了殺機。

衛無雙可是親眼見識過顧白蓮出手,知道他雷霆一擊之威。

顧白蓮長身挺立,臉色紋絲不動,不起半點波瀾。

蕭雄便憋了一下,轉眼鐵青的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滿天陰霾瞬間消失無踪,笑瞇瞇地望著燕飛揚,語氣柔和地說道:“不錯嘛,年輕人很有膽色,不枉了我女兒為你求情。好,那我就再讓一步,姜家葉家開親的事,咱們不提了。葉小桐該讀書讀書,該考大學考大學,我保證以後沒人再去糾纏她。但欠債還錢,天公地道,我也不好太偏袒是吧?只要葉家把錢還了,這個事就算過去了,以後誰都不許再提。”

說著,蕭雄一揮手,像是作出了最後決定。

燕飛揚嘴角再次浮起那種淡淡的譏諷笑容,和李無歸對視一眼,站起身來,徑直向會議室外走去,竟然半句話都不願意和蕭雄多說。

走到會議室門口,燕飛揚又停住了腳步,閃電般的眼神,往刀條臉一掃,刀條臉猝不及防,頓時輕輕一顫,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隨即意識到不對,又忙不迭地挺直身軀。

“姜鴻盛,我警告你,今天只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日後你要是再敢糾纏葉小桐,我廢了你!”

燕飛揚淡淡說道,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我不怕你……”

刀條臉梗著脖子,叫道,任誰都聽得出來,他實在是怕得厲害。

一股凌厲的殺氣,驟然自燕飛揚體內直透而出,剎那間就將刀條臉剩下的話硬生生壓了回去,臉色慘白,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便在此時,顧白蓮動了,腳下輕輕一滑,就擋在了蕭雄身前,將他完全遮住。

僅此而已,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幾乎是與此同時,黑影一閃,燕飛揚的身子,就在原地消失不見,倏忽到了刀條臉面前,刀條臉只覺得眼前寒光閃耀,還來不及叫出聲來,脖頸便是一涼。

那耀眼刺目的寒芒,如同驚鴻一瞥,轉瞬即逝,甚至連顧白蓮都沒能完全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兵刃,人影再一閃,燕飛揚就已經回到了原地。

“哐當”一聲,刀條臉仰面朝天,一跤摔倒,臉色灰敗,竟然生生被嚇暈了過去。

這當兒,自然無人關注他脖頸處那一道小小的傷口和幾點淡淡的血痕。

“走。”

燕飛揚再不停留,招呼了葉小桐一聲,大步出門。

“餵,你,你給我站住……”

直到這時候,馬所長才回過神來,氣得大喊大叫。

這裡是派出所,原本他才是一哥,只不過蕭雄到了之後,馬所長自動自覺地將處置權拱手交出,將自己放在了旁觀者的位置之上,一時之間,愕然失措。

眼見得那倆小子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馬所長才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燕飛揚理都不離,揚長而去。

事實上,馬所長也只嚷嚷了這麼一句,就扭頭望向蕭雄,等他示下。

蕭雄臉色變得鐵青,眼裡怒火如熾,看得馬所長都心中一寒,忙不迭地微微垂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這麼多年來,怕是從來沒有人敢在蕭雄面前如此跋扈無禮。

這拽得!

但接下來,每個人都再次見識到了“笑面虎”的變臉絕技。

蕭雄哈哈大笑起來。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這兩個小兔崽子,還真他娘的有脾氣……”

聽起來,蕭雄確實笑得挺開心,沒有絲毫的不悅之意。

馬所長都終究有些不甘心,在一旁鬱悶地問道:“就這麼算了?”

“我答應過女兒的,還能怎樣?”

蕭雄笑著說道。

“不過……龔主任,對於這樣的刺頭學生,你們學校應該要採取些措施吧?要是每個學生都​​這樣有脾氣,那學校不是亂套了嗎?”

當蕭雄出面之時,龔主任就很識相,一直都在旁邊當空氣,絕不胡亂開口,哪怕燕飛揚將蕭雄頂得下不來台,他也不亂說話。

說起來,龔主任也算很有自知之明了。

聞言頓時一挺身子,像是軍人接受上級命令似的,大聲說道:“蕭總說得太有道理了,學校絕對不能容許有這樣的刺頭學生存在。請蕭總放心,我們學校會採取措施的。”

“那就很好,辛苦龔主任了。”

“哪裡哪裡,蕭總太客氣了,不辛苦不辛苦……”

龔主任點頭哈腰,一迭連聲地說道。

“燕飛揚,李無歸,謝謝你們……”

派出所外,葉小桐疾走幾步,追上了燕飛揚和李無歸,怯生生地說道,語氣十分真誠。

燕飛揚笑了笑,輕聲說道:“沒事,是他們太過分了。”

李無歸忍不住問道:“葉小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小桐搖了搖頭,好看的眉毛緊緊擰到一塊,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爸爸車禍之後,沒多久他們就鑽出來,拿著所謂的前條和文件,說我爸爸欠他們的錢……那個姜鴻盛,就是個臭流氓,在南城一帶,大家都知道的。我爸絕不可能答應把我……把我……”

說到這裡,小姑娘臉紅得像是一塊紅布。

“那你爸爸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葉小桐再次搖頭:“我不知道,生意上的事,我從來都不問的,好像是礦山,卡拉OK,還有什麼娛樂公司,我真不清楚……”

燕飛揚和李無歸對視一眼,微微頷首。

這就難怪了。

無論是礦山還是娛樂行業,歷來都是最複雜的,這其中,一定有許多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剪不斷理還亂。說不定葉小桐的爸爸,在世之時就有些牽扯不清。如今突發車禍去世,立馬就有人冒出來想要趁火打劫。

甚至連蕭雄都牽扯其中,看來涉及到的利益還真不小。

“現在怎麼辦?”

葉小桐憂鬱地問道,樣子楚楚可憐。

燕飛揚說道:“不要緊,照常上學。他們要再糾纏你,記得通知我們。”

李無歸嘿嘿一笑,說道:“放心,既然這個事我們管了,就會管到底。”

葉小桐頓時心中大定,明明燕飛揚和李無歸與她一樣,都不過是衛周一中高二的學生,但他們這麼一承諾,葉小桐立馬覺得一天的烏雲都散了,人間處處盡芳菲。

走路都帶著蹦跳之意了。

李無歸卻明顯沒有她那麼輕鬆,對燕飛揚說道:“今天蕭雄是被小辣椒擠兌住了,不好在派出所把我們怎麼樣,不過他肯定會讓龔主任出么蛾子,噁心我們。 ”

剛才蕭雄和龔主任那一番對話,他們也隱約聽到了一鱗半爪。

燕飛揚淡淡說道:“由得他。這種人,屁股底下都不干淨,事兒多著呢。”

李無歸就笑了。

他要的就是燕飛揚這句話。

葉小桐自然聽得莫名奇妙,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一台烏黑錚亮的奔馳轎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剛剛跨入二十一世紀,威嚴霸氣的大奔,在衛周這樣的偏地城市,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事實上,這台大奔早已成為蕭三爺的標誌,整個衛周市,獨此一台。

與顧白蓮並肩坐在後座上,蕭雄的臉色早已恢復如常,從車窗一側將眼光收回來,點起一支煙,抽了兩口,低聲問道:“為什麼不出手?”

“沒把握。”

顧白蓮的回答,永遠那麼言簡意賅。

“嗯?”

這個答案,顯然有些出乎蕭雄的意料之外。

“一對一,也許有五六分勝算。一對二,那就連三分都不到。何況你還在……”

許是見蕭雄有些不解,顧白蓮破例多解釋了幾句。

蕭雄頓時便悶了一下。

瞧這話說得,擺明他就是累贅,拖了後腿。

以一第二,還要保護蕭雄周全,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你說,這兩個小兔崽子到底是什麼來路?毛都還沒長齊,就這麼厲害,咱們衛周,還真是藏龍臥虎。”

說著,蕭雄便輕輕搖了搖頭,眉宇間深有憂色。

“要查一下嗎?”

稍頃,顧白蓮問道,依舊臉無表情。

“肯定得查一下。不把他們的底細摸清楚,我連覺都睡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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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10章政教處
衛周一中風平浪靜。
至少在接下來的兩天裡,是風平浪靜。

第三天,正在上英語課,高二奧賽一班的班主任秦老師,忽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向英語老師略一點頭,便麵無表情地說道:“燕飛揚,李無歸,跟我來一下。”

所有人的眼神,都齊刷刷地往後掃去。

燕飛揚個子比較高,坐在靠後的位置,但這卻一點都不妨礙他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

“秦老師,什麼事?”

開口動問的,既不是燕飛揚也不是李無歸,而是蕭瀟。

小丫頭滿臉警惕不安之色,顯然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食堂“大戰”事件發生後,一直都沒有一個官方的結論,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正常。

如今秦老師忽然來叫燕飛揚李無歸,而且是這種神態,看來情況不妙。

秦老師瞥了蕭瀟一眼,隨即移開目光,聲音乾澀地說道:“其他同學認真上課,不要多管閒事。”

蕭瀟便撅起紅艷豔的小嘴,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跟在燕飛揚身後,向教室外走去。

“蕭瀟,你做什麼?”

英語老師見狀,詫異地問道。

“我去看看。”

秦老師頓時有點哭笑不得,說道:“這個事和你沒關係,你去看什麼?”

蕭瀟眼皮一翻,說道:“我就要去看看,學校到底講不講理。”

秦老師臉色一板,不悅地說道:“簡直是胡鬧,回去上課。”

“我不。”

蕭瀟小嘴巴鼓了起來,滿臉的執拗。

“學校要是不講理,我就去教育局,去市裡告狀!”

秦老師不由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了這個嬌俏的小姑娘一眼,像是要重新認識她似的。蕭瀟是衛周一中公認的“校花公主”,但平日里除了比較活潑之外,從來不擺大小姐架子,很懂禮貌,對待老師同學都是彬彬有禮。

今兒這是怎麼回事?

“蕭瀟,回去上課。”

正當秦老師不知該如何措辭之時,燕飛揚開口了,淡淡說道。

蕭瀟急了,叫道:“我不。他們肯定要處分你們了,說不定要開除。”

燕飛揚就笑了,笑得很有信心:“放心,他們處分不了我們,更加開除不了。”

“你那麼有信心?”

秦老師有些不樂意了,雖然他平日里也很看重燕飛揚,但身為一個學生,在學校和老師面前這麼拽,肯定是不對的。

“秦老師,希望到時候你保持中立,不插手,好嗎?”

燕飛揚很認真地說道。

秦老師又再愣怔了一下,本想好好教育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幾句,見了燕飛揚那認真的樣子和鎮定自若的神情,又生生將到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兩天前發生在學校食堂的戰鬥,他沒有親見,卻聽人繪聲繪色地說起過,再也想不到,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從來都是認真學習,甚至有點孤僻的燕飛揚,竟然是武術高手。據說一拳就把那混混打得飛出老遠,噴血噴了一地。

不過秦老師總是有點將信將疑。

實在這樣威猛的形象,和他印像中的燕飛揚,相去太遠。

走了幾步,秦老師才回過神來,猛地頓住了腳步,死死盯住燕飛揚,十分嚴肅地說道:“燕飛揚,你不是想和老師動武吧?”

這是秦老師當老師一二十年來,從未碰到過的新問題,恐怕也沒幾個老師遇到過這種情形。

如果傳言是真,這倆愣小子是真正的高手,一旦惱羞成怒,老師們可就危險了。

教的學生中一不小心冒出兩個那麼能打的來,偏還調皮搗蛋,實在也夠老師頭疼的。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秦老師放心,什麼人能打,什麼人不能打,我們還是心裡有數的。就算學校混蛋,我們也不至於用武力來解決。”

秦老師憋得。

什麼叫“學校混蛋”啊?

這話聽起來真夠彆扭的。

秦老師臉色益發嚴肅,說道:“燕飛揚,李無歸,你們還是學生,可不能跟社會上的人學壞了。練習武術是好事,強身健體。但切不可為非作歹。現在是什麼社會,難道還能憑拳頭來解決問題嗎?”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秦老師說得很有道理,拳頭確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所以請你放心,我們不會對老師動武。”

秦老師心中稍安。

燕飛揚平日里話語不多,故而每說一句話,都很有分量。

一行人繼續向前,蕭瀟固執地跟隨在後。

秦老師瞥她一眼,居然並沒有強令她回去,似乎默許了她的跟隨。有這麼漂亮的女同學在,這兩個小子應該沒那麼容易犯渾。

四人直接去了政教處辦公室。

一走進辦公室,燕飛揚嘴角微微一揚,浮起了那抹標誌性的淡淡笑容。

這一回,龔主任的準備還真是十足充分。

政教處辦公室整個就佈置成了一間審訊室的模樣,前邊一排桌子,端坐著幾位老師,除了龔主任,還有政教處的一位副主任以及校團委書記,這倒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除了這三位“法官”,辦公室內還有兩位體育老師。這兩位體育老師方當壯盛,渾身肌肉虯結,分別坐在兩側的最外邊,虎視眈眈地望著燕飛揚和李無歸。

這猶罷了,畢竟他們是老師,也有資格在政教處當“法官”,最離奇的是,辦公室還有兩名體育生。這兩名體育生,燕飛揚和李無歸也都認識,是高三的同學,體育生之中最強壯的兩個。

兩名體育生站在兩側,雙臂交叉放在背後,宛如兩尊厚實的門神。

龔主任這是做了萬全的準備,這倆小子真要是敢犯渾,龔主任就要叫他們好看!

在龔主任想來,燕飛揚李無歸強煞也只是兩個乳臭未乾的高二生,就算平時練習了武術,身手靈活,有些力氣,當真動手,又哪裡打得過四名彪形大漢?

所謂“高手”,龔主任從來都是不信的。

那是小說和電視裡的玩意!

鑑於這兩個傢伙在派出所裡的囂張態度,龔主任甚至在想,必要的話,得找點茬,激怒這兩個小子,然後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懂得“尊師重道”,懂得點做人的道理。

有了這樣萬全的準備,龔主任自然信心十足,腦袋高高揚起,連正眼都不向兩人看上一眼,彷彿帝王一般。

不過很快,龔主任臉上就露出錯愕的神情,隨即惱怒地問道:“秦老師,這是怎麼回事?”

我只叫你帶倆小子過來,怎麼多出來一姑娘?

還是蕭三爺的閨女!

秦老師不由得搔了搔頭,不知該如何回复。

蕭瀟給他解了圍,直截了當地說道:“龔主任,我是來旁聽的,學校要是不講道理,欺負我們同學,我就要去教育局,去市裡告狀!”

“什麼?”

龔主任勃然大怒,一張圓臉變得鐵青,幾乎就要一巴掌排在桌子上,到底還是忍住了,在抬起巴掌的瞬間,意識到了蕭瀟與眾不同的身份。

“小蕭同學,這跟你沒關係,馬上回去上課!”

龔主任強忍怒火,嚴肅地說道。

蕭瀟理都不理,徑直走到辦公室一旁,找個椅子坐了下來。

龔主任只覺得一股無名怒火直衝心頭,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不正是在“執行”她老爸的指令麼?別看這小女孩說得嘴硬,到時候還不得聽家長的。

這麼一想,龔主任的怒火又壓了下去,也就不再理會蕭瀟,脖子一扭,盯住了燕飛揚和李無歸。

“燕飛揚,李無歸,你們知錯了嗎?”

燕飛揚長身玉立,雙腿平肩,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之前,神態不亢不卑,淡淡說道:“龔主任,有錯沒錯,你其實自己心裡有數。為了你們成年人所謂的關係和利益,你恐怕是絲毫都不在乎我們學生的前途和未來。尤其是,像我們這種來自農村,無權無勢的學生。是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

龔主任終於高高舉起手掌,重重拍了下去,憋在胸中的一口濁氣,徹底迸發出來,這一刻,只覺得無比的酣暢​​淋漓。

燕飛揚雙眉微微蹙起。

他最煩的就是龔主任這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認為學生都是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只要學生稍有反抗,就如同犯了天條一般,不可饒恕。

“你要什麼態度?”

李無歸說道,笑瞇瞇的。

“龔主任,你無非覺得,我們學生都是小綿羊,就該逆來順受。哪怕你龔主任放一個狗屁,也是香的,我們也要大聲讚揚。這就是你要的態度,對不對?”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氣死我了……”

龔主任氣得脖子上青筋一根根暴漲而起,一口氣差點就要喘不過來。

他做了兩天的準備,原以為能夠一下子就將這兩個傢伙的囂張打壓下去,誰知大謬不然。

“哎,怎麼和老師說話呢?會不會說話?”

坐在左首的體育老師,猛地站起身來,雙眼瞪得溜圓,氣勢洶洶地盯住了他們兩人。

兩名體育生見狀,頓時便將抱胸的雙手放開,虛空抓了幾把,握成拳頭,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李無歸就笑,扭頭望向一側的班主任。

“秦老師,我們答應不和老師動武,但要是別人先動手,可就怪不得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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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開除處分
“你狂什麼?”
左首那體育老師一聲怒吼,腳下一動,就向李無歸撲去,雙手成虎爪擒拿之形。

這位體育老師乃是龔主任的堂弟,未必就練過武術,但衛周自古武風盛行,作為一名體育老師,就算沒練過,也耳濡目染,接觸過不少,這架勢還是很像模像樣的。

“哎,為什麼打人?”

蕭瀟反應神速,龔老師一動,她就“呼”地站了起來,叫道。

“呀……”

隨即她就驚呼一聲,愣在了那裡。

就在龔老師要抓到李無歸的瞬間,李無歸輕輕一側身子,龔老師就撲了個空,幾步衝了過去,差點一個收勢不住,跌個餓狗搶屎。

似乎李無歸腳下還輕輕絆了龔老師一下,不過大夥都沒看清。

“龔老師,小心點。”

燕飛揚依舊安安靜靜地挺立在那裡,只輕聲提醒了一句。

“小兔崽子,反了你們!”

龔老師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再聽了這皮里陽秋的話,不由得勃然大怒,吼聲如雷,一伸手向燕飛揚抓去。

這倆小子,還無法無天了。

這一回,龔老師倒不曾失手,一把就抓住了燕飛揚的肩膀,隨即胳膊叫勁,就要將燕飛揚扳倒。他練了二十年體育,正當三十幾歲神完氣足的年紀,體力正處於最巔峰狀態,這一抓牢了,哪裡還容人有還手之力?

誰知這一使勁,卻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半點消息。

燕飛揚雙手交叉疊在小腹處,紋絲不動。

特麼的,真是邪門了!

龔老師不及多想,又是一聲大喝,踏步上前,渾身勁力都使到了膀子上。

依舊還是蜻蜓撼石柱一般,燕飛揚連半點動靜都沒有。

李無歸嘴一咧,嘿嘿笑了起來。

燕飛揚從五歲開始就扎四平大馬,七歲開始練千斤墜,每天好幾個小時,寒暑不輟,上課之時,甚至就在教室里扎馬步聽課。下盤之穩固,早就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連李無歸都未必扳得動他。

龔老師空有一身蠻力,不懂得一點武術技巧,如何能夠撼動得了這變態的千斤墜?

正當大夥莫名奇妙之際,燕飛揚右手一抬,就抓住了龔老師的手腕。

眾人隨之聽到一陣刺耳的“咔咔”之聲。

“哎呀哎呀,你放手,放手……”

緊接著,龔老師就一迭連聲地叫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地下出溜,但腕子被燕飛揚牢牢拿住了,卻又無論如何都出溜不下去。整個身子彎曲,如同一隻大蝦般,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龔老師,請注意你的身份,為人師表,不要隨便動手打人。”

燕飛揚手上還在很均勻地加力,嘴裡淡淡說道。

“哎呀哎呀,好,好……我注意我注意,你放手,哎呀,你先放手……”

龔老師幾乎語無倫次了。

燕飛揚笑了笑,手一鬆,收了回去,又交叉疊在了小腹之上,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似乎剛才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是大家的幻覺。

龔老師大叫一聲,單膝跪倒,又忙不迭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往後退去,左手托著右腕,痛得呲牙咧嘴。只見他的手腕之上,一道紅印清晰可見,宛如鐵箍箍出來的。

另一位體育老師本打算上前幫忙,見了這般模樣,不由得目瞪口呆,早已頓住腳步,再不肯向前一步,不知不覺間,額頭上早已佈滿冷汗。

燕飛揚也不去理會他們,扭頭望向那兩個同樣目瞪口呆的體育生,平靜地說道:“這兩位同學,請你們先出去吧。你們本就不應該在這裡。我們雖然是學生,但也要學會用自己的腦子思考問題,不能盲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不行。”

只可惜,這兩位體育生很明顯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那種,遲疑猶豫著,向老師們望去,希望能夠得到明白無誤的指示。

“龔老師!”

燕飛揚的眼神又掃了過去。

龔老師渾身一震,忙不迭地連連揮手,說道:“出去出去,快出去……”

兩名體育生如蒙大赦,急匆匆就跑了。

“好,龔主任,我們繼續吧。”

目送兩名體育生離開,燕飛揚這才淡然說道。

辦公室內的氣氛,變得極其詭異。

怎麼忽然之間,這裡就輪到燕飛揚做主了,龔主任不才是衛周一中政教處的老大麼?

龔主任震驚之餘,又惱羞成怒,重重一拍桌子,喝道:“燕飛揚,李無歸,你們不要覺得練過幾天武術,就可以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現在是什麼世道?國家機器那麼強大,難道還能怕你們兩個小孩子翻天了?”

燕飛揚搖搖頭,蹙眉說道:“龔主任,請你看清楚,是誰先動的手。我們已經很克制了。不然,結果絕不會是這樣子的。”

“還是說正事吧。”

“好,說正事!”

龔主任忽然又精神大振,再次一拍桌子,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當家作主”的感覺。不管怎麼說,一中政教處的主任姓龔不姓燕,這裡還得是他說了算。

此人好像是有這樣的習慣,喜歡拍桌子。

龔主任從面前的公文夾裡拿出一張打印好的A4紙,滿臉莊嚴之色,高聲念道:“處分決定,我校高二年級297班學生燕飛揚,李無歸……有鑑於此,經學校政教處研究決定,給予燕飛揚,李無歸兩人開除學籍處分!”

這一下,連秦老師也愣住了。

顯然,他事先並不知道,政教處決定開除燕飛揚和李無歸,以為是給予警告或者記過處分。

“太過分了!”

“不公平!”

蕭瀟漲得小臉通紅,死死盯住龔主任,柔美的胸部不住起伏,顯然氣得厲害。

燕飛揚就笑了,雙眼微微眯縫起來,望著龔主任,淡淡問道:“龔主任,你確定要這樣嗎?趕盡殺絕,一點餘地都不留?”

龔主任冷哼一聲,謝頂的頭顱高高揚起了起來,再次恢復了自信。

“不是我不留餘地,是你們兩個太不像話了,學校要是不嚴肅處理,以後還有誰會遵守學校的紀律?我們衛周一中,豈不是要亂套了?”

“害群之馬,一定要堅決清除。”

燕飛揚點點頭,望了李無歸一眼。

李無歸笑嘻嘻,絲毫都沒有緊張害怕之意,說道:“龔主任,我完全贊成你的意見,害群之馬,要堅決清除。我這裡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龔主任……”

龔主任又哪裡還會同他廢話,板著臉,不屑地說道:“別耽誤時間了,你們馬上回宿舍收拾行李,今天中午之前,必須離開學校。”

李無歸笑道:“龔主任,你誤會了,學校我們是肯定不會離開的。我要問的幾件事,其實和我們沒關係,倒是和在座的某位領導,有密切關係……龔主任,三天前的晚上,你是在哪裡過的?”

“什麼三天前的晚上,你在胡說什麼?”

龔主任莫名奇妙。

“好,那我換一個方式來問吧,小蜜桃是誰?三天前你是和她在老地方會面吧?”

本來趾高氣揚的龔主任,忽然就愣住了,死死盯住了李無歸,滿臉疑惑之色,眼裡卻飛快地閃過一抹驚慌。

“什……什麼小蜜桃……你胡說八道……”

政教處副主任和團委書記,以及秦老師都齊刷刷地望向龔主任,眼神各有不同,卻都非常精彩。很顯然,他們對龔主任的一些秘密,也並非完全一無所知。

“那麼,張胖子又是誰?你給他的十個指標,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一個梁總,不過那是三年前的事了,聽說,那時候龔主任你是學校基建辦的負責人。”

“你,你胡說八道,你在哪裡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龔主任氣急敗壞,額頭上冷汗澹澹而下,完全亂了方寸。

李無歸就笑,手腕一翻,彷彿變戲法似的,手裡忽然多出來一摞紙張,看得出來,是複印的,厚厚一沓。

“龔主任,請過目!”

李無歸笑著將這些複印資料,交到了龔主任手中。

龔主任滿腹狐疑地接過了資料,只不過看了幾頁,就臉如土色,嘴唇抖了起來。

“你,你們……這些東西哪來的?”

燕飛揚輕聲說道:“龔主任,今天學校這個玩笑就開到這裡吧。需不需要我們私下談談?”

“好好,私下談私下談……”

龔主任想都沒想,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週主任,候書記,你們幾位,請先迴避一下吧,我和這兩位同學單獨談談……”

雖然明知道這樣會引起幾位同事的極度懷疑,這當兒龔主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週主任候書記等人也知道事有蹊蹺,只不過眼見龔主任如此氣急敗壞,他們也就不便堅持要留下來,否則的話,就是往死裡得罪老龔了。

事發突然,誰也​​沒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當下幾個人紛紛起身,向門外走去。

只有蕭瀟還站在哪裡,不知如何進退。不過她也看得出來,今兒這事,龔主任是被徹底拿捏住了,那個“開除處分”,卻是不必再當回事。

“蕭瀟,沒事了,你回去上課吧。”

燕飛揚微笑說道。

“哦……”

蕭瀟小腦袋猛點,乖乖地跟在秦老師後邊,出了辦公室,顯得無比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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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蒼蠅館
“餵,到底怎麼回事,你答應了放學後告訴我的,怎麼還不說?”
下午一放學,蕭瀟就好像跟屁蟲一樣,緊緊跟在燕飛揚和李無歸身後,直著脖子不住嚷嚷,這情形,令得無數同學側目,許多男同學更是眼中充血,恨不得上前一把將燕飛揚那拽得一塌糊塗的傢伙拉開,自己取代了那個位置。

燕飛揚只是微笑,並不說話。

李無歸更是笑得賊忒兮兮,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今兒上午,燕飛揚和李無歸從政教處安然歸來,什麼事都沒發生。蕭瀟親耳聽到的那個處分決定,壓根就沒有機會正式公佈,便已被取消了。

據說,龔主任親自將他倆送到門外,連連鞠躬,點頭哈腰的樣子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縱算是上級領導視察一中,龔主任也不曾這樣狗腿過。

這個變化實在太過驚人,蕭瀟一整天都沒辦法集中精神聽課,腦袋裡翻江倒海,就不知道這戲法到底怎麼變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小丫頭立即就膩上來,不問出個結果決不罷休。

誰知這兩個傢伙,卻裝出一副這樣可惡的模樣來,愣是一聲不吭。

“好,你們不說,我以後……我就一直跟著你們!”

看得出來,小丫頭是想要說“以後不理你們”,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女孩對付男孩百試百靈的一招,貌似對付這個木頭一樣的燕飛揚並沒有篤定的把握。好像迄今為止,一直都是她在主動接近燕飛揚。萬一話說出了口,這傢伙還是一聲不吭,豈不是自己挖個坑自己往下跳?

這樣的事可不能做。

燕飛揚只不作聲,似乎也不怕她一直跟著。

就這樣,一行三人徑直去到了李不醉的小飯店。

李不醉的小飯店,就是個蒼蠅館,一個店面,三副座頭,桌椅都很陳舊,不過擦拭得乾乾淨淨,和周邊一大片的蒼蠅館子比較而言,李不醉這個小飯店是最乾淨衛生的。

剛剛放學,飯店裡食客不多,只有兩個人在吃飯,安安靜靜的。

一走進小飯店,就有一名中年婦女笑瞇瞇地迎了上來:“飛揚,回來了?”

這名婦女身材中等,相貌尋常,和李無歸有幾分神似,蕭瀟幾乎立即就在心裡斷定,這是李無歸的媽媽。不過看上去,李媽媽對燕飛揚更關心一些。

不管怎麼說,這裡是李無歸的家,燕飛揚是客人,當得客氣些。

“嬸。”

燕飛揚微笑著給李媽媽打了招呼。

“來,吃飯吧。”

李媽媽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這倆小子的飯量大得,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嬸,加一副碗筷,還有同學。”

“哦,這是你們同學……哎呀,好俊的小姑娘,嘖嘖,這是長得多好看啊……”

李媽媽立即便上下打量著蕭瀟,嘴裡嘖嘖有聲。

打從懂事開始,蕭瀟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稱讚說長得漂亮,早已經麻木了,但看得出來,李媽媽的讚賞,著實是發自內心,倒讓蕭瀟有點不好意思,俏臉紅紅的,低聲說道:“阿姨好……”

“好,好,來來,小姑娘,裡邊坐。”

當下蕭瀟便跟在燕飛揚身後,來到最靠裡的一張桌子。

嚴格來說,這不是桌子,而是一個火炕。一口大鐵鍋架在火塘上,四周是擦得發白的木板。火塘幾乎是完全密閉的,糊著厚厚的黃泥,故而坐在旁邊倒也不覺得多熱。

大鐵鍋裡早已煮得湯水沸騰,撲鼻的香郁,讓人一聞之下,便即食指大動。

蕭瀟從未吃過這樣的伙食,好奇地問道:“阿姨,這鍋裡煮的什麼呀?”

“喲,小姑娘,這鍋裡煮的可不是啥稀罕玩意,都是些邊角料,魚頭魚尾,豬耳朵,蹄花,牛筋,反正也沒個定準,看著有什麼就下什麼,一鍋燴了。”

“阿姨,我叫蕭瀟,瀟湘的瀟的……阿姨,聽你的口音,普通話講得那​​麼好,是北方人吧?不是我們衛周本地的?”

小丫頭很敏感地抓到了一個重點。

李媽媽微微​​一笑,說道:“蕭瀟?這名字真好聽……蕭瀟啊,你平時沒這麼吃過吧?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這種下里巴人的伙食。”

對自己是否北方人這一節,卻是輕輕帶過,顯然不願意多交流這個話題。

蕭瀟大大咧咧的,也不去刨根究底,聞言笑著說道:“阿姨,我什麼都吃的,沒講究。”

“那就好那就好,無歸,拿碗筷去。”

李無歸笑嘻嘻的,拿了碗筷過來,擺在蕭瀟面前,說道:“放心,洗得很乾淨的。”

蕭瀟笑道:“沒事,我沒那麼嬌氣。”

李媽媽雖然穿著樸素,但棉布衣服洗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時時處處都顯出精工來,很明顯不是那種邋裡邋遢的尋常家庭主婦。

蕭瀟一看就很放心。

“他爹,過來吃飯了。”

李媽媽又揚聲招呼了一句。

“好咧……”

只見腰間圍著圍裙的李不醉從廚房裡鑽了出來,這做大師傅的人,居然也和妻子一樣,渾身上下乾乾淨淨,絕沒有普通廚師那種油膩膩的感覺。

小蒼蠅館的老闆和老闆娘,能做到這樣,著實罕見。

和李無歸一樣,李不醉也是笑瞇瞇的,一團和氣,大步來到火炕之前,一眼看見蕭瀟,便笑著說道:“這是飛揚的同學啊?”

居然也和妻子一般,對自己的兒子視若無睹,似乎燕飛揚才是他們的兒子,李無歸反倒變成了外人。

不過李無歸似乎早就已經對此習以為常,沒有絲毫不悅的表示。

“是的,叔叔,我叫蕭瀟,和燕飛揚李無歸是同班同學。”

“我們一中的校花。”

李無歸笑著說道。

蕭瀟便瞪了他一眼。

校花這種話,平時在背後說說還行,哪有當著長輩的面這樣說的?

“哈哈,好,好,來吃飯吃飯。”

這當兒,李媽媽早已經在每人面前擺了一個小酒杯,酒杯裡的酒呈琥珀色,散發出一股辛辣之氣,和尋常的酒漿,大不相同。李不醉,燕飛揚,李無歸每人一小杯,李媽媽自己也有一小杯,卻拿了一瓶飲料擺在蕭瀟面前。

蕭瀟好奇地問道:“阿姨,這是藥酒啊?我爸爸也喝藥酒。”

李媽媽就笑著說道:“對,是藥酒。我們以前住在山里,早晚寒氣重,濕氣也重,平時就喝點藥酒,不然容易得風濕。這麼多年,習慣了。”

“哦,是這樣。”

蕭瀟本來也想要點藥酒嚐嚐,聽了這話也就罷了。

只要不是小瞧她就行。

“來,吃。”

李媽媽用一個長柄的勺子,從鐵鍋裡舀出一大勺菜餚,豬肉,魚肉,牛肉什麼的都有,先就倒在燕飛揚面前的碗裡。

“謝謝嬸。”

燕飛揚微笑點頭。

然後,李媽媽才用鐵勺為蕭瀟舀了一勺菜,也是各種混合。不過很明顯,她這一勺裡蔬菜比肉類多,不像舀給燕飛揚那一勺,幾乎全是肉。

蕭瀟第一次來這店裡做客,李媽媽的第一勺菜,依舊還是舀給燕飛揚,由此可知,燕飛揚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不過蕭瀟年紀小著,平日里又大大咧咧慣了,不在乎這些細節,謝過一聲,也不客氣,夾起一片豬耳朵,就送進了嘴裡。

看得出來,她這第一口是試探性質的,畢竟這樣的“大鍋燉菜”,看上去並不是十分的美味可口,更加談不上精緻。只不過才嚼了兩口,微微眯縫的大眼睛,猛地瞪得溜圓,滿臉不敢置信的神情,像是吃到了世界上一等一的美味。

“好吃吧?”

燕飛揚就笑。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蕭瀟忙不迭將豬耳朵咽了下去,連連點頭,應答不迭。

“阿姨,真沒想到,你做菜這麼好吃的,比我家阿姨做出來的菜,好吃多了,真是萬萬意想不到……”

李媽媽的雙眉便笑成兩朵彎月,連聲說道:“好吃就多吃點。”

燕飛揚便端起酒杯,對李不醉示意,說道:“叔,敬你。”

“好。”

李不醉也舉杯示意,也不碰杯,都只喝了一小口。

從兩人抿酒的神態來看,這不是一般的烈酒,可能與浸泡的藥材有很大關係。

“李無歸,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媽媽做菜這麼好吃,為什麼你們中午還要在學校食堂吃飯……那食堂的飯,能吃嗎?”

蕭瀟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大惑不解的神情十足可愛。

李無歸笑道:“中午的時候,店裡客人多,我爸我媽忙不過來。再說了,既然是學生,總也要知道食堂伙食的味道。終究有一天,我們要離開衛周的。”

一中奧賽班的學生,考上大學那是必然的。

“也還是不對啊,阿姨做菜那麼好吃,為什麼現在店裡的客人這麼少……”

蕭瀟說著,就望了那邊兩個埋頭吃飯的客人一眼,似乎也沒有露出多麼好吃的模樣。

李不醉就笑了,笑瞇瞇地說道:“客人的飯菜,是我做的。阿姨只給自家人做飯。”

蕭瀟愕然不解。

這不是故意和自家生意過不去麼?

明明有這麼厲害的大廚,不去給客人做菜,把生意作大,卻偏偏要讓李不醉去掌廚。

“生意太好,也不見得就是好事。賺錢只要夠花就行,我們有時也想休息,不那麼辛苦。”

李媽媽笑著說道。

“阿姨,好了不起,這才是為自己活著呢!”

蕭瀟便肅然起敬,向李媽媽豎起了大拇指。

再想不到,這小小蒼蠅館的老闆娘,山里來的家庭主婦,對生活的領悟竟然是如此的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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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請客吃飯
蕭瀟的飯量一貫不大,李媽媽手藝超群,她也很想多吃,奈何肚子實在是不爭氣,到後來,基本就是看著燕飛揚和李無歸在“表演”。
這兩人飯量之大,簡直是讓蕭瀟目瞪口呆。

當李不醉和李媽媽都放下筷子之時,他倆還在伏案大嚼,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李無歸吃相猛惡,如風捲殘雲,一張嘴只進不出,不管多少吃食進去,轉眼就不見了踪影。而燕飛揚就要斯文多了,吃得有板有眼的,動作卻一點不比李無歸慢,面前也堆起了老大一堆骨頭和魚刺。

最後,兩人就著鍋裡的殘菜和湯汁,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飯,鐵鍋也已基本見底,只剩下一點殘湯剩羹。

李媽媽看得眉花眼笑的,眼裡露出極其慈愛的神情。

蕭瀟悄悄咽了口口水,低聲說道:“你們,你們平時就這麼吃啊?”

李無歸笑道:“偶爾也換口味,多數時候就這麼吃。你不覺得這樣吃很過癮嗎?”

蕭瀟咧嘴一笑,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吃確實很過癮。

“你們胃口可真好。”

燕飛揚說道:“平時消耗也很大。”

其實這頓飯,他從頭至尾都是紮著馬步吃的,只不過屁股和凳子之間間隙太小,蕭瀟一直都不曾察覺。

這世上雖然有天才,但想要取得成就,勤奮刻苦乃是必不可少的條件,否則的話,再天才的傢伙也不可能練得這樣一身好本事。

而李無歸吃飯的時候,一直都是用極長的筷子,幾乎趕上麵館撈麵的長筷子了,李無歸捏著筷子的頂端,吃得還賊快,夾菜扒飯,都靈活無比。

“李叔叔,阿姨,你們是一直在這裡開餐館嗎?”

李媽媽微笑說道:“不是,是飛揚他們來這裡上學,我們才到這裡來開餐館的,就近有個照應。”

“那很好啊……燕飛揚,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是做什麼的?”

小丫頭像是很隨意地問道。

李不醉和李媽媽對視一眼,臉色微變。

燕飛揚倒是神色如常,淡淡說道:“我沒爸爸媽媽,我是個孤兒,和爺爺一起長大的。”

“啊?對不起……”

蕭瀟大吃一驚,忙不迭地說道,滿臉歉意。

“不要緊。”

燕飛揚依舊淡淡的。

李不醉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飛揚,聽老爺子說,你不是孤兒,你爸爸是很了不起的,他不是故意要拋棄你,是因為很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離開的。”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是嗎?我爺爺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李媽媽說道:“所以,你千萬不要恨他。”

“嬸,你誤會了,我不恨他。我也希望他還活著,有朝一日能夠找到他,請他親口把原因告訴我。”

燕飛揚平靜得令人害怕。不過細心一點,就能察覺到,他的眼神在這一刻,有所改變,只是這種改變一閃即逝,轉瞬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

李不醉咽了一口口水,還待要說,李媽媽向他使了個眼色,將他到嘴邊的話堵了回去。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孩子從小沒有父母之愛,這樣的傷痕,又豈是旁人一番話語就能抹平的。

燕飛揚越冷靜,他內心深處的情感就越不可測。

這當兒說得太多,只會適得其反。

“那你們住在哪裡啊?”

蕭瀟及時轉移了話題。

“就住在這樓上。”

這是一棟六層的老式家屬樓,一樓全部改裝成鋪面,二樓以上則是住房,原單位住的人已經是少數,多數都是外來戶。其中不少是父母帶著小孩在一中讀書的,和李家一樣,父母邊照顧孩子經營點小生意,養家糊口。

“帶我去看看好嗎?”

燕飛揚輕輕搖頭,說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吧。你得回去了,再晚一點,你家里人會擔心的。”

這頓飯吃的時間可不算短,足足有一個把小時。

平時這時候,蕭瀟早該到家了。

蕭瀟頓時撇了撇嘴,滿臉不悅地說道:“得了吧,才沒人擔心呢。我爸每天都忙不過來,我媽光知道和她那幫閨蜜打牌聊天,都很少在家吃飯。每天啊,就我弟弟眼巴巴等我回去。”

燕飛揚微笑說道:“蕭叔叔要忙工作呢,還是早點回家吧。”

“要不,你送我吧。”

蕭瀟忽然說道。

“我家住在鳳凰新區,離這比較遠,有一段路還沒裝路燈。”

鳳凰新區是衛周市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樓盤,開發商就是蕭三爺。蕭雄是衛周市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房地產商。鳳凰新區也是衛周市最早的富人區。

不少官員和商場大賈,都聚居在鳳​​凰新區。

那裡環境足夠幽靜,自然離鬧市區就有點遠了。

“好。”

燕飛揚微微一笑。

片刻之後,從餐館後推出一台老式自行車。

蕭瀟也是騎自行車上學,不過她的是最新潮的女式自行車,蕭雄專門讓人從省城採購回來的。蕭瀟騎在上邊,長髮飄飄,紅裙招展,艷麗過人。

眼見得兩人推著自行車出了門,李媽媽詫異地對李無歸說道:“你還愣著幹嘛,趕緊一起去啊。”

李無歸笑道:“媽,這回我還真不能去了。再好的哥們,這種事總歸是要各做各的。”

李媽媽頓時瞪大了眼睛,隨即伸手擰住了李無歸的耳朵,低聲喝道:“你說什麼?”

“媽,我什麼都沒說,我去我去……”

不一刻,李無歸也從餐館後邊推出一台老師自行車,一翻身騎了上去,倏忽間就去了老遠。

不過李無歸一直都遠遠跟著,絕不靠近。

不然還叫什麼鐵哥們?

其實就算他跟上去沒啥,燕飛揚和蕭瀟一路上也沒怎麼交談。實在燕飛揚太不多話了。每次都是蕭瀟開口,他才回上一句,言簡意賅,能夠一個字答复的,絕不說兩個字。

縱算蕭瀟性格再活潑外向,一時之間,也找不到那麼多話題來聊。

不過越是如此,蕭瀟對燕飛揚就越是好奇,總是想方設法要多挖掘一些他的秘密。

畢竟像這樣的高中生,要算是鳳毛麟角了,很值得深挖。

堪堪到了鳳凰新區門口,看得見保安崗亭了,燕飛揚便停住自行車,說道:“到了,你自己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哎,你還沒告訴我,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呢?”

蕭瀟終於想起來,她今兒緊跟燕飛揚去小餐館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蹭飯的。

燕飛揚微微一笑,說道:“其實也簡單,每個人都有弱點,只要抓住了他的弱點,就沒有不屈服的。龔主任的弱點還真不少,一抓一大把。”

“他什麼弱點啊?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

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解釋,蕭瀟益發滿頭霧水。

“再見!”

燕飛揚卻不願意再說了,長腿在地上一點,自行車龍頭原地掉頭,向蕭瀟一揚手,老式單車轉眼就到了十幾米之外。

“這人真是的,說話說一半……”

蕭瀟氣得小嘴鼓了起來,望著燕飛揚逐漸遠去的背影,也是無可奈何。

回家的路上,李無歸迎了上來,笑得賊忒兮兮。

不管他們倆在別人眼裡多麼的成熟穩健,甚至是多麼的老奸巨猾,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本質上,他們還是高二的學生,半大小伙子。

男女之事,對他們來說,依舊還是禁區。

燕飛揚便慍怒地瞪了他一眼。

李無歸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衛周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從鳳凰新區騎行到一中門口,正常速度總要二十分鐘左右。兩人也不趕急,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騎著,任由初春的晚風,吹拂在臉上,十分的愜意。

在快到餐館的最後一個岔路口,燕飛揚和李無歸同時捏住了自行車車閘。

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長髮披肩的女孩子,就這麼怯生生地站在路口,望著他們。

葉小桐。

葉小桐和蕭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類型,蕭瀟活潑外向,熱情如火,宛如盛開的牡丹;葉小桐卻安靜柔婉,如同深谷幽蘭一般。

看到燕飛揚和李無歸回來,眼眶一紅,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

“葉小桐,發生什麼事了?”

葉小桐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去,抬手擦了擦眼淚,隨即便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道:“沒什麼……燕飛揚,李無歸,你們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媽媽想請你們去我家吃個飯。”

燕飛揚和李無歸對視一眼,瞬間就明白過來,其實葉小桐是想請他們今天吃飯的,誰知蕭瀟一直都纏著他們,葉小桐完全沒有邀請的機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葉小桐和蕭瀟是“仇家”,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姜鴻盛身後站著蕭雄。真正想要奪取葉家家產的,不是姜鴻盛,而是蕭雄。

蕭瀟或許並不贊成她父親這樣的做法,葉小桐卻自然而然會對她生出戒備之心。

三百萬,在剛剛踏進二十一世紀的衛周市,絕對要算是一筆天文數字的巨款,葉小桐信不過蕭雄的女兒,乃是理所當然。

“其實沒什麼的,你沒必要那麼客氣。”

李無歸笑著說道。

“不……”

葉小桐剛開口說了一個“不”字,就被燕飛揚打斷了。

“葉小桐,我有些事情需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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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沒有人可以隨便成功
“什麼事?”
葉小桐望著他,輕聲問道,眼神中全是信賴。

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對這個同齡的半大小伙子那麼信任,甚至都有點迷信了。

“你父親欠債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燕飛揚直視她清秀的臉龐,很認真地問道。

“假的。”

葉小桐毫不遲疑地答道。

“我問過我媽媽,她說從來都沒聽我父親說過這樣的事。做生意相互之間有些經濟往來是常有的事,我媽說,以前我爸也周轉過資金,但從沒有這麼多錢。姜鴻盛他們家裡,怎麼可能拿得出三百萬?”

這最後一句,極有說服力。

能夠借出三百萬的人,該是多麼富有?

至少也該有上千萬的家產。

總不至於傾家蕩產的借錢給別人吧?

一千萬!

在衛周的歷史上還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大老闆。

當然,也許蕭雄等極少數的老總有這樣的家產,但都處於隱秘狀態,絕不為外界知曉。不過能擁有一千萬家產的,絕不會是姜鴻盛那種人。

“那他拿出來的那些欠條,還有什麼法律文件,是怎麼回事?”

李無歸在一旁插嘴問道。

“都是假的,他們偽造的。”

李無歸提醒說:“好像那上面有你爸爸的親筆簽名,還有手印。”

葉小桐搖搖頭,說道:“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爸爸肯定沒有借過他們那麼多錢,更加不可能把我……把我許配給那個混混……我爸爸怎麼會那樣做?”

“你們不知道,有些人在衛周勢力很大,想要什麼文件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人為他們鑑定。”

燕飛揚和李無歸對視了一眼,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葉小桐所謂“有些人”指的是誰。

不管怎麼說,蕭瀟才是燕飛揚李無歸的同班同學,這是一種很親近的關係。更何況,葉小桐還親眼見證了燕飛揚和蕭瀟之間的“親密”。

蕭瀟這段時間,幾乎成了燕飛揚的影子,燕飛揚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一點都不在意老師和同學們的看法。

不過燕飛揚和李無歸都相信,這樣的事,蕭雄絕對乾得出來。

沒有這般手段,蕭三爺何以在衛周崛起?

古來成大事者,都不拘小節。

“那你們家打算怎麼辦?”

李無歸問道。

“我不知道……我媽媽身體不好。我們原本打算離開衛周,去省裡住,我姑媽在省裡上班。但家裡沒錢,錢都放在公司,取不出來。”

所謂省裡,其實指的是省城,這是衛周人說話的習慣。

李無歸奇怪地問道:“為什麼錢在公司裡取不出來?”

“賬號被凍結了,說是有經濟糾紛,錢不能動……其實,這都是有些人搞的鬼。他勢力大,大家都怕他,我爸爸公司裡的員工也有很多人怕他。”

葉小桐說道,神情頗為無奈。

燕飛揚沉吟稍頃,點點頭,說道:“嗯,先這樣吧,我送你回家。”

“嗯……”

葉小桐輕輕頷首,文秀的小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你單車呢?”

燕飛揚四下一張,沒看到葉小桐的自行車。

“這些天我不騎單車,我坐公交。”

就她目前這處境來說,坐公交車似乎比自己騎單車要安全一點。那些混混在公交車上胡來,多少還有點顧忌。

“那你上來吧。”

燕飛揚調轉車身。

葉小桐便輕輕坐了上去,雖然燕飛揚的單車是很古老的男式二八載重單車,後座高達八十公分,但葉小桐個子高挑,身材苗條,很容易就坐了上去,略一遲疑,便伸出手輕輕環住燕飛揚的腰。

燕飛揚腳下一蹬,單車便向前駛去。

李無歸搖搖頭,也只得調轉車頭,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邊。

葉家和蕭家不一樣,並沒有住在新近建起來的那些富人小區內,而是住在衛周南邊的城郊結合部,距離倒是和鳳凰小區差不多,很大的一座院子。

“這是你家?”

看到那麼大一座院子,燕飛揚也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這是我家的祖宅。這邊是東河村,河對岸就是西河村……”

燕飛揚微微頷首,說道:“姜鴻盛他們的村子?”

“嗯。你記憶力真好……”

葉小桐低聲說道。

貌似姜鴻盛就是在學校的食堂宣稱過一次,他是西河村的。當時鬧哄哄的,一百個人裡只怕有九十九個不會記得這個西河村,燕飛揚卻記得一清二楚。

“姜鴻盛家裡住在哪,你知道嗎?”

燕飛揚雙眼望著夜色籠罩下的河西,像是隨口問道。

葉小桐心里略略一驚,還是說道:“我知道,他們家就住在河邊,過橋沒多遠,左手邊最大的一個院子,就是他家。”

燕飛揚點了點頭。

“要不,到家裡坐一會吧?”

葉小桐試探著招呼道。

“不了,明天你不是還要請我們吃飯嗎?”

葉小桐頓時欣喜地說道:“你答應了?”

燕飛揚笑了笑,說道:“有人請我吃飯,為什麼不答應。”

居然很難得地開了句玩笑。

“他笑起來可真好看……”

葉小桐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在心裡說道。

一直等燕飛揚和李無歸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見了,站在門口目送的葉小桐才戀戀不捨地進了自己家門,輕輕將大門掩上。步履忽然就變得輕快起來。

燕飛揚和李無歸的心情,卻沒有這樣輕鬆。

回到餐館,李無歸徑直進了燕飛揚的房間。

這種老式的家屬樓,還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樓,相當老舊了,原單位的大部分職工,都已經搬進了新居,這棟樓裡入住的大部分是外來戶。

燕飛揚和李不醉一家,一共在三樓租了四間房,連在一起。燕飛揚的房間在中央,左首是李不醉兩口子住著,右首則是李無歸的臥室。

這是一種在外人看來很古怪的安排,照理,李不醉夫婦的房間要和自家兒子緊挨在一起才對。現在這樣安排,就好像李不醉一家子在保護燕飛揚。

不過時代不同,也沒人往那些方面去想。

和這棟家屬樓破敗的外表比較而言,燕飛揚的臥室就要精緻得多了,牆壁上都重新粉刷過,雖然談不上豪華,但也絕不寒酸。靠牆是一張很結實的木製床,衣櫃,沙發,一應俱全。窗戶之下,則是一張書桌,油漆錚亮,還有九成新。這是燕飛揚剛到一中上學時買的新桌子。書桌前是一把藤椅,做工很講究,清漆刷得光可鑑人。

但這並不是最吸引人的。

這間臥室之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高大的書架,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如果有老學先生來到這裡,一定會目瞪口呆。因為書架上的各種書籍,居然又超過八成以上的是古籍,很古老的線裝書。其中不少書早已泛黃,若不是裝裱得好,只怕早就毀壞不堪了。

這樣的書架,這樣數不勝數的古籍線裝書,如果出現在飽學鴻儒的家裡,也就罷了,這間臥室的主人,卻偏偏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高中二年級在讀學生。

實在是和這滿架子的線裝書不搭調啊。

如果看到這些古籍的書目,縱算是飽學鴻儒,也會大吃一驚。

這書架上,單單易學經典,就有九部之多。

另外,《青囊經》,《黑囊經》,郭璞所著《葬書》,楊筠松所著《奧語》,《天玉》都赫然列在架上。

天罡祖師所著《六壬課》,《五行相書》,《推背圖》,《稱骨歌》;扶搖子祖師所著《紫微斗數》,《無極圖說》;坊間流傳甚廣的《鐵卜神算》,《麻衣相法》以及最古老的《河圖洛書》,這書架上無不具備。

除了這些易學,相術經典,書架上還靜靜擺放著一排排的中醫學和藥理學經典。舉凡《黃帝內經》,《難經》,《傷寒雜病論》,《神農本草經》,《金匱要略》,《溫病條辨》,《千金方》,《本草綱目》,《本草綱目拾遺》等無一不備。

其餘《靈樞注證發微》,《靈樞經脈翼》,《奇經八脈考》等針灸學巨著,也赫然在目。

而且這些古籍上乾乾淨淨,沒有絲毫灰塵,可見是經常閱看的,絕不是擺在這裡裝裝樣子。

書桌上還打開著一本厚厚的線裝書,看了一半的樣子,上邊用紅筆密密麻麻寫了許多批註,足見閱讀的認真。

除此之外,擺放在書桌旁邊的一張小桌子以及上邊雕刻的各種各樣小木刻,根雕以及石頭,也引人矚目。不過奇怪的是,這些雕刻旁邊擺放的卻不​​是常見的雕刀刻刀,而是一柄沉重的斧頭和一柄不常見的解腕尖刀。寒光閃閃,鋒銳異常。

似乎這些雕刻的主人,就是以這兩樣工具在進行雕刻工作的。

小方桌的正中,還擺放著一座刻了一半的木雕,線條粗獷,只雕了個大樣。

對這一切,李無歸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在他的臥室裡,也有這樣一個書架,一個同樣的小方桌和雕刻作品。只不過書架上的書籍不同,雕刻的東西也有所區別。

“怎麼樣?要不要管?”

一關上房門,李無歸就問道,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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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三卦
“不管行嗎?已經答應了的事情,豈能言而無信。”
燕飛揚平靜地說道。

“可是,小辣椒……”

李無歸猶豫起來。

這幾天,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蕭瀟對燕飛揚有意思,雖然說,燕飛揚也未必就一定要答應她,但這種朦朦朧朧的感情最真摯,也最受不得傷害。

眼下,燕飛揚為了葉小桐去壞蕭瀟老爸的好事,一旦蕭瀟知道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反應。

“禮有經亦有權,凡事要分個輕重緩急。再說了,蕭瀟也不知那種不講道理的性格。相信她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會贊成她爸爸的做法。”

燕飛揚破例多說了幾句話。

和李無歸在一起的時候,燕飛揚並不總是惜言如金。

“好,只要你決定了就行。這個事,雖然關鍵是在蕭雄身上,但那個借條和文件也很要緊。把這東西搞到了手,我們就能佔據主動。”

燕飛揚點點頭,說道:“這個事,既然已經插了手,總是要做個了結的。”

“那開始吧,我看你在派出所取了那小子的血,就知道你在預作準備。只不過,這麼重要的文件,就不知道是不是放在那小子家裡?搞不好是蕭雄親自收著的。”

李無歸雙眉微蹙,說道。

燕飛揚輕輕搖頭,說道:“不會,蕭雄那個人行事很謹慎,不會授人以柄的。這種事,換作是我,我也只會在幕後遙控,不會陷進去的。不然一旦露陷,就很被動。”

“是這個理。”

燕飛揚走到臥室一角,打開水龍頭,用清水洗了洗手。

這種老式筒子樓,房間裡是不可能裝水龍頭的,更不會有獨立的衛生間。這個洗手池,明顯是後來加裝的。

回到書桌邊坐下,燕飛揚打開書桌抽屜,取出一個紫金色的缽盂。這個缽盂做工極其精緻,表面油光錚亮,包漿濃厚,一看就知道是經過了許多年把玩的老物件。

紫金缽盂裡,存放著半盂清水。

燕飛揚將紫金缽盂珍而重之地擺放在書桌中央,微微俯首,向缽盂行禮,隨即手腕一翻,寒光耀眼,一柄鋒銳至極的解腕尖刀,忽然就出現在他手中。

冰寒如水的鋒刃之上,閃耀著點點血色光芒,飄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這柄鋒銳的解腕尖刀一浮現,李無歸便深深吸一口氣,憋住了,神情極其嚴肅。

這柄解腕尖刀,是燕飛揚的本命兵刃,已經祭煉許多年了。術師所謂的本命兵刃,雖然遠沒有傳說中神仙精怪的本命法寶那麼神奇,卻也精微奧妙,神秘莫測。

燕飛揚左首握刀,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併攏,輕輕從鋒刃上撫過,嘴裡念念有詞,咒語陣陣,也不知道他在念些什麼,一股奇詭的氣氛,漸漸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縱算是李無歸,也感到有些怪怪的。

稍頃,念咒完畢,燕飛揚小心翼翼地將解腕尖刀放進了紫金缽盂之中,浸泡在那半盂清水里。

一股肉眼可見的血線,漸漸在清水中蔓延開來。

片刻之後,這半缽盂清水,竟變成了鮮紅色。

雖然室內的燈光不是十分明亮,但李無歸何等眼神,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燕飛揚手腕再一翻,三枚黃澄澄的銅錢,出現在他的手裡,嘴中又是念念有詞,念咒完畢,才將三枚銅錢泡入水中,手腕一抖,原本泡在水里的解腕尖刀,倏忽不見,也不知道燕飛揚將之藏到哪裡去了。

李無歸輕輕舒了口氣,神情明顯變得輕鬆許多。

約莫數分鐘之後,燕飛揚吐氣開聲,雙掌齊出,重重擊在紫金缽盂之上,“呼呼呼”,三枚銅錢從半盂清水中直射而出,燕飛揚右手一伸,就將三枚銅錢握住了,左手上前,將三枚銅錢合在雙掌之中,兩眼微閉,嘴裡又一次念咒出聲。

片刻,燕飛揚雙手一鬆,“叮叮叮”三聲脆響,三枚銅錢同時掉落在桌面上,“咸豐重寶”字樣清晰可見,銅光閃閃,品相極佳。

原本浸泡在血水之中的銅錢,早已乾透,沒有絲毫水漬。

竟然在這片刻間,水分就被徹底蒸發了。

三枚銅錢掉落在在桌面上,兩枚擠在一起,一枚彈開較遠,兩枚向陽,一枚向陰。

燕飛揚微微頷首,將三枚銅錢一一取回,雙目微閉,重新念咒,再次將銅錢灑在桌面上。這一次,卻是三枚一齊向陽……

如是者,三次。

最後一次,還是兩枚向陽,一枚向陰。

燕飛揚輕輕舒了口氣,將三枚咸豐重寶收了起來,說道:“可以了。那東西是收在姜鴻盛家裡,方位是震位轉巽位,再轉乾位。”

李無歸吃了一驚,說道:“那麼快?你又精進了,這樣下去,豈不是很快就可以突破四脈?”

雖然他打小就听父母說,燕飛揚是天才,必將成長為出類拔萃的大術師,如果機緣巧合的話,甚至天師之位可期,李無歸對此也深信不疑。但這麼快就突破到四脈,還是讓他深感意外。

如此年輕,就能超越術士之境,踏入術師的境界,實在也太天才了些。

燕飛揚笑道:“突破到四脈,談何容易?你還是不要胡言亂語了,讓李叔和嬸聽到,會笑掉大牙。讀完大學的時候,能突破四脈,就已經很不錯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可不能急於求成。”

“那為什麼以往占卜,至少都要五次以上,這一回卻只要三次就大功告成?”

李無歸疑惑地說道。

追踪術,在術法之中,雖然不算大道,但也絕不是旁門,燕飛揚尤其精通追踪術,不過占卜的過程很複雜,決不能輕輕鬆鬆就達成目標。

燕飛揚說道:“我取的是他的脖頸之血,取血的時候,他正好帶著那東西的複印件,也算和原件一脈相承。而且你別忘了,我們剛去過東河村,就在西河村隔壁,都能看到姜鴻盛家的院子。這麼多線索加在一起,三次起卦就大功告成,也不算什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貫通帶脈了。”

燕飛揚苦笑道:“你還別說,這帶脈真是夠我頭痛的,離貫通還早著呢。”

李無歸笑道:“那是,誰讓你選擇的是最正宗的功法,老爺子可是說了,你們燕家最純正的傳承,也是最難練的。不過真要是練成,同脈的術師,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老爺子說是這麼說,可這也太難練了。”

李無歸笑道:“你都說難練,看來是真的難練了。像我,走捷徑,就不用吃那麼多苦頭。”

“燕家和聶家的傳承,側重點完全不一樣,你也別得意,往後有你吃苦的日子到。”

李無歸哈哈一笑,說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時間呢?”

“子時二刻,吉。”

“行,現在還早著,我先回房間去做點功課,過幾天就要月考了,也不能考得太差。”

燕飛揚微微頷首,說道:“等你出發的時候,叫我一聲。”

李無歸就有些奇怪:“你也要去?”

以往這種事情,燕飛揚很少親自出馬的,基本上都是他獨立完成,燕飛揚只負責占卜,指點方略。就像前兩天去龔主任家裡,就是李無歸單獨行動,一路順利,手到擒來,徹底將龔主任制得縛手縛腳。想必在今後的一年多時間內,衛周一中政教處,是不大可能找他倆的麻煩了。

照李無歸的意思,像龔主任那樣的混賬東西,就應該直接將他搞倒,省得今後繼續坑人。

燕飛揚不同意,說真要是放倒了龔主任,那就結下了死仇,學校方面肯定也不會善罷甘休。就算龔主任再不得人心,被兩個學生徹底整倒,還是會引起其他校領導的敵愾之心,到時候他們又得應付新上任的政教主任。

將時間浪費在這種莫名奇妙的事情上邊,實在很不划算。

還不如留著龔主任,從今往後,彼此相安無事最好。

這種事,李無歸一貫都是聽燕飛揚的。

這一回,燕飛揚卻說要跟他一起去西河村,做那“入室”的勾當,也難怪李無歸有些詫異。妙手空空,從來都是聶家這種下五門流派的“專利”,上三門的燕家,可不屑做這種事。

燕飛揚笑著說道:“明天不是要去葉小桐家做客嗎?順便先去看看地形。”

“那好,到時候我叫你。”

李無歸也不多問,點了點頭。

既然燕飛揚願意陪他去,他也樂得有人“把風”。半夜三更的,一個人去荒郊野外,偷這種無聊透頂的所謂文件,可寂寞了。

快十二點的時候,整個家屬樓都陷入了睡夢之中,萬籟俱寂。

兩台老舊的載重單車,相繼駛出了筒子樓,向南而去,很快便湮滅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之中。

約莫一個小時之後,兩台載重單車又一前一後駛回了筒子樓,燕飛揚和李無歸一躍而下,將單車鎖好,舉起手來,擊了一掌,李無歸眨了眨眼,兩人臉上都露出會心的笑容。

“嘿嘿,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李無歸笑著說道,語氣輕鬆無比。

PS:感謝逍遙古道行萬賞!

感謝:菩提空明,戰爭的傷痕,會飛豬豬愛上書,「風」少,家住海邊就愛浪,風流人生.獨步天下,月歌秋風,凡樂帝,~起舞弄清影~,菜蜀黍,fly-zw,烽斷無菸,Caulock,淸秋梧桐,jmjoooi,迂腐的一人,人比黃瓜瘦二兩,劉易華VIP,殘龍尊等等書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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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正衝箭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
葉小桐家的院子旁,燕飛揚一手抱胸,一手輕輕摸著自己的下巴,慢慢踱步。李無歸默默跟在他的身邊,不住東張西望,兩個人都不說話。

在葉小桐眼裡,他倆這種情形實在足夠怪異。

燕飛揚李無歸如約前來她家做客,葉小桐當然很開心,儘管她是那種極其內斂的性格,但那淡淡的笑容還是將她內心的歡喜暴露無遺。

只不過葉小桐再也沒有想到,燕飛揚進門後只是很禮貌地和她媽媽打了個招呼,寒暄幾句,便即起身,四下“亂逛”起來。

一開始,葉小桐還以為是燕飛揚面嫩,頭一回到她家做客有些不好意思,坐不住,便陪著他一起轉悠,很快就發現情形不對,燕飛揚四下觀察,神態非常認真,很明顯是有目的的。

但葉小桐實在搞不明白,燕飛揚到底在看什麼。

她家的院子除了大一點,再沒什麼特別的了。

葉小桐心中奇怪,卻也不敢隨便發問。

在她心目中,燕飛揚已經變成了一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可不是普通的同學。雖然她看不懂,但相信燕飛揚這樣做,一定有理由。

燕飛揚的雙眉,漸漸蹙了起來。

“葉小桐,這條水渠,是什麼時候修建的?”

燕飛揚站在院子後邊一處斜坡上,低聲問道。

葉小桐家的院子佔地廣闊,單門獨戶,和村里其他人的住宅都不相鄰,門前是馬路,屋後則是一個斜坡,算是依山而建。

燕飛揚說的這條水渠,正在院子之後,從山坡上奔騰而下,在靠近院子後牆的地方轉了個彎,從院子旁流走。

“這是村里的引水渠,差不多有五六年了吧……”

葉小桐也不知道燕飛揚怎麼忽然對這條引水渠感興趣,隨口答道。

燕飛揚點點頭,和李無歸對視了一眼。

“怎麼,水渠有什麼問題嗎?”

葉小桐問道,總覺得這兩人神神秘秘的,很不對頭。

燕飛揚不說話,又繼續繞著院子走了一圈,一聲不吭,進了屋裡。

院子裡,一名四十多歲的婦人,穿得整整齊齊,坐在藤椅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和難以掩飾的疲憊之意。

這是葉小桐的媽媽,這是葉小桐的媽媽,年紀其實並不大,還不到四十歲,不過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得多,滿臉病容。

這是個病人,而且是那種慢性病。

廚房裡飄出飯菜的香氣。

葉媽媽身體不好,家裡請了保姆伺候家務。

“小桐,請同學過來吃點水果……”

見燕飛揚李無歸進門,葉媽媽便很客氣地說道,輕輕喘了一口氣。初春季節,女孩子都開始穿裙子了,她卻還穿著厚厚的毛衣,坐在院子裡,大腿上甚至還搭著一條毛毯,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說一句話就喘,足見病情沉重。

在她身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一些水果糕點和茶水。

燕飛揚來到葉媽媽面前,輕聲說道:“阿姨,我懂點中醫,要不,我給你把把脈。”

葉媽媽明顯沒想到,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起燕飛揚來。

實話說,她之所以讓葉小桐邀請燕飛揚和李無歸來家裡做客,主要還是為了感謝他們在學校為葉小桐挺身而出,不然的話,女兒還不知道要被姜鴻盛他們那幾個流氓混混欺負到什麼樣子呢。

和這樣古​​道熱腸的同學搞好關係,以後小桐在學校也有人照應。

聽小桐說,這兩個男孩還練過武術,身手矯健。

誰知燕飛揚現在卻要給她號脈。

衛周地處數省交界,中醫和草藥郎中不少,但這麼年輕的“醫生”,還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不過葉媽媽的遲疑也並未延續多久,隨即笑著抬起了胳膊。無論如何,這孩子終歸是一番好意。讓他號號脈,說上幾句,權當是聊天,也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葉小桐連忙給燕飛揚搬了把竹椅子過來。

燕飛揚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坐下,伸出右手三指,輕輕搭在了葉媽媽的脈腕之上。

骨瘦如柴。

葉媽媽含笑望著燕飛揚,覺得這孩子雙眉微蹙的認真模樣,還真是有點意思。不知道跟誰學了點醫術理論,迫不及待就想要露一手了。

倒也勇氣可嘉。

“氣血兩虧,陽虛久癆,脈氣乏力,阿姨這個病,時間不短了。”

葉媽媽還沒想停當,燕飛揚已經緩緩開口了。

尚未完全收斂的溫和笑容,頓時就僵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滿臉震驚之意,忙不迭地說道:“對對,醫生都是這麼說的,你怎麼知道……”

一直旁觀的李無歸不由得笑了,說道:“阿姨,這衛周城里大多數中醫,都不見得比他強。”

“陽虛則外寒。肺虛衛表不固,腎虛命門火衰,心陽不振,四肢厥冷,大汗不止。脾陽不足,溫煦無力,運化失職,虛寒內生;肝陽虛則兩眼生花,視物不明,下肢不溫,肋下作疼,頭身麻木……五陽俱虛,久癆乏力,體質只會越來越弱……”

燕飛揚手指繼續搭在葉媽媽的脈腕之上,輕聲說道。

“那怎麼辦?是不是很麻煩啊?燕飛揚,求求你……請你一定要治好我媽媽……”

葉媽媽還沒開口,一旁的葉小桐已經急了,兩眼泫然欲泣。

葉媽媽苦笑一聲,說道:“小桐,你也不要急,媽媽這病,自己知道,怕是很難好了……看過那麼多醫生,你爸爸在的時候,還帶我去省裡,去京城的大醫院看過,都沒什麼作用……”

“不,媽,不是這樣的……”

燕飛揚抬起手,輕輕一擺,止住了葉小桐,目光爍爍,望定了葉媽媽,沉聲問道:“阿姨,你這個病,是五六年前開始的吧?”

“好像是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葉媽媽有些困惑地搖頭。

病了這許久,誰還能記得那麼清楚?

燕飛揚想了想,說道:“是不是屋後那個引水渠搞起來沒多久,你就病了?”

“對對對,你不說我還真記不起來,就是這樣的……當時這條水渠我們不同意搞,村里一定要搞,搞起來沒多久,大概幾個月吧,我就有點不舒服了……”

燕飛揚輕輕點了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葉小桐詫異地問道:“燕飛揚,我媽這病和水渠有什麼關係嗎?”

在她想來,這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怎麼燕飛揚的神情,卻似乎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聯繫。當真古怪得很。

“有。”

燕飛揚很肯定地點頭。

“阿姨這個病,就是因為引水渠。”

“啊?”

“那怎麼可能……”

燕飛揚站起身來,在院子裡緩緩踱步,那模樣那神態,實在不大像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顯得沉穩異常,和他稍顯稚嫩的面相,迥然不同。

“這座宅院,風水本來還算不錯​​,能聚財,有生髮之道。但這條引水渠,正對堂屋,是極大的忌諱。正衝為箭,主傷人。而且居高臨下,是正衝箭之中最凶險的。繼續住在這裡,阿姨的病情只會越來越重,無論吃什麼藥,都不管用的。”

沉吟稍頃,燕飛揚決定實話實說。

“為什麼會這樣……”

葉小桐茫然不解。

有關風水堪輿,陰陽地理這樣的知識,她是完全的門外漢,一竅不通,自然聽得莫名奇妙,完全不明所以。

不過她冰雪聰明,馬上就發現了“漏洞”。

“那為什麼我們都沒事?”

燕飛揚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怎麼會沒事?前不久不是已經出了大事?”

“你爸爸……小燕,你是說,說小桐她爸​​爸也是,也是因為這個……”

葉媽媽終於回過神來,不由得脫口驚呼,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眼中全是恐懼之色。

燕飛揚微微頷首。

“正衝箭主傷人……而且流水陰浸,陰氣很重。陰盛則陽衰,陰氣太盛傷其魂。陽氣大衰,時間一長,魂難守舍。”

三魂離體,性命休矣。

“那我們怎麼辦?馬上把這條水渠填了……”

葉媽媽畢竟是成年人,馬上就開始切入技術層面來解決問題。

燕飛揚輕輕搖頭,說道:“最好是搬家。填平水渠,治標不治本。這條水渠已經搞了五六年,整座宅院的風水都被破壞掉了,陰氣重重,就算現在把水渠填平了,短時間內也很難達到陰陽平衡。儘早搬家,我再給阿姨開張藥方,估計有半年左右,基本就能恢復了。”

“真的嗎?”

“那你快開藥方吧……”

葉小桐又驚又喜,興奮得小臉光彩奕奕。

李無歸笑道:“你得先給人拿紙筆去。”

“哦哦,好好……”

葉小桐如夢方醒,急匆匆跑進屋裡,拿了鋼筆和作業本出來,交到燕飛揚手裡,臉紅紅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沒有醫院的那啥,只有作業本,可以不?”

“可以。”

燕飛揚笑了笑,接過紙筆,也不客氣,當即就在作業本上寫下一個藥方,下筆有力,龍飛鳳舞,直透紙背。

“照著這個方子,每天一劑,中午陽氣最盛的時候喝下去。先吃半個月,半個月後再看情況,換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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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晚餐
“燕飛揚,你懂得真多。”
看著手裡的中藥方子,葉小桐由衷讚歎道,雪白的小臉漲得紅彤彤的,煞是嬌豔。

燕飛揚笑笑,隨即正色說道:“阿姨,儘早搬家,這是關鍵。”

到了這當口,葉媽媽對燕飛揚那一絲疑慮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聞言連連點頭,一疊聲答應:“好好,我們這幾天就搬……反正這房子太大,家裡沒……男人,住著心裡也不踏實……”

說著,眼裡淚光瑩然,顯然是想起了故去的丈夫。

其實,葉冠軍新喪未久,如果不是因為緊接著發生了那麼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只怕她們母女眼下都還沉浸在對亡者的思念之中,難以自拔。

姜鴻盛這麼橫插一竿子進來,頓時將一切都攪得亂七八糟了。

燕飛揚頷首稱是。

房子太大人太少,本也是陽宅風水中的一大忌諱,謂之宅大欺人,乃凶險之兆。

“吃飯咯……”

保姆大嫂高聲招呼起來。

這位保姆四十幾歲,身高體壯,粗手大腳,幹活很利索,原本是葉媽媽老家的一個親戚,論起來要尊稱一聲“嫂子”。自從葉媽媽身體垮了之後,這些年一直都在葉家幫忙,照顧一家大小,十分盡職盡責。

如今葉冠軍過世,葉家麻煩不斷,往日親近之人唯恐惹火燒身,都漸漸疏遠,唯獨這位保姆大嫂還在“堅守崗位”,也算難得。

仗義每多屠狗輩,是之謂也。

“小燕,小李,進屋吃飯吧。”

燕飛揚微笑說道:“阿姨,就在院子裡吃吧,空氣更清新。”

“好好,那就在院子裡吃。”

葉媽媽對女兒這位年輕的同學,早已刮目相看,自然是一口答應。

當下保姆大嫂將飯菜端到外間,葉小桐在一旁幫忙,她性格文靜,做這些事情也是輕手輕腳,卻絕不會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今兒晚上的主菜是一大盤雞肉,用辣椒,五花肉伴著爆炒,再加油豆腐,用大海碗堆尖一碗,油津津的,紅綠相間,當真是色香味俱全,令人一見之下,便即食指大動。

另外還有一碗水煮魚,一碗墨魚燉豬肚,一碗炒苦瓜,一碗白菜,在桌子上圍成一圈,熱氣騰騰的,煞是誘人。

“小燕,小李,喝點酒吧?聽小桐說,你們也喝酒的……”

葉媽媽微笑問道。

看來葉小桐對他們的情況打聽得還很清楚。

燕飛揚便瞥了葉小桐一眼,葉小桐俏臉一紅,微微側過頭去,輕輕咬了咬嘴唇。

“那就喝點?”

李無歸望向燕飛揚。

燕飛揚笑了笑。

葉小桐說得沒錯,他們是喝酒的,不過葉小桐絕不知道,他們喝的到底是什麼酒。那種酒,每一小杯都需要他們用一整天的時間去煉化,去吸收。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一不小心誤飲了那酒,只怕渾身上下都會燒成一團火。

“小桐,去倒酒……”

見燕飛揚點頭,葉媽媽忙即吩咐女兒。

往日葉冠軍在家,也喜歡小酌一杯,通常都是葉小桐給爸爸斟酒。葉冠軍也很享受這種天倫之樂,每次從女兒手裡接過酒杯,都笑呵呵的。

不一會,葉小桐端著兩個玻璃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玻璃杯不小,是那種能裝三兩多的大酒杯,裡面裝的酒漿黃澄澄的,如同琥珀一般,透著一股藥香,倒也頗為誘人。

“這是小桐爸爸以前喜歡喝的藥酒,酒還可以,藥材也是經過挑選的,還算不錯。”

葉媽媽說道。

葉冠軍在衛周也要算是聲名在外的“富豪”,雖然和大都市的真正富豪比起來,最多只能算是一個土豹子,不過在西南小城,就很了不得了。泡個藥酒,自然要用上等的藥材和酒水。

燕飛揚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輕輕一嗅,便微笑著點了點頭。

酒是好酒,藥也是好藥。

“小燕,小李,我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謝謝你們在學校裡幫了小桐那麼大的忙!”

葉媽媽舉起茶杯,客客氣氣地說道。

“哪裡哪裡,阿姨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李無歸連連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別看李無歸出手時毫不留情,歸根到底,他也還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罷了。

燕飛揚輕輕一笑,不說話,只是舉起了酒杯。

晚飯的氣氛頗為溫馨。

“來來,小燕,吃菜,年輕人要多吃點……你老家是哪裡的?”

“阿姨,我們老家是吳山的。”

葉媽媽吃了一驚,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意想不到。

在衛周,吳山基本就代表著閉塞,貧窮,愚昧和落後。衛周地處數省交界,境內多山,溝壑縱橫,交通極不便利,自古苗瑤雜處,在偏遠的深山老林之中,迄今還存在著不少半原始部落性質的山寨。

而吳山,就是深山老林的代名詞。

吳山是一個很大的地名,處於衛周深山老林的最深處,不少地方至今都還沒有通車,也沒有通電,那裡的山民,還過著刀耕火種的日子。

葉媽媽當真想不到,這兩名英氣勃勃的少年,竟然是從吳山深處走出來的,不但上了衛周一中,還進了奧賽班。

據葉小桐說,燕飛揚的成績非常之好,從來都沒有下過年紀前十名。

原以為也是衛周城裡的子弟,再不曾想,居然是吳山人。

當真是要逆天了。

“啊,那你的父母,是在衛周上班嗎?”

葉媽媽好奇地問道,從燕飛揚身上,實在看不到半分山村少年的土氣,這個小伙子,無論坐著還是站著,或者行走,都氣度儼然,舉手投足之間,大氣磅礴,一看就受過極其良好的教養,不帶絲毫小家子氣。這可不是朝夕之功,一定是自幼便潛移默化,才能培養出來的氣質。

葉冠軍發達起來之後,葉媽媽也曾經見識過衛周城裡不少官宦富貴人家的子弟,還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燕飛揚這樣的風度。

李無歸臉色微微一變。

燕飛揚倒是神態自若,淡然說道:“阿姨,我從小和爺爺一起長大的。沒見過爸爸媽媽。”

“啊?”

葉媽媽和葉小桐都同時驚呼了一聲,隨即滿是歉意。

“對不起啊,小燕,我……”

“不要緊,習慣了。”

燕飛揚依舊淡淡的,不過眼中分明有精光一閃而逝。

葉小桐伸出筷子,夾了一塊雞肉,輕輕放進燕飛揚的碗裡。

燕飛揚也不說話,夾起來就吃。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小燕,聽說你們成績非常好,想過沒有,考哪個大學啊?”

很快,葉媽媽又找到了新的話題。

燕飛揚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笑著說道:“阿姨,我打算考首都中醫大學。”

“你想學醫啊?”

葉小桐很驚訝。

通常來說,在他們這樣的高中生而言,如果不是家教淵源,一般是不會考慮上醫科大學的,更不用說上中醫大學了。

“嗯。”

燕飛揚點點頭,沒有多做解釋。

“學醫好,畢業就能做醫生,白衣天使嘛,治病救人,工資高,社會地位也高,很不錯的。”

葉媽媽說著,瞥了自家女兒一眼。

剛才燕飛揚給她診脈,開藥方,神態儼然,可見肯定是家學淵源,估計燕飛揚的爺爺,是個老中醫。吳山雖然偏僻,但那裡的草藥郎中,卻是大名鼎鼎,甚至有很多神乎其神的傳說。

果真如此的話,燕飛揚的大氣磅礴,就說得過去了。

“小李,你呢?你打算考哪個大學?”

葉媽媽又轉向李無歸問道,總也不能太冷落了他。

李無歸笑道:“阿姨,我自己呢,想要考外國語學校,我將來想要去全世界旅行。”

燕飛揚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恐怕全世界的小偷們都會意想不到,一位強大的同行,此刻正潛伏在衛周這山旮旯裡,一門心思壯大自己。

其實現在,李無歸就已經精通兩門外語了。

就整體成績而論,李無歸在奧賽班屬於中等水平,但英語這個單科,卻從來都是全校前三,經常性霸占第一的位置。

下五門聶家,在江湖上排名不高,但妙手空空之技,卻名動天下,江湖上人盡皆知。

李無歸早就說過,有朝一日,他要成為“偷王之王”!

要走出國門,“偷”遍世界,語言是首先要邁過去的一道坎。

“不過我爸爸媽媽,卻也想要我去學醫術……”

李無歸隨即苦了臉。

燕飛揚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不用去學中醫,去學外語吧,我去跟李叔和嬸子說。將來我們出國旅遊,還能有個免費的翻譯不是?”

葉媽媽葉小桐都笑了起來。

“小燕啊,聽小桐說,你成績非常好,每次都是全校的前三名,要是有時間的話,可要多輔導輔導我家小桐,給她開開小灶,好不好?”

葉媽媽笑著說道,不過聽她那言下之意,似乎不僅僅是想給女兒找個“家教”那麼簡單。

“阿姨,葉小桐的成績也非常好,我輔導不了她。”

燕飛揚微笑說道。

“你就不要謙虛了……”

葉媽媽一句話沒說完,便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院子的大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七八條大漢,直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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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黃袍老人
“你們幹什麼?”
保姆大嫂第一個站起來,攔在葉媽媽和葉小桐身前,大聲呵斥。

這個家,連她在內,就剩下三個女人,病的病,弱的弱,今天雖然來了兩個男的,卻也還是在讀的學生伢子,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只有她能站出來。

走在最前邊的,乃是一名壯漢,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渾身肌肉虯結,宛如一頭巨熊相似,好不兇猛,大步進門,每走一步,彷彿地面都隱隱顫動一下。

姜鴻盛就跟在這壯漢身邊,幾乎完全被遮蔽,眼神差一點的,壓根就看不到他。

望向壯漢的眼神中,滿是諂媚之意。

另外幾名漢子,也一個個膀闊腰圓,似乎都是練家子,氣勢洶洶而來,膽小一點的,能當場就嚇趴了。

“喲,吃飯呢!”

姜鴻盛一見燕飛揚和李無歸,頓時興奮得滿臉紅光,扯著嘶啞的鴨公嗓子,就叫了起來。

其實這壓根就是廢話,他本就是衝著燕飛揚和李無歸來的。

這兩個混蛋,竟敢大搖大擺到他家門口來,不是找死嗎?

當真是老天有眼啊。

“二子,誰打的你?”

那巨熊似的漢子,惡狠狠地叫道,目光在燕飛揚和李無歸身上掃來掃去。

這兩個小子,年紀不大,卻鎮定自若,絲毫也沒有被他們嚇住,尤其燕飛揚,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這麼坐在那裡,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將他們完全當成了空氣。

見過狂的,沒見過這麼狂的!

“師父,就是他,這小子使詐,他偷襲我。”

姜鴻盛立即伸手一指燕飛揚,叫道,恨得牙癢癢的。

“小子,你膽子不小!”

那巨熊般的壯漢,就是一聲怒吼,死死盯住了燕飛揚,彷彿隨時都可能撲上去,將燕飛揚撕成碎片。

論身高,燕飛揚也不比他矮,但整個一比較,雙方就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了。單看外表,任誰都不懷疑,這巨漢一巴掌就能將燕飛揚甩飛了。

“向師傅,你們想要幹什麼?”

葉媽媽一聲嘶喊,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盯住了那巨漢。

“向師傅,我家老葉在的時候,對你可不差,請你吃飯喝酒,不止一次兩次吧?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這可不像你的為人啊。”

氣勢洶洶的巨漢略略一窒,臉上飛快閃過一抹尷尬之色,隨即便板下臉,喝道:“嫂子,我今天來,不是要找你的麻煩,我是為我徒弟出面討個說法。這個小子,他不長眼睛,敢打我徒弟。我要是不找他好好算一算這筆賬,從今往後,衛周市還有誰會將我老向放在眼裡?我們衛周武校的面子,可丟不起!”

衛周武校也算是個新鮮玩意,八九十年代武打電影風靡一時,各地都辦起了不少的武術學校。衛周武術學校在省裡還比較有名,每年都招收到不少學生。

這位向師傅,估計是衛周武校的教練之流。

院子裡正熱鬧,卻誰都沒注意到,院子外的一處小土丘上,早已經多出來兩個人。

當先一人,腰挺背直,氣度儼然,正是蕭雄。

另一個默然而立,抿嘴不語,則是和他形影不離的顧白蓮。

衛周道上,人人都知道,有蕭雄在的地方,就會有顧白蓮的身影。無論誰要對蕭三爺不利,先就要解決掉顧白蓮才行。

夕陽早已西墜,華燈初上,院子外一片黑暗,從小土丘上往裡看,燈火明亮,看得清清楚楚,從院子裡往外看,卻是影影綽綽,很難瞅得明白。

對院子裡正發生的一切,蕭雄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低聲問顧白蓮:“你說的那位老爺子,什麼時候能到?”

“他已經答應了,就絕不會誤事的。”

顧白蓮面無表情地答道。

蕭雄四下一望,萬籟俱寂,一片茫然,壓根就沒看到什麼特別的人,不由得略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再問。這麼多年來,凡是顧白蓮經手的事,就從來沒有失誤過。

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

蕭雄剛剛將眼神自左側收回來,忽然就發覺,右邊不遠處,已經多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到底怎麼來的,他完全沒有任何察覺,彷彿一開始就站在那裡,從來都不曾移動過。

饒是蕭雄一貫遇事鎮定,這當兒也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向旁邊退開兩步。

顧白蓮輕輕上前一步,攔在他的身前,淡淡地望著那個忽然冒出來的人。

這是個中年男人,容貌尋常,衣著打扮卻不尋常,腰間居然還繫著個白色的圍裙,嘴裡叼著一支煙,手中還握著一把雪亮的菜刀,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小餐館的老闆。

實際上,他也確實是一家小餐館的老闆。

不醉無歸的老闆,李不醉!

但真正讓蕭雄鬱悶的是李不醉的眼神。

李不醉的目光只在他身上一掃,便立即轉了開去,落在了顧白蓮的臉上,嘴角一咧,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伸出手,將嘴裡的香煙拿下去,淡淡說道:“顧二爺。”

顧白蓮的瞳孔驀地收縮,雙眼之中瞬間迸射出刀鋒般鋒銳的光芒。

面對這刀鋒般鋒銳的眼神,李不醉絲毫不為所動,又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煙,長舒了一口氣,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咱們都不插手,怎麼樣?”

顧白蓮輕輕哼了一聲,臉色變得陰沉沉的。

李不醉也閉上了嘴巴,繼續有滋有味地抽著煙。

蕭雄覺得渾身上下都有點不大對勁了。

此人明明只是一個小餐館的老闆,身份地位和他就是天壤之別,這樣的人,平日里連和他說上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怎麼現在看來,反倒是自己沒有和人說話的資格?

他看得出來,李不醉對他的輕蔑,絕不是裝出來的,就好像他平日里對一些身份卑微者的態度如出一轍——都是看不起!

被一個小餐館的老闆看不起,在蕭三爺而言,簡直就是去前所未有。

好在蕭雄也明白,此人怕不是尋常的小餐館老闆那樣簡單。

尤其那聲“顧二爺”,讓蕭雄瞬間警惕萬分!

和顧白​​蓮相交這麼多年,形影不離,顧白蓮卻從未和他聊起過與自己有關的一切,蕭雄也不知道顧白蓮在家是行二。

這看上去貌不驚人的小餐館老闆,卻叫出了“顧二爺”的名號。

這中間,一定蘊藏著某種自己尚未知曉的秘密,憑直覺,蕭雄也能想得到,這個秘密小不了。

正糾結間,一股更加詭異的氣息,驟然又自他身邊冒出來。

蕭雄猛地扭過頭去,就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老人!

一個黃袍老人。

這個老人實在是老得很了。

蕭雄估計,他沒有九十歲也有八十歲了,滿頭白髮蒼蒼,臉上溝壑縱橫,不知有多少皺紋,走路顫巍巍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站立不穩,就此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照理,這樣一個老人,是絕不應該在這樣的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這樣的老人,應該老老實實呆在家裡,隨時做好壽終正寢的準備。

這荒郊野外,黑燈瞎火的小土丘上,怎麼會忽然冒出這樣一個糟老頭子來?

然而下一刻,蕭雄就知道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

這老頭子老則老矣,糟卻未必!

別看他每走一步都似乎要停下來喘一口氣,身子抖個不停,但速度卻一點不慢,就這樣一步一步不停地走上了土丘,來到眾人面前。

眼神淡淡在三人臉上掃過。

蕭雄只覺得一道寒芒直射而來,差點連骨髓都被凍僵了。

殺氣!

這是地地道道的殺氣。

只有真正殺過人,而且殺過不少人的猛士,身上才會自然而然帶著這樣的殺氣。

彷彿一頭來自遠古蠻荒的食人猛獸,驟然出現在了眼前,剎那間,蕭雄緊緊閉上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這彎腰駝背,衰弱不堪的老傢伙,翻手間取了自家性命。

是的。

蕭雄毫不懷疑,這老人如果想要殺他的話,他不會有半點抗拒之力。

連一直神情淡然的顧白蓮,都在瞬間變了神色,一下子變得恭謹起來,向著黃袍老人深深彎下腰去。

“老爺子,來了!”

黃袍老人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想開口說句什麼,一張嘴卻咳嗽起來,不住地咳著,越咳越厲害,原本就佝僂著的腰,更是彎得像是一隻大蝦米。

蕭雄情不自禁地為他擔心,怕他一口氣倒不過來,就此嗚呼哀哉。

顧白蓮卻一直微微彎著腰,不再說一句話,更不上前攙扶黃袍老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咳嗽。

好不容易,黃袍老人才終於止住了咳嗽,慢慢直起腰身,一雙看上去渾濁不堪的老眼,緩緩向一旁站立的李不醉掃了過去。

李不醉早已將煙蒂熄滅了,臉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消失得一干二淨,和顧白蓮一樣,露出了極其恭敬的神態,向黃袍老人躬身為禮。卻是一言不發。

“原來是小聶家的傳承……”

黃袍老人如同風乾橘子皮的老臉上,綻開了一點笑容。

“嘿嘿,這事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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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9-21 22:46:11

第19章寸勁
蕭雄完全一頭霧水。
顧白蓮說要找個人來打探一下燕飛揚的底細,他完全贊同,並且對顧白蓮嘴裡所言的“老爺子”很是期盼。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顧白蓮的驕傲,連他在背後都畢恭畢敬尊稱為“老爺子”的人,該是何等的了不得?

但蕭雄做夢也想不到,所謂老爺子,竟然這般老了。

而且,什麼是“小聶家”?

怎麼壓根就听不懂了。

瞧他們三人彼此之間的情形,也足夠詭異。

一定有什麼事情,是他完全搞不明白的!

蕭雄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氣很不順了。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情形。

只不過眼下,自然不是刨根究底的時候。

好像別人也毫不在乎他的感覺。

黃袍老人慢慢在小土丘上站穩了身子,向院子裡望去,嘴裡淡淡說道:“二子,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讓你都拿不准的小傢伙,還真是有點奇怪了……”

顧白蓮忙即躬了躬身,說道:“老爺子過獎了,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老人家一樣,目光如炬。”

“嘿嘿,老了,眼睛早花了,能不能看得清楚,要看運氣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院子裡。

這當兒,院子裡的情形又起了變化。

“蠢婆娘,滾一邊去!”

巨熊般的向師傅最後一點耐心都被耗盡了,也懶得再和葉媽媽說話,大步上前,手一伸,就將攔在前邊的保姆大嫂推到了一邊。

保姆大嫂雖然身高體壯,在女人中算得是“巨人”,卻如何是真正練家子的對手?

這向師傅在衛周武術學校,也算是一把狠角,名氣頗為響亮,不少街頭混混,都是他的徒弟。這人義氣是講的,不過腦子有些不大靈光,脾氣也暴躁。

一言不合,便即動手。

保姆大嫂被一把推了個趔趄,哐當撞在一個架子上,頓時砰砰啪啪,響成一片。

“你們幹什麼?”

葉媽媽和葉小桐同時尖叫起來,滿臉驚慌之色。

“小子,敢打我徒弟,膽子不小。”

向師傅哪裡去理會她們,上前幾步,手一伸,就抓住了燕飛揚的肩膀,獰笑起來。

“給老子跪下!”

李無歸就笑了。

他就這麼穩穩站在那裡,絲毫都沒有要出手相幫的意思,但嘴角那譏諷之意,卻是毫不掩飾,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卻不知道他到底在譏諷什麼。

就在眾人還沒搞明白之時,風雷驟起!

沒錯,大家都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雷聲!

無云無雨,月朗星稀,卻忽然間聽到了轟然的雷聲。

就在宅院中震響!

緊接著,大家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再然後,則是向師傅驚天動地的慘嚎……

就好像突然被疾馳而至的列車撞鐘,如黑熊般壯碩的身軀,猛然飛了起來,渾身骨節都劈裡啪啦地響個不停,彷彿下了一場驟雨。

足足飛出四五米遠,向師傅才“吧嗒”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慘嚎聲更是遠遠傳了開去,好似荒野中一頭餓狼,被打斷了脊梁骨,聽上去極其瘆人。

這一刻,向師傅也不知道自己的肋骨到底斷了多少根。

總之,在燕飛揚的拳頭擊中他胸肋的瞬間,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震麻了。

作為武術學校的教練,向師傅也聽說過“寸勁”,這是南派武術一種極其高明的內家功法,向師傅平日里只是耳聞,從來也不曾見人真正施展過。他們武術學校的教練不少,也沒人能窺視到“寸勁”的門徑。

向師傅做夢都想不到,這傳說中的“寸勁”,竟然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手下使將出來。

而且,如此猛烈!

他剛才,可是已經和燕飛揚挨在一起,甚至都抓住了燕飛揚的肩膀。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猛烈的打擊,簡直不可思議!

原本叫囂著起哄,要燕飛揚跪下的人,一個個嗔目結舌,半晌回不過神來。

偌大的院子裡,瞬間變得死一般寂靜。

只有向師傅的慘叫之聲,格外刺耳。

“姜鴻盛,我早就跟你說過,不想再看到你,你是記性不好嗎?”

燕飛揚的眼神,落在了姜鴻盛臉上,抬起腳步,慢慢向姜鴻盛走了過去。

“不不,我不是,那個,燕……燕哥,我不是那個,那個意思,誤會,誤會……”

剎那間,汗水便淌滿了姜鴻盛刀條般的小臉,豆芽般的身子,更是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燕飛揚每往前一步,都好像踏在他的心尖兒上,顫悠悠的,撕扯得一陣陣生疼,有心想要轉身就跑,兩條腿卻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半步都邁不開。

“啊……”

姜鴻盛高八度的慘叫聲驟然響起,連向師傅的慘叫聲都在瞬間被掩蓋了過去。

縱算在這樣淒惻的慘叫聲中,骨頭碎裂的聲音也清晰可聞,完全遮掩不住。

姜鴻盛的一條胳膊,就這麼軟綿綿地垂了下來,就算是沒有一點醫療常識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來,這條胳膊的骨頭肯定已經折了,折成了碎片。

燕飛揚手一抬,將他的另一條胳膊也抓在了手裡。

“燕哥燕哥,饒命,饒命,手下留情……”

姜鴻盛嚇得尖叫不止。

這要是兩條胳膊都廢了,日後可怎麼活?

燕飛揚沒有馬上動手,雙眼淡淡地盯住了姜鴻盛的刀條臉。

盯得姜鴻盛渾身寒氣大冒,連胳膊的劇痛都忘記了,一個勁點頭哈腰,模樣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滾!”

終於,燕飛揚開口了,鬆開了手。

“哎哎,我滾我滾,我馬上滾……”

姜鴻盛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就往院子外跑去,剩下的幾名壯漢,慌忙上前去,七手八腳抬起了兀自躺在地上的向師傅,一窩蜂往外跑。

竟是誰都沒有打著一窩蜂上去,倚多為勝的主意。

看燕飛揚那鎮定自若的樣子,恐怕他們就算是一擁而上,結局也不會比向師傅和姜鴻盛好多少。

這小子看著不吭不哈的,下起手來,卻是毫不留情,狠辣無比。

“咳咳……”

院子外的小土丘上,黃袍老人咳嗽起來,在清涼的晚風中彎成了一隻蝦米。好不容易,黃袍老人終於止住了咳嗽,慢慢直起身子,向顧白蓮望去,眼神卻已經如同刀鋒般銳利。

“二子,你這回,算是把我老頭子坑了……”

“老爺子,這……”

顧白蓮大吃一驚,不明所以。

“要不是看在和你老顧家昔日的交情份上,我老頭子真不應該跑到這裡來趟這渾水。唉……”

說著,黃袍老人長長嘆了口氣,神態頗為懊惱。

“老爺子,這話怎麼說的?”

顧白蓮滿頭霧水。

黃袍老人連連搖頭,又嘆了口氣,再不發一言,緩緩向小土丘下走去,每走一步依舊還是顫巍巍的,速度卻絲毫不慢,佝僂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看不見了。

眼望著黃袍老人的背影完全被夜色吞沒,蕭雄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他雖然一點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黃袍老人的神態,卻能讀得懂。

好像,惹了什麼絕不該惹的禍事!

能夠讓這樣一位神秘莫測的老人都覺得闖了禍,他到底發現了些什麼?

但不管這其中隱藏著什麼樣的內幕,於他而言,都不見得是好事。

蕭雄隱隱覺得,一個應對不當,就要出大事!

等他將目光從夜色中收回,驀然驚覺,原本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李不醉,也已消失不見。就好像他來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離開更是無跡可尋。

今晚上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麼神秘莫測。

這當兒,燕飛揚的目光已經直直向他們站立的小土丘看過來。

雖然夜色很濃,但蕭雄憑直覺就能知道,燕飛揚已經發現他們了。

果然,燕飛揚隨即舉起手來,向他們打了個招呼。

蕭雄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毅然決然的神色,大步向土丘下走去。

顧白蓮一聲不吭,跟在他的身後。

很快,蕭雄就出現在葉家的院子裡。

原本被剛才那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過神來的葉家母女,再次嗔目結舌。再也想不到,蕭雄會在這個時候忽然登門。

自從葉冠軍過世之後,葉家一連串的遭遇和麻煩,其實都和這個強悍的男人有關。據說,在葉冠軍生前,和蕭雄的關係就很不好,彼此之間,是競爭對手,甚至都有點勢不兩立了。

只不過蕭雄一直都隱藏在幕後,從來都不走到台前來。

這個人,在衛周市是出了名的陰險。

現在忽然親自登門,真不知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葉家母女情不自禁的感到害怕。

“蕭三爺,這樣的遊戲,我已經厭倦了,咱們還是把這事解決了吧。”

燕飛揚就這麼站在那裡,望著蕭雄,緩緩說道,話音並不如何響亮,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但無論這話,這語氣,這神態,都不應該是出自一個十六七歲的未成年少男之口,江湖味實在太濃!

偏偏聽在在場諸人的耳中,卻誰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不管是誰,在表現出那麼強悍的戰鬥力之後,都有資格讓別人好好聽他說話。

“好。”

蕭雄想都不想,一口答應。

PS:感謝戰爭的傷痕,「風」少,書友817124530,逍遙古道行,極限戰士001,~起舞弄清影~,會飛豬豬愛上書,L613,那殤℃→狠難綬,天天都有好心情啊,金沐燦塵等等書友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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